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小灵子解释道:“她知道你武功厉害,随时可以从柴房里冲出来发现真相,所以才让他们假装制住她,威胁你老老实实待在柴房。她吃定你不会忍心让她受到伤害,这样就可以把你一直留住。你想想,要不是她暗中安排,他们会每天给你送那么好的吃的?”吴秋遇还是不明白:“如果按你说的,她是想亲近我,那她应该跟我一起待在柴房啊,怎么会想着出去?”小灵子笑道:“还是刚才那个原因,你们一起困在柴房,你就会想着带她一起逃出去,外面的人根本拦不住。再有,人家是大小姐,睡在脏乱的柴房里,她怎么受得了?”
吴秋遇低着头叹息了一会,忽然说道:“那,她为什么还要让蒙昆他们来放火?”小灵子说:“蒙昆他们害你的事,曾婉儿应该不知道。我想这不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一定是蒙昆他们得知你被关在那里,偷偷去的。”吴秋遇想了想,应该是这样。小灵子说:“早知道蒙昆这么恶毒,在嵩山我就不该为他求情,让时姐姐一刀杀了他就好了。”
吴秋遇长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婉儿明知道我急着去找如梦,还要把我留在那里,真是不应该。”小灵子说:“她当然是不希望你见到如梦姐姐的。他们兄妹在蓟州干的那些事,你还记得吧?”吴秋遇抬头看着小灵子,百感交集。小灵子为了成全柳如梦,三番两次地悄悄离开,跟曾婉儿一比,真是好得太多了。吴秋遇忍不住拉过小灵子,轻轻把她抱住。小灵子稍稍愣了一下,也没有挣脱。
曾婉儿完全没有心情吃饭,一个人坐在廊下伤心流泪,胡思乱想。回想起与吴秋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时而笑出两声,时而痛哭流涕。她越想越觉得后悔,自己没有得到吴秋遇,反倒害他被大火烧死了。她也觉得对不起柳如梦,明明人家已经定亲,又情投意合,自己非要从中搀和一脚。现在吴秋遇死了,柳如梦只怕要孤苦半生。想到这些,曾婉儿心中怨恨自己,用头望柱子上撞。
曾可以走过来,看到曾婉儿这样,赶紧上前把她扶住:“妹妹,你不要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咱们现在应该想想,后面怎么办。”曾婉儿抬头看着哥哥,流着眼泪说道:“哥哥,是我害死了秋遇公子,我想找个最好的地方,把他好好安葬了。”曾可以说:“只要你愿意,怎么都行。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办好。”曾婉儿擦了擦眼泪,问道:“哥哥,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如梦姐姐?我觉得很对不起她。”说到柳如梦,曾可以在旁边坐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柳如梦如果知道吴秋遇死了,一定会非常伤心,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吴秋遇死了,柳如梦心里没有了原来那种牵挂,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权衡良久,曾可以心里终于有了想法,于是对曾婉儿说道:“妹妹,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哥哥都支持你。你如果想说,就跟她说吧。说出来,你心里也能好受一点。”曾婉儿听了,又扶着柱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曾可以陪着曾婉儿来到客栈。走到柳如梦的房间门口,曾可以说:“妹妹,你自己进去吧,想好怎么说。我在外面守着你们。”曾婉儿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门。柳如梦在里面问:“谁呀?”“是我,姐姐。”曾婉儿说着,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曾可以站到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紧张。
柳如梦见曾婉儿回来了,高高兴兴地站起来,问:“妹妹,你们吃过了?哥哥呢?咱们现在就走吗?”曾婉儿回身把门关了,慢慢转过身,两眼直直地看着柳如梦,一步一步走向床前。柳如梦看出曾婉儿神色有些不对,脸上的笑容马上散去,关切地问道:“婉儿,你怎么了?”
