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1-5(楚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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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1-5(楚惜刀)-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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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景范仿佛又看到当初那翩翩少年驾马而来,不觉呆了。

“噗”的一声,箭矢插入奥伦骨右臂,正中他原先的伤疤,像贪婪的狼咬中猎物,箭羽狰狞地颤动。

奥伦骨大叫一声,伸手就把箭拔了出来,对喷出的鲜血视而不见。族人不甘示弱,各自持了鱼叉、斧头、长弓、石刀高声示威,气势反比千姿出手前更胜。千姿避回树后,半张脸迎了光,特意染黑的眉下眼神幽深阴郁,慢慢动了杀意。

正在这时,一袭大红的披风裹了被景范所伤的健捷少女,出现在高地上。景范见她平安无事,眼中一亮,心底暗暗欢喜。少女迎上奥伦骨,急切地说道:“大哥,这里有早上救了我的人,请不要动手。”

奥伦骨指了指臂上的伤,道:“你说什么,他们是奸细,还射伤了我。”

少女解释不清,求助地望向身后。于是千姿和景范瞧见一只金翅蝴蝶,悠然从远处的林间飘然而至。

紫颜披了一件宽大的镂金袍子,自黑压压的丌吕族人中穿过,身影格外明霞艳丽。他走近奥伦骨时微微一笑,像族人最盼望的晴天朗日,令人心头一畅。族人见了紫颜神仙般的模样,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舒缓了,鼓噪的声音竟没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看清他要做什么。

紫颜向奥伦骨行了一礼,用的是丌吕族见面常用的手势,更用丌吕语道:“这些人是我的朋友,他们冒犯了神灵,请你恕罪。我们会用重礼赔罪,也请你笑纳。”那少女闻言,立即附和说了很多话,紫颜感激地道:“谢谢你,阿娇鲁。”

景范指了阿娇鲁,小声对千姿道:“这就是早上救了我们的女子。”千姿道:“听她的语气,似乎不知道是你打伤她的,只记得是你们救了她。你的披风……”后半句便没有说。

奥伦骨被两人说得动摇,紫颜趁机叫出侧侧与长生为他清理伤口。千姿见他们三人衣饰华丽如常,嫉恨得微微扬起了眉。

紫颜撇下奥伦骨,走入葵苏树丛,笑了向千姿招呼:“哟!”千姿脸色阴沉地道:“你没易容就来了。”紫颜若无其事笑道:“不须易容,只要带一船宝贝来就可。我做主从你手下那里讨了布匹绸缎和铁器工具,还有你们余下半月的口粮,跋山涉水送过来和他们交易,真是好辛苦!若你不介意,就当是付给我的第三笔酬劳罢了。”

明明是骁马帮之物,却被紫颜拿来讨巧,千姿气结地道:“狡辩,分明是你的易容没用。”紫颜也不在意,笑道:“对极,想要人家的东西,就该和气地求取,易容来偷不是最好的主意。可这是公子的愿望,作为易容师必须为主顾实现,怨不得我。”他特地说动千姿易容,为的就是让这位公子爷亲眼知道这是个坏主意。

千姿摆出一张臭脸,紫颜不理会他,悠悠地道:“你想不想恢复原来的容貌?”

“马上把这该死的易容给本公子洗了,迟一步看我怎么收拾你。”

真是嘴硬呢。紫颜笑盈盈地享受他的沮丧,把千姿拉出了树丛。当了众目睽睽,紫颜在香罗帕上沾了白芷和猪脂调成的汁水,一点点现出千姿绝世的姿容。

奥伦骨惊异地目睹这一变化,一时忘了伤痛,竟走到千姿面前抬起他的脸。千姿扬手就想揍人,被紫颜轻轻扶住了手,笑道:“公子伤了人,何妨忍这一点不敬?”奥伦骨察觉到他的不快,慌忙松手,对紫颜恳切地说了一句。

千姿听到奥伦骨竟对紫颜说爱上自己,眉间窘迫难安,好容易撑住脸面,冷淡地道:“荒谬!”

紫颜眼珠一转,道:“公子是否想要葵苏液?”

千姿冷哼:“当然。”

“那无论我说什么,公子只管点头。”

“你要卖了本公子怎么办?”

