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急忙退出洞口,做好应对的准备。柳如梦也惊诧不已,在岛上住了这么多天,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
山洞里走出来一个人,在吴秋遇身前站定。小猴子也从山洞里出来,跟在那人身边。吴秋遇仔细一看,只见那人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周身白衣一尘不染,身形微瘦却很有精神。看脸上慈眉善目,看身上仙风道骨。吴秋遇赶紧躬身施礼:“晚辈吴秋遇不知老前辈仙居此处,打扰了您的清静,还望恕罪。”白衣老人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你这后生倒也知礼。那位客人也出来吧。”柳如梦知道白衣老人说的是她,便收了短剑,穿过树丛,上前问道:“老人家,您到底是人还是神仙哪?”
白衣老人见到柳如梦,竟忽然愣住,缓缓抬起手指着她,惊讶道:“明月,是你?”柳如梦知道老人认错人了,赶紧施礼道:“老人家,我不是明月,我叫柳如梦。”白衣老人又仔细看了她两眼,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唉,老朽眼花,认错人了。如梦姑娘不要见怪。”柳如梦说:“老人家不要这么说。”吴秋遇心中暗想:“这位老人家认得纪姑姑,那一定跟铁秋声师叔也多少有些关系。”
白衣老人问道:“你们二位从何而来,怎会来到这里?”吴秋遇说:“我们从洛阳出来,本来打算到蓟州去找人,没想到上了贼船。大船被他们做了手脚,遇到风浪沉没了,我们就漂流到了这里。”白衣老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这荒岛远离人世,怎会还有人来。”柳如梦忽然问道:“老人家,您怎么也到了这里?也是在海上遇险了?”白衣老人笑道:“差不多,差不多。你们来了几日了?准备何时离去?”吴秋遇说:“我们漂流至此,有十几天了。不打算走了。”白衣老人看了看两人,惊讶道:“你们年纪轻轻,就打算在这岛上过一辈子了?”吴秋遇说:“嗯。我们在外面也没什么牵挂。在岛上这些天,学会了如何生存,留在这里清静自在倒也不错。”白衣老人看着柳如梦:“姑娘,你也愿意在这待一辈子?”柳如梦说:“我无亲无故,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只要跟他在一起。”说着,娇媚地看了吴秋遇一眼。白衣老人用手轻轻抚摸着猴子的头,轻声说道:“这里倒是清静。只要你们吃得苦,这里倒也过得日子。”柳如梦看了一眼那只小猴,说:“要不是看见这只猴子,一路跟来,我们还不知道这岛上还有别人。这是您养的猴儿?”白衣老人说:“嗯,它很有灵性,一直陪着我,还偶尔去摘些果子给我。有它做伴,我倒也不闷。”柳如梦也要伸手去摸猴儿。那小猴马上躲到白衣老人身后去了。白衣老人说:“它认生,熟了就好了。如果你们真的不走,也可以跟老朽做个伴。”吴秋遇和柳如梦相互看了一眼。白衣老人问:“怎么,你们不愿意?”吴秋遇赶紧说道:“愿意,愿意。能跟老前辈做伴,大家都不会闷了。”柳如梦说:“只要你这位老神仙不走,我们就永远陪着你。”“老神仙?哈哈哈哈,我要真是神仙就好了,就不用待在这里了。”白衣老人大笑起来。