曾婉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往前一扑,跪在地上,抱住柳如梦的大腿,哭着说道:“姐姐,我对不起你。”柳如梦大吃一惊,赶紧弯腰扶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起来说。”曾婉儿仍然跪在那里,流泪说道:“其实我一直在骗你。秋遇公子,他根本就没有过江,我早就找到他了。”柳如梦说:“这是好事啊。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想跟他多在一起。我不会介意的。你快起来吧。”曾婉儿听了,更觉得难受,抱着柳如梦的大腿痛哭起来。柳如梦拉不动她,便轻轻摸着她的头说:“好妹妹,不要哭了。你只要告诉我一心哥哥在哪儿,把他找来,就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了。你说是不是?你还没告诉我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曾婉儿继续抽泣了一会,慢慢仰起头,看着柳如梦,泪流满面地哽咽道:“他,他死了!”柳如梦一惊,又有些不信:“他怎么会死了呢?你不是已经找到他了吗?”曾婉儿痛苦地流着泪,说:“是我害了他,把他关在柴房里。柴房失火,他被……烧死了!”说到这里,曾婉儿又大声哭起来。柳如梦脸上的表情马上僵住了,头脑一片空白,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两眼一番,伤心得昏死过去。曾婉儿赶紧把她抱住,惊叫道:“姐姐,如梦姐姐!哥哥快来呀!如梦姐姐昏过去了!”
曾可以听到喊声,急忙推门冲了进来。兄妹两个把柳如梦搬到床上。曾婉儿仍在大声呼喊着:“姐姐!你醒醒啊!”曾可以快步跑到门口,大声喊道:“罗兴,罗兴,快去找大夫!如梦姑娘昏倒了!”罗兴从屋里窜出来,顾不上搭话,就直接跑了出去。
大夫来了,给柳如梦诊了脉,起身说道:“心脉虚滑,应该是受到惊吓,或是悲伤过度。”曾可以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要紧吗?”大夫说:“好好休养几日,别再受到别的刺激,应该没什么大事。”曾可以谢过大夫,付了诊资,送他出门。曾婉儿站在床边发呆,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害了秋遇公子,还让如梦姐姐也伤心成这样。”曾可以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了。这几天你好好照顾如梦,自己也想开一点。秋遇公子的丧事,我帮你张罗。”曾婉儿说:“下葬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去送他。”曾可以点头道:“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说完,又去跟对门的郝青桐等人嘱咐了一下,出门离开了客栈。
曾婉儿守在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柳如梦,想着此前发生的一切,不禁心如刀绞,又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小河边。吴秋遇攥着小灵子的手说:“灵儿,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真的舍不得你。”小灵子抬头看着吴秋遇,稍稍沉默了一会,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吴秋遇大喜,兴奋地叫道:“太好了。”小灵子的手被他攥疼了,忍不住小声惊叫了一声。吴秋遇这才知道自己太激动了,赶紧松了手,憨笑着说道:“灵儿,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小灵子也笑了。
老叫花子把瓢里的水都喝完了,在一旁嘟囔道:“你们倒是美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吃饭啊?你们可是答应过的。”吴秋遇尴尬地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笑道:“好,好,这就带你去吃。就知道吃。我还能少了你的不成?”老叫花子得意地笑了笑,率先站起身。小灵子也站起来,又把吴秋遇也扶起来,跟在老叫花子后面。老叫花子回头说:“今天我把他背出来,可是累残了,我要吃顿好的,去大酒楼。”小灵子说:“可以呀。到时候我们银子不够,就把你押在那儿。”老叫花子停下脚步,认真地问道:“你们有多少钱?”吴秋遇无奈地说:“我身上没有。”小灵子说:“我这点银子呢,找个偏僻的小饭馆,够咱们三个人饱饱地吃一顿,说不定还能有鱼有肉。要是去大酒楼,看看就行了。”
