剑令(藏锋)- 第64部分

她救了他。

从此，蛟龙疗伤，白蛟就在一边等待，她总是很温柔，完全没有一丝蛟龙的暴戾，也从来不生气，柔柔弱弱的样子，很多时候受了委屈，都会躲在一旁偷偷地哭泣。

蛟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走了过去，将一脸愕然的白蛟拥入怀中，向她表达了他的爱意，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她接受了他。

从此，他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蛟龙每天都很开心，似乎那打打杀杀的日子根本就不曾发生过，雄心壮志似乎也完全消失了……他不止一次的想到以后就这么过下去吧，快快乐乐的，美美满满。

直到白蛟有了孩子。

蛟龙得知这个消息，他很是兴奋，因为，白蛟诞生的孩子是个紫色的龙蛋。

紫色啊……

蛟龙心中一动，那熄灭了数千年的叫做野心的火焰似乎又在重新燃起，他的目光放在龙蛋上，很是诡异。

之后的事情不用说了，很显然，蛟龙便是这老蛟，白蛟则是老蛟的妻子，那个可怜的牺牲者。

“娘子……”

老蛟眼中滚落下泪水，滴滴答答的，他想到了那以往的日子，想到了妻子临死前那不可置信，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他的心在滴血。

正如北老所说，万物生灵都有情。

只是野心蒙蔽了他的真心，老蛟无法挣脱而已。而现在这个蒙蔽已经被撕开了一条缝隙，并且缝隙越来越大。

“说服我，我给你机会！”

许久，老蛟陡然冷静下来，他的目光中格外的严厉，他指着李浩，说道。

“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这个小子有照顾我的孩儿的资格，有让我的孩儿最终成为真龙的潜力！”

北老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心中很是舒畅，不怕你刁难，就怕你根本不理会……只要你理会并且考虑，则一切都有可能。

不是么？

第一百一十章　老蛟的震撼

老蛟一挥衣袖，漆黑的洞穴顿时灯火通明。

原来在两边竟是有着一盏盏的油灯，被掩盖在阴影里，很难发现。

每一盏油灯都是亮如星火，烛苗摇曳着。

明灭不定的灯火下，老蛟的脸色更显复杂，似乎他的心情也随着这烛火的摆动而动摇。

他看着北老，静静地等着答复。

“潜力么……”

北老突然露出沉思之色，许久，他抬起头，看着老蛟，轻轻道。

“你可听说过剑令？”

话刚说完，北老的心就提了起来，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老蛟的神色，生怕他做出什么举动。

“剑令？”

老蛟稍稍一沉思，脸色陡然变得极其震惊。

“你说的难道是万年前搅动着整个修道界都无法安宁的剑令？就是那个引得无数大神通者出手，金仙天仙陨落无数的剑令？”

蛟龙一族的寿命非常的长，就算是不修炼，想要慢慢老死，那也是很悠久的岁月，老蛟知道万年前的事情，并不为奇。他看着北老的脸色，再看看李浩，心中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浩，颤声道。

“难道这个小子拥有剑令？那个传说可以让人成为天上地下真正大神通者的剑令？”

老蛟神色极其精彩，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哪怕再怎么孤陋寡闻，那也是知道剑令的存在的，得知李浩身上拥有剑令，老蛟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抢夺，但是却陡然看到露出似笑非笑神色的北老，顿时掐灭了心中的想法。

不过，他的心中仍然惊涛骇浪，剑令啊……

“万年前，老夫便是金仙。”

北老并不回答老蛟的问话，他轻轻慨叹一声，露出追忆之色。

“那个时候每天都是处于追杀与杀人的日子里，没有消停的时间，整个天下都与我为敌，那种痛苦，不是你所能理解的，若是没有剑令相助，老夫恐怕根本活不过三天！所以，若是你的孩儿能够跟着剑令的主人，那么以后别说是真龙，就算是天龙，也说不定可以期待！”

北老并没有提到李浩是否拥有剑令，但是话语中所透露的信息无疑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老蛟。说完后，他神色冰冷，死死地盯着老蛟，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若是老蛟的神色有一丝不对劲，他就会立刻出手。

“天龙！”

虽然震惊于北老话语中所透露出的信息，老蛟贸贸然听到这两个字眼，还是完全的被吸引了过去。如果是真龙只是龙族中的平民，那么天龙则是龙族中的贵族！难道我的孩儿真的有机会成就天龙？老蛟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强心压下心中的激荡，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

“这么说，你便是万年前那个拥有剑令的人了？那个传说早就已经陨落的人？”

说到这里，老蛟心中也不免疑惑，当年可是都知道剑令主人陨落的这个消息的，而北老却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还威猛得一塌糊涂，这不禁让他心中直犯嘀咕。

“陨落？”

北老惨然一笑。

“谁说老夫陨落？老夫不是还站在这里吗，只要老夫活着，总有一天会再度登上巅峰，将当年的那群仇人抽魂炼魄！”

