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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一生一爱（17）
等了好久，听着里面小余儿嗷嗷的嚎叫声，却迟迟不见皇上过来。却突然，窗外一时间的由明转暗。紧接着，响起了一计惊雷。“要下雪了？明明方才还是晴好的天气吗？”容珠走到窗前，霎时大惊。她不禁奔出宫殿，来到露天地下。只见，天空中太阳被月亮完全遮住，大颗大颗的流星倏然滑落，仿佛黑夜突然降临。眨眼间，已经有豆大的雨珠打在容珠的脸上。二月天，怎么下起了雨来？容珠正在纳罕，天空又突现几道闪电，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雷声。容珠的心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翘首等着，盼着，却始终不见皇上的影子。
终于，梨儿回来了，一脸的焦急无奈，“娘娘呀，大事不好了！坤宁宫那边，皇后娘娘出了大事儿了！皇上在那边都要发疯了！”
“梨儿，你不要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容珠的心拧成一个结儿。
梨儿大口的喘着粗气，“皇后娘娘她，她，今儿早起，肚子疼痛得要死了一般。结果，宫女服侍她小解，她，她排出了一个死胎！当时，皇后就昏死了过去！现在还没醒过来呢！那边，那边，现在都要乱死了！皇上闹着，说皇后要是活不过来，他就陪着去了！娘娘，你说，这可是怎么好啊！”
容珠已经定在那里，分不清她脸上湿漉漉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内心是震惊还是恐惧。小红不是在那儿守着的？怎么还是成了这个样子？她不停的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也许，她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却听梨儿回复说，“好像是，昨晚上有两个嬷嬷趁着小红不在的时候，给娘娘揉捏了一下身子，用的力气大了一些。可巧，今儿，出了事，皇上要找出那两个人，早就不见了影儿！谁知道逃到了哪儿去？”
容珠摇头，踉跄的回成逸殿，杏儿正奔出来欲向她报喜，“生了！生了！余昭容生了！是个皇子呢！”容珠的耳膜就被婴儿的啼哭声震动着。她流泪的苦笑，“总算还是给皇上保住了一脉！蓉儿也算对得起您了！”便要冲入产房。这时，嬷嬷已经将皇子抱出来，呈给容珠。容珠的心顿时涌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暖暖的感觉，仿佛整个的空间都被填满了，她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岁月，希望的光芒，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力量。这就是母性的暴发吗？为什么，此刻，眼前的孩子就仿佛是她自己经历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带到这个世上的？容珠觉得，总算还有他，让她可以相信，活着是件美好的事。这是她的孩子，是她与小余儿，与皇上，三个人共同的孩子。也许，将来，他也将是大明朝的第十六位君王，大明的中兴之主。想到这儿，容珠由衷的笑了。她抱起孩子，护着他，对梨儿命令道，“速去坤宁宫向帝后报喜，皇长子出生了！”梨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赶往坤宁宫。
这边，依旧混乱。张嫣已经苏醒，却不哭，不闹，只是默默的垂泪。仿佛已经麻木，再没有任何的意识游离于体内。皇上依旧在疯狂的哭喊，“还我元子！苍天无眼！皇儿！”他撕心裂肺的声音，任人听了都会痛彻心扉。小红并一应宫人自然都成了待罪之身，跪了一地，听候发落。客氏在外间怒目而视的训话，“让你们不好好照顾皇后！出了事儿都没了声音！那两个人哪？谁知道，她们逃到哪儿了？快说！”
梨儿进来的时候，由王之坤引着进了内殿。客氏也跟着她一同进了去。梨儿怯生生的跪下，不像是报喜，倒像是报丧，“余昭容顺利产下皇子。”当下，众人的神经都是一震。包括皇上也有一瞬间的喜悦。他看看梨儿，又不忍的望了一眼张嫣，思忖片刻，却只道，“朕知道了。”便跌坐在床榻边，那种表情，分明是惆怅，又略带松弛，让人摸不透是喜欢还是不悦。
第六回 一生一爱（18）
张嫣的泪水又忍不住滚落。她想支撑着说，“皇上，快去成逸殿探视吧。”却根本无力发出任何声音。皇上看到了她挣扎的样子，更加心痛，忙冲梨儿道，“你快回去吧！还跪在这儿干嘛？”却听客氏冷冷的说，“万岁，方才天象大变，是有灾星降临人间。余昭容的皇子降生，偏偏皇后的胎儿就陨堕，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此话一出，皇上腾地站起来，怒发冲冠。他心中长久的疑惑终于揭开了！他一脚踹开梨儿，如同一只火把搭在绷紧的弓弦上，飞一般的冲向成逸殿。“灾星！孽种！是你克死了朕的元子！朕饶不了你！”众人来不及反应，皇上已不见了踪影。客氏的嘴角微微的翘起。张嫣拼力的抬头，伸出一只手，那一刻，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又昏死过去。
