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曦充满了期待。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人群里那个傲然绰立的年轻人，这次的难关院长显然没打算出手相助，不知道这年轻人光靠自己如何能熬过王家这庞然巨物的欺压？
……
陆少曦默不作声，只是用嘲讽和好笑的眼神望着夸张大笑的王家三少，还有在一旁抱臂冷笑的王宽等人。
就像看着一些跳梁小丑。
他这份平静与嘲讽对王家横行霸道惯了的纨绔子弟们起了极大的刺激作用，反击力度尤胜于语言，王家三少爷眉毛跳了跳，他止住笑声，眼中闪动着愤怒与残忍的光芒：“好，很好，你这小子胆子够大，我保证，你今天绝对通过不了星级考核会！”
他忽然环顾全场，高声道：“诸位听着，今天无论谁与这小子一组，只要能胜出，就是我王羽的朋友，输了，就是不给我王羽面子！”
第三十四章 一身傲骨
静！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然后原本还站在陆少曦和蔡克附近的人群几乎同时向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与陆少曦的距离，免得被王家三少爷王羽误认为是与他一伙的。
陆少曦和蔡克身边立时空出了大片空间，与周围拥挤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份外显得孤寂。
王羽得意地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最喜欢看到这样的情景。
自从懂事以来，他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王家是远州四大武林世家之首，谁也不能动摇它的权威与地位！谁想挑战这样的权威，就只有一个下场！被碾压，彻底地被碾压！”而王羽也习惯了将所有敢挑战王家权威的人踩在脚下，看他们臣服、求饶、哀求……
现在对付陆少曦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子，王羽甚至不用自己的家族势力动手，他只需要刚才这一句话就够了。
哦，还可以再加上一句，效果更佳。
于是王羽再次指了指陆少曦，傲然道：“还有，若是谁能将这小子打成重伤，我付他五十万！”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无数目光落在陆少曦身上，有冷眼旁观的、有嘲讽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情和惋惜的。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今天王家三少爷王羽这两句话一说出来，这小子算是完蛋了。不管一会比试中的对手与他有没有仇，都绝对没手下留情的可能了，甚至会拼了命来出手，免得招至王家的误会！
不少一心依附讨好王家的武者甚至开始摩拳擦掌了，打算好好教训这不知死活、敢得罪王家三少爷的小子。
“慢着！”忽然有两个人排众而出，站到了陆少曦和王羽中间。当先一人年约五十，骨格精奇，相貌威严，正是煌芒书武馆的馆主蔡戈，旁边还跟着蔡逡。
两人原本在远处和世交好友们聊天，初初听到这边有吵闹也没在意，武林中人脾气暴躁，有些小冲突是常有的事，但当听到王羽高声说出那两句话时才觉得事情有些闹大了。
两人怕是蔡克这小子惹事，匆匆过来看下，一眼便看到了对峙中的王家众人和陆少曦、蔡克二人。
见王家三少王羽眼露凶光，旁边王宽等人在抱臂冷笑，而蔡克满脸激愤，陆少曦眼中也是闪动着怒意，蔡戈父子暗叫不妙，急忙过来调解。
“爸，哥，你们来了！这王家太过份了！”蔡克一见父兄来了，顿时叫起来。
蔡逡看到王宽在场就猜到了个大概，他脸色一沉，拉了拉弟弟：“闭嘴，别火上浇油！”又低声在父亲耳边说了两句。
蔡戈眼中精芒闪动，马上换上了爽朗的笑容，以隐修武林的规矩向着王羽抱抱拳道：“王贤侄，这孩子是我好友的子侄，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蔡某人给你道个歉，请你看在蔡某人的薄面上，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怎样？”
王羽常出来混，自然认得远州隐修武林中有些名气的蔡戈父子，他冷哼一声：“蔡馆主，其余事我可以给你一些薄面，但这小子蔑视我王家的权威，今日我是决不会放过他的！”
蔡戈皱皱眉，他可知道王家的能耐，别说是陆少曦，就算是他老友陆铁还管着天扬书武馆，两家书武馆联合在一起，也远不是王家的对手。
对这样的庞然大物，遇到矛盾硬碰绝对没好下场，只能圆滑地退避三分。
“王贤侄，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你消消气，我先让这孩子给你道个歉。”他给陆少曦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开口道歉，自己好继续铺台阶让王羽下台。
王羽冷笑道：“想道歉了事？好，让这小子从我裤袴钻过去，他蔑视王家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哼！”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这何止是道歉，简直是羞辱！
不过众人心中一想，若自己换到陆少曦这样的情景之下，会怎样选择？一个是得罪王家以后寸步难行、甚至可能被打成重伤永远退出隐修武林，一个是钻个裤袴就能换来平安无事……虽说有些丢脸，可对方是王家，这事传出来去也没人敢嘲笑。
一时间全场都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蔡戈和陆少曦身上，想看看他们如何选择。