老叫花子看了看他们,又想了一下,说:“好,就听你的,先找个小饭馆吃饱再说。下次雇人干活的时候,别那么小气,记得多带点银子。”小灵子忽然拿出丐帮的木牌,举在手里:“五袋弟子倪二鳅听令,八袋长老小灵子在此,你再敢口没遮拦,就罚你三天不许吃饭。”老叫花子知道她手里的木牌是真的,赶紧住了口,又作了个揖,乖乖地绕道小灵子和吴秋遇的后面。小灵子冲着吴秋遇偷偷笑了一下,把木牌收起来。吴秋遇觉得好玩,回头看了老叫花子一眼,便跟小灵子一起走在前面。
到了给吴秋遇下葬的日子。柳如梦已经醒了,但是曾家兄妹怕她又受到刺激,便没有告诉她。曾可以知道蒙昆等人与吴秋遇交恶,便让他们留在客栈保护柳如梦,自己和曾婉儿只带了郝青桐他们四个保镖和临时雇用的下人,一起护送吴秋遇的棺木去了坟地。
小灵子打发了老叫花子,和吴秋遇一起赶往扬州城里的铁秋声家。刚从瓜州出来,就看到曾可以兄妹带人送葬。小灵子问:“秋遇哥哥你猜,他们这是要去埋谁?”吴秋遇说:“那天给我送饭的小哥烧死了,有可能是要葬他吧。”小灵子笑眯眯说道:“你觉得他们有那么好心?走,跟着去看看,保证让你大吃一惊。”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跟她一起,远远跟着曾可以等人往坟地走去。
路上曾婉儿一直是默默流泪。到了往坑中安放棺木的时候,曾婉儿大呼一声“秋遇公子”,便扑倒在坑边,痛哭起来。曾可以想着她痛哭一场也许可以早点把这件事放下,便没有去劝她。
吴秋遇这才知道曾婉儿是在哭他,不禁有些惊讶。小灵子说:“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对你应该是真心的。”吴秋遇没有说话,目光仍停留在曾婉儿身上,看到曾婉儿伤心痛哭的样子,他心里颇为感动。受到气氛的影响,他的眼里竟然也慢慢转出泪花来。小灵子见了,在一旁笑道:“人家在葬你,你在这里哭什么?”吴秋遇揉了揉眼睛,心里仍然觉得很酸,便转身对小灵子说道:“灵儿,咱们走吧。”小灵子知道吴秋遇见不得别人难过,便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他走了。
郝青桐看着几个人填平了土,堆起了坟堆,又让他们把墓碑立起来。曾婉儿已经被曾可以扶着站起来,上前说道:“郝叔叔,不用了。狼山六兄弟跟秋遇公子有仇,他们如果知道这里葬的是秋遇公子,说不定又要作孽。你让他们把石碑就地埋了吧。做上标记,咱们记着这里就行了。”郝青桐当即命人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去办。都处理好了,曾婉儿又对着坟头流了一会眼泪,这才跟着曾可以等人一起往回走。
回到客栈。柳如梦已经下地,正在桌边呆呆地坐着,见到曾婉儿推门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婉儿,你们去哪儿了?刚才找不到你。”曾婉儿含糊说道:“我心情不好,出去转了转。姐姐找我有事?”柳如梦扶着桌面,慢慢站起身:“我想问问,一心哥哥的尸骨……收殓了没有。”曾婉儿心中一惊,赶紧遮掩道:“哦,那个,已经收殓下葬了。看到姐姐一直昏睡着,就没有惊动你。”
柳如梦的身子虚弱无力,又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轻声叹道:“唉,也罢。我这个样子……真是没法送他。他葬在哪里?……等我稍好一些……再去坟前祭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她已经开始无力地喘气,眼里也流着泪水。看到柳如梦虚弱成这样,又那么伤心,曾婉儿的眼泪也流下来。她轻轻扶着柳如梦说道:“姐姐累了,还到床上躺着吧。我扶你起来。”柳如梦勉强站起来,由曾婉儿搀扶着,慢慢走到床边,软软地躺倒在床上。曾婉儿给她盖好被单,又安慰了几句,然后自己也坐在床边,开始默默地伤心流泪。
吴秋遇和小灵子来到扬州芙蓉巷。乡野三奇看到吴秋遇带着小灵子回来,都有些意外。陈康说:“小灵子,你还真在扬州啊。秋遇兄弟胡乱找来,还真找到你了。”小灵子便走过去跟他们说话。铁秋声看出吴秋遇神情不对,小声问道:“如梦姑娘还没有找到?”吴秋遇点了点头,开始闷头叹气。小灵子见他们又说到了吴秋遇的伤心事,赶紧说道:“秋遇哥哥身上有烧伤,胡大夫(这里是医生的意思)你给他看看吧。”乡野三奇和铁秋声都是一惊,一齐往吴秋遇身上看去,见他身上的衣物确实有烧过的痕迹,知道小灵子所言不虚。胡大夫赶紧招呼吴秋遇进屋检查。陈康说:“这好好的怎么还被火烧到了?小灵子,不是你故意整他吧?别人哪那么容易近他的身?”小灵子也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只淡淡说了一句:“当然不是我。”
