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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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一局残棋
深山。午夜。
昏黑如一团浓墨!
静室内,烛影描虹。
但奇怪的是——这室内无桌无椅,正中却有一奇大木台,形作长方,奇柚所制,似棺非棺,不知内藏何物?
只在纱窗之下,有座雅洁胡床,可卧可坐,极是宽敞。
这时,一位中年文士与俊美书生,双双盘坐床中,在那里聚精会神,围棋布于桌上。
暮然间,夜风一阵,呼啸雨来。只听窗棂“吱”的一声,烛焰几下跳动,室内顿成漆黑!
“生儿,快把蜡烛点起来,为父这步棋非常要紧,不然的话,会变成一局残棋!”
“……”出人意外,他的话竟似泥牛入海,毫无半点回音!
“生儿!你……你……你!”
“你”字未落,紧接着一声惨嘶,其声凄寝,惊人毛皮!
随听那棋子乱滚,衣襟曳曳有声,一场骚动,浓黑中又出现一点火光,中年文士终于虹烛点着……
“儿呀!你……你……你难道死了嘛……”两行痛泪,犹如倒泻天河。眼望爱儿,他简直吓呆了!
原来那俊美书生,还好好的端坐原地,姿态表情,分毫末变,但已全身僵硬,寒冷如冰,更可怕是——那一张俊脸,除“眉心大穴”之外,全变成晶莹如玉的怪绿!
“飕!飕!飕!……”中年文士一怔之后,马上十指如风,神技绝功,连点了爱子身前要穴!
可是点穴没有用!
双手狂颤之中,旋自怀内取出半撮药粉。
“起死神丹……总……总该有点效果!”心念中,粉弹入爱儿鼻内。
但是,神丹也没有用!
“完啦!完啦!”中年文士大哭出声道:“十八年来就怕这一天,不料试尽药方,他还是受了母胎遗传,‘噬心草’的奇毒!……”
一想到爱妻,他更似万箭穿心,突将双臂发力,朝着床面一撑,身形似电闪云飘,射到了室心木台之侧。
拄常理,他该双足落地,可是他不这么做,却将左掌贴着木台,上半身斜浮空中,原来两腿干细如柴,早巳风瘫残废!
随后,他更把右掌按住台面,真劲一催,触动了里面暗侵,那厚逾寻尺的木盏,立刻应手而开,一阵异香散满室内,中年文土又是面皮一扭,表情惨痛无比。
这是一具装置奇特的棺材!
里面透明琉璃,满盛药水,一位二十六七少妇,僵卧水中,她的美,美得无可形容,而且栩相如生,就像睡着一样!
但是她的脸,也是绿如碧玉,令人见而生怖!
“无尘!”中年文士哀叫了爱妻一声,喃喃诉道:“当年你赴了“雷霆剑客”杜天威之约,归家数月,生下生儿,想不到婴儿落地,你竟毒发而死,我当时一气,就想去迫凶报仇,不幸岔了真元,双腿皆废,这些年,一直隐居抚养爱子,希望他好好长大,但为怕毒性遗传,一直没教他习武……想……
想不到劫致难逃……他结果还是死了!”
饶是中年文士文武双绝,坚毅绝伦,面对着已死妻亡,也已心灰意冷,于是暗地咬着牙根,头一低,就朝棺上撞去——可是低头之际,他忽然发现一丝希望,因为爱妻的脸,已是整个变绿,生儿的“眉心穴”却还有一圈白色!
而且,几乎就在同时。
床上一声呻吟,清晰入耳,使他惊喜交加,忙不迭盖上棺材,身形如电一旋,坐回到原来位置。
爱儿脸上的绿色冲淡了,呼吸微微,已有生气。
“这真是奇迹……”
心念中,中年文士抓住对方脉搏,以无比内功,细诊八脉奇经:“嗯!还有六十天可活!而且毒聚丹田,如以无形真劲,恰到好处的点下,也许能迫出奇毒……”
原来这“噬心草”是一种人间罕见的植物。毒性奇特,可快可慢,且能游走全身飘忽不定,中年文士等了十几年,今日才碰上准确部位,正是良机不再,岂肯放松,立刻二指如飞,遍点周身大穴。
“我没有这个勇气,将毒性迫出之后,如无‘天山玉液’起死回生,仍虚脱而亡,倒不如让他活一天,算一天,到外面过一阵痛快日子,说不定还有奇迹出现……”
心念至此,他干脆缩回手来,暗忖如何打发爱儿离家,也免他人生一场,形同虚度,沉思下,陡听清朗口音,劈头惊叫道‘“爸,你为什么哭了?”
