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玉听了,大惊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奇事!你说它流汗时流出来的是血已教我吃惊万分,竟还说这马可以在水面上跑,乔大哥,你别是骗我的吧!”乔洛怯笑道:“等什么时候到了大江大河处,你便知道我不是在骗你了。我之前便遇到一条大江,也没想到这马能跑过去,可这马偏偏就跑过去了,我当时也是吃惊不小啊!”怜玉笑道:“到时候这马要是跑不过去,看乔大哥哪里找台阶下!”乔洛怯道:“你别不信,到时候要是这马跑了过去,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怜玉道:“唉,我能有什么话说,顶多就是把乔大哥的发带除了!”乔洛怯笑道:“好呀你,这马跑过去了你还要除我的发带!”怜玉哈哈笑着,身子一歪,险些掉下马来,乔洛怯赶紧扶住她,道:“你可小心些!”
怜玉回过头来,盈盈一笑,道:“有乔大哥在,我才不会掉下来呢!”
怜玉那一双大眼含情地望着乔洛怯,目光一转不转。乔洛怯见她善睐明眸,柔情脉脉,蓦地里,心中不由得泛起重重波澜。乔洛怯轻道:“怜玉,和你在一块,我欢喜得紧。”快马奔驰,风有些大,怜玉没听清他说什么,问道:“乔大哥,你说了些什么?”
只见大风吹动乔洛怯的发带,他俊雅轻笑,大声道:“我说,和小怜玉在一块,我欢喜得紧!”说罢连喊了几声“驾”,这马跑得越发畅快,仿佛要奔腾到云朵上去!
怜玉双颊罩上一层红云,她慢慢回过身去,低头遐思。这怜玉自打有记忆起便跟着阮惜芷,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乖巧懂事。她知道小姐爱护她,怜惜她,和她以姐妹相待,可她从来也没真正有被人保护、被人怜爱的感觉。而眼下遇到了乔洛怯,只觉他对自己好,他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她终于体会到被人守护是何样滋味!怜玉不管乔洛怯有多少武功,不管他是不是厓海会的,她只是觉得她想永远和他在一块,不别离,策马共进,说说笑笑,这便是她此刻最大、最急切的心愿!
现下怜玉听了乔洛怯的话,心中的欢喜怎能用言语来表达!片晌,她眼眶一红,竟是有两行清泪顺着面庞滑下。她轻轻呢喃:“乔大哥,我要永远随着你了,你这辈子逃我不开了。”
只见流云闲散,日光柔和,红马宛似一团赤火。马上两人说笑自如,端的是好一对潇洒伴侣!
第63章 娴姝英侠踏走杂味路 俏灵豪客罗织情义局 (5)
却道陆尹琮和阮惜芷这日自打离了那市镇后就一直策马疾驰,临至傍夜,两人竟又来到了一条大河前。这大河岸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苇草,苇草快半人高,这苇草荡倒是个天然的屏障。
尹琮和惜芷下了马,向河边走去。拨开重重的苇草,只见那河畔处竟有一条小舟。尹琮大喜过望,道:“这下我们可以划舟走了。”
两人近前一看,却不由得大感失望,原来那小舟上没有船桨。惜芷回身,向远一眺,却望见了一座废旧房子。她对陆尹琮道:“那边有座废旧房子,我们且过去歇一宿罢。”尹琮同意,二人便拉了马到那房子里去。
这房子里还有打渔的渔具,一看就是个渔人的住房,只不过废弃了。两人将马拴在房中,陆尹琮生了火,两人便坐着烤火。
屋中昏暗,但火光明明灭灭,映在两人的脸上,一瞬间,陆尹琮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那夜,便是眼前人拿着火折子,到那石室中去找自己。那时他怎料,自己和这阮姑娘还会有日后这样的经历!