自此,岛上就有了三个人做伴。吴秋遇和柳如梦每日到山洞与白衣老人聊天,吃食清水也都给他准备齐全,后来干脆也搬到附近居住,吃饭也在一起。老少三口倒像是一家人了。白衣老人见二人照顾周到,甚是喜欢。
这一日闲来无事,老人问吴秋遇:“看你体格健壮却身形轻便,倒是个练武的材料。以前习过武吧?”吴秋遇说:“晚辈确实学过几年。只不过如今在这岛上,也用不着了。”白衣老人说:“用不着也可以继续练着,强身健体也好啊。”吴秋遇点头道:“老前辈说得是。”柳如梦在旁边烧着水,抽空搭腔道:“老人家您不知道,一心哥哥可厉害了。很多坏人都打不过他。”白衣老人故作惊讶道:“哦,是吗?那太好了,老朽就喜欢看热闹。反正现在闲着没事,要不你耍几套让我也开开眼?”吴秋遇不喜欢在人前显露,因此犹豫。柳如梦在一旁劝道:“一心哥哥,你就随便耍几下嘛。就当给老人家解闷了。”白衣老人也说:“如梦姑娘说的对。你就不要推辞了,来吧。”
吴秋遇无奈,便在山丘前面的草地上耍起了当初背着师父偷偷学会的“五禽戏”。当年吴秋遇被济苍生带回太白山疗伤,对习武并无多大兴趣,只是由于师父强迫才不得不学。后来在师父藏书的秘洞无意间发现了一本《五禽戏》,上面图形生动、怪式迭出,依样耍玩之后甚觉有趣,便偷偷坚持练习聊以解闷,没想到后来倒成了保命的本事。后来在天百山庄遇到铁秋声,才知道那套身法其实不是华佗的“五禽戏”,而是武林至尊翁求和与少林方丈等几位前辈研议之后新创的武功,名叫“随心所欲手”。据说是综合了中原各派武功的长处,应该是非常厉害的武功。只不过吴秋遇当时只作为游戏偷偷学来,还悟不出其中的诀窍,也使不出其中的威力。不过这“随心所欲手”灵活多变,用来玩耍解闷,倒甚是好看。因此,柳如梦一说让他耍几下给老人家解闷,他就使出这套身法来。
白衣老人静静地看着,若有所思。柳如梦问:“怎么样,一心哥哥厉害吧?”白衣老人并不直接回应,而是好奇地问道:“他叫吴秋遇,你为何叫他一心哥哥?”柳如梦看了一眼吴秋遇,见他仍在专心演着,低声对白衣老人说道:“他原来是五台山的小和尚,叫一心。有一年摔下山崖,在我家养了些时日,我就一直叫他一心哥哥。”白衣老人问:“他的武功也是跟你家里人学的?”柳如梦摇头道:“不是。他摔有内伤,时常发作,后来……”
吴秋遇一套身法使完了,收了式,回到白衣老人身边,憨笑道:“老前辈,晚辈献丑了。”柳如梦见吴秋遇回来,就去给他端水。白衣老人问吴秋遇:“你这个是从哪学来的?你师父是谁?”相处多日,大家已经熟识。吴秋遇便不作隐瞒,直言相告:“我师父是神医济苍生。”白衣老人一皱眉:“这套武功也是他教你的?”吴秋遇摇了摇头:“不瞒老前辈,这个是我一时贪玩,从师父的书堆里翻出来的。我看到书皮写的是《五禽戏》,名字很有趣,里面又有很多图画,也没想着是武功,只当玩耍,就偷偷练了。我师父并不知道。”“五禽戏?”白衣老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苦笑道,“难怪。我想你师父也不至于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柳如梦端了一碗清水,递给吴秋遇,笑嘻嘻问白衣老人:“他耍得怎么样?”白衣老人笑道:“不错不错。很好玩,很好看。”柳如梦不服气地说道:“只是好玩好看,难道他不厉害吗?”白衣老人说:“他耍得不错,哄你和老朽开心足够了。要说有多厉害嘛……”白衣老人说着,笑眯眯摇了摇头。吴秋遇和柳如梦都很惊讶地看着白衣老人。柳如梦不懂武功,在她眼里吴秋遇就是最厉害的,可这白衣老人只说吴秋遇的招式好玩好看,却一直不承认他厉害,不禁心中纳闷。吴秋遇拱手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所说的当然不会错,晚辈这个确实只是皮毛。如果您老人家有何指教,晚辈恭请赐教。”白衣老人说:“你耍了一通,也该累了,先歇歇,陪老朽聊聊天。改日老朽再看你耍弄,若是忍不住,也许会多嘴说几句。”“多谢老前辈。”吴秋遇喝了水,将空碗递给柳如梦,自己在白衣老人身旁坐下来。
