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正要继续发脾气,听见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喊,“九千岁呀,不好了!”
“慢慢说!窝囊样子!都不成器!”客氏骂道。
那人喘口气,道,“孙,孙承宗,从河北一路往京师进发,收敛了好几千人了,就要,就要打到京城了!”
当下,众人的心里都是一凉。客氏也神气不起来了。她自言自语的说,“难道就这么完了?”
崔呈秀又小声的补充,“这才来了一拨人,辽东的兵呢,民间*农民叛军的军队呢,恐怕也都蓄势待发了。”
众人都是点头,窃窃私语。
魏忠贤咳嗽了一声,在椅子上摆正了姿势,正色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谁登基有什么不同?我从小看他长大的!一个除了种花弄草唱个酸曲,写个破诗的小娃子,能兴起什么风?我还真就不信了,没了我,这大明朝能运转下去!”
听了这话,他的这群手下也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询问的眼神望向魏忠贤。
魏忠贤点点头,命令道,“速去通知文武百官。就说,皇帝驾崩,令其文华殿集合候旨。”
众人领命欲走。客氏见魏忠贤也起身,忙道,“你这又是去哪儿!”
魏忠贤没好气的说,“还能去哪儿!去乾清宫迎出皇后,主持大统!”
第九回 眷恋人间(10)
这一次,魏忠贤,客氏都很客气,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魏忠贤道,“群臣已经在文华殿恭迎皇后娘娘,主持大统,宣读先帝遗诏。”
张嫣微微一笑,冲小竹小荷道,“可以走了!”王之坤此时,站在客魏的身后,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了。
张嫣步步走上丹墀,坐在垂帘之后。小竹小荷站在她的身边。魏忠贤,王之坤站在大殿御座两侧。王之坤转头望着张嫣,张嫣点点头。王之坤于是冲殿下群臣喊道,“众卿家免礼平身。宣信王——进——殿!”
片刻之后,信王来至殿中,叩见皇嫂千岁。两个宫女从垂帘后走出,每人手上捧着一个金盒。小竹将金盒交给魏忠贤。魏忠贤打开,取出圣旨,挥手展开。顿时,殿下群臣齐齐跪地,“万岁万万岁!”
魏忠贤高声朗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膝下无子,遵‘兄终弟及’之祖训,以皇五弟信王由检嗣皇帝位。钦此。
群臣山呼万岁。
由检立在殿内,起身。不肯接旨。群臣劝谏再三,由检接旨。小荷将金盒交给王之坤,打开来,是一件崭新的龙袍。
明天启七年八月丁巳,信王朱由检继承皇帝位,改次年为崇祯元年。
由检继承大统后,原信王妃晋升为皇后,迁居坤宁宫。先帝的后妃、选侍依祖制迁宫。周氏笑问张嫣,“皇嫂,其他的妃嫔都已经迁居了安寿堂。您是喜欢慈庆宫,还是慈宁宫呢?”
张嫣道,“就选慈庆宫吧。那里有个园子,我挺喜欢的。再者说,我也好和庄太妃做个伴儿。”周氏点头应下,吩咐宫女伺候张嫣迁宫。
张嫣随意的问道,“可知,容皇贵妃迁居到了哪里?”