陆尹琮望着惜芷,光火的映照下她面若海棠,清秀的面孔隐隐现着书卷气。他仿佛都能想象得到这个姑娘捧着一卷书,在楼阁拐角,或是凉亭石阶小驻的样子。
“我……我是你的未婚妻阮惜芷!”这话音尚在耳畔。陆尹琮一想到这阮惜芷还有未婚夫,心中蓦地一阵失落。陆尹琮握了握下巴,笑道:“这里要是有酒就好了!”惜芷笑道:“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陆大哥今晚要豪饮千殇却不行啦!”
陆尹琮凝视惜芷片晌,蓦地轻声道:“恕我无礼,却不知阮姑娘的未婚夫,那位陆公子,到底是何等样人?”
阮惜芷听陆尹琮相问,心中陡然一阵寥落,兴致索然。她问道:“陆大哥真要听?”陆尹琮点点头。惜芷见陆尹琮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看似极为关切,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刚要说时,陆尹琮脸色突然一变,轻声道:“不要说话!”好像在听什么。
过了片晌,他眉头紧皱,道:“怪了,有很多匹马过来了!不知是什么人!”惜芷道:“我们跑得这样快,总不会是张天阡罢!”陆尹琮摇摇头,道:“我们大抵走了很多弯路,说不准真的是他!”说话间,这群马已奔到了江边,惜芷也听到了门外的马蹄声。突然间,只听到一声叫喊:“大伙儿今晚在这儿歇歇罢!真是晦气,今晚赶不了路了!”
这声音一出来,尹琮脸色发青,惜芷险些晕去!却道夜色清冷,大河拦路,后敌追来,门外说话这人,不是张天阡又是谁!
第64章 酒肆拼一醉意旌摇 客栈许三生寒意消 (1)
却听门外张天阡对一人道:“你让大伙儿早点休息,明儿还要赶路呢!”那人一声答应,显然这人是张天阡士兵里一个领头的。
只听马蹄声寥落,却越来越近,大抵有一匹马朝这边过来。陆尹琮道:“张天阡看到这房子了,快来抵住门!”惜芷连忙跑过来,两人使了浑身力气拼命抵住门。
却道张天阡看到了这间房子,缓马过来,下马去推门时,却发现这门推不开,他骂道:“真是晦气得紧!这破房子还进不去了!”
阮惜芷侧头看陆尹琮,只见他眉头深蹙,满面阴云,大抵是为这般躲避张天阡而感到憋闷,惜芷悄声安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算得了什么了。”尹琮侧头望着惜芷,眉头轻然舒展,他的眼光温柔似水,在这只有点点火光的屋中,显得如斜阳下一缕和润的清流。
却说正月二十五当夜,陆尹琮和乔洛怯一前一后逃走,张圭竟是当场扑翻在地,人事不知。张天阡扶着张圭,指挥己方的士兵将对方的士兵全歼后,便带着剩下的己方士兵匆匆回了不思府。当夜张圭服了药,蓦地清醒过来,想起陆尹琮已然逃走,竟是心痛欲绝,涕泗长流!张天阡在旁服侍,只觉得父亲便在一刹那间老了十岁还不止,鬓角竟暗生层层白发,他这才方知古人云“一夜白头”当真不假!
张圭张了张嘴要说话,却是一口鲜血喷将在被子的被面上!他凝视着被面上这口鲜血,嘴角微颤,突然间暗运掌力击在这被面上。只见这被面刹那间宛如被大风吹起,飘忽剧烈,蓦地里张圭大喝一声,只听一声闷响,这被面被击成重重碎片。
张圭眼前一黑,俯身一口血吐到了地上。张天阡连忙上前扶住他,潸然泪下,道:“父亲,你万要保重身体。”张圭哑声道:“我总算知道这……这项羽兵败垓下的滋味了。”说完便是一阵咳嗽。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爹,你保重好身子,我们以后可以把陆尹琮那小子抓回来!”张天阡泣道。
张圭听了,抬眼望着张天阡,那眼光甚是悲凉,他一阵苦笑:“卷土重来?卷土重来!我还知道有一首诗这样写: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弟子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张圭又是落下两行清泪,他望着房中那明灭的烛火,怔忡良久。蓦地他道:“你爹老了。说不定,这支蜡烛熄了,你爹也就去了。”张天阡吃了一惊,哭道:“不会的!爹,你别乱说了!”