白衣老人问道:“济苍生是你师父,你为何不跟师父在一起,却独自出来闯荡?”提起师父,吴秋遇面色黯然,伤心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不在了?”白衣老人似是吃惊不小,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吴秋遇心里只想着师父的事,没有挂心白衣老人的反应,喃喃道:“几个月前,师父带我下山,本来是要去西域找雌雄双怪的。刚走到朔州,因为我打报不平,招惹了铁拳门。他们假意请我师父去看病,却暗中设下圈套,把我师父害死了。都怪我,没有本事救回师父。”
白衣老人呆立了良久,又缓缓坐下,低沉地问道:“他都教了你什么?”吴秋遇揉了揉眼睛,说:“还有一套拳法,也是师父最拿手的,叫‘降魔十三式’。”白衣老人说:“你也使给我看。”吴秋遇也不多想,向前走出几步,站定身形,双手提气,尽力打出一记“开山惊魔”。他想念师父,又痛恨铁拳门,无意间这一招使出了八九成的功力,直震得山坡上碎石崩飞。白衣老人点了点头,轻轻叫了一声“好”。柳如梦见白衣老人终于为吴秋遇喝彩,心中暗喜。吴秋遇收了式,回到远处。白衣老人说:“自明日起,你专心演习刚才那套身法,坚持下去,必有进境。”吴秋遇拱手应了。柳如梦在一旁招呼道:“饭好了,吃东西了。”
第二天,白衣老人又让吴秋遇演习那套随心所欲手。有人在旁边专心看着,吴秋遇更加认真努力。可是他刚练到第三式,就听白衣老人大声叫道:“停!”吴秋遇一愣,赶紧收式站住,不解地望着白衣老人。白衣老人说:“似你这般使法,顶多是个逃生的本事,完全没有进攻之力呀。”吴秋遇挠了挠脑袋,说:“老前辈说得是。我现在这套身法,只会腾挪逃闪,没有进攻的招式。”白衣老人说:“我看不是这套身法没有进攻招式,倒像是你使不出来。”吴秋遇不解:“晚辈自修习以来,一直这样耍的,却不知其中还有进攻招式。”白衣老人说:“你再把刚才那一式打一遍。”吴秋遇便去又打了一遍。白衣老人说:“这就是了。就在这一式,你只要在转身抬手之时,将右臂再向前几分,加大力道,便可进攻右前方的敌人。你可以试一下。”吴秋遇半信半疑,依白衣老人所言,又去打了一遍。果然,加上这一小小的变化,顿时一个转身闪避的招式变成了进攻的一招。吴秋遇又使了一遍,越发觉得神奇。他惊喜地望着白衣老人:“老前辈,您……多谢老前辈指点!”白衣老人说:“你不用急着谢我,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要是听着有用,那就继续耍来。”“哎。”吴秋遇应了一声,继续施展。
十几招身法使出来,又被叫停了七次。每一次听了白衣老人的指点之后,吴秋遇再来,都觉得闪退自如,进攻有力。那些早已熟悉的招式,在白衣老人的指点之下竟变得异常神奇。吴秋遇大喜,兴奋地收了式,回来跪拜老人。
柳如梦似乎也看出变化,至少看到吴秋遇很惊喜的样子,于是上前说道:“一心哥哥,既然老前辈肯用心指点,不如你拜他老人家为师父吧。”没等吴秋遇说话,白衣老人先摆手道:“我是不会收他作徒弟的。”柳如梦疑惑道:“为什么?”
