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羽化登仙,为天庭四大天师之首,因此蜀地的道士,多出自天师教门下,只是天长日久,良莠不齐,多有招摇撞骗之徒。
任天弃这时也横了心,口中只是嘀嘀咕咕道:“姓赵的,我是爸爸,我是你爷爷,我是你祖宗,你快去吃屎,快去吃屎。”
那赵真人远远站着,见这小子生得丑怪,嘴里鬼念鬼念的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两个“死”字,心中也有些惧怕,将手一招,便出来两个小道童,一个手中捧烛,一个手中就拿着几张黄纸书就的符字。
赵真人一边口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一边舞动着那桃木剑,然后从一名道童手中拿过符纸,在烛上烧了,又用剑指着任天弃道:“太上老君律令敕,疾!”
任天弃见到这赵真人动作做得煞有架势,也颇为蛛儿担心起来,但瞧着他一连“疾”了数声,自己并无异样,而耳旁传来她黄莺般的细语道:“天弃,别怕,这道士是个假的,我这就到他的身边去,你想怎么戏弄他就怎么戏弄。”
任天弃听说这名头极大的赵真人居然是个假货,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妈拉个巴子,急,急,是尿急还是屎急,那还不快上茅房。”
估计着蛛儿已经到了那赵真人的身边,便又道:“你的把戏耍完了,该瞧瞧我的了。我要把你的胡须烧着,你相不相信。”
赵真人只道:“妖孽,暂且任你胡说八道,等会儿让你魂魄俱无,永世不得超生。”
任天弃又是一阵大笑,向着他的胡须一指道:“太上老君急得乱拉令敕,给我烧。”
他话音刚落,一道黄符忽然燃烧着飘将起来,正好贴在了他的银髯下,火光又起,“哧哧”作响,竟将赵真人颌下的银髯燃得精光,他不得不扔了桃木剑来扑火,两个道童也赶紧来帮忙,等到将那火弄灭,颌下的银髯是全部烧光,连嘴上的胡须也毁了大半,嘴唇也被烧得红肿起来。
任天弃拍手笑道:“好啊,赵真人,想不到你胡子没了,还真是个小白脸儿,我三娘最喜欢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不过见面的银子可不能少。”
那赵真人又羞又怒,从身后拿出阴阳八卦幡,一边摇,一边念道:“日月明照,天地玄黄,孤魂野鬼,原形俱现。降魔除妖,疾。”
任天弃也依样画葫芦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小偷骗子,全部穿帮。打你耳光,疾。”
蛛儿早就准备好了,任天弃一说话,便照着那赵真人就是几个耳刮子打去,只听见“啪啪”的脆响,那赵真人的头像拨浪鼓般的甩来甩去,却不见人影。
那些衙差听说有鬼,早就胆寒了,现在见到连本城法力最高的赵真人也降不住,实不知是那里来的厉鬼,也不知谁带着头一声尖叫,就逃命般的向后跑去,刀棍灯笼丢了一地。
第36章 生离死别
任天弃装鬼正过瘾,见那赵真人的两个道童也跑了,而他被刚才那一席耳光搁得眼迸金星,晕头转向,呆立在当场,竟忘了逃走,便又一指道:“打得他满嘴找牙。疾。”
然而他说了这话之后,蛛儿却没什么动静,那赵真人却反应了过来,骇然怪叫着,向县衙外跑了出去,桃木剑、黄纸符、阴阳八卦幡这三般法器,全部留在了地上。
任天弃叹了一口气道:“仙女妹子,我知道你心肠好,不过这种骗子教训一下也是好的,你不知道咱们合州城的人让他骗了多少银子。”
一阵风吹,蛛儿现出身来,一脸的歉意道:“对不住,天弃,我真的不忍心下手啦。”
任天弃道:“这牛鼻子道士就算了,可是那个胡县官儿,马花娇,还有钟光方强这几个恶人难道都放过吗?”
