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那年见到康熙和雍正的事情,至今仍萦绕在她心头,所以一见雍正便认了出来。
雍正拿着木柴的手微微一抬,道:“在这里,不是朝廷,都是帮忙做活的人,没什么高低,我也不是什么皇帝老爷,姥姥就不必多礼了,仔细折了我的寿算。”
刘姥姥颤巍巍站了起来,拉着黛玉的衣袖低声道:“这皇帝老爷,倒是真个儿和那包公祠里的包青天一般模样了,竟也黑了起来,莫不是故意涂着烟灰在脸上?哪里有这样烧火的皇帝老爷呢?”
黛玉忍不住娇笑出声,刘姥姥忙拿着衣襟擦着黛玉鼻子上的黑灰,道:“姑娘这么一尊玉雕似的人儿,如何也抹了这锅灰来了,虽然也好看,可是就是叫人看着不好呢!”
闻着她身上浓浓的汗味儿,黛玉自是不大舒服的,但是看着她憨厚朴实的容姿和气态,却也不由得敬佩起了这位在乡下山野里长到如今的老妪,凝视着她脸上的汗珠,和那朴实的容姿,只有这样憨厚的农家人,才有这样的热心罢?
那道上却还有逶迤而过的车队,一车接着一车的年货,鸡鸭鱼肉,各色干果干货粳米菜蔬,丰富得足以一个村子吃饱喝足好长时间,却只是,那京城中进租子的庄头,随风飘舞的“荣国公”字样,叫黛玉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允祥见护卫兵士等人都吃饱了,便大声道:“吃饱了就该干活了!”
刘姥姥是做惯了家务和庄稼活的人,卷起了衣袖就烧水洗碗,青儿和板儿也过来帮忙。
黛玉也只喝了半碗白粥,便见道上影影绰绰又来了一些难民。
走得近了,才见是三五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色之间凄楚无比,相互扶持着过来。
一个青年少女抱着一个饿得兀自哇哇大哭的娃娃扑通一声跪倒在跟前磕头,哭道:“我们那里的屋也塌了,牲畜也死绝了,锅也破了,粮食也没有,家里邻里邻外的,都是饿着肚子出来的,还有几个娃娃还在襁褓里,做娘的偏又没了奶水,我们也不求什么,只求老爷好心,赏些饭食给孩子。”
黛玉忙扶起了她,道:“大嫂子快些起来,这里吃食尽够的,大家伙都是有的,只管近来坐着吃些泡馍,暖暖身子骨。”
那少妇怀里的婴儿已经哭得声音都哑了,在冷风的呼啸里,更见凄楚。
少妇身后是个满头银丝的老妪,老脸含泪,道:“我们都是穷人,也是玉泉山一带的佃户,偏遇到了这样的年,不得说过年,就是吃住也不能了。
家里这些老弱妇孺岁没什么能为,到底还有几个劳力能干力气活,只要能叫我们这些孩子们安稳过了这个难年,便是做牛做马亦是愿意。”
说着就跪倒磕头,黛玉忙松了那少妇的手,又去扶那老妪,道:“这是做什么?快些请起,这是天灾,又怎么能怪得大家伙儿?朝廷上总是有对策的,不会忘了还在吃苦的大家伙儿!”
一面叫人送上热水给洗洗手脸,一面叫人送上羊肉泡馍,又叫那少妇先用些吃食,自己只抱过了她怀里的婴儿,叫紫鹃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来,坐在桌子边拿着小勺子喂他吃。
这些难民都已饿得狠了,狼吞虎咽似的吃喝着,还有几个少妇都舍不得多吃,拿了那大饼塞在怀里。
黛玉见状便道:“各位大嫂子且不必收着,这些大饼当日做出来的才好吃,这里尽是够了的,便是不够,还是有送来的。大家伙儿也只管尽着饱足吃,如今就暂且先住在这棚子后面帐篷里,里头被褥也是齐全的,也拢了火盆,也别嫌弃粗陋了,等明儿里粮食集够了,木石也运了来了,自有朝廷里打发了兵士来帮着大家伙儿把屋子重新盖了起来的。”
方才的那白发老妪老泪纵横,嘴里的一口羊肉泡馍总是舍不得咽下去,哽咽道:“莫不是老天爷特特派了观世音菩萨来救苦救难的?竟有这样大慈大悲的心!”
