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笑道:“正是呢,想必是看在大姐姐的面上,所以才如此疼爱三妹妹。”
迎春听了淡淡地道:“宝姐姐这话可就是差了的,今儿福晋们接咱们姐妹来,原就是因着来玩耍的,只是福晋们的意思,和深宫里的娘娘扯上了什么瓜葛?谁还顾及着什么面子不面子呢。若真是要顾及娘娘的面子,想必喜爱的该当是宝姐姐你才是,如何能轮到三妹妹呢?”
宝钗听了不好反驳,便只笑了笑,然后问道:“林妹妹怎么竟是不见的?难不成竟也给福晋留在了身边不成?”
迎春和惜春都摇头不知,宝钗也不好意思再问,便回了自己住的房里。
她原本只带了文杏和莺儿两个丫头来,莺儿倒还好,只那文杏年纪小,道三不着两的,宝钗便不大用她。
宝钗吩咐了莺儿几句,莺儿便点头答应了,终究这里是亲王王府,因此瓜尔佳氏各打发了两个丫鬟来伺候着。
宝钗忙又是让座,又是叫文杏倒茶的,十分亲热,笑道:“我随身带了使唤的丫头了,就不必麻烦两位姐姐,这是进上的碧螺春,两位姐姐且尝尝。”
又叫莺儿道:“把咱们家里带了来的几样稀罕玩意拿来给两位姐姐玩耍,也是一些儿小心意。”
两个小丫鬟从小儿在王府里长大,虽然稀罕东西见了不少,但是终究年纪小,又是个没心机的,自己不必劳累倒也是欢喜的,便道谢坐下了吃茶,看着宝钗送的东西。
宝钗慢慢问着两人年纪大小,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末了又笑问道:“才和我们一同来的林姑娘,姐姐们可知道到了哪里了?我竟一天都没见着她的影儿。”
两个小丫鬟笑道:“林姑娘真是仙女儿似的人物,俊得很,人又和气,如今就住在我们王府里最贵重的丁香院,吃饭的时候是王爷和福晋带着吃的,因此晚间还是住在丁香院。”
宝钗听了一怔,半日不曾言语,好一会又叫莺儿拿了许多玩物出来,给两个小丫鬟,笑道:“我们此次来得匆忙,也未曾带得什么东西,这些玩意儿就给姐姐们带了去送给其他姐妹罢。”
两个小丫鬟见宝钗出手如此大方,却也欢喜,连声谢了,抱着东西离开,果然分给了许多小丫鬟。
不想正在分的时候,却见兆佳氏身边的大丫鬟紫香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这些都是谁给的?”
两个小丫鬟忙乖巧地道:“是那位宝姑娘赏了的,为人果然极好呢,又大方又展样。”
紫香冷笑道:“你们也算得是王府里的丫鬟了,什么时候这么眼皮子浅?这么一些儿东西也就收了你们的心?也不擦亮了眼睛看着,谁的东西能收,谁的东西不能收?”
两个小丫鬟黄了脸,紫香冷笑道:“好歹你们也打听打听,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收!都撂了出来,仔细玷辱了王府!”
