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的莫不是因为官太小不好意思挂么?
岑青胸中愤懑腹诽不已,幸好他还有最后一个方法:千里传音。
他站在巷子中间,猛然遁出神魂,在半空中重重地大喝了一声:“张铮铮铮铮,给我出来来来来!”
“谁这么吵?”
随着吱呀的门轴声,巷西第二家的大门忽然间被拉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向外探出头来,咳嗽了两声,瞪着昏花的老眼,瞧了瞧站在路中央的岑青,问道:“你找谁?”
岑青愣了愣,神魂的喝声除了修道之人外旁人根本无法听到,这老者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居然也是修士?京都这里还真是藏龙卧虎了。
“老人家莫不是张天师?”岑青想起张钰提过的她的这位曾爷爷,连忙躬身施礼道。
“什么张天师,我姓王。”那老者冷哼了一声,返身嘭的一声又把门摔上了。
岑青刚刚直起身子,发现自己吃了个闭门羹,只好讪讪地挥了挥手,道:“你好,隔壁老王。”
“你要找的张家在那边。”岑青正要拔脚离开,那老者又重新打开门,指了指巷东第一家的大门,没等岑青道谢,开口问道,“我听你语气里有戏谑之意,隔壁老王这四个字有什么典故吗?”
“呃……”岑青没想到这位居然好奇心这么旺盛,尴尬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住在张家隔壁的老王。”
“言辞粗鄙,那你应该称呼我为王老。”老者鄙视道,然后继续嘭的一声摔上门,让岑青心中又惊吓了一次,生怕他使这么大力气会把那扇门给摔碎。
片刻之后,张铮穿着一身青衫从巷东第一家走了出来,脸上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真是想不到,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等到你明白隔壁老王什么意思你就不这样笑了。”
“还有什么意思?”
“北风吹,秋风凉,谁家娇妻守空房……”岑青唱道。
“哦?言辞直白,听起来倒是有些像北地乐府。”张铮听他忽然唱起歌来,好奇地等着他唱下去。
“你家有难啊我帮忙,我住隔壁我姓王。”
随着张铮的脸色陡然变黑,“永宁伯府”关起的大门后,猛地响起了一阵畅快大笑。
2016/10/21 21:42:16|25813004
第五章 朝花夕拾
那王姓老者倚在门槛上,冲着岑青喊道:“你这小丫头颇有意思,要不要来老夫这里坐坐?”
“呃……”
“不用了,王公请回。”张铮打断了岑青的沉吟,断然拒绝道。
“坐当然可以坐,只是我担心您府上的大门。”岑青冲那老者遥遥一揖,笑着道。
那老者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来:“怎么说?”
“万一哪句话惹得您不快,你再摔门赶我出来,多摔几次的话……”岑青话锋一转,笑着吟道,“甲第双木面长街,朱门何其无辜哉?”
“小丫头谐趣颇有老夫当年风范,有空再来坐。”王姓老者哈哈大笑,也不多纠缠,返身重新回到院子里,不过这次没有继续摔门。
“你以后少跟他答话。”张铮黑着脸提醒道。
“嘁,莫非你是我媳妇,管这么宽?”岑青左右瞅了瞅,只有张铮一个人出来迎接,没见到张钰五鬼等人的身影,“李旦呢?”
“进来说话吧。”张铮帮岑青拉开门,让她走了进去,见她身上头上落满雪片的样子,踌躇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提醒,“有雪。”
“走在京城,不敢太过放肆。”岑青站在门廊下跺了跺脚,又施了个净衣咒,扫去身上雪花,这才接过门房恭敬递来的油纸伞,正要撑起来,忽然对张铮笑了笑,“你我下雪天撑伞,倒让我忽然想起一个成语来。”
“多此一举?”
