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空荡荡的房子,空荡荡的心。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需要填满。
毛毛打开冰箱、剩菜、剩饭、馒头、包子、巧克力、薯片、生黄瓜,疯了似的开始往嘴里塞。
塞满,
塞满!
塞满了就不会觉得空了。
她对着镜子,笑。
“镜子,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镜子不说话,镜子里只有一个女人苍白的脸。
“说话啊你!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毛毛生气地一拳砸向镜子,镜子碎了,毛毛的脸在镜子里支离破碎,毛毛的心也在镜子里支离破碎。
她坐在地上,大脑里也空空的,只是下意识地打开手机,拨镜子的电话。
镜子不接,一遍一遍打,一遍一遍不接。
其实就算接通了,毛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越是不接,她越是气,越是气,越要打。
洋娃娃甜甜笑着,蹲在毛毛对面,说:“执着,执着,执着,执着……”
终于,镜子发来一条短信,说:“爱情不是生活必需品,我们不合适。还记得我们常列的单子吗?你列一次看看。”
毛毛和镜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坏心情的原因列在单子上,利弊分开,找出解决办法。
毛毛笑,泪流满面地笑,从旁边扯出一张画纸,开始列单子。
他和她在一起,不用买房子,不用买车,没有任何经济和生活压力,她的家世和背景,亦会在事业上帮助他。
我和他分开,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起码有房有车有稳固的经济基础。
如果我们在一起,要一起面对买方子、买车子的压力,就算两个人都月薪丰厚,依然要承担很多,5年内连小孩都不能要,或许在生活的压力下,爱情也会渐渐地消失、磨灭,最后只有相互抱怨。
所以,镜子和我分手,是为了我好。
可是,这不能成为他抛弃毛毛的理由,不能!他独自逍遥快乐幸福去了,留下毛毛一个人继续孤苦无依!
男人总是比女人更现实,女人就算知道了现实,也不愿意承认现实,男人的谎言就是女人最好的港湾。
毛毛站起来,阳台上有风吹进来,毛毛想起老白。
她突然觉得自己竟然还不如一只猫更幸福,老白多幸福,为了爱情纵身一跳,为了亲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毛毛知道,老白是幸福地死去。
毛毛站在阳台边上,如果我也跳下去,镜子会不会哭?他会不会内疚,会不会参加我的葬礼?会不会把我的照片永远珍藏在他的钱包里?如果那样,我一定会成为他心里最难以忘记的痛,他会永远记着我吧?
洋娃娃还是甜甜地笑,她坐在阳台上边沿上,说:“会不会?会不会?跳了才知道啊!”
会不会呢?毛毛拿着手机,又拨了一遍电话,电话还是无人接听,那曲“无尽的爱”哀怨悠扬地飘荡在毛毛耳边。
“跳吧~”洋娃娃甜甜地笑,“刻骨铭心,总比形同陌路要幸福些。”
是啊,毛毛想起以后的某一天,她和镜子在大家上偶遇,他挽着别的女人,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仿佛他们不曾有过“曾经”。
毛毛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那个时候,一定也是这种揪心地痛吧?
毛毛咬咬牙。
“镜子,镜子,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
空空的阳台上,洋娃娃拍着手,甜甜地笑着,毛毛像一片叶子,她笑。
可是随即,她的眼神又空洞起来,虽然还是笑着,但笑得很寂寞。
她说:“毛毛死于一块橡皮擦。”
10。
大M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很奇怪的动物,头上还长了一只透明的角,看起来很滑稽。它梦到自己跟着一个光头的男人,在一座很美丽的山上,那座山好高好高,比好几个毛毛家的九楼还要高出很多很多倍。
它跟着那个光头的男人走啊走,一直往山上走,那个男人抚摸着它的角,说:“灵灵啊灵灵,我将会有一次大劫,你带着我的如意宝珠去找静成大师,静成大师会告诉你怎么做。”
“静成大师是谁?在哪里?”
