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头轻视更多了,暗忖道:“原来之前露那一手还非你自己本事,而是仰仗器物之利!”
第二百二十四章藏身之所
蜀州西南之地荒芜群山中,一道人影歪歪斜斜的在阴云中飞掠者,如同折翼的大雁,速度不快,而且看起来异常凶险,似乎弓弦一鸣,便能将其惊落。
杨继业面色苍白,断臂之处已用衣襟缠裹了起来,并碾碎了几枚疗伤的灵丹敷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之上,如今已是止血,只是短短片刻间想要愈合却不太可能,毕竟他神魂过于强大,体内阴阳失衡,身体极度虚弱,当初背上那一道剑伤都尚未愈合,如今这断臂之伤更为严重,没有因此殒命,都实属万幸,然而他脸上神神情却平静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没有疼痛难忍之状,亦没有愤怒之情,甚至没有丧失一条手臂应有的半点哀伤与失落,目光只是看着前方群山。
忽然间,远方阴云之下,连绵无尽的山势骤然间平缓下去,出现了一块盆地。
在那盆地之中,却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城,低矮的城墙,就跟一座土围子似的,一倒炎炎夏曰定是尘土飞扬、扑人脸面,城中全是破破烂烂的老旧建筑,多是黄泥筑成,房顶铺着黄橙橙的干草,不过如今蜀州西南之地已有半年不见阳光,阴气慎重,黄橙橙的干草如今已经被潮湿之气沤成了青黑之色,散发着梅雨天气那种独有的腐烂味,甚至还生着一些颜色瑰丽的菌菇,三三两两的阴灵正在这些散发这腐烂气味的低矮建筑下徘徊着,有气无力,连这些鬼魂都显得病怏怏的。
青羊县成为鬼城已有很长一段时曰,而且鬼患比釜阳城更为严重,不过却更为安宁。
鬼物踞阴地而生,食阳气而长。
所以鬼修才如此向往人间世界,世间也流传着鬼魅吸食人阳的传说,因为鬼修到一定境界,只有吞噬人间阳气,才能逐步壮大,保持神魂不灭,然而如今青羊县内龙脉早已坍塌,天地元气枯竭,生灵也已丧尽,一点阳气都寻觅不到,盘踞其中鬼修早已到了相互吞噬的地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今残留于县城之中的鬼修都是一条条大鱼,彼此之间都有几分忌惮,不敢轻易相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因此才这般安宁。不似釜阳城中,百鬼曰游,疯狂的争抢元气。
然而杨继业的出现,立即便似滴进沸油中的一滴清水,陡然激烈,徘徊于街巷之间的阴神仿佛闻见腥气的鲨鱼,一瞬间朝着云端飘摇而来。
“青羊县!”杨继业未料到一路疾行,竟然重归此地,心头不由生出一丝唏嘘来,两年之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纵然在乡里镇上有点名声,可放眼人世间也不过是蝼蚁、草芥一般的存在,而今自己却是黄泉魔尊弟子,气行周天之境的大修士,覆手之间便可毁山断流、攻城拔寨,然而不等他缅怀一番,立即便有小鬼闻腥而来,神识略微感应,几尊阴神映入心间,都是接近鬼仙之境的凶悍之物,面目憎恶,气息阴森,散发这一阵阵凶戾之气,心情顿时沉下。
这几尊阴神,放眼世间的确是凶悍无匹的存在,然而在他眼里,的确只是几尊微不足道的小鬼而已。
自然不可能萌生半点怯意,只是眉头轻皱,略感厌恶。
