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这两人联手起来,真要脱身,也并非毫无机会。”
东耿介道:“蛟蝮,庐芒,你们有何阴谋诡计?我待你二人不薄,为何如此忘恩负义,竟去与俦国勾结?”
人群中头脑清醒者便想道:“这二人行事颠三倒四,毫无道理,若真要相助俦国,为何却将他们困陷在这儿?若无心反叛,又为何要绑走城主女儿?”
蛟蝮、庐芒瞬间瞪大眼睛,浑身巨震,脸上露出崇敬畏惧的表情,一齐跪倒在地。
半空之中,现出一黑色空洞,似漩涡,似水流,似狂风,又似静湖。那空洞中走出一人来,此人约莫十尺高矮,身穿黑衣,腰腹、背脊、四肢如同树干树枝般笔直,面目上画着纹路,似是白骨,双目空洞,但却令人不寒而栗。
霎时,数万长枪、数万箭矢对准此人,似怕极了此人,又恨极了此人。众将士全不知为何如此,但却明白非这么做不可。
蛟蝮、庐芒跪拜喊道:“恭迎阎王降临凡间,不知哪那位阎王?令我二人得瞻神颜?”
那阎王双眼缓缓扫过,眸中紫光有如磷火。众人之中,无论是张千峰,还是东耿介,只要与他一对视,立时便心惊胆战,避开目光。东采奇想起盘蜒所说,惊呼道:“阎王?你。。。你是聚魂山的阎王?那。。。那魔猎。。。”
盘蜒曾道:阎王现身,魔猎方始,当其灾祸者九死一生。
东采奇打了个寒颤,脑袋有些发懵。
张千峰等万仙之人一心求成真仙,对民间所传聚魂山、轮回海之事并不如何信服,听东采奇忽然这般说,问道:“你知道此人来历?”
阎王不理睬旁人,只答道:“我叫做异兽,阎王乃是凡间称呼,你二人乃是贪魂蚺?这些全数是魔猎祭品了?”他一开口说话,众人便觉极为刺耳,似乎吞下刀刃一般,脏腑处处刺痛。
蛟、庐二人颤声道:“还望阎王开恩,容我二人前往聚魂山吞吃炼魂。”
阎王点头道:“天地间有所制约,我一来一去,只能带往一人。但你二人如此孝敬,我可带一人前往,两天之后,再带去一人往返。若超出时限,尔等必受天劫而死。”
两人大喜若狂,用力磕头,喊道:“异兽阎王开恩,我二人感激不尽。”一边呼喊,一边口水直流,模样有些滑稽,但谁都笑不出来。
阎王道:“那便开始吧。”说着动了动手指,似在吩咐手下做事一般。
林间初始并无异状,但众人眼睛一眨,见那一棵棵大树树洞开裂,从中钻出野兽来。那野兽皆凶神恶煞,奇形怪状,众人仿佛皆在做噩梦一般。
只见有八丈巨熊,口吐蛇信,眼闪金光,爪似砍刀。
有披甲昆虫,尖足刃壳,常人大小,活蹦乱跳。
有流脓蟾蜍,庞大如山,遍体肿瘤,目光呆滞。
有豹首奇兽,足下长满触须,豹尾如蝎,虎视眈眈。
有猿猴毛发如火,在树木间滚来滚去,血盘大口,连唾沫也皆是火焰。
此外仍有巨蜥、黑虎、九尾狐、刀刃蟹,万万般怪物一齐现身,反将蛇伯诸人困住。
众人寒冷彻骨,刹那间勇气全无,而这无穷无尽的凶兽骤然发狂,眼神如灯,一齐扑了上来,顷刻之间,众人纷纷被撕裂咬碎,鲜血成河,肉末如山,有人被抛往空中,挂在树上,有人被砸入地底,拦腰截断。
蛇伯众人皆自诩为猎人,但如今猎人被猎物狩猎,弹指间一个个葬身兽腹。众将士凄厉惨叫,呼天抢地,四处奔走,但众凶兽早认了目标,全无慌乱,行动如风,精准扑咬,无一人能够脱困。
它们是从黄泉来的么?
或者此处已落入黄泉?
