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刀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仇百岁觉得台上的身影越发陌生,闫鸿山的眉峰在隐隐跳动,闫雨师的眼底掠过一丝欣慰之色。
她所有的坚持,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值得。
她的夫君,绝非弱者。
“师尊!!!”
轰隆隆
高高的峰顶,女孩大声的喊着,呼喊声被暴起的轰鸣盖过。
擂台上闪耀起刺眼的光芒,犹如正午的阳光。
常生与龙虱的身影被光幕所包裹,龙无夜与龙霄直接被一股巨力掀飞,龙霄仗着龙象战衣才安然无恙,龙无夜则脚踏虚空,默默的关注着擂台。
光幕里的身影,没人能看得清。
光幕里的威能,让所有人都生出忌惮。
谁也无法想象,一个境界跌落到筑基的修士,竟然能爆发出抗衡巅峰大妖的力量。
尽管这份力量只有昙花一现,依旧令人震撼。
一剑之威,终成绝唱。
在光幕暴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情景,必定是常生被吞杀。
即便挡住大妖一击又能如何?
连龙霄那等拥有两件极品法宝的金丹巅峰,都没把握在巅峰大妖的爪下逃生,何况一个只剩筑基修为的残废金丹。
有人悲伤,有人震撼,有人神色不定。
有人叹息,有人解恨,有人暗自神伤。
人类的情感有很多种,不过凶兽的情感就少了很多,对于那些极凶之物,它们的情感更少得可怜。
除了暴戾之外,只剩惧怕。
光幕里,龙虱的巨爪架住了长生剑,汹涌的剑气形成无尽的雷弧炸起在龙虱身上。
对于浑身雷电,龙虱浑然不惧,真正让它感受到惧意的,是长生剑上那一道细小裂痕之内透出的一股剑意,还有持剑之人凝重的双眸。
剑意如风,隐隐约约,连常生自己都难以感知。
但他在冥冥中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剑意,就在手里的长剑中起伏。
剑身上的细小的裂痕,就像一只闭起的眼睛。
当长生剑的裂痕中涌动起惊天剑意的那一刻,千云宗禁地当中,永夜碑的深处出现了一双闭起的眼眸。
那眼眸动了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看不清目光,只有一片血色映照在永夜碑的深处。
血光里藏着无尽的杀伐之气。
仿佛地府的血河被截出一道豁口,裹着亿万幽魂的冥河水即将汹涌而至。
龙虱被剑气所震慑,愣怔了瞬间。
这瞬间的刹那,成了常生最后的机会。
用尽全力,常生汇聚起即将消散的烙印碎片,借此连通了凶兽,印有烙印的单手猛击长剑,将长生剑压向龙虱的头颅。
“封!!!”
咯吱吱的咬牙声连常生自己都能听到,剑刃之下,张开血盆大口的龙虱正发出震天咆哮。
咆哮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咆哮只炸起了一瞬,庞大的龙虱就被压进了虚无,消失在擂台上。
长剑落地,发出脆响。
噗通一声,常生也跌倒在地。
浑身冷汗。
万幸的是,龙虱再一次被封印在药局空间。
这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常生与龙虱之间的灵魂烙印,已然半点不剩,尽数焚灭。