周氏迟疑了一下,黯然道,“我还因此事问过陛下。我的本意是,慈庆,慈宁两宫,由皇嫂任选,余下的一个,就留给容皇贵妃。可是,陛下说,除了您,其他的妃嫔选侍都要迁居安寿堂。我也就,安排了容皇嫂住进了安乐堂。”
张嫣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当晚,张嫣住进了慈庆宫正殿。临睡前,她终于命小竹小荷呈上先皇密诏,张嫣跪地接旨,双手缓缓撑开黄绢,登时大惊,“皇上!”她险些跌倒,一字一句的念着:朕百年后,容皇贵妃生殉。
张嫣任是冰雪聪明,此刻,也再难以理解先皇的意图。难道,是当年册立了皇三子为太子,皇上怕其生母干政?难道是皇上早已经知道了,蓉儿与由检之间曾有过的往事,生怕信王登基后,会与蓉儿再续前缘?还是,皇上对蓉儿生前眷恋,死后不舍,才要她追随他而去呢?张嫣真的难以明了了。她含泪将圣旨轻轻的卷起,重新放入金盒之中,命小竹小荷好生收好。小竹小荷领命而去。当晚,张嫣辗转难眠,终是想不通透。
迁宫次日,周氏来叩拜张嫣。行了礼节,张嫣让她坐在身边说会儿话。张嫣拉住她的手,当下就愣了。她的手上戴着一副手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不需要用力的思考,便可以知道它曾经的主人是容珠。张嫣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弟妹,你嫁入信王府时日也不少了,五弟他待你如何?”周氏十分满足的说,“由检他待我很好啊。我与他相敬如宾,锦瑟和谐。”张嫣点点头,“那就好。”又笑道,“如今啊,他可是皇上,你要学着做一个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气度。比如,他日,若皇上有了妃嫔,你要包容他,鼓励他,因为,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他也是天下万民之主。”说到这儿,周氏却黯然低下头,不说话。张嫣以为自己说的重了,忙转圜道,“其实,倒是也不急。皇上若是整个心思都在你这儿,也好。”周氏忙说,“皇嫂,我可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啊。我不过是,担心皇上而已。”张嫣纳罕。周氏解说道,“自从登基以来,皇上夜夜批阅奏章到深夜,坤宁宫从来没有来过。我真的怕他身体吃不消啊。”
张嫣点点头,道,“原来这样。也罢。你是皇后,该关心的时候也要关心。他不去坤宁宫,你也可以去乾清宫探望他。是不是?”
周氏破涕为笑,低下头。
这时候,外面通传,皇上驾到!周氏忙站起身,准备见驾。
第九回 眷恋人间(11)
由检阔步而入,不及周氏行礼,已对张嫣先行躬身施礼,“臣弟见过皇嫂千岁。”
张嫣笑道,“还臣弟呢!如今,你是大明朝的皇帝。以后啊,不必对我行什么礼节。”又指指椅子,道,“皇上坐吧。”由检坐下来,周氏向其躬身笑了笑。
张嫣道,“我方才听皇后跟我诉苦,说皇上一心只在朝政上,冷落了她呢。”
由检不好意思的笑笑,“臣弟承蒙皇兄皇嫂的信任,将大明的重担托付与我,臣弟不敢不全力以赴。”
张嫣点头叹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会扪心自问,我今日为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先皇留给你的,不是一代盛世,你只要勤政就够了。他给你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外有蛮夷虎视眈眈,内有乱民四起,官僚弊政。你的担子不轻啊。”
由检由衷的感激皇嫂对他的理解,他坚定的带着少年人的傲气昂首笑道,“皇嫂不必多虑,朕心中自有主张。朕保证,要尽力做一代明君,做我大明的中兴之主。相信,在皇嫂有生之年,不会为了曾经拼力助朕继承大统而悔恨。”
“好!”张嫣点头赞许,“有皇上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如今,摆在皇上面前最大的事儿是什么,皇上心里该是清楚的。”
由检点点头,道,“朕明白。皇嫂放心,朕自有主张。”
张嫣笑着点头,“成!从今儿起,我就在这慈庆宫里头,看着你在前面大展身手了。”
由检道,“请皇嫂试目以待,敬候佳音。”于是,又寒暄数语,帝后请辞。
临行前,张嫣又叫住由检,道,“有件事,我要征询一下皇上的意思。我想让容皇贵妃迁居懋勤殿,也好给我做个伴儿。皇上可有异议?”