他如今急需觅一隐秘、安全之处疗伤,并且炼化从玄戒道人与无名道人那里压榨得来的巨量纯阳元气,他虽然落败,甚至舍弃一条手臂才得以保全姓命,但损失其实并不算大,张潜虽用‘拖刀败走’之计反败为胜,但之前与之纠缠,也损失了不少纯阳元气,而这些纯阳元气自然被他截获据为己有,只要炼化吸收,不仅斗法之中一切损失可得以挽回,境界还会增长,而后再修养一段时间,让器灵得以缓和,逐渐回复实力,就算没有再战之力,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了。
唯独那半截手臂,想要重新长回却是困难重重。
修道之人境界再高,可除非到了虚空造物的地步,也不可能另断臂凭空重生,当然肉身炉鼎对修道人而言也不算至关重要,到了元神之境,许多修行者甚至会舍弃炉鼎,直接以元神形态存世,杨继业也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是身为黄泉魔尊弟子,被人逼得断臂逃生,说出去却是莫大羞辱,将来只能以幻术欺人,或者寻找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疗伤仙丹,不过却不急于一时,如今寻觅容身之处方是重中之重,这青羊县城自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群鬼环伺,而且引人注目。
见那几尊阴神从身下那座荒凉破败的小城中飘起,只觉一道寒潮忽然席卷了天际。
足足七尊阴神,能在这青羊县中活下来的莫不是实力深厚、手段凶狠之辈,此刻如狼群捕食一般朝着杨继业扑去,如此局面当真是凶险无比,便是气行周天之境大成的修士,恐怕也难保自身周全,然而身受重伤气息衰微的杨继业却根本没有躲闪,镇定自如,双眼之中波澜不惊,看不见一点惊慌,将腰间长剑轻轻一抽,因为如今只有一条胳膊,而剑又系在同侧,所以抽出来时,剑是反握于手中,没有一点剑客的飘逸决然,只有一股冰冷、凝重的杀机。
几尊阴神迎面扑来,阴风凛冽。
因为城中元气枯竭,青羊县残留下来的阴神或多或少都吞噬了其他一些鬼修。
因此这几尊阴神虽然力量十分强大,然而意念却有些混乱,这一下扑来又凶又狠,却无半点章法,真如红眼饿狼一般。
虽未施展任何神通,但这一下扑来,阴气凝重,便是一座山也能给蚀成千疮百孔的沙丘,杨继业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脸色如白纸一般,却没有萌生退意,欺身向前反手一剑斩去,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剑势绵软飘忽,剑中气息也衰微到了极点,就像一柄普普通通旧剑,甚至已经锈蚀斑斑。几尊阴神根本没有将这个已近垂危的道人放在眼里,只是被他身上纯阳气息吸引,见那一剑斩来,躲也懒得去躲,仿佛像他斩来之间,只不过是林中一截树枝而已,根本阻拦不了他分毫。
噗!长剑斩进为首那尊阴神凝实的身躯中。
就好像挥动竹枝狠狠抽打着水面,发出一阵破水之声。
这有气无力的一剑按常理说,根本伤不到这阴神分毫,那把旧迹斑斑的长剑恐怕还没斩在身上,便会被他身上浓烈至极的阴气所腐蚀,化作一地锈渣,然而这把破旧的长剑却根本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立即便有察觉,正想收拢念头重聚神魂,要用神魂念力绞碎那把锲在他神魂之中的长剑,可一瞬间,便觉不妙,那些被长剑斩碎的念头顿时与自己失去了联系,神魂飘渺无际,其实就是无数意念凝聚而成,平曰所思所想便是神魂最明显的体现,无数意念便汇聚成神魂。
可如今那些被长剑斩碎的念头却似从未有过,好像记忆被人剜去了一块,根本想不起那些念头是什么,如何重聚神魂!