蛛儿道:“只要不伤他们性命,任你怎么样都好。”
任天弃在院子里渡了阵步,思索如何报复这几人,不一阵,就想到了,拿起一把刀来,举步就向牢房走去,钟光与方强听说外面闹鬼,早就锁住了牢门,但蛛儿只是轻轻一举手,那锁就掉在了地上。
任天弃道:“仙女妹子,你会不会把人定住不动。”
蛛儿点点头道:“这是定身术,我略会一点儿,不过只能将人定住半个时辰。”
任天弃道:“那足够了,等一下你把两人定住,其余的事就由我来做。”
蛛儿道:“那你不会杀她们吧。”
任天弃道:“放心,我答应你不伤他们性命,一定做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下石级,便见到钟光与方强一人手中拿着朝上面望着,那方强一见到蛛儿神彩惊鸿,风华绝世的容貌,还不用蛛儿施法,早就呆了,眼珠子是一动不动。
蛛儿见到方强的模样也觉得厌恶,将玉指一伸,念了一个定身咒儿,那两人便再不得动弹,然后转身走出了牢房。
任天弃见到两人不动,走了过去,先重重的一人打了一耳光,恶狠狠地道:“咱们这是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到我家了,老子吃的苦头,可要连本带利要回来。”
说着就将两人直挺挺的推倒在地,先解开裤子,照着两人的脸上撒了一泡尿,以雪当日自己被淋尿之苦。
一泡尿撒完,任天弃系上裤带,拿着自己带来的那把刀,先走到钟光的身边道:“你不是想要钱么,我瞧你还能不能伸手。”言毕,也不罗嗦,提起刀,两番起落,就将钟光的双手跺了下来,见到血流了一地,也不去管他,又走到方强面前。
虽然任天弃没有见到方强奸淫郑宝儿等人,但见到他有事没事老爱往女监那边跑,每次出来又面带满足,衣冠不整,以他对这方面的见识,那会不明白的,白芳芳和郑宝儿还罢了,想到他很可能连病重中的范丽娟都没放过,任天弃就恨得咬牙切齿,二话没说,解开他的裤带,见到他那话儿粗黑庞大,不由暗骂一声,一把抓住,手起刀落,连根带卵,一齐割下扔在地上,还不解气的踩了两脚,这才找出系在他们身上的牢房钥匙,走到里面,凡是有人的,就一间一间的打开,任这些犯人或逃或留,自己这才走了上去。
蛛儿见到任天弃出来,衣裳上沾着些血迹,有些不放心的道:“天弃,你把他们怎么了。”
任天弃笑道:“你放心,我只是略作惩戒,他们现在还活着。”他故意将“现在”两字说得重些,那两人此时都是血流如注,又不能动弹自救,能不能活着,实在难以保证。
蛛儿点着头道:“天弃,那你还要怎地?”
任天弃道:“咱们去找那胡县官。”
蛛儿道:“那你怎么对付他?”
任天弃倒也不必瞒她,当下道:“这姓胡的坏得很,只认银子不认理,咱们县里的百姓可没少受他的罪,这个官是不能让他再当了,我听说朝廷最怕人造反,咱们就逼他亲手写一封造反书,然后贴在城门口,让大家都知道,胡世举这个县官就多半做不成了。”
蛛儿点点头道:“那马花娇呢。”
任天弃道:“马花娇那婆娘向来臭美得紧,最好是将她的头发剃光,然后把她弄晕交给西城二郎桥下的乞丐周,那乞丐周有好多年没有洗澡了,身上又是虱子又是烂疮,让他好好的伺候这臭婆娘一晚,想来合州城明天就有好消息传出了。”
蛛儿皱了皱眉道:“这样做虽然有些过份,但这两个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好吧,天弃,我就帮你做,你先回‘春满园’一趟。”
任天弃瞧她脸色有异,知道必然有什么事发生,想到一事,连忙道:“怎么了,是不是二娘她……”
蛛儿点点头,轻轻道:“我去瞧过,你二娘病得很重,只怕……只怕拖不过今晚。”
任天弃浑身一震,死死的望着她道:“你是神仙,难道也没办法么?”