蔡戈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他忍住气道：“王贤侄，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这样，我晚上在‘天空一号’备上酒水，请你和后面这几位王家的子侄们一起吃个饭，再让这孩子给你斟茶赔罪……”
天空一号可是远州市最好最豪华的酒店，一顿饭下来起码得好几万，在那里摆宴赔罪实在已算是表达了最大的和解诚意。众人都不由暗暗点头，蔡戈这老江湖做事的确有一手，这不失为最好的方法。
但王羽是什么人？堂堂王家三少爷，远州里最要面子最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今日被陆少曦在大庭广众顶撞过扫了脸面，哪里会是一顿饭能打发的？
蔡戈越是忍让，王羽就越是嚣张，他不屑道：“蔡馆主，饭就免了，你不知道那里是我王家的产业？那里我早吃腻了。”
他傲慢地指了指陆少曦：“你过来，叩头道歉，再钻过我裤袴，我就饶过你！不然，今天你别想通过星级考核会，更别想站出走出这里！”
碍于王家的权势，周围众人都没吭声，但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这回王家三少爷确实是欺人太甚了。
蔡克差点就要破口大骂，连蔡逡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蔡戈脸色黑下来，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陆少曦伸手拉住他，低声道：“蔡叔，给您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但这是我天扬书武馆的事，我自会一力承担。”
他刚才好几次想站出来，但蔡戈是他长辈，一向待他极好，他实在不想拂了蔡戈的好意，所以一直忍着，但眼见蔡戈要强行替他出头、连累煌芒书武馆，陆少曦便果断地站出来。
“你想我叩头道歉？”陆少曦仰着头直视着王羽，将一身傲骨挺得笔直，俊朗的脸上看不到任意的惧色。
“我拒绝！”
态度鲜明的三个字，使得原本就安静的场馆更是静得如针掉地上都听得到。
“我没做错事，就不会道歉！”
陆少曦的声音在场馆的上空飘荡。
“一个家族的权威，如果是靠着欺压他人来巩固，那这样的家族迟早都会衰落！”
“你——”王羽气得脸都变形了，眼中全是杀气。
陆少曦直视着满脸怒容的王羽，冷冷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钱也没权，我讨厌麻烦，也讨厌争端，我只是纯粹的喜欢武术，想继续我爸的梦想，将他的书武馆发扬光大，不想与人为了所谓的面子争个你死我活。不过……”
陆少曦顿了顿，眼中透出无比坚定的决心：“若是有人想要用强权来压我，我不服，我也决不会低头认输！”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不暗暗叫好，就算一些原本轻视陆少曦的人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连二楼普通席上的老者忍不住击节轻赞了句：“好一身傲骨！如果我龙夏武者都有这样的傲骨，何愁龙夏不兴？”
早已回来复命的郑海不由暗暗吃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老者如此称赞一个年轻人，要是夏院长这句话传了出去，怕连王家都不敢再轻易动陆少曦一根头发。
这边王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说完了没？”
“没有。”与王羽阴沉如水的脸色相反，陆少曦反倒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嘲讽与自信道：“王三少爷，你说过我一定通不过今天的星级考核会？那我们就打个赌吧。如果我能通过今天的星级考核会，请你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就算见到我也躲着走。因为，我真心讨厌你，看到你的脸就觉得恶心！”
一番痛快淋漓的话说完，陆少曦浑身轻松。
你想让我不爽，我就先恶心你！
第三十五章 选择的路
王羽什么时候试过被人如此当面奚落，他怒极而笑：“好！好！你这小子真有种，今日我就和你打这个赌，若是你输了，我保证让你和你的书武馆从远州市里消失！”
他再次环视在场众人：“刚才我王羽说过的两句话，诸位都记住了，若是谁敢在比试中放水，别怪我王羽翻脸不认人！”
王羽说罢手里洁白的丝巾狠狠地摔到地上，转身便走，王宽和几个王家的子侄恶狠狠地瞪了陆少曦一眼，快步跟上王羽。
王宽低声道：“表哥别生气，我接手长风书武馆，也会参加半星考核，说不定能遇到这小子，到时我亲手打他进医院，让他半年下不了床！”
其余几个年轻人都是王家的远房亲戚子侄，他们笑嘻嘻道：“宽少，怕不用你出手了，有三少一句话，保证听到的人都人人争先、个个奋勇，抢着将那姓陆的小子打成重伤残废，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现场的情况确是如此，虽然没人公然去找陆少曦麻烦，但多数人都远远避开陆少曦。这些人并非真讨厌陆少曦，甚至不少人还相当欣赏这个有骨气的年轻人，但在残酷的现实和强权面前，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低头。蔡戈的几个好友还特地走了过来，低声劝蔡家父子道：“蔡兄，你们还是注意点别再和这小子走在一起了，王羽这人很小心眼，当心他事后找碴。得罪王家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罢便摇头匆匆走开了。