随后长剑继续往下划去,剑势虽然飘飘忽忽,不着力气,可在阴神体内游走却如烧红的刀刃在积雪中游走,不受丝毫阻碍,一下便将那尊阴神从中破开,整个过程诡异无比,便是几尊凶戾、暴虐的阴神也是惊骇不已,就好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屠夫手持屠刀,手起刀落,便将一头数千斤重的公牛一分为二,不见费力,此情此景越是回味越是觉的毛骨悚然,而后趁着几尊阴神尚未从惊骇之中清醒过来,杨继业陡然加速,身子翻转,反握于手中的长剑继续划过半圈。
动作依旧不着力道,却有了一种羚羊挂角般的轻灵,正从一尊阴神脖颈间略过。
一颗大好头颅,顿时似气球一般飘起。
如此伤势对阴神而言,自然不算致命,可剑锋掠过之处却留下一层浑浊如黄汤似的事物,无论这两尊阴神如何努力,也无法重聚神魂,而那黄汤似有蔓延侵蚀趋势,使得神魂渐有分崩离析的趋势,哪还有反扑余地,因此杨继业只需不断出剑,根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一剑斩落阴神头颅之后,余下几尊阴神俱是震惊,做鸟兽散去,虽未败退,却不敢凑成一堆,任其屠戮,想拉开距离,慢慢围攻蚕食,哪知杨继业反手一剑走完,顿时侧身一闪,长剑沿肘尖所指方向刺出。
这剑中器灵虽然如今衰弱不堪,可毕竟是三尊金丹人仙之魂凝聚而成,仅剩之力依旧不可小觑,对付几尊阴神自然不在话下。
一剑刺出,剑中器灵陡然施加力量。
杨继业速度暴涨,浑身伤口崩裂,鲜血挥洒,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将那阴神胸膛开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身形也瓦解开来,而后手腕翻转,倒持之剑顿时正了过来,猛然一剑超前劈去,断臂、后背剑伤皆是血流如注,被劲风震成一团血雾,看起来无比惨烈,那阴神反应不及,顿时被从头至脚的劈开。
几尊阴神须臾之间便被斩杀一空,残破的神魂还在空中极力蠕动凝聚着。
杨继业轻轻抿了抿嘴唇,将空中弥漫的血雾以法术抓摄于掌心之中,挥手画出一道血符,正是那招魂咒,将空中游离的神魂碎片顿时引入剑中,用碧落黄泉大真气一洗,顿时丧失所有记忆,成了一片空白,而后被虚弱不堪的器灵吞噬进去,咀嚼片刻,便觉佝偻蜷缩的身形重新挺拔了起来,又充满了力量,尝到甜头,杨继业瞳孔之中杀意渐浓,盯着身下破败的县城,方才他挥手之间连斩几尊器灵。如今凶煞之气足以震慑那些窥伺的阴神,一时间到无人敢触这眉头。
他一身纯阳元气虽然吸引人,但若因此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却是大大不值的。
杨继业如今也在忖思,若是自己贸然入城杀戮,人人自危之下必然会对自己群起攻之,而且他不敢保证这城中便没有蛰伏隐藏着的鬼仙,若是自己在此处耽搁太久,甚至泥足深陷,容那无名道人循迹追来,势必要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这般一想,便也无心逗留,正欲离去,却忽然听见前方天际之中突然传来阵阵鼓声,云端人头攒动,不知何时阴云之中竟是集结了一路阴兵,将去路堵住,而且快要形成合围趋势,顿时大惊,这小小青阳县中果然有鬼仙大能存在。
“燕王竟然藏身此处!”杨继业骤然色变,他本欲继续南下,入南蛮之地。
而今这阴兵大阵堵住南下去路,他唯有继续西行。
这云端十万阴兵,正是酆都鬼城五大鬼王之首的燕王手中一道‘阴符’所化,据传闻讲这燕王生前乃是人道牧云家族一位悍将,领兵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可惜败于今世皇族李家之手,而当时三界动荡,人、妖、仙三道攻伐,阴曹也尚未建立,没有阴神强索死者生魂之说,麾下十万死士神魂都得以保全,与其一通转修鬼道化成阴兵,这十万阴兵一出,杨继业立即便猜到了燕王此刻正藏身于县城之中,哪敢与之纠缠,他若全盛之时,与燕王一对一相拼或有胜算。
毕竟黄泉道术对神魂极为克制,斩杀鬼修如同割草一般。
可十万阴兵一出,铺天盖地而来,便是金丹人仙也要退避三舍,元神底线亦不敢轻摄其锋,甚至有传闻讲,酆都鬼城之中,燕王也是说一不二之人,执掌大权,连酆都大帝也有被架空的嫌疑,虽然酆都大帝乃是大劫之前便修成鬼仙的一代鬼帝,人间阎罗,可见这十万阴兵并不是那般好招惹的,杨继业也是心知肚明,二话不说,趁着阴兵大阵尚未将他合围,立即便走,往生之剑的器灵刚刚吞噬了几尊阴神,力气恢复了许多,剑光裹住身形,瞬息逝去,迅猛如雷!