张千峰大骇之下,找向陆振英,但陡然间一三头恶犬从天而降,咬向张千峰。张千峰使出乘风驾云步,身在半空,阴阳双掌拍出,掌风似利斧一般,但那恶犬受了一击,只是踉跄,受伤不重,再度张嘴扑咬,三嘴连环,断了张千峰退路,张千峰临危不乱,一招“九星连珠”,瞬间挥出九掌,或快或柔,或阴或阳,挡住那恶犬攻势。
恶犬利齿顿碎,哀嚎一声,暂且退开,但仍徐徐盘绕,伺机来攻。
张千峰大呼:“徒儿,徒儿!”但见林间血腥一片,内脏满地,唯有濒死者被啃咬时的哀嚎。他怒气勃发,悲从中来,霹雳般暴喝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剑,踏步一跃,再使一招“九星连珠”,将那三头猎犬打的晕头转向,他趁势一剑刺入猎犬眼中,手腕搅动,重伤一个脑袋。
但恶犬登时暴躁如狂,用力一甩,口中吐出火焰。张千峰避开烈火,被热气一熏,口干舌燥,险些喘不过气来。他落在地上,忙乱中扭头找寻,仍不见陆振英的影子。
就在这时,忽听空中传来铮地一声,余韵悠扬,竟令这屠杀喧嚣立时平缓。
张千峰知道那是古筝之声,琴声如水般流动,既婉约动人,又如洪钟鸣响、九天雷动,有扰动乾坤的气势。
那琴声似唱道:
“山如天柱,草如地海,
敌如猛兽,我如猎手,
不畏冰雪,不惧生死,
愿我英灵,聚集魂山,
寻向海洋,以求轮回。”
张千峰陡然间意与神合,空明返照,心中再无一丝杂念。那琴声暗含玄机,音调变化,奥妙无比,他隐约想起了战场之中,偶然间从白雪飞红之中,见到过太乙之道。
那是躲闪规避之法。
那三头犬张嘴吐火,但张千峰踏虚蹈空,身形一闪,已至那猎犬头顶,霎时一剑刺出,正中那猎犬脖下半寸,此乃他硬骨间唯一脆弱之处,亦是它命门要害。若在平时,这猎犬防备森严,绝不容人碰上。但张千峰这仿佛逃命的反击,竟令三头犬疏于防范。
张千峰自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刺向此处,似乎他败退之时,随手出招,竟由此命中。他听那琴声,只觉受那琴声指点,方才如此施为。但待要细思,却又全无头绪,如同镜花水月的梦。
那恶犬闷哼一声,就此倒地。张千峰浑身浴血,呆呆站立,举目环视,却见众凶兽已然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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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幻蜃之龙乱天地
张千峰见满目碎尸、断足、断手,吸一口气,腥臭无比,此处真如人间地狱一般。他记挂陆振英,胸口像要炸裂开来,顾不得凶险,喊道:“徒儿!陆姑娘!徒儿!”
忽然光晕如雾,浮空飘散,只见一头巨大白龙从空中游过,几有百丈之长,见首不见尾,又好似幻境一般,竟不曾碰断一棵树木。张千峰自知不能幸免,咬牙不语,抛了长剑,直视白龙。
但那白龙并不理他,顷刻间便没了踪影,张千峰心道:“莫非此兽乃是救命恩人?那琴声乃是此神兽所奏?但它是如何奏乐的?”
他想起陆振英那秀美端庄的倩影,当真五内俱焚,便快步赶往那白龙消逝方向。一路上仍全是残肢断臂、头颅脏腑,走了约莫三里远,果然见一女子躺在血泊之中,乍看之下,并无损伤,只是浑身染血,瞧不出是谁来。
张千峰飞奔过去,将她扶起,细细一看,乃是东采奇,张千峰探她内息,只觉气血运行如常,稍觉宽心,掐她人中,点她中极,一股浑厚精纯的仙家真气传了过去。
他经过方才那琴声感化熏陶,又见证魔猎之祸,陡然间心境骤变,修为激增,传入内力之时,不知不觉融合太乙之法、伏羲之奥,两者本互为障碍,但眼下却龙虎相会,反而与东采奇体内真气极为融洽。
张千峰心中一动:“她也以太乙术法练过内力。”过了片刻,东采奇嘤地一声,睁开眼来,看清自己躺在张千峰怀中,喜出望外,复又惊恐,蓦然放声大哭,小脸钻入张千峰胸膛。
张千峰道:“采奇姑娘,你觉得怎样?胸腹间可有不适?”他见她先前昏迷不醒,怕仍有遗症,故而有此一问。
东采奇泣道:“谢谢,谢谢,我。。。我还好。师父,你怎样了?大伙儿。。。。大伙儿呢?”
