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1-5(楚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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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1-5(楚惜刀)-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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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啦,我知道你最见不得人被毁容。我出去打听过了,玉狸社被人灭了,据说有个首脑人物逃了出来,这附近的几个镇都有杀手在追查。”她瞥了望帝一眼,“这个人不简单,你打算如何?”

“他全身上下共有八十六处伤口,悉数修补好须费时半天,养伤则起码半月。”紫颜指了望帝周身的伤,微微地叹息,“如今我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想不留疤痕要花些心思。对了,姽婳,你镇痛的香料还有没有?救人救到底,倘若他想换个容貌,我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姽婳眼珠一转,迟疑了片刻道:“我记得,你和墟葬聊天的时候,他好像提过玉狸社近来被人盯上,是不是?你不会特意拉我走到这里,为的是……”她不知接什么好,从来就看不透紫颜的心事,他是最神秘的一味香,若即若离,不可捉摸。

紫颜笑道:“我岂会未卜先知?墟葬说此地风水不好,我不过顺路来看看,他讲得真准,一来就见到灭门惨祸,可见将来你我建造吉宅,须要多方选址,用心考量才是。”

姽婳没留意话题被扯开,抿嘴一笑,道:“你只管去学半吊子的堪舆之术,我会叫墟葬为我挑一处风水宝地开我的蘼香铺。”紫颜道:“嗯,那我和你做邻居,将紫府建在隔壁,沾你的光就是了。”姽婳瞪他一眼,目光中殊无恼意,道:“你若能请动璧月大师为我造铺子,你盖在我家后院也无妨。”

紫颜点头道:“一句话,他小儿子托我为他垫高鼻子,儿媳妇又央我替她补眉毛,就拿两座宅子做酬劳好了。说到你家后院,喏,不如再建个大些的花园种植香料,我在家里也辟个园子,种瓜果花草好不好?”

两人插科打诨之际,望帝的眼慢慢张开一丝缝,又不着痕迹地阖上。他稍稍打了个盹,在紫颜涂药时便惊醒,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分明。他想起紫颜是谁,在本国的疆界之外,这个人的盛名流传已久,如果能如紫颜所说,彻底改换他的容颜,躲过照浪城的追杀并非难事。

但他不想要那张脸。未完成的心愿,他想用本来面目去实现,改了容貌就如换了一个人,他不知兄弟们会不会认得。将来九泉之下,他的魂魄是否也有另外的样子,不被亲朋故旧熟识?他宁愿被人恨,不想被漠视,复仇的路上他要让人知道,是望帝做到了他该做的。

房外有嘈杂的声音响动,有什么人在不远处争执,姽婳飘然出门,很快回来道:“情形不对,像在寻人。”紫颜问:“看得出来历么?”姽婳摇头:“不像大门派的,样子猥琐得很。罢了,他们要敢闹事,我去打发。”凉风透窗而进,她一缩脖子,奇道:“窗怎么开着?”

紫颜忙回看床上,望帝不见了。姽婳目光里却有庆幸,拍拍手道:“这下好,省了我和那帮人罗嗦。我们去城里备些香料如何?”

紫颜沉吟道:“想不想会会故人?看过香料,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望帝跳出窗的刹那间,感觉到自己的骄傲。十多年江湖喋血的生涯,确保他在短暂休憩后就能迅速回复体力,无须再受人庇护。他不知躺了多久,那种锥心的疼痛显是消散了,对紫颜和姽婳的手段不由略感惊奇。他依旧轻盈,双足落地时矫健如一只猫。

雪停了,他踩在雪地上,仅留下浅浅的脚印。他判断出这是城外的一家私人庄园,寻人的江湖客还在吵吵嚷嚷,他的身影早已远远离开他们的视线。迎面吹来清凉的风,草木苍老干净,如同每个正常的日子。天地的无情,在于无论多少人死去,它始终冷漠如常。每一天都是昨天,每一天又像全新的一天。望帝知道不一样了,很多曾经的笑颜再看不到了,而他无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不知不觉重回飞鸿河边,出事前他滞留在这里,如今竟回到她在的地方,如同被冥冥的手牵引。仿佛又见她镇定自若的眼神,他犹疑片刻,沉思她动人心弦的缘由。第一眼见着的美貌,是根深蒂固的打动,然而容貌之后,那种安静中掩藏的坚韧触动了他。细细想来,望帝觉得她的眼神让他感到踏实,枪林箭雨也好,尔虞我诈也罢,总之他一看到她就会平静下来。他再度来此,既想从她那里获得冷静,亦想最后告别,心无牵挂地上路。