“然也。”
“那就不举。”
“你不举我举。”
张铮也放下伞,注意到岑青因他这句话又笑的吭吭哧哧的,顿时再次黑脸。每次都是这样,明知被她在话里坑了,却又不知坑在何处,简直让人郁闷出一脸血来。
张府是累世高官,治家甚严,岑青跟着张铮一路行至偏院的书房,只有垂低眉的下人们送上应有的事物,倒是没有什么小声的嘀咕并评头论足之类,让他觉得颇为舒适。眼见书房里一条卧榻,上面铺着锦被,直接毫不客气地斜躺上去,冲张铮抬了抬下巴道:“那天之后生了什么事情?”
“李旦带着金毛犬走了。”
张铮开口就是这句话,让岑青猛地跳了起来,不过他瞪着张铮过了半晌,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是我的不对,当初不该把她单独落下的。”
“汝南郡王赵松,在赵家堡下面养了二十年的邪神。邪神本身接近金丹修为,赵松准备用千人的血和魂魄,以及百余妖魔的血肉助它成正神,最终被龙虎山三名金丹长老联手剿灭,那赵松化为其它形貌逃入金国深处。六月初一,去参加血食之会的妖魔只有十余个,已被我尽数斩杀。”张铮淡淡地开口道,掩去了战斗中的惊心动魄,“你从赵家堡飞走之后,金国武道宗师完颜宗珀引领五百轻骑突袭汝南,被义阳三位宗师联手击退,除了本身带伤逃走外,五百轻骑全军覆没。”
岑青眨了眨眼睛,没料到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好戏。
“至于那些江湖人。”张铮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离开后,他们在蔡州夺宝,自相残杀,死伤遍地,最后安然无恙回去的大概只有一半人,连你任命的副盟主也折损了两位。”
“呃……”
“至于传言中的那瓶长生灵药也被人找到了,最终落入一位金国先天高手的手中,他当即打开瓶口把那瓶长生灵药喝了下去。”
张铮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起来,果然成功吊起岑青的胃口,随后他露出一个恶趣味满满的笑容:“然后他自以为天下无敌,被人偷袭从中砍成了两半,两半都还活着,而且被金人和宋人各抢走一半,果然是长生不死。”
岑青想象着那场面,忍不住咧了咧嘴,“蒙”这家伙一直没提长生灵药的事情,他还以为这玩意儿不存在呢,没想到结局居然这么恶心。
“至于李旦……”张铮的声音低落下来,“他原本没有跟着前往蔡州,我回到汝南后邀请他跟我去龙虎山,他说他会在北地等着你,不论多久。他说你是他唯一的师尊。”
“这小子真会煽情。”岑青揉了揉鼻子,笑的有些勉强,“哦,不对,应该是这丫头。”
“丫头么?”
张铮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岑青,笑的很是隐晦,不过他很快转过话题:“我猜你最想知道的是追星。”
“如果她不存在了,你就不用再告诉我。”岑青仰起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我只需要杀人就可以了。”
“她还在,不过应该已经不再认识你。”张铮道,“时间过去的太久,追星剑灵气渐渐消失,她失去了很多记忆。”
岑青从灵镯中取出装着寒玉髓的铅盒,在手中抛掷了两下:“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呃……不得不说,你的爱好挺别致。”
张铮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岑青由始至终最在意的两个,一个是枪灵,一个是剑灵,让他颇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对了,张钰那丫头呢?”岑青问道。
“她是我的堂妹,住在另外一个张府,荐桥附近的。”张铮仿佛刚刚意识到一个问题,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又急又怒地问道,“你找错门了?”
“呵呵……呵呵……”岑青干笑了两声,“好兄弟嘛,讲究这个干嘛?”
“我就知道!”张铮气急败坏地道,“鬼才跟你是好兄弟,你除了让我背黑锅还能干嘛?”
“呃……清韵仙子?”
岑青仔细想了想,貌似确实没有让张铮占过什么便宜,刚刚试探着说出这四个字,就见张铮额上陡然间迸出几道青筋,连忙摆了摆手道:“这个……当然不算……要不然我欠债肉偿,让你爽一?”