空荡荡的药局空间里,龙虱的咆哮声越发微弱,蛋形的封印重新出现。
与龙虱一同出现在药局空间的,还有支离破碎的金胎。
在金胎即将爆裂的那一刻,常生将其封入药局空间,用奇特的阴阳玄气包裹,令其凝固。
小小的金胎已然彻底粉碎,再也看不出五官轮廓,团成一团,就像干裂的树皮一样,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消失成云烟。
任凭如何沟通,再感知不到金胎气息。
没有了金胎之力,常生彻底成了一介凡人。
不过,命还在。
尽管金胎粉碎,但还聚集在一起,只要没彻底消失,常生就能活命。
幸亏有药局空间这处特殊的存储之地。
如果换成紫府,金胎一旦碎裂,到时候紫府也会随之崩塌,常生亦会殒命于此。
再一次,神秘的药局空间成了最后的庇护,护住了常生的生机与性命。
第391章 彩头
光幕渐渐落下,散尽,宛如大幕被拉开。
擂台上的常生狼狈不堪。
令人畏惧的异兽消失不见,同在擂台的龙无夜都没察觉到龙虱的去向。
皇帝在疑惑不解。
龙无夜想不通那异兽究竟去了何处,更想不通一个连金胎都碎裂的家伙为何还能活命。
隐晦而强大的灵识将常生感知了个通透。
“紫府以空,一世凡人”
在龙无夜的感知中,常生的紫府空空如也,没有金丹也没有金胎,就像个空旷的房间。
以常生如今的状态,无异于凡人多了一个紫府罢了,再无灵力可言。
“百寿丹”
常生咬牙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没去查看自己的状态,也没去理睬周围的目光,而是第一时间索要奖励。
“好,后生可畏。”
龙无夜点了点头,赞了一句之后拿出一粒百寿丹与一个储物袋,其内装着百万灵石的奖励。
“南州斩天骄,名副其实。”
龙无夜亲自将这份奖励递给常生,面前的青年或许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特殊的金丹擂台魁首。
以凡人之躯,成金丹魁首,堪称天下奇闻。
接过奖励的丹药与储物袋,常生脚下踉跄,险些跌倒,这时温玉山赶来,将常生带回了山门。
落在扶摇峰,常生立刻赶到苟使近前,将百寿丹喂了下去。
极品灵丹百寿丹,可增加寿元,拥有造化之力,无价之宝,药效玄奇,入口之后,几乎没有了声息的苟使居然深深的抽了一口气。
就像溺水之人被刚刚救上岸,在死境中转醒,呼吸到第一口空气。
微弱的呼吸出现。
静止的心脏跳动。
紧闭的眼睛睁开。
“风小了兄弟,斩了几个天骄了”
苟使醒来,看到常生立刻问了一句,无神的眼睛里浮现出孩童般的好奇。
“一个没斩。”常生终于现出了笑容,跌坐一旁,笑道:“天下金丹,已经没有天骄值得我斩了。”
斩天骄,并非要斩尽天骄,真正的极致,是无天骄可斩。
因为在长生剑下,再没有金丹修士敢称天骄!
尽管在擂台上只出了一剑,斩天骄的名号却响彻天下,那一剑之威,可震慑天下金丹。
“斩天骄”擂台上的龙霄脸色铁青,他不甘,却无可奈何。
他多了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多了一次屈辱的败局。
常生修为尽失,成为凡夫俗子,龙霄再去挑战已经没有了意义,即便他以后找机会杀掉常生,他的名声也将永远在斩天骄之下。
人们提及的时候,只会承认天骄擂的魁首是常恨天,而非他太子龙霄。
“我不甘心!”