陆少曦歉然道：“蔡叔，逡哥，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去与其他人聊天吧，不用管我。”
蔡克愤然道：“老大你这是什么话！那王家太过份了，我挺你！”
蔡逡也沉声道：“王家这事做得太不厚道，少曦你不要怕，不管怎样，逡哥都站在你这边。”
蔡戈望了两个儿子一眼，叹了口气，拍拍陆少曦的肩膀：“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无论如何蔡叔都会保护你周全。”
陆少曦望着这三父子，顿时眼圈发热，他知道蔡家父子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愿连累蔡家父子，蔡戈在隐修武林打拼了几十年，才换来现在的名气地位，一旦与势力恐怖的王家发生冲突，他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人脉圈子就会崩溃，比如刚才那几个平日与蔡戈称兄道弟的好友也只敢提醒他一句便远远避开便是个明证。蔡逡更是远州隐修武林冉冉升起的新星、雷霆学院的优秀学生，前途不可限量，陆少曦怎忍心将他拉入与王家的冲突？至于蔡克这小子，武功低微，甚至不算是真正的隐修武者，更没必要掺和到这场斗争中。
“蔡叔、逡哥、菜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这场打赌我一定能赢！”为了不让蔡家父子担心，陆少曦表现得极有自信。
蔡逡望了眼远去的王羽和王宽等人，忧心道：“少曦，我知道你实力比以前有了很大提升，但我听说王宽前几天就突破到炼体七重了，至于王羽更是炼体十重的高手，若是在比试里你遇到他们，千万要小心。”
原来王宽是炼体七重了？难怪刚才这么自信。陆少曦心里冷笑，脸上还是点头应道：“好，我会小心的。蔡叔、逡哥，菜头，我那边有朋友，先过去聚聚，迟些再见了！”
他见越来越多怀有敌意的目光落在蔡家父子身上，知道再拖下去真会影响到蔡戈父子的人脉关系，立时便找个借口快步走开了。事实上他才进入隐修武林不到一年时间，平时忙着书武馆的事或者练武，哪有什么武林朋友，唯一认识的武林朋友就是蔡家父子。
陆少曦匆匆离开比试场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8：30，离抽签环节还有差不多半小时呢，他打算快到时间了再回去。
远州的隐修武林管理协会占地极广，除了建筑内守卫森严外，其余公共区域自由得多，并没人盘查，陆少曦漫步其中，慢慢调整自己的精气神，尽量使自己达到最佳状态，呆会的比试不但关系到天扬书武馆的未来，更关系到与王家的打赌，他决不能输！
忽然有人拉拉他的衣角，随即怯生生的女孩子声音便传入他的耳中：“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瓶水或者买个面包吗？”
陆少曦抬起头，只见一个手里拿着矿泉水和面包的女孩子正站在他旁边，女孩子顶多十六七岁，单马尾辫子，柳眉杏眼，瓜子脸，说不出的清纯秀气，而且说话细声细语，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她身后还背着个大背包，看样子装满了水和面包。
陆少曦正觉得这女孩子有些眼熟，女孩子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喜道：“大哥哥，是你？”
陆少曦马上想起来了，这不是半个月前自己无意中从流氓手里救过的那个高中小女生？
“啊……小妹妹，你怎会在这里？今天不用上课？”
林雨柔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望着陆少曦英俊帅气的脸庞，她又惊又喜又有些紧张，小声答道：“今天是周日，我……我和好朋友出来打些零工赚些钱。”
陆少曦也听过，像星级考核会这类大型活动总会有些关系硬的公司包揽里面所有餐饮零食生意，再招些做兼职的大学生来帮忙售卖，只是想不到这小女生还在念高中就利用周末跑这么远来做兼职了。
不过见眼前这小女生身上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质朴秋衣，陆少曦就明白过来了。如果不是家里经济困难，哪个青春少女在周末不出去玩跑来做兼职？
陆少曦不由心生怜悯：“正好我没吃早餐，小妹妹，麻烦给我一份面包和矿泉水。”他手头已不那么紧巴巴，随手便掏了张二十元递给小女生：“不用找了，有多的你拿着。”
林雨柔摇摇头，将面包和矿泉水塞到陆少曦手里：“大哥哥，不用钱了，上次你帮我大忙，我还没感谢你呢。”
“那只是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拿着这钱吧，你小小年纪出来打零工不容易。”
林雨柔说什么都不肯收，她朝陆少曦深深鞠了一躬道：“大哥哥，对于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来说就是救命之恩，那天……那天我妈发高烧，我急急忙忙送她去医院，可是身上带的钱不够，交不了药费，医生不肯开药，我只好匆匆回家里取，没想到回家路上遇到坏人，要不是大哥哥你出手相助，我和我妈怕都不知会怎样……所以，真的非常感谢你！”
听着小女生真挚而感激的话语，陆少曦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为了报复而做的一件小事，对这小女生竟有如此大的帮助。
他的心情忽然舒畅起来。
不只是因为能帮到这个善良的小女生，更是因为林雨柔的这番话使他觉得自己一直坚持走的路没错。
这些年来老爸老妈潜移默化的教导，早将传统的优秀品质与处世标准融入陆少曦的血液与灵魂。所以面对强权与欺压，他并没有像多数人那样选择退缩或者得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