冬日的飞鸿河,岸边的树木凋零了,靠朵朵绢花堆出点滴的绚烂。河上的画舫一艘艘亮起了灯,影绰的倩女跳起了妖冶的舞,像焰火在晚风中燃烧。原来天暗了,他痴痴站了多时,腿有些僵。锦瑟船边四个熟客正在与一个丫头争执,他记得她叫弦思,是锦瑟贴身的小婢。

“又是为了那个乐师!锦瑟姑娘真是大牌了,现如今连我们也敢不见!哼,仙音舫索性搬到皇宫里去,才是真正风光!”

“弦丫头,你再通传一次,报上我的名号!锦瑟怎会不见我呢?当年我在她身上花了上千两金哪!不然她岂有今日的地位?你再看看,我是许老板,许氏绸缎庄的许老板!”

“叫锦瑟出来!我们这几位,谁的身家不比那个乐师高?在宫里做事又如何?不过是个弄臣。老子好歹有个从七品的头衔,锦瑟要再不出来,我叫人封了仙音舫,她别想再混饭吃。”

弦思为难地左右哀求,姑娘的脾气她最清楚,不想见客时,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不怪这几人气势汹汹,实在是姑娘拒了几回,使他们扫尽了颜面。可她能有什么法子,据说皇帝诞辰在即,姑娘要与明月大师谱制新曲。将这番话好说歹说,前几次打发这些熟客们回去了,今趟还是这些旧话,即便是抬出皇帝,他们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些凡俗的嘴脸,画舫里的人看不到、听不到,两人读着对方新谱的曲,和美的影子映在窗纱上。水面慢慢浮起了叮咚悦耳的乐声,像温柔的草浪抚弄面颊,一缕轻得要飘上云端的声音,如月光洒向飞鸿河。

仙音如斯,锦瑟的歌喉和弹奏,寻常人常常无缘享受,那几人听了愈发焦躁,嫉恨地指了画舫叫骂。望帝闭目倾听,俗人的闲语,不合时宜地夹杂,未免太扫人雅兴。当下一声长笑,从暗处抽刀走出。

黄昏里,他扎满白布的身影诡异莫明,如拘捕新鬼的白无常。四人仿佛被掐了脖子,惊咽下所有的话。可是晚了,他的刀不容人喘息,刷刷砍过他们的头颅。大约是不想弄脏河岸,手上留了一分力,温热的头依然连着脖子,一起颓然倒下。弦思吓得忘了哭,在他挥第三刀时抢先昏了,最后死的那人歪着脑袋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罪不及死,他为何像杀手,噬血如狂?他出神想着,定睛再看时,那四人不过愣在当场,望着愤怒天神般的他。他竟有了幻觉?望帝轻蹙着眉,淡淡苦笑。

忽然有人打了个寒颤,抖着嗓子对旁边的人道:“听说,林员外在上京的途中被杀了……”另一人醒悟到什么似的,提起手指,对望帝吞吞吐吐地道:“你……”被他眼神中的杀气一吓,忙缩回手道:“多日没见韩公子了,难道也是……”余下两人面露悔意,其中一人慌不迭摇手道:“我只是路过,路过,大爷请……”腿一软,差点倒在旁人身上。

林员外、韩公子都是锦瑟的常客,还有这四人,望帝依稀想起他们微不足道的姓名和家世。他扯出不屑的笑,挥了挥手,他们一声不吭,逃得比画舫传来的瑟音更快。

是很好听的乐声呢,穿透他的心,在灯火璀璨的夜色中,如蛇舞动。弦思眨着眼,迟疑地对他说道:“姑娘今日不见客。”他笑,听过太多这样的回绝,小丫头的无奈,以及轻微的怜悯,悉数收入眼中。

“我只是来听曲子。”他自顾自在岸边坐下,阴湿的地面,潮气与寒气像无孔不入的贼,丝丝地往他身体里钻。他不在乎。周身的伤,密集如抄家的封条,多点风寒算得了什么。他用心听画舫里两人的合奏,若此刻是席上的客,他会举杯喝彩。黯然销魂呵。他伸手摸冰凉的堤岸,幽绿的青苔滑滑地蹭手,这碎屑般不为人知的生命。