看着目光中尽是感激的灾民,雍正却是对着黛玉一笑,亦有些赞叹她对着这些难民灾民的温柔和顺,和那临危不乱的落落大方。
忙着招呼难民灾民的黛玉,那温柔中,带着刚毅;那娇媚中,带着端庄;那高贵中,带着平和;没有柔弱,亦没有骄横,有的,只是如那拂过江南秀水的暖暖春风,融化了那寒冷的冰雪。
刘姥姥端着大碗的羊肉泡馍送上了,热气笼着她的脸膛,大声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大家伙儿吃饱了喝足了,有了力气就攒着,等老爷们的木石运到了,大家伙儿一起出力再搭建大家伙儿的家!只要你帮我,我帮你,这邻里邻外赛那金元宝!”
雪鸢拿着药箱子,来亲自诊视着有些咳嗽伤风的灾民,听了这话便笑道:“正是呢,只要齐心协力,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这一家受难百家帮,这雪崩灾民受难,朝廷上可不曾忘记呢!咱们这个老人家,知道了这里有灾,就送了粮食馒头,又来出力做活,可见处处都是情意浓!”
才招呼完了这些灾民难民,安置在了后面的大帐篷里,就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
黛玉只忙着招呼,美丽的面庞上,虽有些疲倦,却仍旧那般温婉妩媚。
紫鹃只埋怨着她又不顾着自己的身子骨,雍正便只拉着她坐在灶前烧火,外面招呼灾民难民的事情就只交给了雪雁等人。
黛玉却果然有些乏了,只靠着雍正。
雍正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伸手轻轻揉着她酸涩僵硬的肩头。
黛玉衣上已熏了一些油烟,本来极其洁净的衣襟,泛着点点的油污和烟渍。
却掩不住她愈见容光焕发的神采,眼底深处,亦带着一丝暖暖的春意。
当晚,黛玉亦住在了后面的大帐篷里,白日累得过了,所以沐浴完就睡着了。
雪雁几个见她难得早早入睡,便都坐在帐篷外头烤火守着。
又因紫鹃可不比她们几个有一身功夫,因此便只推着紫鹃在帐篷里陪着黛玉。
雍正和允祥住的帐篷和黛玉住的帐篷相连,夜已深,雪亦重,但是烛火如豆,却依旧摇曳。
灯下的人亦不见丝毫的困倦,还拿着折子批示。
静谧了好一会,允祥才缓缓开口道:“四哥心里可是有底儿了?到底是在那里富户背后捣鬼?”
雍正冷笑了一声,道:“还能有谁?不过还是这么几个人,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年羹荛罢了。”
允祥诧异道:“年羹荛不是四哥的心腹么?怎么竟也和他们鼓捣在一处了?”
雍正头也不抬,道:“你也知道,我因恐年羹荛坐大了权势,所以总是在他身边还安插着一些心腹掌权的,他也不是什么笨人,虽然确是骄奢淫逸,但是才智还是有的,已不满如今的一等公爵位分,更想上攀升呢,因此才和允祀合计到了一处。”
允祥怒道:“这个年羹荛,竟真真是不知好歹,只怪四哥不大重用他,却未曾想到他如今的行为又如何能叫四哥重用他?竟在如今时候,暗地里给四哥使绊子!”