“妈的!”
张铮听了她这番话,直接爆了一句粗口,抬双手捂起脸,仿佛羞于同此人共处一室,甚至同活于一个世上。
真特么是妖啊,不知矜持廉耻为何物,白亏了这么一张脸了。
“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岑青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道,“不知到底是我尺度太大,还是你小子太纯情?”未完待续。
2016/10/21 23:08:38|25814685
第七章 伥
仇王府对门的财神庙,在岑青的神魂探知中,宛如一具沐浴熏香过的尸体,芬芳和腐臭杂糅混合,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息。
与数月前在淮水畔遇到的那河神一样,这也是一只吃过血食享受香火的神灵。
“这气息不是邪神,只是一尊妖神的虚灵。妖仙飞升随神尊并受天箓的,便是妖神。”张铮听到岑青的话,起意探视了一下,随后回过头去向岑青解释道,“你先去收五鬼,我进财神庙去看看,妖神虚灵吞噬血肉,此事有些古怪。”
“你行不行?”岑青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
“我只是怕你一时兴起拆掉半座京城。”张铮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他曾经亲眼见过岑青那一式斗阵,如果在这里施展开来的话,掀翻几条长街只怕还是轻巧的。
繁华京都,与荒僻中原自然不能混为一谈,毕竟是凡人百万众繁衍生息之地。行事必先斟酌得失,运斤成风,垩去而鼻不伤才是王道手段。
岑青对于神灵只是本能的厌恶与仇视,但还没有达到一见面就你死我活的地步,有张铮愿意施其劳,他也不多分辩,径自转身朝着大门洞开的仇王府走去。
此刻大雪已住,荒凉破败的府邸内积雪盈尺,眼前无人居住,只有风声呼啸扬起雪粉,覆盖过满目疮痍的残垣断壁和蛀梁坏楹。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岑青在门槛前站了片刻,感叹了一声,抬脚跨入院子,幻觉中像是走入了一幕排练好的场景。
“青蛇、五鬼、仇王府……”他抽了抽嘴角,低头在地面上看到了一行被白雪覆盖过的浅淡脚印,不过那脚印看上去歪歪斜斜,嶙峋不堪,更像是骷髅脚掌留下的痕迹。
“还有其它鬼怪来过这里?”
岑青顺着那脚印追寻过去,穿厅堂绕院落,走过一片干涸倒塌的荷塘水榭,地面上狼藉的痕迹渐渐多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曾经在这里打斗。
视野中依旧是悄无声息,然而他的神魂已经探知了五鬼的怒骂与呻吟,岑青皱皱眉,以岑福百年老鬼的功力,但凡寻常武者也不是他的对手,这寻上门的鬼怪又是什么来路?
疑问只是疑问,他走上前去,一脚踢飞了挡路的烂门和破墙,突入那座后宅庭院中。
“唉哟,吓死我了,是青公子。”原本七扭八歪地躺倒在地上的家伙们看到岑青,纷纷现出人形来,分明是禄、寿、喜、财这四鬼,依旧是褐衣小帽的小厮打扮,此刻看上去却狼狈不堪,身上伤口里更是在丝丝地向外冒着黑气。
“你们的大哥呢?”岑青问的自然是不见踪影的岑福,他走到近前,启字力融入妖气,噼里啪啦地帮四鬼挑出缠绕在魂魄中的煞气,疼得四鬼哭爹叫娘。
被岑青以犀利的手法挑出煞气,四鬼看上去虽然虚弱了点,但终究能够重新活动了,纷纷地从地上爬起,七嘴八舌地向岑青讲述起之前发生的情况。也亏得岑青练出一副能在众说纷纭中抓重点的本事,才勉强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伥鬼打伤了你们?”