龙霄怒发冲冠,满心的怒火却无处发泄,这股邪火憋得他快要发疯。
“胸襟伟岸,方为男儿气概,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龙无夜拍了拍儿子的肩头,留下一句教诲,至于龙霄能不能理解,能不能看透,连他这位父亲皇帝也无能为力。
心魔已生,只能自己去剔除,外人帮不了忙。
“想要出气,很简单,夺走他的一切,包括性命。”
当龙家父子返回看台,龙夜阑点手唤来龙霄坐在身边,开导道:“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龙家太子,将来的东洲皇帝,一位威仪天下的帝王,无需为一段失利的战斗而念念不忘。”
“姑母!我好气啊,他明明不是凭着真本事赢我!”龙霄气得嘴唇发紫,捏起的拳头始终在颤抖。
“霄儿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可惜那斩天骄成了一介凡人,我龙家总不能无缘无故去杀个凡人解气。”龙星剑无奈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叫吃一堑长一智,霄儿从修炼至今顺风顺水,没有过任何挫折,这次吃亏不算坏事,就当买个教训。”龙星海开解道。
“二位伯伯说得没错,但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龙霄在长辈面前变得更加委屈,盯着百鸦船的眼里遍布恨意。
太子如此模样,其他长辈自然心疼,不过皇帝龙无夜却暗自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娇宠的儿子,尽管修为高绝,这心胸实在狭隘了一些,难成大器
“霄儿不急,若你心有气愤,等东洲擂结束去杀了他便是,谁敢拦,就是与我龙家作对。”龙夜阑凤目一翻,杀气隐现。
“擂台上决出的胜负,事后再去杀一个凡人,有些说不过去吧。”二爷龙星剑咂舌道。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二哥是不是忘了,那小子用什么赢的我家霄儿。”龙夜阑冷冰冰的说道:“他胆敢豢养那等凶兽,本该死罪。”
提及凶兽,龙家几位元婴强者全都默然不语。
始终不发一言的大爷龙哲天缓缓收回了催动到极致的感知,摇了摇头,道:“只此一头,应该被他收了起来,究竟用的什么办法,居然能收纳大妖龙虱。”
“灵兽袋?”龙星海道。
“寻常的灵兽袋根本困不住那凶兽,更何况一头失去控制的大妖龙虱。”龙哲天望向百鸦船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自语般说道:“没有任何金丹修士能将大妖龙虱收入灵兽袋里,除非是,封印”
常生用什么办法封印的龙虱,龙家人不得而知。
不过龙霄对于常生的敌视,已然变成了丹王对于常生的敌视。
放出龙虱这种龙家的禁忌之物,常生注定将成为龙家的死敌。
扶摇峰上,常生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龙家的敌人,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只要他的兄弟醒过来,那么这次东洲之行就算圆满。
至于自己的修为尽失,比起苟使的命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百寿丹只能吊命几年时间,以后要想办法如何让你痊愈才行。”常生道。
“能活几年算几年,我不在乎,只要能打架就成了嘿嘿。”苟使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精神了不少。
“得到了百寿丹,也算圆满,接下来的元婴擂台,我们旁观就行了。”温玉山安慰道,等看完元婴之战,他会驾着百鸦船远离东洲,就此远行,去寻找能帮助常生重新修炼的办法。
天光放亮,清晨时分。
龙哲天再次出现在擂台,高声宣布金丹境界的天骄擂比斗结束,元婴境界的东洲擂正式开始。
看过一次精彩绝伦的金丹之战,四周的修士变得越发期待,热议不止,周围热闹了起来。
元婴擂台的规则比较宽松,奖励倒是算不得惊人,比斗以切磋为主。
就当人们认为接下来的元婴擂台不会爆发出太大的火花之际,灵羽楼上忽然传来滚滚喝声。
“元婴之争的奖励实在寒酸,老夫加些彩头。”楼主闫鸿山洪声喝道:“这一届东洲擂元婴之战,谁为魁首,谁便是我闫家之婿!”
第392章 苦心
一句闫家之婿,震惊了所有人。
闫鸿山这是要拿自己的女儿当做筹码,钓一条真正的金龟婿。
东洲擂,变成了招夫擂。
出人意料的消息,周围的众人甚至尚未反应过来,就连擂台上的龙哲天都一时错愕。
“闫楼主此言当真,灵羽楼难道要借东洲擂择一位贤婿?”
龙哲天错愕后出言询问。
事关灵羽楼的大事,他这位龙家大爷必须问清楚才行,否则一旦惹起事端,必定麻烦不断。
灵羽楼不属于任何大洲,终年漂浮天上,实力非同小可,一旦择婿,必定无数人打破头也要争上一争,而东洲擂原本的元婴切磋,很有可能因此而变成元婴恶战。
谁都知道闫家的实力超然,财大气粗,如果成为闫家之婿,日后将有可能继承灵羽楼这份天大的产业。
“一言九鼎!”