张千峰神情悲苦,摇了摇头。东采奇眼泪混着血水流下,她惨声道:“我瞧见爹爹。。。。爹爹被一长着人脸的大蠕虫。。。。吞下肚子。我是在做梦么?师父。我。。。刚刚定是在做噩梦。”
张千峰道:“徒儿,你定要坚强,灾祸已然过去了。你很好,老天眷顾于你,并未被那阎王所害。。。。”说到此处,心下陡然恐惧起来,又生出憎恨之情,一股脑的混在一块儿。刹那间,他神色凄厉如鬼,浑身真气鼓荡,心道:“世间果然有鬼神,为祸之烈,古今罕有,我当禀明仙使宗主,联合同道,非要报此大仇不可!”
他又想起当年前往异世时所遇那可怖的巨怪,虽怪力绝伦,但也远比不上这“魔猎”的妖术。
他又想:“世间确有真仙。只怕。。。。只怕唯有真仙出手,方能击败这阎王。我当继续寻访真仙踪迹,如未遇上,便由我自己练成神功,为世人除害。”
东采奇颤声道:“师父,我并非受上天眷顾,而是我练的功夫令我化险为夷。”
张千峰奇道:“你的功夫?”
东采奇抹去脸上血浆,说道:“是泰一。。。盘蜒大哥传我的太乙术法。我当时亲眼见爹爹被杀,吓丢了魂,不知不觉踏出一步,紧接着又迈向乾位,三步之后,运起内劲,莫名走上了太乙神术的“掩迫”路子。原先有一头八眼巨狼追我,但突然便左右摆首,似迷了路一般。我便一刻不停的走八将方位。走到后来,实在累了,忽听琴声传来,我昏厥过去,一直做着噩梦。”
张千峰若有所悟,问道:“盘蜒教会了你太乙之法?你知道这太乙术法有多艰难么?只怕十万、百万人中,仅有一人能领悟其道理,如此说来,你确是蒙天垂青之人。”
东采奇忽然惊呼道:“那我妹妹呢?她可不懂太乙术数,还有陆振英师妹,她又到了何处?”
张千峰不忍答话,柔声道:“你先静养一会儿,等伤势痊愈,我带你去找她们。”
东采奇哽咽道:“师父,就在与俦国交锋之前,盘蜒大哥曾对我说起过这‘魔猎’,当时我还斥之为无稽之谈,想不到。。。。想不到比他所言可怕上万倍,我。。。好后悔不曾劝阻爹爹,这全是我的过错。”
张千峰情不自禁的喊道:“他对你说起过魔猎?他怎会知道这些?我阅尽万仙藏书,也不曾听说过此事。”
东采奇想起盘蜒,心中又高兴起来,说道:“盘蜒大哥他阅历丰厚,见识不凡,知道许多天涯海角之外、久远被人遗忘之事。我先前对他说了不少绝情的话,将他赶走,希望他由此活得性命。“
张千峰再生疑惑,但转念一想,这盘蜒虽来历可疑,但与那蛟蝮、庐芒绝非一伙,否则阎王现身之时,他也当出面恳求。想到此处,疑虑顿消,在东采奇额头上轻抚几下,催她入眠。
他将东采奇背起,运用轻功,极快的在四周绕了一圈,惊觉景致大异,已不知到了何处。那些原本如妖怪一般的树木,此刻已变得寻常无奇,而他偶尔仍能听见脚步隆隆,有巨兽四处走动。看来魔猎散去,那妖异树林已然不见,但偶有妖兽留在此地。
张千峰辨不清东南西北,而远近皆极为凶险,不可轻易离去,无奈之下,唯有找一处洞穴,暂且躲藏起来。他以往从未祷告,但到此地步,也不由得心生虔诚,跪地祈祷:“但求真仙保佑,守住聚魂山,令恶灵前往轮回海,莫留世上作恶。”
。。。。。。。
魔猎骤至时,陆振英也想与张千峰汇合,但一头羊骨脑袋、四翼齐张的怪鸟朝她啄了过来。但陆振英乃古时兽围族后裔,旁人马儿吓得乱蹦乱跳,她那坐骑仍听从她号令。陆振英心思一动,马儿一溜烟躲过尖嘴,奔跑之快,前所未有。