皇上赶到成逸殿，在容珠的笑容还凝在脸上的时候，他已经夺下了孩子，双手举过头顶。成逸殿的一应人等方才如梦方醒，齐刷刷的跪地一片，继而，磕头声如同捣蒜。容珠哭求道，“皇上，你要做什么？他是你的孩子呀！你怎么忍心！”她不顾一切的抱住皇上的腿，一时间，婴儿的哭声连同众人的哀求混成一体，搅乱了皇上的心。窗外，雷声复起，大雨倾盆。皇上仿佛有所触动，渐渐平静下来。他托着婴儿的手缓缓的放下来，婴儿便被他抱在胸前，他的眼睛落在孩子的小脸上。这时，孩子突然停止了哭，睁开了小眼睛，吐吐舌头，裂开小嘴，一口涎液顺着嘴角淌下来。皇上看着孩子发呆，耳畔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也是他的孩子！是的，这个也是他的皇子！上天毕竟对他不薄，在他失去了最爱的皇儿之后，仍旧能够给他一剂安慰的药，让他可以有些许补偿性的满足。容珠的心终于放下来，生怕皇上又会反悔，马上站起身，将孩子抱在自己怀中。皇上怔了怔，道，“蓉儿，好生照顾皇长子。”说完，便转身走了。
坤宁宫这边，太医忙乱的为张嫣诊治自不必说。客氏大约已经完成了使命，便回了宫。留下小红打理这里的一切。皇上过来守着张嫣，直到她醒来了，急切的询问余昭容的孩子怎样了？皇上回答，“一切安好。”张嫣才放下心来，任泪水流淌着，意识又昏沉起来。迷茫中，听见皇上在耳边重复，“珠儿，你放心，从今以后，朕只跟你一个人生孩子。你快些好起来，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有好多的机会。你千万不能狠心的丢下朕一个人。朕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朕不能没有你呀。……”于是，张嫣的泪水中，苦涩里泛着点点甘甜。
数日后，张嫣的身体恢复了一些。终于，赶上某一个时刻，王之坤偷偷的求见了她，对她说了一些话，当下，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仍旧免不了的震动。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实在是难以置信的。她含泪叹息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王之坤道，“娘娘，事实摆在眼前，您不信也没有办法呀！”张嫣摇头，“我与她一同长大，却从不知，她的心机竟是如此的重啊！”王之坤安慰道，“好在娘娘终于认清了她，以后也就可以防备着些。”张嫣望着王之坤，感激的说，“小东西，这次亏了你，救下了她们。我在这儿先谢过了。”王之坤慌乱道，“娘娘这是哪里话？折奴婢的阳寿吗？”张嫣道，“我说的话发自内心。多年来，明着，你是魏忠贤的人，背地里，处处替我考虑。我心里清楚。”王之坤不好意思的，“娘娘，奴婢一来是仰慕您的为人。二来，不也是为了小竹那丫头吗？她是娘娘您的人，我自然也就嫁鸡随鸡呗！”张嫣笑道，“好吧。他日，本宫做主，就把小竹名正言顺的赐给你做妻子。”王之坤听了，当下跪地，“娘娘，可别！奴婢求您了！千万别！奴婢——奴婢都已经是个废人了，可别耽误小竹一辈子了！奴婢这么的守着她，就知足了。将来，娘娘要是有心给小竹指个好人家，奴婢就谢您的大恩大德了！”张嫣心中只是慨叹，世间真性情，果真如此令人动容？可为什么，她一直信任的人，却可以这样的伤害自己呢？她不肯去相信，但是，又无能为力。事实毕竟是无法抹去的。
这日以后，张嫣打发小红回成逸殿。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回 一生一爱（19）
一个月后，张嫣身体康复。小产之后，第一次走出坤宁宫，头一遭去的不是乾清宫，不是成逸殿，而是径直赶往浣衣局，从水牢房里带走了两名女囚。两人见了张嫣，恍若隔世。彼此无需过多的言语，倘若说，唯有患难可见真情，张嫣与小竹、小荷之间的情感，已经是世俗的任何力量也无法动摇的。也许，面对名利，地位，有时候，亲情，也难免变质。但忠诚，却可以冲破尊卑血缘的界限，获得永恒。就像当年，翠儿割脉救主，小薏生死相随，茫茫人海，可以得遇如此的红尘知己，也算不枉此生了。回到坤宁宫，屏退了诸人，张嫣紧紧握着两人的手，只能说出一句话，“苦了你们！”小竹、小荷流泪摇头，“娘娘，我们没用！害得你失了皇子。你罚我们吧！”张嫣一字一句的说，“什么都不要再说，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张嫣的亲姐妹！此生，再无尊卑之别。人前，你们称我为皇后，人后，你我姐妹相称。”小竹小荷听了，拥着张嫣抱头痛哭。
次日，张嫣带小竹、小荷前往成逸殿探视小皇子。成逸殿一应人等跪地接驾。张嫣礼仪性的道“平身。”便坐在殿上。对于小竹、小荷的突然现身，众人都是惊讶。容珠道，“小竹姐姐，小荷姐姐，你们回来了？”小竹、小荷冷着脸不答，却把目光冷冷的盯着小红。登时，小红双膝发软，跪地不起。小荷上前一步，俯视着小红，“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俩个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吧？”小红低头不语。容珠摸不着头脑，看看小红，又看看小荷，又转头望向张嫣。只见张嫣面色平静，示意余昭容，冯贵人退下，继而对容珠道，“小妹，姐姐自问待你不薄啊。”容珠摇头道，“姐姐，你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保护皇长子，有错吗？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是他克死了你的孩子？”