闫鸿山站在灵羽楼上洪声说道:“我闫家择婿,必须要人中龙凤,没有点能耐的就别来献丑了,小女不才,已然结婴成功,她的夫君,不可能是废物。”
“闫家又出元婴!”龙哲天低呼一声,很是意外,接着拱手道:“恭贺闫楼主后继有人。”
闫鸿山哈哈大笑,拱手客气了几句,他与龙家强者熟识,这次来东洲擂的目的就是来选女婿,而且这个女婿必须是元婴中的最强者才行。
“闫雨师成了元婴?灵羽楼的实力这下更强了。”
四周无数修士议论纷纷,一时间擂台周围无比热闹。
“不止一个闫雨师,人家这次来招女婿,摆明了要强强联手,选一个元婴中的最强者当女婿,灵羽楼的实力将变得更加可怕。”
“谁最有机会成为闫家女婿,在场的元婴高手可不少。”
“这可说不准,龙家的高手多,西圣殿的强人也不少,还有北州高手也有机会。”
“这下热闹了,还以为元婴擂台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东洲擂如今变成了招夫擂,怕是元婴登台也得全力出手吧。”
“何止全力,成了闫家的女婿,不知有多少好处,元婴都得拼命!”
“看热闹吧,这次来对了。”
“不对啊,闫家不是有女婿吗,听说闫家早与千云宗有婚约,闫雨师的夫君不就是千云宗的斩天骄吗?”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灵羽楼的楼主亲自到千云宗悔婚,婚约都撕了,闫家和千云宗已经没有关联了。”
“即便没有关联,那也是曾经的未婚妻吧,就这么被人争来争去,好说不好听啊。”
“那能怎么办,谁让他斩天骄没有修为,登不上元婴之擂呢。”
四周的议论,渐渐提及了千云宗的小师叔,当年的婚约,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四周热闹纷纷,千云宗内却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开口。
所有千云长老的脸色都在变幻不定,有人脸色憋得通红,有人满脸阴沉,也有人面白如纸。
闫鸿山一句人中龙凤,摆明了是在打千云宗的脸。
闫家什么时候去找女婿没人介意,偏偏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选女婿。
或许人家闫鸿山要的就是这份时机来选出最强的女婿,但对千云宗来说无异于一次羞辱。
招夫擂,羞辱的是千云宗的小师叔。
“闫家过分了!在这种时候宣布招夫擂,摆明是看不起我们千云宗!”
姜小莲气得破口大骂:“跟我们悔婚,然后去招元婴女婿,看不起人就明说!原来灵羽楼主是这种小肚鸡肠的小人!我呸!”
姜小莲的声音虽然很大,却传不出去多远,隔着一座巨大的擂台,不用灵力增加音量的话,对面的灵羽楼根本听不见。
姜小莲在替常生打抱不平。
家丑不外扬,这是人家闫鸿山帮着千云宗在外扬家丑,而且还是在汇聚了无数修士的东洲擂上。
作为曾经的婚约主人,常生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微微皱眉。
在他看来,闫鸿山的举动谈不上对他的羞辱,婚约已经取消,闫家的女儿找谁成亲与他常生已经无关了。
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不是闫雨师在招夫,而是闫鸿山在招婿。
谁得魁首,谁就是闫家之婿。
这种情况下,任何元婴高手都有机会成为闫雨师的夫君,这种结果在常生看来绝非闫雨师的意愿,应该是她父亲的一意孤行。
闫家为何要急着招婿?
而且要挑最强的元婴强者?
难道闫家就不在乎闫雨师的感受?
虽然不是夫妻,但常生与闫雨师之前仿佛心有灵犀,他不认为闫雨师是那种喜欢攀附强者的人。
那是个倔强的女子。
倔强到不肯屈服任何人的女子。
“闫家婿,倒是有趣。”凤辇上,张填海的目光带着玩味之色。
“闫老头搞什么名堂,招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