曾可以让人买了很多滋补佳品,每天变着法的哄柳如梦吃下。曾婉儿一直在床前陪着。曾可以也偶尔进来安慰。这样过了几天,柳如梦的身体终于有所恢复,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一天,柳如梦起床之后,让曾婉儿带她去吴秋遇的坟前祭拜。曾可以见柳如梦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雇了车,送她们一起去。柳如梦在坟前痛哭了一会,又几乎昏倒,曾可以和曾婉儿赶紧连哄带劝地把她扶上马车,返回客栈。
又休养了两天。曾可以说不放心柳如梦一个人在外面,要带她一起去江南。柳如梦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一行人当即起程,离开了瓜州。曾婉儿不愿与他们同去,便仍暂时留在瓜州,每日去吴秋遇的坟前看看。
吴秋遇在铁秋声家养了两日,身上的烧烫之处都被胡大夫帮忙处理了。乡野三奇出门到扬州城镇中寻找柳如梦。小灵子留下照顾吴秋遇和铁秋声。铁秋声和吴秋遇虽然虚弱,但是都没什么大事,只是忧伤过度、饮食不周造成的体力不足。在小灵子的巧口劝说和精心照顾下,他们稍稍调养了一下,补足了营养,也就恢复了。
吴秋遇还是惦记柳如梦,准备出去寻找。铁秋声和乡野三奇知道他与柳如梦的关系,也都不便挽留,便一起送他们出门。临走的时候,吴秋遇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铁秋声说道:“师叔,时姑娘对你一往情深,这些年也付出了许多。还是希望师叔好好想想,不要轻易辜负了她的一片情义。”铁秋声愣了一下,没想到吴秋遇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小灵子也觉得纳闷。陈康在一旁笑道:“没想到秋遇兄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该刮目相看。”
吴秋遇说:“这都是如梦说的。时姐姐曾经救过她,跟她吐露过心思。我们现在去找如梦,可能找到了也不再回来了,所以我才把这些话转告师叔。”陈康说:“你们放心去吧,也谢谢如梦姑娘。剩下的事,我们会跟你师叔议论的。”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拱手辞别众人,转身离去。
望着他们走远了,乡野三奇和铁秋声才一起走进院子。丘壑说:“秋声兄弟,刚才秋遇转述的如梦姑娘的话,你是应该好好想想。”铁秋声停下脚步,轻轻出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乡野三奇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铁秋声忽然紧走几步,进入屋中。乡野三奇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赶紧跟了进去。铁秋声望着纪明月的灵位,站了一会,开始发呆。
吴秋遇和小灵子刚出芙蓉巷,就见时秋风从一条巷子里转出来。小灵子没见过时秋风这种打扮,不禁稍稍愣了一下。吴秋遇提示道:“这就是时秋风姐姐。”小灵子赶紧上前打招呼:“时姐姐,是你呀。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时秋风微微笑了一下,说:“我自己也还不习惯现在这个样子。”小灵子说:“刚才我们还说起你呢。你没事多到铁师叔家里走走,说不定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会……”时秋风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然后转身对吴秋遇说:“你刚才的话我听到了。替我谢谢如梦姑娘。”吴秋遇惊讶道:“刚才……街上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姐姐在哪里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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