紫颜笑得狡猾:“我如何敢动公子,一切为了生意。”于是转过头对奥伦骨耳语了一句,奥伦骨回了两句,欣喜若狂。

侧侧皱了皱眉,忍了笑对长生道:“这下千姿要倒霉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一定会很惨。”长生揉了揉眼,望向紫颜温柔的笑颜,心想,即便是被少爷卖了,结局也会是幸福的吧。

等紫颜为景范再洗去容颜,阿娇鲁认出了他,欢呼一声,热情地奔上前拥住他。景范的脸腾得血红,千姿冷冷地望着阿娇鲁身上的披风,眼睁睁看了景范丢下自己,被那少女牵了手走到了别处。

“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紫颜笑眯眯地问。

“再乱说话,小心本公子忍不住出手。”千姿恨恨地抱臂站着,很恼火没有随身带上换洗衣衫,要光着膀子受他人目光巡礼。紫颜嘻嘻一笑,饱览他不伦不类的装扮,满足地闭上了嘴。

阴阳见紫颜并无为他们卸妆之意,只得叫轻歌向紫颜讨了药水,两人坐在葵苏树下费力擦洗颜面。不同人不同命,轻歌忍不住对了面容严厉的太师唠叨起命运的无情。

奥伦骨神色腼腆地站在千姿身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千姿不耐烦地瞪了紫颜,眼神想吃人:“你让他滚远点,本公子不想见他。”

紫颜笑得开心,好一会才止住了,狡谲地说道:“公子放心,我只说你有法子救他父亲,没真的把你卖了。”

千姿迅速抹去起初的些许慌乱,笑容重现明媚,镇定地道:“先生处理得甚好,只要他父亲不是将死之身,这点小事包在本公子身上。”回头对阴阳道,“太师随他们去见族长,务必把人给我治好了!”

阴阳随了奥伦骨走后,紫颜仍在偷偷地笑。千姿看也不看他,板了脸望天道:“你有什么话没说的,现下可以说了。”

紫颜就是爱看他的尴尬样,哈哈大笑:“莫急莫急,他问我你有没有妹子,只要今后你每年差妹子来交易,保管他把葵苏液乖乖送上。”他胸有成竹地眨眨眼,安慰千姿,“放心,我早替你想好后路——挑个人易容成你的同胞妹子不就成了?”

阴阳熟知医理,为族长德勒打了两只野鸡,烧了一顿鲜鱼汤,他的病症便大大缓解。这手本事一露,丌吕族上下对他们这些外人已是敬若神明。等紫颜叫他们到丹崖湾去找萤火,拿回一船的交换物品,族人更是喜上加喜,把八人奉为上宾好生款待。

当晚,丌吕族盛大的篝火聚会在族长的窝棚前展开,族长德勒亲自点燃了火,烤了一只狍子招待紫颜和千姿等人。萤火带来的整船货物被陈列在一处,旁边是十数个盛满葵苏液的大木瓢。族人欢快地围着这些交换的礼物雀跃起舞,只有长生和轻歌相对忧心,均觉葵苏液这样宝贝绝不能无遮拦地置放着,不晓得要落了多少烟灰口水进去。

千姿洗去兰黛,从货物中挑了一件素白绸衣换上,与阴阳冷眼旁观盛会。他像一只与俗世格格不入的凤鸟,神情疲倦地俯瞰众生。阴阳忍不住道:“请公子早定归期,则举国安心。”千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淡淡地道:“这里有一瓢葵苏液归你带走,好生给我收好了,必有用处。”阴阳的瞳孔一缩,低头道:“是,臣遵命。”

千姿懒懒地飘过一缕目光,注视篝火对面媚如烟花的紫颜,向阴阳说道:“我答应紫先生,对外宣称将渡魂峡一处收为苍尧国所有,不论你用何手段,不许外人再入丹崖湾,再碰丌吕族与葵苏树。”

阴阳眉头不皱,沉声道:“是,此事与渡魂峡接壤的那几个小国商议,应不在话下。但是江湖上贪心葵苏液的多不胜数,我们不能派大军长期驻留,万一……”

“你忘了是谁想要醉颜酡吗?此处离中原不算太远,他们的势力十倍于我,我不愁什么江湖人士。只怕到时,就算在黑市上也无人敢买卖此物,会被杀头的呢!”