张嫣冷冷的说，“我的孩子死在谁的手上，你应该清楚。我大致能猜得到，你心中的打算。为了皇长子能够顺利的册封太子，就必须为他扫清最大的障碍，是吗？”
容珠的头嗡的一声响，这样的话是从张嫣表姐的口中说出的吗？她何时也如此不可理喻！突然，她意识到，定然有一些事发生过，只是，她被蒙在鼓里。她的眼光扫过小红，扫过小荷，心中大致有了轮廓。难道是小红做了什么？害得表姐如此误会自己？难不成表姐的孩子死在小红的手上？她越想越觉得可怕。
张嫣见她沉默，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透彻，便轻轻的起身，道，“方才我已见了皇长子，觉得他很是可爱，乃太子的最佳人选。我会让你如愿的。只是，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姐妹之情。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径自走出宫去。小竹小荷狠狠的剜几眼小红、容珠二人，随张嫣一同离去。
容珠真的崩溃了。她指着小红的鼻子，痛哭流涕，“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你说！你说！”
小红出奇的冷静，只道，“小姐，我自问，所做的一切，都没错。你若是怪我了，我也认。你想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我都依。”
容珠点点头，“好，那总要让我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该死！”
小红道，“我恨她！我从来就恨她！她没有入宫之前，我就恨她！恨她夺去了少爷的心。恨她的存在，让少爷无视我的感情。但是，我忍了，我以为，只要能守在少爷身边，哪怕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快乐的过日子，我也知足了。可是，她不负责任的入宫了。她不仅伤了少爷，也把我的希望都打碎了。少爷为了她，离家出走，了无音讯。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凭什么？难道，她生来就是高贵之身，而我只能做个背地里哭泣的奴婢？连填补空白的机会都轮不到我吗？既是这样，我也不能让她的日子好过！”
“所以，你就害死了她的孩子？”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不过是编个瞎话，把她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奴婢骗走，让她们掉进奉圣夫人的罗网。此后，她身边没个靠得住的人，随便哪个老妈子一下手，她的孩子就没了。”
第六回 一生一爱（20）
容珠心中明了了一些，“我还纳罕，为什么有你守着表姐，她的孩子终究是没有保住？原来，你也是凶手啊！”她不停的点头，“怪不得，当年易氏临终前说过一句，提防眼前人，看来，果真不假呀！”
小红笑道，“小姐，有些事，你明白的太晚了。其实，易氏也是我为成妃选的，你忘了？”
“你？”容珠气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小红又说了一句，更要把容珠抽空的话，“小姐应该也不会忘了，当年，成妃的孩子吃了王太医的药，明明已经好了，怎么突然又中毒身亡？”
“难道，也是你，是你下的毒手！”
小红轻轻的点点头。
容珠再也无法容忍，挥手向小红扑来。小红任凭容珠踢打自己，毫无反应。待容珠终于发泄够了，她才捋起额前凌乱的碎发，抹去脸上的泪水，“小姐，我是做了一些事，让你失望了。但是，扪心自问，我对你却是忠心耿耿。奉圣夫人面前，我为你周旋了不少。恐怕，从此以后的事，都要小姐你一个人面对了。”
容珠的脑中就映出了从小到大，与小红的点点滴滴，慨然而叹，是什么，让眼前人变成了一个魔鬼？是爱吗？是恨吗？还是人无法超越的心魔？她终究不忍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于是，容珠强忍着痛，挥挥手，“你走吧。我不能留你在身边了。出宫后，你找个合适的人家，好好做人，把哥哥忘了吧。”
小红不相信的怔了一下，又释然了，“小姐，你的性子过于宽和容忍，这不见得是件好事。以后，你的日子恐怕会很惨，小红保护不了你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奉圣夫人不会留着这个皇长子，你最好别以硬碰硬，以免吃亏。”说完，就缓缓的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狂笑着，仿佛要将压抑在内心的苦闷一朝发泄殆尽。
这日的晚间，宫女通传，奉圣夫人派人送来一件礼物给贵妃娘娘。只见两个太监呈着一个木质红漆的盒子进来。容珠的心一紧。不敢打开来看，只是收下了，命人打赏了太监，送走了两人。容珠指指盒子，道，“梨儿，你打开来，看看是什么？”梨儿不敢动。杏儿自请道，“我来！”便走到桌边，缓缓的按动机关，当下，捂住嘴，大叫一声，昏倒案边。梨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连连干呕：盒子里呈着的赫然是小红的首级，眼睛是睁着的，仿佛依旧有好多未尽的心愿留在世上。容珠早已预料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