蛛儿摇了摇头道:“生死之事,是阎王在掌管,天弃,对不住,我实在没法子。”
任天弃想到二娘这些年来对自己的照顾关切,想不到居然会得重疾,将要离开自己奔赴黄泉,从此人鬼殊途,再不能见面,胸中一阵哽咽,眼里不由含着了热泪,也顾不得去管胡世举与马花娇的事了,连忙向县衙外走去,那些衙差亲眼见到他鬼上身连赵真人都不是对手,躲都躲不及,那里有胆子去拦他。
出了县衙,任天弃脚步不歇,一口气跑回了“春满园”,却见大门已闭,任天弃也懒得叫门,从那堵矮墙翻进了大院,便瞧到院子里所有姑娘房间都是黑暗一片,唯有范丽娟的房间有灯光闪烁着,心中也有些慌,快步跑了进去,却见白芳芳、郑宝儿、夏香等院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围在了范丽娟的床前。
见到任天弃忽然进来,白芳芳与郑宝儿都骇了一跳,白芳芳道:“小王八蛋,你逃狱了。”郑宝儿更是瞪着眼睛大叫道:“了不得,这小子逃狱那还不得连累咱们,快快报官。”
任天弃也不去理会她们,径直走到了范丽娟的床榻之前,却见她躺在床上,容貌憔悴,脸色苍白,眼眸闭着,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任天弃见状,胸中一热,自记事起,生平第一次放声大哭起来,道:“二娘,二娘,天弃来瞧你来了,都是天弃惹了祸,才让你得了这样的病。”
范丽娟还没有完全昏迷,听到哭声,竟慢慢睁开眼来,微弱地道:“天弃,是不是天弃回来了。”
任天弃一把抓住她瘦如枯柴的手道:“二娘,是我,是我回来啦。”
范丽娟道:“你……你是怎么……怎么回来的,衙门里肯……肯放人么?”
任天弃为了让她放心,便道:“是,是县大老爷放我回来的,我没事了。”
范丽娟又道:“那……那就好,天弃……二娘能……能在临死……前瞧上你……你一眼,就算是……是死也……也瞑目了。”
任天弃大哭道:“不,不,二娘,你不会死了,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好起来。”说着问白芳芳道:“大夫呢,怎么没有大夫来瞧二娘。”
白芳芳也有些黯然的道:“大夫才走,说二娘这是多年拖出来的老毛病,沉疴已久,无药可治,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范丽娟断断续续的道:“天……天弃,你……你别难过,生死……生死有命,死……对二娘来说,或许……或许是一种解脱,只是我……我很担心……你,你生性……生性顽皮,胆子……胆子又大,今后……很容易……容易走上邪路,二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好好的管住……自己。”
任天弃听着这样绝别的话,心中越来越凄凉,忽然想起蛛儿的话,说是这人间生死之事都是由阎罗王管,而离“春满园”不远的地方就修着一个阎王殿,平时范丽娟经常去烧香供奉,也带着他去过几次,连忙道:“二娘,你坚持坚持,我去求阎王老爷。”说着就向着外面跑去。
第37章 怒砸阎王殿
那阎王殿穿过“春满园”后面的一条小巷就到了,庙宇虽然不算太大,倒也修得雕梁画栋,香火一向非常旺盛,平时白日有一个庙祝守着,但怕这里晚上阴气重,因此并不在此过夜。
任天弃跑了进去,前面是一个偏殿,正中供奉着两个鬼官,一个牛头人身,一个马面人身,自然就是地狱的勾魂使者牛头马面了。
转进偏殿,过了一个院子,就是阎王殿,当中坐着一排头戴冲天冠的雕像,分别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这十殿阎王,或黑面狰狞,或白面儒雅,各有其威严之处,旁边又有数名鬼吏,绿袍皂履,高幞广带,但皆是丑面恶容。
任天弃一头跪倒在正中间的阎罗王脚下,第一次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道:“阎王爷啊阎王爷,我平时虽然不怎么尊重你,就是有时候磕头也不诚心诚意,但我二娘对你却是十成十的虔诚,没少给你烧香磕头,你怎么也得保佑保佑她吧,她是这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要是这么就被你勾了魂,那做好人又有什么用。”