它还没有听到光头男人的回答,就仿佛电影被不负责任的剪辑剪掉一样,梦一下子切换到自己和绿脸的男人打,不停地打,一边打一边生气,好像那个绿脸的男人做了非常对不起它的事情,或者骗走了它的什么东西,总之它很生气。
灵灵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打着打着,它从高处摔下来,它惊得“啊呜——”一声,醒了,外面天刚刚擦黑,人生嘈杂,大M被这个梦扰得心神不宁,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从高处飘落,毛毛。”
“猫也做恶梦啊?”小鲁又够着瓶子喝了几口水,水瓶里的水咕嘟咕嘟翻着气泡。
“哦,梦到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M说。
“啊,好事儿啊!”不知道京巴狗是否也传染了北京老太太的热心,小鲁十分热心地说:“以前听我家主人常常对做恶梦的小主人说,梦到从高处落下来,那是在长个儿!我家主人,最疼小主人了!”
“哦。”大M并不是一只健谈的猫,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从高处飘落,毛毛。
大M心里突然升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它隐隐听到洋娃娃在哭,寂寞地哭。
“我预感家里好像出事了。”大M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出什么事?”小鲁打了个哈欠,伸了伸筋骨,“哼!那些人类,能出什么事情啊?我觉得我要出事了才是真的,主人三个月都不来接我,我不会要老死在这里吧?哎——”小鲁突然凑近了身子,说:“我们跑吧?”
“跑?这么小的笼子,怎么跑得开呢?”大M在笼子里打个圈,尾巴都会碰到笼子。
“蠢猫!”小鲁说,“我说逃跑——”
“嘘——惠惠来了!”大M小声说。
“蠢猫!”小鲁骂道:“人又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也是……”大M吐吐舌头。
惠惠走过来,看了看大M,又看了看小鲁,说:“你们真是一对不吉利的小畜生,怪不得我最近总是被男人甩,感情儿就是沾染了你们的晦气!”
小鲁不悦的呜呜了一声,惠惠瞪了它一眼,说道:“狗东西,还敢对我叫!罚你连水都没的喝!”说着把小鲁的水瓶从笼子边上取下来。
“还有你啊!”惠惠把手伸到笼子里,拧住大M的耳朵,说道:“你也是个埽巴星!才出生几天啊,就把主人克死了!”
大M疼得嗷嗷叫,这女孩看起来甜甜的小鸟依人,想不到手劲这么大。
“天天伺候你们这些小畜生,真不晓得我上辈子遭了什么孽!”惠惠抽回手,甩甩,又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手腕,仿佛刚才是大M的耳朵拧了她的手似的。
“你上辈子是开狗肉馆的屠夫。”大M说。
小鲁笑:“想不到你这蠢猫还挺有幽默感!”
“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大M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确定,仿佛它天生就知道这么多事情。
“我们跑吧!”这次是大M说的,刚才惠惠说,毛毛死了,怎么会呢?早晨离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难道人类的生命这么脆弱吗?