声声入心。仿佛两双手搭在一处,拨弄心上细微的弦线,每一声,令他伤到骨子里。这人间,更没有值得留恋的事,她有她的归宿,他可以离去了。

挣扎爬起,他踉跄往夜色深处走去。乐音忽停,锦瑟撑开窗户,投去一瞥。他的背影划下长长的影子,却也远了,模糊不清。

“明月,你说,我是不是个坏人?”她回头,问身边的男子。沉敛而认真的面庞,有时终日不苟言笑,专注于他眼前的乐器。正是如此,激得她甘于在这条路上,磨炼、再磨炼,成为仙音舫最红的乐伎。

“是我不好,累你左右为难。”明月叹息,若有所思地望了岸上道,“去年你已为皇上献艺,今年不必再勉强。我……一人便可。”

“我不是为了皇上,”她摇头,修长的睫毛上隐隐有泪,低首一笑,遮掩了过去,“久不奏曲,岂不是荒废了。有寿诞的名目在,我才能多练练。”

陪你一起练,是不同的。但今生,只能隔了这面具强作欢颜,除非寻得那人,恢复容颜。可听说,那位大师已经死了。锦瑟苦涩地想,原来她想求的一切,并不是当初想要的夸赞。世人再多的关注,抵不上明月的一个肯定。

回不去了。她凝思,拨响一个音,弦抽筋似的,挣断了。

明月垂下眼帘,“今日我应了邱大人的约,不能久留。”他顿了顿,迎上她透彻的笑容,立即闪开,“我先去了。”锦瑟点头,他走了也好,近日心神竟格外的乱。

夜色里繁华依旧,明月抱瑟下了画舫,锦瑟立在船头,觉得一河的热闹都随他去了。她想起什么,叫住他,匆匆返回,取了件貂鼠披风递上。明月心上一暖,点点头,“外边风大,你回去罢。曲子的事不急,你若是累了,多歇一阵。”

她一身彩衣,在暗色中艳媚生辉,明月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含笑告辞而去。

他本想雇车,转念,顺了路慢慢往僻静的街巷走,兀自想着心事。天色尽黑,风卷起地上尘埃,扑打在身上,寒意肆虐地朝每个角落里钻。明月抱紧乐囊,不觉加快了步子。走过一条街,听见兵刃相交,如急锣紧鼓敲得人心慌。他好奇地赶了过去,见到白布裹伤的望帝,正在独斗一群蒙面人。

明月见过这个男子,记得他冷漠的眼神,只有在见到锦瑟时,会如火燎原。他的伤似乎不轻,八个人兵器接连出击,便有些应对乏力。明月虽不知武,却看得出对方出招凌厉,再下去只怕要撑不住。当即掀开乐囊,双手齐为,一连串曼妙的乐音飞跃而出。

望帝一遭伏击,便知来者俱是一流好手,再看攻击的角度,无不掐准了时机,像是熟知他的武功与脾性。按下惊疑,他摒弃杂念全力应付,缠斗了一阵后,心底不由渐渐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是身边的某个人,要杀他。总社的地址极为隐秘,日常传讯从未查到有人将不利玉狸社,三十二名高手竟会一朝全灭。望帝打了个寒噤,他们是间者,能骗过他们的自然也是,玉狸社里一定早早混入了奸细。敌人放了多长的线呢?三十六处分社,有多少已朝不保夕?

他一分心,对方看出破绽,倏地两剑刺中他肋下。望帝忍痛闪开,忽然,听到了明月的乐声,如潮水抹平细沙,令他的心回到自己的刀上。瑟音一扫在河上的轻柔,铿锵如长剑出鞘,又如群马奔突,风卷残云般扫向众人。望帝心下感激,更知其中凶险。明月不过一介乐师,他须竭尽全力,在对方向明月出手前,剿灭劲敌。

乐音中杀伐渐起,望帝挥刀如雨,气贯长虹,在夜色里舞出一道道煞白的光芒。他信心回复,乐音又从旁协力,恍如滔天巨浪层层荡去,立即压制住对方攻势。望帝只觉无法遏止,有股气力不断在后背相推,手中刀像被人握住,会自动往对方要害攻击。顺应乐音起伏,他的招式越来越神出鬼没,往往陡然而出,不可捉摸。来人怒极,有两人转身,向明月挥剑。