几个小丫鬟都知道紫香是极得兆佳氏宠爱的大丫鬟,自不敢违拗,唯唯诺诺地都一顿收拾了,包上都撂了出来。
却不解这紫香做什么极厌恶宝钗。
原来这紫香不是别人,就是当初甑士隐两个丫鬟之一,原名叫紫杏,年幼时即将饿死,却是甑士隐和甑家娘子所救,因此心中感恩戴德。当初娇杏给贾雨村娶去之后,她又见甑家娘子思女成疾,便背井离乡去替她找回英莲姑娘。
不妨后来又从娇杏口中得知葫芦案子里被卖的小丫头子就是英莲,她也就跟着进了京城里,偶然得了允祥所收,所以在这里做了一个丫鬟,不过仍旧是伺机想救了此时已经叫做香菱的英莲。
她后来又从允祥身边丫鬟雪鹏嘴里得知了葫芦案的来龙去脉,又闻香菱一介较贵千金却沦落为妾侍,因此她心中深恨薛家。
因此这王府里上上下下大小丫鬟也都不敢对宝钗如何,只是淡淡的罢了。
宝钗素日里只见三春陪着瓜尔佳氏,黛玉也不见踪影,只余下自己形单影只,不由得心中暗恨。
不等宝钗如何,才过了没几日,就传来贾母病了,因此三春姐妹和黛玉忙忙告辞,兆佳氏亦未曾留。
贾母其实也无甚大碍,只是明白宝钗在那里必定又有什么点子出来,恐又算计了黛玉,因此才不想叫黛玉在那里多呆的,亦是怕宝钗光顾着自己心计,却给贾家惹来祸患,才只说身上不好,把她们都接了回来。
宝钗一回来,却是先去了王夫人房里,才又去给贾母请安,不比三春姐妹和黛玉回来就去,贾母心中亦不高兴。
黛玉闲了也就绣着四季图,好在这个绣图的人也并不急的,也不来催要,黛玉自然也是乐得自在,闲了的时候就绣几针。
好在宝玉受了伤,宝钗如今也得了病,因此也少在黛玉房里走动了,黛玉倒也清静。
偏这日绣了一幅叫雪雁送了出去,她自然是自在的,便命人摆了几色精致点心茶果,请了三春过来玩耍。
姐妹们正在说笑,就见雪雁走了进来,笑道:“难不成竟是姑娘下了帖子了?姑娘们都在。”
黛玉笑道:“正是呢,才叫她们过来玩耍。”
雪雁托了两个小匣子,递给黛玉,黛玉诧异道:“这是什么?”
雪雁解开身上的包裹打开,顿时一阵金灿灿的,一大包裹都是红澄澄火炭也似的金子。
众人都吃了一惊,然后雪雁笑道:“这个就是那绣品的金子了,整整一千两。那两样东西我倒是没看的,才到了绣庄,没多大工夫人家就来取走了,又不多工夫就送了那个来,只说是赠给绣图的人,云掌柜的就托我带回来了。”
黛玉奇道:“还有三幅未曾绣完呢,如何绣金却先付了?”
雪雁笑道:“这个绣图的人也古怪,只说此绣天下有一无二,因此先付绣金后取下绣图。”
黛玉听了方罢,只是心中品度了,金子还是不收的,明儿还是叫人还了才是。
雪雁会意,只笑道:“姑娘虽如此想,便是我亦是如此说了,只是那云掌柜的执拗得很,非要给姑娘不可,不然就可要把所有绣庄下的银钱都交给姑娘了。”
v 黛玉听了摇摇头,有些无奈,因打开了其中一个小匣子,惜春离黛玉最近,便凑过来瞧了,却是两朵昙花,一大一小,一黄一红,黄者高贵,红者娇艳,花瓣极其鲜润,还带着点点晶莹的露珠,滑而不落。
黛玉素来看了一些医书,加上又看过药王遗篇,自然是认得的,就笑道:“这是优昙仙花!”
众人都好奇地问道:“什么是优昙仙花?”
“遗篇有云:‘极北苦寒之地有雪山名曰优昙,盛产仙花,千年种子化为根芽,历经寒暑无数,方能存活在高山之上,一株枝头花开两朵,一红一黄,煎为汤汁,服之则白发转黑,延年益寿。累之极者服用,则精力充沛。’”
只是还有的就是凡是体弱之人服用,则百病不生,百毒不侵。
她之所以不说最后一句,就是因为她知道,倘若雪雁几人知道了,必定会叫自己服用优昙仙花。
听了黛玉的话,惜春就笑道:“那姐姐就留着能到姐姐也白发苍苍的时候服用了,白发转黑,还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大美人儿,然后叫我瞧瞧这劳什子优昙仙花的效验。”
黛玉盖上了盖子,笑道:“偏就你多嘴了!谁能真把这劳什子东西留到那时候?”