这时,一个下人来禀告:“夫人回来了。”原来尹孤玉也回到了不思府。张圭眼睛一亮,道:“快让她过来!”
过了片刻,尹孤玉来了,她看着张圭这般模样,竟是心中一酸,抬手掩面,清泪止不住地落。
张天阡出去。张圭见尹孤玉素面荆钗,削肩轻颤,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夜她跳舞时的神采已全然不见,此时竟是憔悴至损,宛若凋零的梨花,心中只是可怜她。
尹孤玉望向张圭,见他老了这许多,亦是清泪在面,不由得万分怜悯他。一时之间,两人竟是默默无语,徒以清泪相对。
张圭一声长叹,道:“若是你为我而哭,那这全部,都是值得的。”尹孤玉听他这般说,心中当真不是滋味。蓦地里,她望着张圭的眼光里,竟添了些许柔情。
张圭接着道:“上元夜的酒席上,你对陆尹琮那般关注,我对你便生了怀疑。但这怀疑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没放在心上,过后便忘了。但我真的没想到,卖了我的,居然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又看了看尹孤玉,道:“如此柔弱的女子,却有着如此深邃的城府。哈……哈。”他挑眉一皱,轻道:“我问一句,你和那陆尹琮,究竟是什么关系?”尹孤玉低声道:“我不愿告诉你。”
张圭一怔,良久道:“这也由得你。”尹孤玉问道:“你恨我罢?”张圭苦笑道:“我……我当然恨你!你放走了陆尹琮,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张圭随即又叹道:“可我又恨不起来你。”他慢慢躺到床上,将脸转向里侧。
尹孤玉泣道:“你……你为何恨不起来我?”张圭猛地坐起,一时触动伤口,顿时疼痛万分,他皱眉怒道:“你竟然问我这句话!这当真……当真是教我既栽在你手里,又被你弄得颜面扫地!”尹孤玉哭喊道:“这么多年,你为何转不过来心意,为何一直爱着我?我……我多盼着你不爱我了,然后一掌打死我,这不是为你自己报了仇么?”张圭心头一凛,眼光在尹孤玉面上转了转,良久轻声道:“你当真是要我死!我今日遇到比陆尹琮逃走还要令我心痛的事情,便是……便是你尹孤玉要我打死你。”
尹孤玉听了此语,方知张圭对自己的情意有多深重!她一时之间,不由得神思恍惚,只隐隐地觉得万事俱灭,自己之于张圭,确是一个此生再不可饶恕的罪人了。
张圭想起了一事,心中一颤,问道:“那夜,你是真的中毒了,还是,还是你服了什么别的毒药,为那陆尹琮要解药?”
尹孤玉看张圭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实是不忍告诉他当时自己在骗他,于是道:“我怎么知道那陆尹琮中了毒!我是为我自己要的解药!”张圭点点头,不再言语。
尹孤玉道:“我终是对你不起!”张圭道:“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句话我听得也厌烦。更何况,欠我的,你尹孤玉已然用那天晚上的那支舞还清了。你那夜自己也说要拿那支舞来补偿我,你已经补偿过了,便不要总说对不起我了。”尹孤玉听了这话,心头一痛,不由得双行泪落。她轻声道:“这辈子,我都难以还清了。”说完她转身出去了。张圭怔忡良久,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张圭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来,他只觉精神仍旧萎靡,看到张天阡、张庄陌和不思都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心中略感宽慰。不思一双大眼哭得红红的,此时仍在暗声饮泣;张庄陌伤病未愈,脸色苍白,眉头深蹙;张天阡关切地看着张圭。张圭伸手轻轻抚摸不思的额头,柔声道:“不思别哭了!我没事的。”不思哭道:“爹,你受伤了,我好心疼!”张圭眼中满溢怜爱,道:“我很快便会好的。”
张圭想了想,对张天阡道:“这峨眉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会惊动官府,我是朝廷官员,到时候可不好解释,我须回到大都去。陆尹琮跑了,昨夜在峨眉山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来救他的厓海会的人,说不定那人是个厓海会的排头兵。虽然我不知道那人为何不等他们厓海会兄弟,独自一个便要救人,但他已经来了,这就说明厓海会就在这潼川府附近了!他们定会不日前来寻仇。不思,庄陌,天阡,你们也都要和我一块儿回去。”
张天阡道:“爹,我数了数人马,我们还有五六百的士兵,我们现在便去追陆尹琮,一定可以追到!”张圭道:“你休要异想天开!万一你和他们厓海会全伙儿碰上,送了你小命怎么办!”