锵。弦起如拉弓,瑟音如射箭,来人猝不及防,剑势仿佛遇到阻碍,突然凝顿。锵。瑟音又高了一阶,绷紧的十九根弦,像蓄势的豹子,后退,为了前冲。利爪伴随风起,不可阻挡。锵。乐音有诸色,橙黄暗紫,鸦青绛红,眩目的色烧进人心,来人迷了眼,手中的剑失却方向。于是望帝来得及,在两人的剑未削到明月时,后发先至。

拦住了那两人,背后的杀招乘虚而入。一波波攻击,铁打的人亦会疲惫,明月柔若无骨的手指,不知疲累地疾奏。瑟音不停,如一根劲竹撑住了望帝的脊梁,使他激战未感力竭。战得久了,望帝察觉到乐音中的奥妙,一声声像是弹进他心底,如醍醐灌顶,身心焕然一新。对伏击他的杀手来说,乐音却是拦潮的坝,捉虎的笼,将他们限在方寸之地,不能动弹。

如此僵持了多时,蒙面人屡次企图偷袭明月都无法得逞,不觉心浮气躁。望帝心神合一,身手灵活,转瞬间杀了三人,重伤两人。飞溅的血洒在明月身前,明月见他毫不留情,手下顿时迟疑,瑟音断断续续,犹豫了想要停下。乐音一低,望帝突然没了主心骨,几乎要握不住刀。余下三人看出便宜,借机欺身上来,兔起鹘落,望帝左臂、胁下、右腿三处重伤,鲜血迸射。

明月心生不忍,乐曲恢复常态,繁弦流波,只稍稍减了力道。望帝精神一振,奋然出力,回手连毙两人。血流像劈头的浪打在他身上,最后那人骇然看着血人般的望帝,倒退数步,逃也似的去了。

明月停奏叹息。重伤的两人倒在地上呻吟哀嚎,望帝冷冷走近,满是杀气。明月忙道:“饶了他们罢。”望帝点头,问:“是谁主使?”有一人挣扎了坐起,道:“我们是照浪城的。”望帝道:“旃鹭在哪里?”那人欲言又止,望帝道:“我不杀你。”明月走过来,看着两人的伤,从乐囊里取出包瑟的布,撕开来替他们包扎。

望帝叹了口气,要过其中一块布,丢给那人。那人缓缓地捡起布条,手在布下同时拿起了剑,一剑飞刺!望帝反应甚快,刀如寒芒,已种入对方的身体。转头再看,明月胸口插着一柄剑,难以置信地盯着杀他的人。他想救这人,为什么换来如此下场?

望帝悲愤地大呼一声,反手砍去,将那个杀手的脑袋凌空削起。

晚了,明月的前胸染红了一片。望帝赶去扶住他的身子,他的手是那般凉,像飞鸿河中的水,浸湿望帝的手。

“你不应助我。”望帝痛心地说。他妒忌过明月,凭一双手轻易偷去锦瑟的心。但如今在生死面前,芥蒂烟消云散,那样微不足道。

“路有不平,若不出手,心终难安。”明月笑得坦然。他捂住胸口,暖热的血不停汩汩流出,像泉眼里的水冲击手心。若生命容得再来一回,遇上了,他依然会拨响瑟弦。

只是他自己的那一根弦,就要断了。

“你有什么心愿?”望帝涩涩地吐出这一句话,如果没有明月,或许轮到他述说遗言。他输给了这个乐师,明月从未介意过他对锦瑟的情意,反是他囿于己见,把他视作情敌。

“你不必内疚,一切都是注定。”明月抬头,天上阴云密布,竟不见月。依稀记得有人替他算过,他去时乌云遮月,嘱他务必在阴天小心。命终究躲不过去,要他置身事外看他人生死存亡,他做不到。明知是死路,走一走才知道。最后一支残曲,赶不及完成,锦瑟恐怕要失望了。他把目光停在望帝身上,可惜这是个江湖人,锦瑟终没有一个好归宿。这大概就是她的命吧。

“没什么话要带给你师父么?”望帝知晓他的来历,明月去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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