由检的脸色登时一变,转而笑道,“皇嫂既然这么决定,朕无异议。”说完,便走了。
这日,容珠从安乐堂迁出,住进懋勤殿。她没有去慈庆宫拜见张嫣。也没有派人向张嫣请安。
次日,张嫣来看她,问她可是安置得好。容珠一脸不屑的说,“皇太后是来寒碜妹妹的?”张嫣脸色顿变,道,“你似乎怨气不小。”
容珠笑道,“我能有什么怨气?我这一生,若要是有怨气,早就气死了,还能挺着活到今天,等着姐姐的怜悯?世上的好人都被姐姐做尽了,感激您的人,天底下不可胜数,也不少我一个。”
张嫣将头转向窗外,看着落叶萧萧而下,轻声道,“我自问,从来做事,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列祖列宗。至于沽名钓誉之念,没有过。”说完,便转身而去。
容珠望着张嫣的背影发呆,她自问,难道她这不堪的人生宿命,也是自己情愿的吗?她一生最钟爱的人,恨她入骨。以至于,本应该属于她的一个皇太妃之位,他都不肯为她正名。她忠诚侍奉的夫君,至死也不肯抛出一丁点卑微的爱恋施舍给她,好容易立了她的皇儿为太子,却只是把她当作生子的工具。她的亲生骨肉,临终时候,没能见过父皇一眼。就连最后的岁月,她放下尊严请旨去乾清宫探望,也一律被驳回。此生,为什么她偏偏要活得如此卑微,龌龊,如此的凄凉,苦楚,不堪回首啊!可偏偏,未来的岁月,她最钟爱却没能相守的人,登基做了皇帝。而当他可以如此绝情寡意的对待自己,她竟然依旧难以抗拒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依旧无法克制心中的思念和爱恋。难道,这也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未来之路,终将如何自处!她黯然伤神。 。 想看书来
第十回 回首尘缘(1)
自从那日皇上来慈庆宫拜见张嫣之后,小竹小荷两个人多了一项任务,去前朝打探消息,随时禀报。这日,两人一脸无奈的走进来,劈头便是一通抱怨,“娘娘啊,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张嫣笑道,“可是前朝有了什么消息?”
小竹道,“皇上的心思啊,真是比海底的针还深呢!您说,他登基快一个月了,不单不惩治那个不忠不贤的阉人,反而礼遇有加。昨儿那个人请旨要辞官归乡,皇上极力的挽留,说,先皇尸骨未寒,魏卿怎可让朕如此不义?于是,让那人安心的在朝辅佐他政事,千万别动什么辞官之念。”
张嫣微笑点头,不做表态。
小竹道,“娘娘,莫不是,皇上他,也是个怕事儿的人!根本不敢动人家?”
小荷却摇头道,“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是不能认同了。皇上虽说是尽力的留下他,不过,却准了他辞去东厂总管太监的请求,说,厂公多年辛苦,这些体力活儿让年轻人做也好。我看,皇上心里可是有自己打算的。”
张嫣微微颔首道,“客氏不是也请旨出宫吗?皇上怎么说?”
小竹小荷却不约而同高兴的说,“这个呀,皇上可是答应的很痛快。下令以宫廷大礼送奉圣夫人归其私邸,此后,俸禄不变。让客氏回去安心养老。”
张嫣道,“那客氏什么时候出宫?”
小竹道,“该定在明天。方才,我听见咸安宫的宫女说,客氏把先帝爷的乳牙,胎发,指甲都拿了出来,在香炉里头焚烧了,还哭了好一阵子。”
张嫣听了,心中也是黯然。这时候,周皇后带着宫女来给张嫣请安。张嫣让她坐下说话。
寒暄了数语,周皇后向张嫣报告了明日她将主持大礼送客氏出宫的事儿,问张嫣可有什么交代的。张嫣笑道,“你定夺着办就好了。”却转开话题,小声道,“那日,我建议你去乾清宫的,你可是去过?”