白衣老人对吴秋遇说道:“看你似憨呆木讷,没想到头脑如此灵光,一点就透。不错不错。济苍生收你作徒弟,眼光果然不错。”吴秋遇说:“可惜我当年只顾贪玩,没有跟师父好生学习,没少叫师父失望。”白衣老人说:“他肩负重任,看你顽皮贪耍,自然失望。他不是个细心的人,就算他亲自教你,你也未必学得好到哪里去。你阴错阳差习得了这套身法,看来也是天意。”吴秋遇听白衣老人说起师父似是很熟悉的样子,惊讶地问道:“老前辈认识我师父?”白衣老人点头道:“认得认得。”柳如梦说:“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他师父已经不在了,老人家你就当他师父吧。”白衣老人笑道:“正因为都是熟人,我才不能收他作徒弟。此事不必再提。”吴秋遇倒也知趣,拱手道:“晚辈愚钝,还有很多差误之处,还请老前辈继续指点。”白衣老人说:“我不收你作徒弟,但是跟你继续研讨武功却无妨。今日的你且练熟了,明日我再看你十招。”
此后数日,吴秋遇依照白衣老人的指点,把随心所欲手剩余几十招也都一一改进了。他意外地发现,原来每一招都有神奇之处。甚至有些招式经白衣老人修改之后,跟原来已经大不相同,功力却是大增。
这天晌午,白衣老人看完吴秋遇的整套演练,点了点头,似是比较满意,招呼吴秋遇过来休息。吴秋遇说:“以前晚辈演练这套身法,觉得自己已经使得很熟了,今日才知只学了皮毛。幸亏老前辈见多识广,用心指点,晚辈真是收益匪浅。”白衣老人说:“老朽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练不练得好是你自己的事。我看如梦姑娘对这个好像没兴趣。”柳如梦笑道:“以前我还想着跟一心哥哥学点武功,后来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耍不了那个。这练武的事啊,还是留给你们男人好了。我也就是看个热闹。”白衣老人说:“那咱们就说点别的吧。不能冷落了如梦姑娘。”柳如梦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白衣老人说:“那我们要是背后说你,你可不准偷听。”柳如梦说:“我有什么好说的?要是真有跟我有关的事,那我也听听。”白衣老人说:“来来来,都坐下。咱们哪有那么多正经事,闲聊嘛。”柳如梦和吴秋遇都觉得这白衣老人见多识广,很愿意听他说话,便都在他身边坐下来。三人围成一个小圈子,闲聊起来。
闲扯了一阵之后,白衣老人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吴秋遇一时不知该从哪说起。柳如梦说:“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十二岁那年,一心哥哥从山崖上摔下来,我爹路过,把他背回来。他就在我家养伤。那时候他……”吴秋遇挠挠脑袋,说:“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和尚。多亏柳大叔和香儿妹妹照顾,我才逐渐好转。”柳如梦继续说:“那几个月,我们过得很开心。我娘死后,我从没那么开心过。后来,他的内伤时常发作,我爹也没办法。正好他师父从那路过,我爹就求他把一心哥哥带走治病。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舍不得他走,哭了好几天……”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说:“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半路上好几次想跑回来,都被师父抓回去。后来师父下山打听消息,说你们都不在那了,小院也被火烧毁了。我伤心了很久,从那以后,我就没心思习武了,越来越贪玩。”听到这里,如梦心中暗暗感动。
白衣老人问:“那你们怎么又到了一起?”柳如梦说:“我被坏人拐走,卖到洛阳,后来被任员外夫妇收养,认作义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一心哥哥了,但又盼着哪一天能再见到他,就偷偷画了他的像,每天都看……”说到这里,柳如梦面色微红,低下头去。白衣老人笑道:“难得你如此痴情。后来呢?”柳如梦继续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一心哥哥也到了洛阳,还被请到府上给我义父看病。当然了,那时候我只知道他是个大夫,还不知道他就是一心哥哥。府上的二娘有私心,趁着义父病重,要逼我嫁给一个无赖。丫鬟春香出主意,说请这个小大夫进府帮忙,让他冒充……冒充……后来歹人到府上闹事,被一心哥哥擒了。我义父闻知是二娘的指使,气得吐血,临终托付一心哥哥照顾我。办完丧事,一心哥哥要走,丫鬟春香劝我留住他,招赘……我那时心里还想着一心哥哥,也不知他就是呀,并不愿意。后来想到我毕竟不是老员外的亲生,便要离去寻找生父。觉得他可以信赖,于是就跟他一起上路了。后来在登封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可惜已经……后来他跟我去祭拜爹爹,看了墓碑,他才认出我,我也才知道他就是一心哥哥。后来我们就一起出来……后来就到了这。”白衣老人点了点头:“看来是苍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