北老的神色都陡然变得极其狰狞。

“这个老家伙原来就是万年前的那人，这么说打不过他也是情有可原……”

想想万年前剑令主人的赫赫凶名，老蛟就是一阵胆寒，强行使那一丝恐惧的心情驱逐出去，他心道，就算是万年前的那人，现在衰弱的也很是厉害，本龙可不怕他！心中这么想着，老蛟便觉得轻松许多，他看着李浩，说道。

“你的过去毕竟是属于你的辉煌，那么你凭什么向我证明这个小家伙的潜力？拿出证据吧，只要能打动本龙，本龙便考虑你的提议，否则，纵然是本龙和孩儿一起陨落。你们也休想讨得好！”

老蛟的声音陡然冷肃。龙族可以说是世间最为高傲的种族，老蛟虽然还不算完全的龙，但是他的高傲却并不低于其他的龙。若是让孩儿跟着一个平庸的人，他宁愿一起死。

北老走到李浩跟前，拍拍茫然的李浩，说道。

“小子，放出剑令，让他看看。”

“北老……”

李浩心中有些犹豫，但看到北老笑眯眯的眼睛，顿时安心下来，心神沟通剑令，直接释放而出。

嗡！

一枚小小的剑令平静的悬浮在半空，没有什么绚烂的光华，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力量，小小的剑令朴实无华，上面甚至还存留着几块斑驳锈迹。

“这就是剑令？”

老蛟半信半疑，这样子可和他想象中的剑令相去甚远，他试探着问道。

“可否让本龙细细观察一下？”

李浩心中一惊，看向北老，北老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以。”

老蛟见北老高深莫测，倒也不敢放肆，放出一股神识，就蔓延到剑令里面。

咻咻咻……

刚刚将神识探进去，老蛟脸色就是大变，在他的识海中莫名的出现了无数个森寒的飞剑，如同暴雨一般倾泻下来，几乎要将他的识海捅个窟窿。

刚忙切断了和神识的联系，脑海中的飞剑才渐渐散去，只是，神识已经有了不小的损伤。老蛟脸色一皱，便要发怒，但随即想到是自己偏要去看看剑令的，顿时无法话说出口。

不过，他也相信了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就是剑令的事实，一般的东西，哪里能这么古怪。

老蛟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摇摇头，说道。

“不够！”

老蛟看着北老，认真说道。

“拥有剑令，最多只能说明这小子有成为强者的可能，谁也不敢说他在半途上会不会陨落，就如同你一样，虽然拥有剑令，但最终不是还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北老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但不得不说老蛟的担心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许久，他看向李浩。

“放开识海，让他看看你的识海！”

李浩脸色一变，识海可是修士最为重要的地方，哪里能随便让人观察，更何况这个老蛟是敌是友还很难说得清。但看着胸有成竹的北老，李浩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相信，北老不会害他。

这心里的变化只是电光火石，看起来就如同李浩根本没有考虑，就点头答应。

老蛟心中露出那么一丝赞许之色，遇事冷静而不慌乱，胆大而又心细，这点让他心中很是满意。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的，磅礴的神识陡然爆发出去，一股脑的涌入李浩的识海，他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能给北老这么大的信心。

神识刚刚探入，就如同潮水一般横扫而过，老蛟的影像在李浩的识海中显现，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终于，他发现了李浩识海中的那朵青莲。

“这是？”

老蛟心中震撼，这青莲郁郁葱葱，水水嫩嫩，看起来分外美丽。上面更是留存着一丝道的气息，似乎这朵青莲在演化着天地之间的法则，天道。

“好古怪！”

老蛟神色凝重，连道古怪，围绕着青莲转了好几圈，越看越是心惊，这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似乎是某一种奇妙意境的象征。这种意境幽深而又高远，仅仅是看了这么几眼，老蛟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神识退出，老蛟神色复杂。

“小子，告诉他这青莲是怎么生成的。”

北老吩咐道。

“我有一本功法，叫做《青莲造化诀》这……”

李浩在一旁叙述，老蛟用心倾听，北老心中却是有些失望。

李浩识海中的青莲实在古怪，就那么放在那里，着实让他不安，他本来还想看看老蛟能不能知道一点线索，但此刻看着老蛟的神色，便知道老蛟也是一片茫然，什么也不知，不免有些失望。

“原来是这样……”

听完后，老蛟神色更加复杂，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有如此多的奇遇，《青莲造化诀》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是就凭着用法则浇灌，才能领悟只一点，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他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李浩，心中纠结不已，难道就这么答应？

“若是本龙在年轻千年，说什么也要抢到这剑令……”

老蛟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不禁颓然叹息，他现在寿元不存了，活不了多久，剑令就算是抢来，对他恐怕也没什么效果。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孩儿，他只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儿能够成为真正的龙……

“不够，还不够，再给我一个理由，若是足够分量，本龙便答应了！”