周皇后脸红了,不回答。张嫣也就不再问。这样,又说了一些话,周皇后便告辞。没有回坤宁宫,却径自来到了乾清宫。在门口等了通传,太监出来说,“娘娘,皇上召您进去。”周皇后于是款步入内。
由检正在批阅奏章,王承恩侍立在侧。见了周后,由检微微一笑,道,“爱妻来了。坐吧。朕还有好些事没有忙完,先让王公公给你找几本书看。”周后笑着点头,便在一旁坐下了,接过王承恩递来的一本书,静静的读着。这样,时间慢慢的流逝着,相互间竟也无话。偶尔皇上询问王承恩一些问题,王承恩据实回答,皇上觉得对的点点头,有的摇头不语。
这样,到了饭时,太监传饭。周后同皇上共进了一餐饭。皇上再度批阅奏章。周后自觉无趣,便去寝宫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于是,踱步出来,到了书房,见皇上依旧在忙着。便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的坐下来。
这时候,听见外面的太监进来传话,“魏公公求见。”
皇上道,“快请进来。”
魏忠贤迈着方形步子,走进来,向皇上皇后跪地磕头,“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
“平身!”皇上摆手。这时候,却是一愣。魏忠贤的身后跟着十来名妙龄女子,都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面容姣美,妩媚动人。皇上的眼光不自觉的就落在她们的身上。
魏忠贤见状大喜,笑道,“万岁爷,您登基日久,不见选妃,老奴特从民间物色良家女孩十名,供万岁爷享用。”
皇上闻听大笑,“好!那朕就笑纳了!多谢公公!公公果然贤臣!”
魏忠贤听罢,十分受用,告辞退去。
此刻的周后,十分尴尬的望一眼皇上,又看看这些妙龄女子,虽是尽力克制,终究难免不悦,想到当日张嫣劝慰自己的话,总算有些许释然,便对皇上躬身施礼道,“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就先回坤宁宫了。”皇上沉吟片刻,点点头。
待周后出去了,皇上来到诸位美女之间,顿感周身酥麻,意识有些许的中断。但是,他尽力的克制住欲念,对王承恩道,“王公公,把她们带到别室,搜身。”
王承恩一听,乐了。忙引着十位美女下去。不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呈递上一银盘的药丸。王承恩道,“这些都是宫中常见之物。”
皇上尽力的忍着,喝道,“常见!我告诉你,从崇祯一帝开始,后宫再不允许出现类似之物!你明日着人搜查,悉数焚烧,不得有误。”
王承恩唯唯叩首,又道,“那几个女子?”
皇上道,“迁居安寿堂。”
王承恩应声道,“是!”便领命下去。
皇上自觉圆满,于是,命人准备车驾,前往坤宁宫。
周后此时正在垂泪。闻听皇上到来,开心的迎上来,刚要见礼,却被皇上一把拥入怀中。
周后破涕为笑,“臣妾以为,以为皇上会……”
皇上摇头,抚摸着周后的头发,柔声道,“你我少年夫妻,共同患难。朕之心中,岂可容得他人?你不要多心。朕会尽量的周全你,但是,万一冷落了你,你也要从大局着想,不要怪罪于朕。毕竟,朕的心中,更多的是我大明的江山。”
周后不住的点头,“臣妾明白,臣妾都明白。”
皇上叹道,“国有贤后,圣心无忧。你终将会与皇嫂一样,成为我大明一代英后。”
周后羞涩的说,“臣妾哪里有那么好呢?”
皇上不再说什么,一把抱起她,向寝宫走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回 回首尘缘(2)
次日,皇上将魏公公所赐的美女打入冷宫的消息传入魏府。魏忠贤十分纳罕。正当此时,宫里又下达圣旨,皇上将于次日在乾清宫赐宴招待魏氏一族。魏忠贤更加摸不着头脑。这小皇上,究竟是要敬着自己,顺着自己,还是有什么阴谋?难不成是要给自己一杯毒酒,重演一场鸿门宴?想到这儿,他倒吸一口冷气。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埋。本公公还真是不惧怕你。就让你小皇上看看,我魏氏一门,非忠即贤,非公即伯,就连我的小侄孙儿也是太子太保之衔。以我在朝中的显赫地位,你难不成还能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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