“跑?怎么跑?”小鲁显然是个纸上谈兵的专家。
“会有办法的。”大M虽然不知道那办法是什么,但它心里特别有底。
一般不好好学习的学生考试的时候心里也特别有底,因为死心塌地地知道考不好。
还好,大M不是人。
11。(上)
凌晨,当万物沉睡的时候,第一万零一以后的“物”,开始复苏。
大M眼睛里闪着幽蓝的光,小鲁很有节奏地打着呼噜,一声高,一声低,仿佛小学生鼓乐队的鼓点,单纯而枯燥。
医院外面,野猫们在游荡,阿鸣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一路走向社区医院,静悄悄。
长舌头男人对老槐树上的猫头鹰说:“嘘——”
于是猫头鹰立刻停止了自言自语。
在小区游荡的野猫们,有些不安又有些兴奋地“呜呜”着,仿若婴儿的啼哭。
躺在床上的晓辉翻了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个黑色的影子顺着他的拖鞋爬上床,于是晓辉立刻开始做恶梦,一个关于作业堆成泰山的梦。
小鲁基本上是被饿醒的,它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它的屁股上,热烘烘的,怪不得它做梦会梦到自己变成了猪,身体被插了一根棍子放在火上烤。
小鲁晃了晃身子,站起来,突然惊地嗷嗷叫起来:“天啊,我怎么会睡在外面,难道我梦游的时候逃跑了?我真是太厉害了!吼吼~”
大M没理它,抬眼望了望,前面菜市场上,传来猫的惨叫,那惨叫如铁丝划过玻璃,大M的浑身地毛了竖了起来,不由向声音的发源地走去。
小鲁向四周看了看,又望着大M远去的背影,决定先回家看看主人,顺便吃点东西,虽然宠物医院每天会给它少量的狗粮,但那东西太干了,害得它得不停的喝水,它太怀念主人熬的骨头汤了。
大M悄然走向一家鸽肉炖菜馆,锈迹斑斑的鸽子笼旁边,吊着一只野猫,野猫嘴角留出鲜血,眼睛瞪得大大得,不过,已经死了,但是那猫的尸体依然挂在那里,并且没有取下来的趣事,晓辉正好中午放学路过,见了这一幕,笑得脸唰白,好残忍。
鸽肉炖菜馆的老板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笑:“杀一儆百,让别的野猫也看看,这就是偷吃格子的下场!”
11。(下)
鸽肉炖菜馆的老板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笑:“杀一儆百,让别的野猫也看看,这就是偷吃鸽子的下场!”
旁边站着一个买菜的中年妇女,指着那菜馆老板道:“老刘,你真是造孽哦,还杀一儆百呢,这些猫懂什么啊,饿得急了,还不是逮什么吃什么!”
屋顶上,一只胖胖的白猫站起来,晃着褐黄色斑纹的尾巴,站起来,叹了一口气,骂道:“没用的东西!”
它刚要转身离开,一眼瞥到大M,轻轻地喵呜了一声,说:“丑家伙,站在那里等着挨打吗?”
胖猫不叫还好,这一叫,菜馆老板老刘没有看到屋顶上的胖猫,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大M,顺手拿起一根棒子,狠狠地朝大M身上打下去,边打边喊:“果真是记吃不记打的畜生!”大M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但很丑,还很蠢!”胖猫喵呜一声,从屋顶上冲下来,落在老刘的后颈上,老刘惨叫一声,棒子落在地上。
“快跑!笨蛋!”胖猫大叫。
“往哪跑?”大M其实想回家看看,可是刚才被猫的惨叫声引到菜市场,一下子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它只认得从家到宠物医院的路。
“蠢货!跟着我!”胖猫落到地上,轻盈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裤腿之间,大M继承了小黑的灵敏,跟着胖猫,片刻消失在人群里。
刚才数落菜馆老板的中年妇女说:“猫这东西,邪性,还是别惹得好,赶紧把这猫的尸体收了扔了吧,别挂在这里!”
老刘抚摸着后面的脖子,还好并没有划破,胖猫知道分寸。
老刘恨恨地:“我堂堂一个人,还怕一只猫不成!妈的,邪性?!老子不怕!就挂着,以后见一只杀一只,见两只杀一双!”
“老子不怕!老子不怕!”老刘说着说着,竟说得眼圈红了,“我老刘就和这群野猫誓不两立!妈的,还真成精了还!”
老刘的叫骂引来了很多七姑八婆指指点点,一个老太太说:“唉,也难怪,老刘家儿子,就咱小区那保安,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呢,被野猫围攻的啊!”