“我……我没有!”中年文士忙不迭以袖掩面。
“不对吧?你的眼泪都没有干呢!”
“这么……这是敲石取火。被烟熏了眼睛!”他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带过,同时双眉一轩,关切问遭:“生儿,你刚才怎么?可有什幺异感?”
“没有呀!”少年略一低岭,茫无所知的答道:头一晕,马上就……就睡着了“……”
“嗯,一定是下棋太久,所以瞌睡。”
“不,我一点也不困。”少年一望凌乱棋盘,“还是再陪你老人家,继续走两局……’“别下了!”中年文士手一摇,语重心长,正色说道:儿。你自小跟我念书,长到这么大,还没出门见过世面这样呆在家中,身体太……太文弱,应该出去走走。”
“真的!”
少年喜出望外,发出一声惊叫,但旋又眼光一动,掠过乃父双膝到:“可是……孩儿要侍奉父亲,现在不……不想去。”
“胡说!为父腿虽不便,身体极为健康,何况家中又有下人,根本用不着你。”一面说。一面扭转身躯,从座边木匣中,取出百两金叶,推向爱儿道:“这些钱带着路上用,明早起身,骑马就走!”
“是,是。”少年又兴奋,又感动,目视迭堆金叶;星目连眨遭;“不过这么多金子,孩儿用不了……”
“怎么用不了!外面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好听的,多得不可胜数,我命令你尽量花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文也不要剩下。”
“是。”少年点头中,恭敬的反问遭:“如果我用这些钱扶危济困,救助别人,你老人家,一定会高兴,对不对?”
“对,很对!”
少年的话,使乃父心头剧痛,几致再度垂泪,爱儿的资质奇佳,心地又如此善良,可叹年轻生命,已掌握于死神手中,而且毫不知情,对人生还抱着无穷憧憬!
中年文士不敢说穿这残酷事实,一切的仇恨怨毒,都和着血泪,暗自吞下。
“爸,我应该什么时候回家?”
“随便你!”
“随便我?”
“不错,但是有个限期,至少你要在外面游历两个月久越好!”
“那太好了!”少年喜极说道:“这么长时间,孩儿可以游遍名山,说不定遇上剑侠高人,学一身上乘武艺……”
“不准!绝对不准!”乃父声似焦雷,震得少年两耳生疼,一头玄雾,不由疑惑的反问道:“你……你老人家……不是讲过许多古代奇侠,要我效法吗!”
“你要效法他们的精神,习武却不可以”
‘为什么?”
“父命如山,不得违抗,没有什么理由可讲,”
少年又委屈,又惊奇,但有生以来,初见乃父大怒然不敢再问,于是默然起身,准备告辞出室。
中年文士自知太冲动了,际此生离死别关头,不由心上一酸,温言劝道;“孩子,习武的事,为父是答应,但我刚才讲过,其他的你尽管自作主张,只要你玩得痛快……爸就安慰了。”
“这个孩儿记下。”少年长揖之中,心情一轻道;“爸好好安歇,明天一早,我再跟你老人家拜别……’“用不着。”乃父挥手皱眉道:“为父不拘小节,无需这些俗套”。
“礼不可废,孩儿一定要拜。”
少年天性纯孝,定要坚持,中年文士本想再度拒绝,但目芒一瞟室心木台,居然点首道:“好吧,我儿一定要拜的话,就对这口——不,这座木台,多拜她几拜!”