想了想,随手递给了雪雁,道:“我也用不着,你就打发人送给了十三爷,然后叫他和皇上两人一同服用了吧。虽然你们都不说,可我也知道如今朝上事务繁忙,多少事情等着两人料理着,清除先皇在世时的宿弊,两人只是挣命罢了。”
雪雁会意,道:“回头就送给十三爷去。”
黛玉看着这些金子,半日才笑道:“这些个,紫鹃你分了五分子出来,给三位姑娘每人一份,留在身边打点着。”
迎春姐妹们忙都推辞,道:“这如何使得?你素日里也没个进益的,还是留着自己用罢。”
黛玉一面随手打开第二个小匣子,一面笑道:“不是我说的,只怕你们都还没有我银钱多呢,素日里我也用不着,不过都是都是白放着的,你们拿了去,好歹手头也宽松一些,也不必那些个下人一个个都不把你们几个放在眼里。”
探春奇道:“姐姐能有什么银钱?偏还如此说呢!如今世道家计都是艰难的,谁还不先替着自己打算一些,偏姐姐给我们作什么?我们虽然没钱,好歹也是这里的,短也是短不了的。姐姐可是不同的,虽说老太太疼着,可是那些家下人可还是把姐姐当外人,姐姐好歹多自己留一些。”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原本就是使不到多少的,实话告诉了几位姑娘,只怕天下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们姑娘更有钱的人了,连那朝廷上可还欠着我们姑娘许多银子呢!”
众姐妹更加诧异,道:“竟有这样的事情?”
雪雁笑道:“素日里姑娘和各位姑娘亲厚,我这个丫头也是看在眼里的,姐妹们私房话,倒也不必忌讳着什么,如今我说明白了,只是叫着各位姑娘也多替着自己打算一些罢了。”
说着想了想,便道:“我们老爷在世的时候,这里的链二爷可是张口借了一百万两银子的,我们老爷想着姑娘此后孤苦无依的,所以留了个心眼子,后来虽然没留给链二爷一百万,却也有七八十万两,全都是那链二爷料理的,自然是一分儿也没有告诉了我们姑娘。”
探春便道:“这便有些不对了,当初链二哥哥回来的时候,可是只告诉了老太太只有五万两的。”
雪雁冷笑道:“三姑娘竟也傻了不成?好端端的,谁会把那么一大笔银子全交了出来?我们老爷终究只有姑娘一个儿在外头,自然是要想得明白的,他老人家就是唯恐链二爷把银子昧了不告诉姑娘,所以才另给姑娘留了一些银子在身边,交给我收了。后来皇上登基,国库空虚,大西北里又是粮草吃紧,我们姑娘便把老爷留下的银子拿了出来,虽未用完,却也真是解了皇上和十三爷的燃眉之急呢!”
三春不由得深为叹息,道:“若不是你这丫头今日说,我们竟不知道你们姑娘原也有这么大一笔银子带了来的。可叹那些人,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黛玉也不在意她们说这些话,毕竟三春姐妹和她都是极交好,彼此深知的,自然也不是那多嘴的人,她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小匣子看,眼光挪也不挪、
惜春好奇地问道:“什么金贵东西姐姐看个不住的?”
黛玉方掩了匣子,命紫鹃收起,笑道:“并没有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寻常的东西罢了。”
惜春问道:“她们昧了姐姐那么多银子,姐姐心中可是生气的?若是我,定然气死了。”
黛玉一笑,如清风拂面,淡然无波,道:“这有什么气的?不过就当是我住在这里的吃用罢了。再说,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既然喜欢,就拿去好了。这老天可是长眼的,都在看得清楚呢!只是那时候,倒也是叫我明白了好些人情冷暖,自然也就小心多了。”
探春等人叹道:“本来是是对这里有一点儿的同情,如今竟只是怜悯了。侵吞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儿家产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呢?如今那凤丫头竟也是和她们搀和着,也算不得什么姐妹情了。”
黛玉便道:“你却也别怪凤丫头,我倒是知道她曾劝过了链二爷呢,只是链二爷竟拿着太太来压她,她如今管家也是太太的话,也想给她的巧儿一个好日子,她自然也是不能多说了什么的。只是她有这个心,也就是了。况且她如今又是什么不知道的?只是小心着罢了。”
探春等人轻轻一叹,也都不说什么了,毕竟她们姐妹其实都是一样的。
正说着,忽然就听人道:“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黛玉听了,雪雁忙于雪鸢两个将金子收拾了起来,还没收拾完,就见薛姨妈和宝钗已经自掀了帘子进来,乍然见到金子,不由得脸色都微微一变,随即笑道:“林姑娘竟是发财了不成?”