“是半人半伥。”岑禄纠正道,“它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伥,古里古怪的,手里拿着一把煞气十足的刀,趁我们赌钱的时候撂倒了我们四个。老大跟它打到外边去了。”
“话说,什么是伥?”岑青听是听说过为虎作伥这句话,不过对于魑魅魍魉这些代表鬼类别的词不知如何分辨罢了。
“被妖怪控制的鬼就叫做伥。”
嘴快的岑寿没心没肺地抢答道,岑禄给了他一拳,随后干巴巴地向岑青解释道:“我们五个是受五鬼搬运术束缚的鬼,你的其它命令我们是可以选择不听的,所以说我们只是鬼,不是伥。
“听你提到伥时的语气,好像连鬼都不怎么待见?”岑青对他的态度很好奇,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手腕一抖哗地把四鬼收拢进灵镯空间,沿着雪上的痕迹向前追去。
跃过仇王府的后园围墙,便是清波门的水道,打斗的痕迹延伸到此处消失无踪,只有两行落叶的垂柳在堤岸上摇摆。
“莫不是打出城了?”
岑青把神魂遁到高处查看了一下,没有在方圆百丈之内找到岑福的身影,重新回到躯体内,皱起眉头。
“那伥鬼半人半鬼,水门下面都是铁栅栏,它肯定出不了城。”岑禄从灵镯上探出半个身体,对岑青提醒道,而后露出悲戚的神情来,“老大莫不是被伥鬼宰了吧?”
“先告诉我什么叫做伥鬼?”
“伥鬼一般来说是人被虎吃掉然后被虎驱使的鬼,不思报仇,反而费尽心思帮杀死它的虎害人,后来渐渐地就扩展到被妖怪杀死的帮妖怪害人的鬼,总之就是既可悲又可恨的家伙。”
“我是问它们的能耐!”
“这个就看妖怪们给它们什么能力了。”岑禄被岑青的喝声吓了一跳,往回缩了半截,只露出一个脑袋,“这个伥鬼无非就是拳脚和手里那把刀厉害些,其它倒没什么本事。”
“然后你们四个就被撂倒了?”岑青鄙视道。
“我们生前又不是老大那样的江湖客……”岑禄委屈地嘀咕道,然后他忽然愣了愣,转过头指了指远处的水面,“流水声不对,水下有洞穴。”
“我最讨厌钻洞。”
岑青咬着牙恼火地道,念咒变幻成一套紧身衣,呯地一头扎进寒冷刺骨的水道中。
这水道宽窄两丈余,深处有五六尺,幸亏有岑禄指着路,岑青才摸到了城墙附近那个水缸大小的洞口,一头扎进去之后,发现里面越来越宽,地势渐渐往上,待又游了十余丈,前方已经是坚实的地面,打斗声从洞窟深处传递过来,间杂着呼喝声,分明便是岑福。
“这地方莫不是百年前仇王府向外挖通的地道?”岑青弹指飞出一团漂浮在身前的火球,一边走一边仔细探查着洞窟里的场景,这洞窟一人多高,狭窄仅容两人并立通过,但泥土上斫痕宛然,似乎又被人重新挖掘过,“是了,这地道专门从城内通往城外。”
他弯下腰,从泥土中扒出一块坚硬的事物,抹去上面的污泥,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
“仇王府……”岑青的笑容在灯火下阴晴不定,“怪不得一荒几十年无人居住呢。”
片刻之后,黯淡的光线从外边的缝隙里传进来,岑青看清楚了跟岑福斗在一处的所谓伥鬼。
“不得不说,这厮的模样可真够寒碜的。”
岑青摇了摇头道,视野中,那伥鬼的下半身全是骨架,上面还有白筋和血丝,而上半身则乌紫青黑,跟死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偏偏不知中了什么邪术,还有呼吸和心跳,打斗中见了岑青,口中兀自大叫着:“发现了大贵人的运银道,你们全都死定了。”
“定!”
从河神神位那里扒拉了一堆垃圾法术,只有这个定身咒还有点儿用处,岑青抬起手对那伥鬼遥遥一指,四周的灵气宛如凝胶一样飞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