此时一行人围坐吃烤肉,奥伦骨殷勤地向千姿走来,递过一只木杯,乳白色液体散着诱人的醇香。千姿眯起了眼,这就是葵苏液,可以登入至高至乐幻境的醉颜酡?迷幻的香液像是诉说前尘往事的镜子,轻吹一口,叠皱的波痕就漾出一个花花世界。

另一处长生捧着木杯,犹豫地问紫颜:“少爷,这能喝吗?”

“没有坏人想把你如何,喝一点不碍事。只是……你要想明白,你需要喝这种麻醉药吗?”紫颜把手中的葵苏液放在地上,抱着膝抬头望满天的星。

长生瞥向千姿,见他一口吞了干净,又站起身拿去紫颜不要的那杯,喝了个痛快。长生愣愣地望着他,千姿轻蔑地朝他一笑道:“你不敢喝?给我!”俯下身夺去他的葵苏液,一饮而尽。

立在火焰边的千姿,修长的身影被剪成一株飘摇的茑萝投在地上,烟灰飞过,显出苍凉的意味。

长生心痛自己的葵苏液,想喝的心立刻急切起来,憋屈得眼泪快要流下。萤火和侧侧不约而同把手上这杯递过来,长生一呆,想到紫颜的话,他真的需要喝它吗?为了麻醉什么呢?

千姿倒在地上,两眼睁得透圆,像是要看穿云天尽头。景范把自己那杯葵苏液倒回在大木瓢里,怜惜地望着千姿,坐在他身边不语。阴阳喝了一杯,闭上眼靠着一棵树,不知睡着了没。轻歌抹了抹眼睛,把杯中迷离的液体放下。

夜渐渐深了,长生惺忪的眼中那些唱歌跳舞的丌吕族都已远去,他靠在萤火肩头,沉沉睡去。景范一动不动地守着千姿,像一株葵苏挺立,紫颜走到他身边,叹道:“最想被葵苏液麻醉的,是公子千姿罢。”

那孤傲的男子双颊绯红,瞳眬流光,醉醺醺的笑眼里,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奇景天地。他所见所想,如解不开的谜映在深邃的黑眸,有旁观者看不透的凄迷。

多少往事抱负,皆可付诸一梦,淡然醉去——

千金兽

绵绵黑水苍山,头顶是缓钝行走的云团,望不到边的空寂苍茫把天地连成了一片。数辆马车急速行进在陡峭的山路间,在天空的注视下,不断把尘间景致抛诸身后。

“少爷,我们就这样随千姿走?”

出了渡魂峡后,紫颜的车驾一路随着骁马帮公子千姿的车队西去,过披夷山、襄岭、流翠池,奔赴不知名的所在。长生眼见连车夫亦换了骁马帮的人,心生愤懑,忍不住向紫颜抱怨。

紫颜尚未答他,侧侧漫不经心地捏着绣针,笑道:“长生,你几日未修习易容术了?虽然连日辛苦,不能误了功课,少爷不说你,我却看不下去,你倒有心思管旁的事?”说着,将指尖的针一晃,“要不然,你改行跟我学织绣罢了。”

长生一想到易容术,再看紫颜散漫不惊的态度,知道心又躁了。怕被少爷数落,立即转过心思,红了脸讪笑道:“我就是想找个僻静处,好跟少爷学点看家本事。”

云霞背后,紫颜洞悉地微笑,点头道:“易容一道处处皆学问,不必非去什么僻静处。”顿了顿又道,“长生,容颜变易是自然恒理,是谓‘容易’;而‘易容’则是将原本的天道握在手中,以一己之力去改变容颜。简单两个字,大有不同。”

长生糊涂地道:“那易容术究竟是顺应天理,还是违反自然?”

紫颜道:“存乎一心。”

说了等于没说,长生似懂非懂,盯了少爷换过的新鲜面皮凝望。不知紫颜是否刻意与千姿区别,今次的脸皮谨朴稳重,不似往常姿秀逸绝,让人多了分亲近之意。长生心中一动,道:“少爷每回换脸,是想告知我们当下的心境?”

“一说便俗了,你自己揣摩就好。”话虽如此,琉璃晶瞳里漾过一阵煦风,不无爱怜地端详长生跃跃欲试的脸,“想不想试做一张面具,你戴了玩玩,看能否心境立变?”