陆振英自也害怕,舍不得张千峰、东采奇等人,但她辨明形势,知道赶去也无济于事,如今唯有返回蛇伯城求救。她强忍泪水,策马狂奔,但忽然间景色骤变,前方现出悬崖峭壁。陆振英急忙停马,转了一圈,稍有犹豫,那羊骨怪鸟已落在她面前。
陆振英见已无去路,咬牙下马,对马儿道:“马儿,马儿,你先走吧,那怪鸟只要吃我。”
马儿嘶鸣一声,后蹄飞扬,示意她上马,陆振英流泪道:“你走!你走!”拔出腰间祖传“斩蟒”黑剑,竖剑身前,要与这怪鸟拼了。
那怪鸟振翼飞上空中,陡然绕到她背后,速度快如烈风,陆振英朝前一扑,立时转身,双腿圈转站起,长剑劈出,使出“水烟袅袅”,正砍中怪鸟脑袋。
但那羊骨脑袋极为坚硬,饶是长剑锋利,内力不足,仅留下一道细痕,那怪鸟一顶,将陆振英撞倒在地,陆振英咬破嘴唇,鲜血直流。
那马儿狂奔过来,有意护主,后蹄蹬出,但那怪鸟张嘴一咬,将马儿甩下山崖。陆振英再也忍耐不住,登时泪如雨下,举剑朝那怪鸟直刺过去。
她虽经名家高手指点,身手不凡,但毕竟年岁太轻,怎能与这异界凶兽相比?怪鸟怪笑一声,嘴尖一拨,挡开长剑,张开鸟嘴,露出尖牙,朝她一口咬来。
就在这时,一块巨石砸来,正中怪鸟身躯,那怪鸟“哇”地惨叫,腾空而起,陆振英转头望去,只见一头两丈高的巨大雪猿狂奔过来,高高一跃,将那怪鸟扯在地上,用力砸了几拳。
陆振英悲喜交加,喊道:“是雪猿前辈赶来救我了?”
那雪猿虽然筋骨强壮,但毕竟曾受伤未愈,那怪鸟挨了两拳,一翻翅膀,将雪猿掀翻在地,尖嘴如剑,刺向雪猿胸口。
陆振英心胆俱裂,喊道:“不要!”
那怪鸟陡然一阵慌乱,失了准头,只在雪猿身上划破一道口子,雪猿趁势掐住怪鸟脖子,身躯一滚,也落下山崖,只听骨碌碌、轰隆隆几声响,陆振英快步奔了过去,她担心雪猿状况,每一步都倍受煎熬。
她见雪猿与怪鸟躺在山壁下方,垂直约莫三十丈高,那马儿也躺在一旁,气息奄奄。
陆振英如要逃走,眼下乃是绝佳时机,但她想都不想,冒险爬下山去,来到雪猿、马儿身边,伸手触碰二兽,忽然间心意相通,惊觉他们受伤太重,骨骼多处断裂,只怕命在顷刻。
她伏在雪猿身上,放声大哭,那雪猿伸手抚摸她小脸,那马儿朝她啡啡喘息,甚是温顺。陆振英肝肠寸断,不肯离去,哭喊道:“你们为何不让我死了?我。。。。。不愿见你们死。。。。”
便在这时,那怪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那马儿走去,陆振英大怒道:“给我住手!”挥剑扑上,那怪鸟也不回头,一扫尾巴,如武林高手掌力一般,立时将陆振英打到一旁。
陆振英在地上滚了一滚,料想那怪鸟饿的狠了,想要先吃马儿,再吃雪猿,至于自己身形灵动,它一时倒顾不上。
她叫道:“我不许你伤它们!”奔跑几步,再度出剑,但那怪鸟又是一扫尾,陆振英跃起一丈,刚巧避开,怪鸟翅膀一转,把陆振英打的晕头转向,撞在石头上,头脸多有擦伤。
雪猿哇哇怪叫,让她逃走,那怪鸟万万无法追赶,但陆振英固执起来,怎能舍弃救命恩人?
她长吁一口气,正要再度出手,就在这时,琴音传来,歌声响起,似龙吟,似仙语,似海鸣,似地震。
一头仿佛充斥天地的白龙飞了过来,张嘴咬上怪鸟,昂首吞没,随即冲入乌云之中,宛如一道白色闪电,稍一摆尾,旋即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