雍正冷冷地道:“你且放心,这年羹荛一色皆在我掌握之中,他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允祥见了,便知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红楼之禛惜黛玉 红楼之禛惜黛玉 帝王心 宝钗醉心雍正意
且说那腊八日之后,宝钗回去,总是无人之处,痴痴地笑着,俏丽的面庞,更艳如牡丹。
晚间与母亲说了,母女两个俱是欢喜,亦未免有些得意。
素来爱穿旧衣的她,忽而改作了簇新的衣着,裙上的牡丹,更热闹了起来。
如今少见黛玉,宝玉倒也时常到宝钗那里走动,总爱拉着她的衣袖,闻着那冷香丸的香气。
宝钗因见了雍正,倒也和宝玉远了一些了,不再似幼时那般亲密,虽然如此,却叫王夫人心中更喜。
到底是年关了,王夫人虽不喜贾母在贾家压着自己,但是终究不能叫贾母在忠毅公府过年,惟恐外人说元贵妃的祖母竟还要依附着外人过日子。因此王夫人竟特特打发了心腹陪房周瑞家的去接了贾母和三春姐妹回来,只独独忘记了黛玉。
只是为了元妃省亲的事情,虽未到省亲的时候,但是贾家还是忙中又忙,贾母此时已乐得万事不管,只叫李纨凤姐儿妯娌和三春姐妹在跟前凑趣罢了,一应大小事故都由着王夫人全劝处理,那王夫人也乐得极尽奢华之能事,少不得又多拿了一些私房钱出来料理着,好叫女儿风光无限。
偏这日一算计,竟将从黛玉家中多得的三十万两银子花了个七八成,心中便有些不豫,便觑着空去见贾母。
可巧贾母叫了凤姐儿来,道:“如今城外头多处雪灾的,咱们家的田庄里只怕收成也不好,你就打发个能用的人去告知一声,减免一些租子,也叫他们苦人家过了安稳的年罢了。虽说如今进益一年比不得一年,到底积积福德才是真格儿的,不能只钻进了钱眼子里!”
凤姐儿听了便答应了,道:“老祖宗放心,我回头就吩咐去。”
王夫人忙道:“如今家里出得多,进得少,还要预备着娘娘省亲的银钱,只有嫌钱少的,岂能随意免了?再者如今建造这省亲别墅,早已没了多少的银钱在帐上了,老太太也只体谅一些咱们管家的人儿罢。”
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道:“家里艰难我如何不知?只是你们也别忒冷情了一些,如今这世道,那雪灾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田庄子里的庄稼人也是不容易的,再给他们加了租子,竟也没个人情味儿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好歹你也给娘娘和宝玉积积福德罢。”
王夫人听了,亦不好多少,只是陪笑道:“终究这家里的银钱实在是艰难,既然老太太说了,媳妇如何不从?”
随即欲吐不露的,小心翼翼地看着贾母。
贾母是聪明人,见了便问道:“还有些什么事情?爽快就一色都说出来。”
王夫人陪笑道:“实在是家里银钱支不动,如今又是年关,又要预备着娘娘宫里的打点,还有好几家王府里的节礼,如今媳妇竟是拿不出这银钱来了,因此想请老太太出个主意,好歹弄一些银钱暂且来用上。”
贾母听了,便看着凤姐儿,凤姐儿忙笑道:“我也正回着老太太呢,老祖宗是最疼后辈的,如今又是娘娘的事情,如何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这家道艰难,太太既然是知道的,老祖宗又如何不知道?老祖宗暗地里添补的银子,太太还不知道呢!今儿太太既然说了,我也正和老太太商议着说老太太房里那些金银铜锡各色家伙都是用不着的,要太太拿出去押些银子来用呢。”
王夫人听了大喜过望,她可是知道贾母的梯己的,金的银的琉璃的玛瑙的翡翠的紫檀的,各色家具器物多是宫中或是主子赏赐所得,又有一大部分乃是当年贾敏在世时逢年过节送了来的,无一不是罕见之物,随便一样可都是价值千金。
贾母面色淡淡的,自然将王夫人眼中的喜色看在眼里,只吩咐了凤姐儿道:“你是个最机变的,且打发人去置办罢。”
凤姐儿答应了一声,自去料理,王夫人却忙跟着出来了,拉着凤姐儿的手,亲热地笑道:“我的儿,真真你是个能为的,老太太也听你的话,你这一说,竟比姑妈说上一年。这些也就当了死契罢,还不知道有没有银子来赎呢,死契当得银子也多一些。”
凤姐儿忙笑道:“姑妈这说差了,老太太满心里都是疼后辈子孙的,只是都不争气罢了,太太是疼娘娘的,难不成老太太是不疼的?如今侄女且去置办这些典押东西去。”
王夫人心中甚慰,忽而想起一事来,忙拉着凤姐儿道:“还有就是那赵姨娘,如今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些上用好绸缎,我很是看不过去,今年来,就将她的份例各免一半,只别说是我吩咐你的,就说是外头里说家计艰难,因此才免的,你也只是按例罢了。还有那个环儿,一个小子,哪里用得那么些个丫头子?也挑几个大的出来打发出去,也少了一些嚼用。”
凤姐儿一怔,随即明白,便点头答应了,王夫人放心满意足地离开。
偏巧那贾环来给贾母请安,听到了这个话,便冷笑了一声,道:“想来如今二嫂子竟是只顾着讨太太的欢喜了!”