张天阡道:“爹,我为了您,愿意一试!就算碰上了他们全伙儿,打不过了,那我还不会跑么!”张天阡目光恳恳,张圭叹了口气,深为他这片孝诚之心感动。
不思忽地道:“我从小便长在这里,不想去大都。”张圭柔声问道:“那万一厓海会的人来寻仇怎么办?”不思道:“那么,那个陆……陆尹琮也会来么?”张圭道:“若是陆尹琮和他们接上了头,他肯定也在啊。”不思十分想再见到陆尹琮,当即道:“我一定不走的。就算那些人来寻仇,也不会杀我一个无辜的小女子的。”
张庄陌忽然也道:“那我也不走了。我和不思妹妹都是女子,谅那些人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张圭道:“你们真是胡闹!他们不会抓你们当人质么,抓了你们,来要挟我和你们哥哥,逼我们俩出面!”不思道:“若真是那样,我便吞毒药自尽,总之不会让他们来要挟爹和哥哥的。”她心中想着,若是此生再见不到陆尹琮,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张庄陌道:“我要会会厓海会这帮人,会会陆尹琮,和他比比拳脚,若是敌不过他,我也吞毒药自尽好了,也不会教他们擒住来要挟你俩的!”
张圭奇道:“你俩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抢着要留在这危险之地?”张庄陌道:“爹你不用管了,且回到大都治好伤病,不要挂怀了。总之,我们不会让他们擒住来要挟你们的。”
张圭见这三个儿女,一个要去追陆尹琮,两个要留在这里,都是意志坚决,张圭当真是心痛如绞!他心中想着:莫不是上苍见我杀人太多,要灭我全家?
张圭呆了半晌,叹道:“那首曲子怎么唱的来着,哦是了,叫:儿孙自有儿孙福,谁给儿孙做马牛!你们既然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便也由得你们!唉,儿孙自有儿孙命啊!”说罢长叹一声,清泪滑落。
张天阡道:“爹,你要保重自身,回到大都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张圭哼道:“说不准这厓海会的狗贼子都已经包围了这潼川府了呢!我想要出去说不定还比登天还难呢!”说罢他起身,叫了下人为他收拾行囊,准备马车。
府外的马车已备好,张圭刚要走时,却见魏璜和兀良哈出来,他俩惊道:“张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张圭道:“我回大都,两位一道么?”兀良哈问道:“回大都做什么?”张圭道:“一言难尽。我这便要走了,两位到底跟不跟着?”
魏璜心想不知府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自己还是跟着张圭一起走为好。于是他当即便要和张圭一起走。兀良哈也觉得自己还是跟着张圭为好,于是也要和张圭一起走。两人分别骑了马,一行人便离开了不思府回大都。
却说这张天阡便带着人马来追陆尹琮。他行了一路,也不见厓海会的大队人马,他便一直追了下去,直到了这大河之畔。
此刻,陆尹琮和阮惜芷抵着门,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自己放开了这门,张天阡便推门进来,那可糟糕至极!陆尹琮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他正没什么计较处,回头一瞧,突然看到这房子竟是有个后门!陆尹琮悄声道:“阮姑娘,那边有个后门,你且瞧瞧那后门外面有没有人。”惜芷答应,悄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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