“唉……”人群里散发出一阵叹息声。
一直站在一旁地晓辉,自始至终只是沉默着,呆呆地望着那只猫的尸体,终于垂下眼帘,低着头,脏脏的球鞋上,湿了几滴。
12。
大M跟着胖猫迂回前进,蹬坡爬墙,来到小区的东北角。
这里在建设小区前,是一个废弃的厕所,有一个大大的粪池,后来粪池被填平了,开发商原本想在这里就地取材,建一个小树林,当初楼书上小树林的效果图做得异常漂亮,不少业主就是冲这小树林买的房子,后来不知为何,小树林一直没有建起来,听说好像是种什么树,死什么树。
树没种起来,杂草倒是长得非常茂盛,即便是冬天,杂草的叶子变得枯黄,看上去依然有些壮观。物业的园艺工人清理过几次,但隔一天,那些草就又疯了似的,长得比除草前还要茂密,所以后来,物业就干脆放弃了这片空地。
由于这里在小区的尽头,就算是居民到西北角的宠物医院去给宠物看病,也不会经过这里,所以人烟稀少。
胖猫跑到这片空地上,停下,对大M说:“一会见了海青老大,记得有礼貌。”
“海青老大?是谁?还有,你是谁?”大M问。
“我?”胖猫梳梳自己的毛,站得笔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狮子,“我外号叫狮子!是狮子不是虱子哦……至于以前主人给取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也不愿意再想起。至于海青老大么……是小黑老大也就是你老爹,他死后,新来的一只野猫,一只真正的野猫,也是这一带新的猫王。”狮子说到“一只真正的野猫”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这是大M第一次听别人说起它的老爹,它好奇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父亲?我听毛毛说,他是一只野猫,黑色的。”
“这附近所有的野猫都知道,小黑是你的父亲,一只英雄式地黑猫!”狮子抬起眼睛,望着远处,似乎在怀念小黑的好。
“我想多知道一些它的事情!”大M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三分爱、三分敬、四分好奇。
“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狮子说着,带着大M走到枯草深处,拨开一处隐蔽的草丛,露出一个小洞口,大约只能容下一只猫咪通过。
狮子很费劲地挤进去,边挤边抱怨,“早就说该把这个洞口弄大些了,又不是每只猫都像海青老大那样会缩骨!”
从洞口进去后,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通道就要宽敞很多了,两三只猫通过也没有问题。
通道一只向下向前走,大约走了十几米,是一个宽敞的洞穴,洞穴里横七竖八地卧着三十多只野猫。他们晚上觅食,白天休息。
“呃呃——”狮子咳嗽几下,猫群传来几声抱怨。
“看看我把谁带来了?”狮子说。
猫猫们睁开眼睛,看到大M,立刻有了小小的骚动。
“是小黑的儿子!”
“和小黑一点都不像呢……”
“好丑呀!……”
“才半个多月就长这么大了啊……”
“怎么那么丑?……”
猫猫们议论着围过来。
大M第一次受到这么多猫的注视,感觉有些怪怪的。
“海青来了……海青来了……”有几只猫小声说,猫群立刻让开一条路,一只灰色的野猫走过来,举止优雅而霸气。
海青全身大部分的毛都是灰色的,背部是棕黄色,它的脸很奇怪,有点像猿猴。瞳孔是淡绿色,耳朵又短又圆,有点像大M在电视里看到过的米老鼠的耳朵。海青的尾巴又粗又圆,上面还有黑色的细纹,全身的绒毛丰厚如同毡子一般。
“小黑的儿子?”海青上下打量着大M,“不错,高额头,没准过几天还会长出水晶角呢!”它又看了看大M的脚,纯黑色,说:“脚也不错,属于黑夜!”
“还有和奈河水一样颜色的眼睛,阴冷而透彻。”海青打量完了大M,回到一个大石头箱子上,大石头箱子上盘恒着密密麻麻的树根,那石头箱子,是它临时的宝座。
“留下吧,我要好好调教调教他!”海青说完不再看大M,看着海青说:“虱子,鸽子抓回来了?”
狮子低下头,说:“我不会缩骨,就让花花进去了,结果……花花被那老刘抓住,吊死了……”
猫群里传来一阵唏嘘。
“可恶!”海青生气道:“看来得我亲自动手了!”
随后,海青又自语道:“也是,这宝物,如果这么轻易就得到,就不好玩了!”说罢,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石头箱子上的树根,也有些兴奋地抖动着。
13。
海青并不是一只猫。
海青其实是一只真正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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