少年觉得奇怪,但父命如山,连忙躬身屈膝,对木台三跪九叩行下大礼。
他不知道木台里面,长眠着他生身母亲。也不知乃父一身绝技,为血仇隐居多年,吞声忍辱。
拜毕后,少年满怀兴奋,室中亦回复寂静。
中年文士面前的红烛,只剩串寸来长,他恕地手掌轻翻,扇向烛光。但烛心那点残红,突冒出一股浓烟,它不仅不熄灭,反面更加明亮起来……
XXX
蓉山风景,天下一奇,距离少年故乡,地隔一千余里。
此刻星藏有隐,云霾述蒙,仅可见山隈内一座山庙,耸立于夜色之中,益显其幽深孤寂。
蓦地——劲风卷起,山啸如潮。飘浮的云影下,两道鬼魅身形着黑暗掩护,如闪电般乍地而来,眨眼间,已似鬼域幽魂森然面墙而立!
“是这里吗?”
“错不了!”
“那老匹夫真在里面?”
“当然…。,,”
“那么——闯!”闻字声中,身影欲起。
“闯不得!”一只毛茸茸的巨掌,霍然出手,将其扣住,“为什么?”
“这老儿当年以两个指头,打得你我口喷鲜血,落荒而逃,不能不小心……”
“你不说他功力减迟了吗?何况这些年来,咱们武功猛进,此番又是‘十大魔星’联手,怕他什么?”
“老哥,‘十大魔星’还有八个没到,况且老九‘血手狂生’行踪飘忽,能否赶到都不一定……”
“真罗嗦,你不说“老魅“也要现身,来取对方的‘大神宝经’?”
“哪个‘老魅’?是否是‘风流教主’?”
“哼——!”对方气得闷吭生声,咬牙低叱道:“别装。”
“老哥,”对方骇得身形一颤,目中寒芒连闪遭:“你这样口不择言,总有一天倒大霉,想这‘碧灵魅影’化身千万,神出鬼没,你我跟他十年,连长相都投看清,说不定,他就在这附近,万一给他听见,那可不得了!”
“胡说,要在附近的话,岂不更好?”
“话不是这么讲,他要老儿的‘大神宝经’而不动手,足见他也缺少把握,不愿妄动……”
“够啦,够啦。”对方更不耐烦,瞠目叱道:“亏你也叫‘北天巨魔’,既这样怕虎怕狼,还拉我来干什么!”
“小声些!”北天巨魔大掌一摇道:“谁得了‘大神宝经’就是‘武林宗主’的传人!而且抛开这尊号不谈,宝经里面的功夫,听说是玄奥至极,如果练成功,立可超凡人圣,无敌天下,那时候,你’南天巨怪’跟我‘北天巨魔,,分掌天下武林,就不必低声下气”
“嗯——,好是好,不过这老王八蛋,该怎么对付?”
“你用‘落叶旋风’试探一下,如果他理在功力有限,咱们就拉个便宜。”
“否则——”
“明早约齐大众,出手硬取!”
“那么,‘大神宝经,就算到手也只好献给老……老魔”
“当然,人多难办事,只好乖乖献上:”
这句话,更使“南天巨怪”怦然心动。只见他头也不回右手虚虚往后一抬,一片翠绿树叶,立刻脱离枝梢飞入指际紧接着,二指奇幻一动。那树叶立挟尖锐劲风,凌空划出—道曲弧,旋过墙头,迳入庙内”
两魔射出树叶后,凝神屏息,细听里面动静——只闻劲气轻嘶,绕檐而起。“咝!咝!咝!”一连三匝,毫无阻碍。
“好啦!”
啦音未完,嘶声突止,两魔头一个冷颤,连呼吸都吓停了!
“呼——!”啸声震耳,真劲破空!刚才那片树叶。就像是长了眼睛,疾似一颗殒星,迳射”南天巨怪“!
这一突然之举,骇得两魔齐翻大袖,暴撤身形,百忙中,又听“噗!”的一声,“南天巨怪”的袍袖。已被打穿一个窟窿。那树叶更震得碎如齑粉,化成一蓬绿烟,没空飞进!