这提议如蛇吐出的毒花妖艳眩目,长生怦然心悸。一直以来,他执著于寻回往事与记忆,如今,头一回看到有跳出命运的可能。脱离这固定了的枷锁藩篱,如少爷般游戏于人面背后,未尝不是一桩美事。只是这些自我安慰,除非深信易容能改命,才能真正寄居于这张面皮。信自己可以逃开,在相信的刹那便成功解脱,反之,则堕入无边苦海。

长生几乎忘了曾以为脸面是他与家人的唯一维系,在紫颜身边浸润日久,他不再质疑紫颜技艺的奇妙功效。总会被少爷几句的轻轻言语,带到一个神秘的幻境之外,然后,紫颜指了其中的云烟变幻,说,进不进去在你自己。

那些是抽离于他既定命运的种种未知,也是能让他超越眼前寸光之地的飞天妙景。少爷从前提过,这趟旅程只为添补易容用品,长生隐隐察觉出背后更深的用意。一念及此,他没有回答紫颜的话,反而说道:“我想通了,千姿不放少爷走,一定想再用着少爷。他既要用着少爷,就不会加害我们,我不该如此焦虑。”

紫颜掩嘴对侧侧笑道:“你听听,他说起这些大人的话就一脸老成,不易容也成。”侧侧摇头道:“别顾着笑他,你也一样,活像望子成龙的小老头,真是!换张年轻的脸罢,我瞧不惯你这样子!”

久未出声的萤火听了那句“望子成龙”忍俊不禁,突然在车厢内扑哧一笑。紫颜拈着颌下假想中的长须,点头道:“老夫若得妻如此,得子如此,倒也不枉一生。”此言一出,全车轰然大笑。长生和萤火皆听得呆了,愣过后狂笑不止,均觉能这般随意开玩笑的少爷,添了些人间烟火气。

侧侧被他一句话勾起无限心事,娇憨地笑道:“呀,你换脸后连秉性也改了,不如,多扮回我最爱看的那张吧。”

紫颜立即敛了笑容,对长生说道:“这一路你有空就做张面具,让我瞧瞧你到底学了多少。”

长生紧张地看向侧侧,一脸求饶哀怨的神情,侧侧见紫颜不回答,眼珠一转对长生道:“莫怕,有我在,有张脸我记得最牢,回头教你怎么做。”说完,故意瞄了一眼紫颜,可惜看不穿他面皮下的脸,究竟红了没有。

有多少岁月老去,而记忆中那张脸的鲜明,永远恍如初见。

长生喏喏应了,想到要做面具,自己太过外行,擦擦额上的汗,虚心问紫颜道:“做人皮面具,用什么材质最好?难不成真用人皮?”想起从前紫颜垫在人脸中的若鳐族之肉,不禁一颤。他人的血肉真能化入自身躯壳,同呼吸同哭笑?会不会有不和谐的撕拉疼痛,或是前生残留的梦魇?人的肉身究竟有没有记忆?

长生凝视紫颜的眼,心中一切的不解,或许少爷可以给一个答案。但此刻的他不想问,真真假假,也许在他亲手做出一张面具后,会有自己的解答。

“人皮并非制作面具的妙品,且撕脱下的人皮枯朽得快,保养是个难题。”紫颜笑道,“其实人的脸皮,垫高一分并不会使旁人察觉有异,因此面具纵以膏粉粘制,亦可勉强过关。只是寻常膏粉沾水即化,一张面具若经不得水,就失却易容之意。”

侧侧奇道:“我爹制的面具,摸上去滑腻腻的酷似人皮,难道竟不是?”

紫颜摇头:“那是剑州特产的云光胶,即是云光树脂凝结而成,色泽质地与人皮肖似,被师父拿来加上昆仑黄、夕冷、伏龙肝、龙葵、牵牛子、钟乳粉等五十多种细末一起调制,不伤肌肤,不惧水侵。”

长生一听便苦了脸,叫他记熟那许多药名儿,才制得一张脸,现下是太难了。紫颜知他心意,笑道:“另有个取巧的法子。有种灵兽腹上皮毛近似人皮,且天生香气馥郁,剥了皮经得住久放,拿来做面具为上上之选。可惜千金难买。”

长生正遐想中,忽听车外曳过一人懒散的声音,说道:“它的皮不仅可易容,背上的毛更是制裘衣的最佳材料,望之如祥云嘉瑞,是难得一见的绝品。当今天下,以它制成的祥云宝衣只有那么一件而已。”

公子千姿的声音令人激零零打了个冷战,众人立即听出这是他今次想求之物,进而身如刀割,仿佛要被剥皮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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