黛玉和三春姐妹起身让座。黛玉浅笑道:“发的什么财?我也没有什么财可发的。”
雪雁把金子分了五分子,笑道:“也不知道姨太太和宝姑娘开的是什么玩笑呢,要说发财,也只姨太太家罢了。”
薛姨妈喝着春纤才沏上来的茶,满脸的笑容,道:“瞧林姐儿的丫头,竟一个比一个嘴巧了!”
黛玉只是一笑,也不说话,,宝钗正好喝了一口茶,道:“难得妹妹这里喝的竟是宫里才有的普洱呢!”
惜春好奇地问道:“我喝的时候虽然知道是普洱,却也没有尝出来是宫里才有的普洱,只是比素日里吃的好些罢了。宝姐姐快张开了嘴,叫我瞧瞧长的是什么舌头,连这个也吃得出来?”
宝钗放下了茶杯,笑道:“我不过就是吃过一遭儿,所以一尝就知道了。”
惜春道:‘这可奇了怪了,宝姐姐说是宫里才有的茶叶,林姐姐这里的,也不过都是皇上打发人送了来的,所以才有一些儿,难不成宝姐姐竟是在宫里吃的?“
宝钗笑道:”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有那么大的福分进宫里呢》只有大姐姐那样雍容华贵有福气的人才能到那凤凰窝儿里罢了。不过就是昨儿太太进宫里给娘娘请安,娘娘把素日里未曾舍得吃的皇后娘娘赏了的云南普洱拿了一些儿出来叫姨娘带回来尝尝。“
黛玉眉头微微一蹙,心中虽明白宝钗是拿着她得元妃的垂青来说呢,虽然不在意,但是却也心中不舒服。
薛姨妈道:“如今娘娘也是不容易的,原来就不是正八旗出身的女子,虽然得了皇上偏爱封了贵妃,膝下却没有龙子凤胎,又没有十分的家势,在宫里连熹妃娘娘和齐妃娘娘裕嫔娘娘也比不得,更别提还有一个艳绝六宫的年贵妃了。那年贵妃家中有个哥哥是皇上极倚重的,竟在宫里隐隐有凌驾皇后之势呢!”
黛玉听她语气之中,不但带着对皇宫的艳羡,亦带着元妃不能独宠的不满,不自禁地心中微有不豫,淡淡地道:“宫闱秘事,岂是咱们这些外头人说得的?家里头说说也罢了,若是传了出去,谁能当得起这个呢?皇后娘娘和皇上夫妻三十年,走过了无数的风雨,素日里贤德淑慧,谁能凌驾了皇后娘娘之上?再说了,虽不深知年贵妃之为人,但是素来也是懂得规矩的温柔人,姨妈说了这个,可不就是坏了年贵妃的名儿么?”
黛玉终究不是一般的人,她知雍正,也懂雍正,他身边人的心性,她也略知道一二、
年贵妃虽然有时候亦有些心计,但是却也不失起温柔和善,况且人又美貌,加上如今父兄得势,她自然是有些斐斐然的,但是却也不至于如薛姨妈所说的有凌驾那拉皇后之意。
后宫之中,谁没有心计?若没有心计,只怕早给人吞了。
那拉皇后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是她和雍正是扶持着走过了这么多年的人,把整个雍亲王府乃至于如今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就是雍正的左膀右臂,谁也无法抹杀她在雍正心中的地位。
或许没有爱情,但是却有感情和尊重,相互扶持了三十年的夫妻,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如果没有,那么他就不是她的四哥了,也就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位雍正皇帝。
雍正的心中藏着太多的事情,藏着太多的心机,身为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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