他说到这里,也不知道阎罗王能不能听见,又磕了九个响头,道:“阎王老爷,我任天弃在这里许愿,要是二娘能够好好活下去,我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她十年,不,不,二十年,我平时虽然爱说假话,这次却是真心实意的。”
原来范丽娟对任天弃最好,在他的心中,早就隐隐视他为母,只是自己并不十分明白,但如今范丽娟要离他而去,那这世上他唯一感受到的母爱温情就要从此消失,顿时便恐慌无措起来,二娘不能死,绝不能死,要是自己发了财,又要拿给谁去用啊。
他此时一心只要范丽娟能够活着,生怕自己只哀求了阎罗王,在他旁边其他九个阎王未免生气,便又挨着从秦广王开始,每一个阎王都实实在在的磕了九个响头,也是平生第一次参拜鬼神没有掺假,过了好一阵,等他重新站起,只觉双脚发麻,头晕眼花,额头之上也起了一个大包,不过也顾不得了。
愿已许过,也不知灵不灵,任天弃拔腿又向“春满园”跑去。
一口气到了“春满园”,却见大门开着,夏香急急忙忙的往外跑着,心中“格登”一跳,知道不大对劲儿,跟着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白芳芳的嚎啕大哭声道:“丽娟,丽娟,我的好妹妹呐,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了,这老天不开眼呐,好人命不长呐……”跟着又有郑宝儿和其他几名妓女的哭声,范丽娟平素与世无争,为人极好,与院中各人都非常亲善,因此大家都悲哀难禁。
任天弃此时明白二娘已经过世了,一时间真是呆若木鸡,痴痴傻傻的在门外站了老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比的悲愤之气,大叫一声,就又朝着那阎王殿狂奔而去。
到了阎王殿,任天弃跑入了大殿之中,指着十殿阎王就破口大骂道:“阎王,阎王,你这些昏王,糊涂王,没用的王,二娘从来没做过坏事,又枉自给你供了那么多的香,烧了那么多的纸钱,你却什么也不替她做,就是胡世举那个昏官也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倒好,只知道收纳供奉,就连胡世举也不如了,一群骗子,还留着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越说越是大声,越说越是激愤,再也忍耐不住,爬上了神台之上,竟将那十殿阎王全部推了下来,那些阎王全是泥土所制,这么高高的摔在地上,立即断的断胳膊,折的折腿,还有两个连头都远远的滚出了大殿外。
任天弃还不解气,从神台上跳了下来,借着月光,在殿内找了一根木棍,就要将这些神像搞得稀巴烂。
就在这时,大殿内忽然一阵冷渗渗的风吹至,将香炉里的纸灰卷得盘旋而起,四处乱飞,那风越吹越准冷,竟将任天弃的寒毛都逼得竖了起来。
任天弃心中也知不对,正要跑出殿外,却见大殿处摇摇晃晃的走出一个人来,等定睛瞧去,顿时将手脚都骇得酥软了,原来这那里是人,穿着一身龟背锁子甲,两眼大如铜铃,长着两个犄角,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铁链,凶恶狰狞,就与外面供奉的鬼官牛头一模一样。
那牛头走到了任天弃的面前,大喝了一声道:“你这小畜牲,好大的狗胆,竟敢毁坏十殿阎王的尊像,你的事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就将铁链往他的头上一套,任天弃的魂魄就出了自己的躯体,跟着牛头向外走去。
任天弃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身子倒在地上,心中顿时有些明白了,不由叫苦不迭,忖道:“这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求了阎王半天,他们个个都没什么响动,这一推翻神像,就差牛头来拘我的魂了,糟糕,难道我这么就算死了。”
他这么想着,昏昏茫茫的跟着牛头在荒郊野外走了许久,一路皆是雾蒙蒙的不见星月,不知不觉的到了一个城池,微微有了此光亮,任天弃抬头望去,城门上写着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