老蛟几经犹豫，还是打算再看看李浩还有没有什么奇异。

“好！”

北老却不意外，他嘴唇轻轻颤动，竟是在神识传音，这么一来，便避过了李浩。

李浩很是疑惑，为何要避过我？

不知道北老说了什么，老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震撼，他看了一眼李浩，也是神识传音，与北老交流，似乎是在求证着什么。

“真要是你说的那样，那么本龙便答应你的要求又有何妨？”

许久，二人交流结束，老蛟神色动容，说道。

还在疑惑的李浩猛然听到老蛟的话，心中陡然一颤，蓦然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老蛟，答应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化道

怀抱着龙蛋，李浩仍然感觉不可思议。

原本敌对的双方，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这让他不禁感叹，世道无常。

不过，当他的目光掠过怀中的龙蛋时，还是闪过了一丝热切。

这可是蛟龙啊！

拿蛟龙当做灵兽，这世间谁人能有这待遇？

李浩心脏砰砰直跳，很是激动。

老蛟依依不舍得看着龙蛋，眼中神色很是复杂，他强忍着转过身子，看着北老。

“现在可以告诉本龙是什么办法了吧，只要能够救我的孩儿，哪怕让我化道那也死而无憾了。”

“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

北老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和老蛟几次交战，他都是占据绝对的上风，但是他却知道，这只是假象而已，他的力量毕竟是使用了禁术暂时得来的，而且禁术的反噬他并没有信心接下……若是老蛟不肯罢休，偏偏要和他决一生死，那么，北老恐怕还真的难免陨落，现在，两方和解，自然是最好。北老道。

“世间之事，有因才有果，你斩杀万兽，夺人血脉，这是因。你为了孩子，狠心杀妻，这也是因。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种什么因自然得什么果。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要平复这股怨气，还得要看你。”

北老看着老蛟，轻叹道。

“老夫看得出来，虽然你表面上无事，但心中定然有愧，世间情爱最是难以理喻，或许在你的心中还深深地爱着你的妻子，只是这些最真实的情感都被你的野心所蒙蔽，不能显露出来，而如今……”

“不要说了……”

老蛟突然打断北老的话，面容痛苦。

—'文'—“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人'—“没有！”

—'书'—北老笃定说道。

—'屋'—“你让我想想……”

老蛟心乱如麻，他需要好好想想……

“北老，什么是化道？”

李浩见老蛟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不敢打扰，悄悄对北老说道。

“化道，指的是散去一身道行，化去万千大道，重归天地，成为这天地的一部分。”

北老也不隐瞒，徐徐说道。

“散去一身道行，重归天地……”

李浩默念两遍，突然心中领悟，不可置信的抬头。

“难道……”

“没错！”

北老沉重地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悲凉。

“化道啊，代表的便是死亡……散去道行，化去修为，就连肉身都无法存在，从此不入轮回，失去一切痕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离开这片天地。”

李浩默然，他看着挣扎的老蛟，心中也有了一丝理解，这种选择，的确很艰难……轻轻感叹一声，李浩摩挲着手中的龙蛋，小龙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扑通扑通的跳动了几下……

“我错了吗……”

老蛟只感觉自己胸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全部都是，各种滋味难以说清。他问着自己。

望子成龙，这错了吗？

“你没错！”

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回答他，笃定而又真诚。

“望子成龙这并没有错，你错在违背了本心。”

老蛟茫然，他自己问自己。

“什么是本心，我的本心便是希望孩儿成就真龙而已。”

“不！这不是你的本心！而是你的野心！”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老蛟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和自己对话。另一个自己翱翔于九天，龙眼之中跳动着愤怒的火光。

“为了你的野心，你乱杀无辜，甚至连自己一生的最爱都下了毒手！你可有半点人性？你简直就是个禽兽！你可曾记得你当年许下的诺言？你记得吗！”

“诺言……”

老蛟喃喃，记忆的大门轰然打开，无数碎片涌进脑海，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你真的爱我么？”

白蛟依偎在他的怀中，甜蜜蜜道。

“当然爱……”

他毫不犹豫，握住了白蛟的玉手。

“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老蛟眼泪流了下来，心中念着，口中也念着。

“龙儿，我错了，是我的错……”

被蒙蔽的野心终于在这迟暮之年化去，淤积了数千年，隐藏了数千年的情感井喷而出，老蛟不顾围观的北老和李浩，痛苦的弯下身子，痛哭起来。

他，终于认识到，自己错了。

有的时候，思想会被蒙蔽，一时的头脑发热，或是偶然的邪恶会占据你的心灵。若是不能抵御，那便很有可能被腐蚀，做出令自己一生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而一旦如此，大多数人都会强迫自己遗忘，亦或是躲避。

他们不敢想，这种良心的谴责比任何刀剑都来的锋利！

老蛟亦是如此，他跪在地下，低着头，如同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他感觉自己的心碎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都被自己复苏的良心击打的粉碎。

“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