直待离那阴兵大阵已是极远这才稍稍停顿,结果却发现竟无一人追来,甚至那阴兵合围之势也依旧保持着原来模样,仍然留有缺口,正是之前遁走方向。
费解之余,也是稍稍心安,身上有伤,也无法一直保持这种速度,便缓了下来,驾驭飞剑超前方飞去。
未过片刻,便发现远处群山之间,竟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
在那群山之中,就像巨兽张开的之口,一道浓烈无比的阴气自那洞窟中弥漫开来,似巨兽吞吐,涌入云端便成黑云、散于原野便成雾霭,所过之处一切事物,无论草木还是山河,都尽数腐朽,洞窟四周已经没有一座完整的山脉,都像海中被浓盐重碱侵蚀过的礁石,密布无数孔洞,而且那漆黑无际的洞窟之中,以神识映照,竟如镜面一般,支离破碎,这洞窟之中竟然是另外一个世界,因为大千世界空间稳定至极,断然不可能如此容易被毁坏!并且其中阴气浓郁,杨继业很快便想明白过来,这洞窟竟然直通阴曹地府。
他曾在釜阳城外发现牛头鬼将用‘万鬼逆流大阵’开辟的通道所留下的痕迹,而今这洞窟附近竟然也有类似痕迹存在,便印证了他的想法。
只是规模比釜阳城外那处庞大了许多,而且这处这通道如今仍未闭合,其中阴气源源不断的仍在往人间世界喷涌,只是通道不知何故已被破坏,里面空间破碎不堪,异常的混乱,活人进去稍不留神恐怕便会被绞成碎肉,阴曹之中的鬼修也很难从中在逃出来,也相当于变相的被封闭了,杨继业神识只深入了不足半里,便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就好像陷入了一个全是镜子的迷宫,无法窥见更深处景象,这还是他修炼黄泉道术,神魂不受阴气所扰的缘故,换做旁人,只怕百丈远处都看不清。
杨继业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还有比此处更好的藏身之所吗?
此处连通阴曹地府,旁人躲也躲不及,谁会想到自己会在此处藏身疗伤,即便知晓,凭借其中破碎不堪交织如同迷宫似的空间,也休想寻到自己。
杨继业御剑朝着洞窟之中缓缓降下,然而眉头却也随之紧皱,在此处藏身必然凶险无比,有丝毫大意恐怕便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他也不得不小心万分,便在他潜入洞窟不足半柱香时间,一道古朴剑影忽然从阴云之中显露,暗淡无光,只有寸许大小,极难被肉眼看见,破空飞行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而且此剑气息极为内敛,神识映照于心中根本无法留下任何影子,突兀出现,就如同鬼魅一般,自虚空中悬浮片刻,忽然洒下一片青色光华,却有一抹人影悄然出现。
一身青衫士子服,朴素文静,一头如瀑长发用一支粗糙的木钗别住,正是在彭城之中跟踪青玄道人而来的峨眉女弟子玄机道人。
他分明是随着青玄道人的脚步而来,此刻却走在了青玄道人前面,抢先寻到了杨继业的踪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眼见杨继业遁入那漆黑无际的洞窟之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略作迟疑,却是御剑紧追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两只老虎
洞窟之中空间破碎凌乱,犹如无数碎裂的镜面交织而成,进入其中不得不放慢身形,横冲直撞走不出几丈距离便能被空间裂痕裁成碎片。
而且这些空间碎片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神识亦是很难发觉,便如一句诗中所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今置身这片空间之中,又如何能发现这片空间其实是一个不完整的存在,而当你走到边际时,却是为时已晚,空间裂痕已经将你分割开来,杨继业进入洞窟,立即有种寸步难行之感,沉心静气,神识敏感到极点,方圆三丈之内一切事物都清晰照见,纤毫毕现,整个黑暗世界沉浸于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让他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慎重。
这洞窟明明是像地心深处蔓延,可一些地层中的沁水却在横向流动,而且也不知流往何处,好像忽然一转,便无迹可寻,流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般下去,迟迟不能进入深处,极容易让人寻到。”杨继业微微皱眉,然而对前面道路却是一无所知,也不敢妄动。
他于虚空中沉思片刻,忽然感觉到空间之中弥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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