凤姐儿见贾环一脸的愤慨,不由得莞尔,笑道:“这家是太太管的,我如何能不听她的?好兄弟,我知道你替姨娘不服,只是也别露了出来,好歹姨娘可盼着你成材呢!这些份例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小事,你和姨娘那里还少了这些不成?便没了银子用,我那里还有一些,也尽够你们用了,可别为了这个,反叫你们在这里过得不自在。”
贾环本是聪敏人,一听便即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道:“是兄弟错怪了姐姐了。”
凤姐儿打量着贾环,只见他虽稚气未脱,却因随着青玉,素日里的委琐之气尽去,已多了一丝沉稳和潇洒。
容貌虽不及宝玉俊秀,但是浓眉秀目,神采飞扬,那身朗朗的气魄却非闺阁中秀美柔弱的宝玉可比。
“让我瞧瞧,我们家的这环儿,竟长得出挑了!”
贾环憨憨 一笑,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凤姐儿正要说什么,只见宝钗和宝玉迎面过来。
贾环神色微微一敛,眼中的精光顿收,立时耷拉着肩头,低眉顺眼,举止荒疏,行为委琐。
越发映得宝玉身材飞扬,秀色夺人,随后的袭人温温而笑,容颜如花。
见到贾环,宝玉便问道:“好好的,怎么不去上学,却到这里来做什么?”
贾环缩着肩头不敢答,凤姐儿忙上前拉着宝玉的手,笑道:“环儿不过就是个燎毛的小冻猫子,只等着热灶儿钻罢了,你也别管他,只由着他罢了!”
说着立眉喝道:“还不去学里上学,在这里做什么?晚了一些儿,仔细你先生揭了你的皮!”
说得贾环唯唯诺诺,忙忙跑了出去,又不妨撞到了月洞门,惹得宝玉哈哈大笑。
宝玉只笑得肠子打结,忙叫袭人来揉,道:“这个环儿,多大了的人了,也只知道唯唯诺诺,竟没一丝大家子公子的气魄!凤姐姐,明儿里打发两个齐整的丫头与他,也该叫他学着一些儿了,省得天天在外头跑,就似个没笼头的马。”
凤姐儿听了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道:“你也别说环儿,仔细老爷回来问你的说。”
一句话说得宝玉忙拉着袭人急急走进了贾母的房里,宝钗亦含笑跟进。
刚进了屋子,就见贾母歪在蹋上,琥珀拿着一双美人拳替她捶着腿,鸳鸯剥了一些葡萄去了核,笑道:“这是西林觉罗夫人打发人送了来的进上的水晶葡萄,老太太且尝尝。”
贾母吃了一口,笑着对李纨和三春道:“你们也尝尝,竟真是好吃呢!”
惜春老实不客气地拎了一串葡萄放在手帕子上,在膝盖上自己剥着吃,道:“这可是皇上打发人送了给林姐姐吃的,自然是极品水晶葡萄,想来也没有不好吃的道理。”
贾母指着惜春对李纨道:“你们瞧瞧这个四丫头,竟真是没大没小了!”
李纨敦厚一笑,探春却笑道:“想来这四妹妹也是跟着林姐姐学了,不过还是咱们老祖宗宽大,才能叫四妹妹没大没小。”
惜春连忙就道:“三姐姐这话我就是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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