等到烟尘落地,两个老魔头,巳然无影无踪。逃出当地。
xxx堂中佛设,一灯如豆,殿前肃立一位老者,身长鹤立,须发如银,面色森严至极!
他耳听风声远去。唇边冷晒如潮,可是他不动,暗自沉吟片刻,却将凝重眼神,朝着右庙小房盯去。
那小房,烛光闪动微有人声,老者不由轻叹半声。道“事到如今,死马权当活马医,我只好碰碰运气了?”
心念中,身形微动已到门前,伸手轻叩数下、立闻清朗口音,说了一声:“请进!”
那老者推门人房,只见一在美少年,手执书文,蔼然含笑道:“哦,原来是位老伯。请问深夜到此,有何赐教”
“老朽庄震廷,有一本书—一想找阁下研究。”
“研究不敢当,只要晚生明白,无不奉告。’少年答话中,
随即肃客入座。星目一望对方眼眸,立感两遭无形劲气使得他不能仰视。
老者落座之后,轻咳半声,面色凛然道;“公子!这次
老朽前来打扰,可是我要先问几句话,然后再谈正题。”
“没关系,老伯只管讲。”
“请教大名是——”
“路春生。”
“令尊是——”
“路宇雄。”
“哦!”庄老者诧然一惊“老伯认得家父?”
“令尊棋剑双绝,文武兼修。人称‘风云剑客’,老朽二十午不问凡尘,倒不晓得他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哈哈!”路春生清笑一声遭;“老伯你弄错了!”
“老朽会弄错?”
“你老人家说对了一半,家父棋医双绝,但不幸早年得病,终身习文。大概是同姓同名,致生误会。”
“嗯——同名者天下甚多,老朽可能错了。”庄老者一抚银须,轩眉问道;“那么,公子你可知武事?”
“不知!”
路春生脱口而答,但又心中一动,提出反问道:“问这个干什么?以你老人家的眼光,难道还看不出?”
“那么,你离家多久?”
“两个月!严格讲的话……是五十九天!”
“一路上?”
“白日游山玩水,晚上温读经书。”
“嗯,嗯!”对方满意的一点头,正待探手入怀,忽然一阵战颤,立见其印堂发暗,喘咳数声,鼻孔内竟呛出两条血柱!
“老伯!”路春生骇然一震,急忙搀快,但对方右掌如风,早在自己身上连拍几处穴道。
“不要紧。”庄老者深吸了一口长气,从怀内取出一本奇书,雄沉语音微微发抖道,“只要你猜得出这句话的意思,老朽就得救了!”
路春生骇然瞥去,只见书长六寸,宽约一掌。黄绫制就,古色古香,因为对方将书卷住,因此只看见一行古篆,铁划银钩,写的是;“逆转重楼,乾坤倒立……”
“老伯,就这么八个字吗?’“对!你难道已经看懂!”
“没有!”路春生道。
“一看就会,老伯所问,决不在此!”
“不错,阁下之言,正合吾意。”庄老伯点头赞许中,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笑容。
“但是,据晚生愚见,书中所说,必属内家奇经,可惜我不谙武功,老伯你找错了对象。”
“不!不!武林中人对这内家修为,都已各怀主见,因此越猜越离谱。像阁下不谙武技,学问又高,倒可能参悟出来。”
路春生无法推却,只得顿了一顿道:“看书不看上文,总是不容易了解,老伯一定坚持的话,可否让晚生从头至尾细读一遍?”
“这个……”对方慎重的低首沉吟,忽又面色一阵剧变,口角边渗出血痕,连忙银眉一轩,惶急不已道:“当然可以,同时请你快一点!”
路春生适才伸手接过,首先一看封面,上面写的是“大神宝经”四个字,再看封里,却是八个篆文,写着“得此经者,即我传人!”
一面并无署名,却有‘武林宗主’一方古印!
他既不知此经宝贵,又不知“武林宗主”为谁动声色,往下念去:“才发觉铸成大错……”
路春生大感恻然。忙不迭的接言道:“这病厉害得很,既然宝经参悟不出,就该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