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道:“姑娘可是看花眼了?我的手好好的,哪里有甚么不对劲儿之处?我借用你退后气力,并非我自己发功。”
尤儿定睛一看,他手臂平平常常,并无变化。她忍气吞声,咬牙道:“你解我穴道,咱们再行比过。”
盘蜒答应一声,正要动手,忽然见她神色狡黠,嘴角翘起,摇头道:“我若替你解穴,便等若用内力碰你,违了约定,就算输了。”
尤儿气呼呼的说道:“你这。。。。这鬼灵精,倒也不上当!”
盘蜒笑道:“我并非自个儿使力,穴位封得不严,你稍稍一冲。。。。”
尤儿当即领悟,急冲穴道,霎时活动自如,她更不犹豫,再往左冲,但盘蜒手掌又抓下,尤儿想:“他手上没半分力气,我反抓他一把,反而将他推开,就此脱困。”使一招“瘦骨嶙峋”,捏向盘蜒腕骨。
盘蜒缩回那长臂,左手也长了数尺,绕向她纤腰。尤儿平素偷听罗芳林与男妃风话,学着笑道:“你搂搂抱抱,好生无耻。”身子一矮,从下头钻出,一掌斩向盘蜒右臂。盘蜒双手来来回回,仿佛风起云涌,打向尤儿要害。尤儿有来有回,愈发兴奋。
斗到第十一招时,盘蜒道:“十招已过,我可动身了。”手臂缩短,站起身,走向尤儿,尤儿趁他变招空隙,说道:“恕不奉陪!”双手朝前一挥,竟打出一道劈空掌力,乃是罗芳林所传的清风掌法。她借此力道,身躯陡然蹿出,加倍迅捷。
忽然间,她那掌力一转弯,返回过来,在她脚下一绊,尤儿“啊”地一声,眼见便要摔个狗啃泥,盘蜒在她腹部一按,将她翻了个个儿,借她摔倒之力,点住她上脘穴。尤儿僵在原地,怒道:“我掌力怎会拐弯儿?定是你用掌力反击了。”
盘蜒笑道:“你掌力了得,但心术不正,这掌力不听你使唤,反而帮我阻你。”他实已动用太乙术法绝艺“庄生梦蝶”,变幻方位,此时却也无需言明。
尤儿道:“放屁,放屁!”
盘蜒道:“你女孩儿家,不可乱说脏话,不然将来可没哪个男孩儿喜爱你。”
尤儿正值十岁年纪,女生早熟,心中朦朦胧胧的,已知道喜爱英俊潇洒的男孩儿。尤其是她生长在皇宫之中,经常偷听宫女太监说些体贴话,心底已向往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之事,其中倒也不涉情欲,乃是世上最懵懂纯洁的吸引。她听盘蜒这般一劝,心里一动,暗想:“娘也常说,女孩儿家知书达理,那些俊哥哥便更欢喜,倒与这人所说差不多意思。嗯,这‘放屁’二字,今后还是少说些为妙。”
她挺直身子,吸一口气,穴道松开,盘蜒道:“姑娘还要试试么?”
尤儿道:“并非我功夫不及你,但这洞里臭味太大,我闻着不舒服,一身本领使不出丁点儿来。唉,你这人太过奸诈,专门挑这地方来关我害我。”
她这话颇为强词夺理,但盘蜒点头道:“好,那我也不占你这便宜。咱们公平比武,绝不以大欺小,以臭取胜。”
尤儿喜道:“你可是想换个地方?”她琢磨只要一出洞穴,她便算赢了,但多半盘蜒也不会上当。
盘蜒道:“不必如此麻烦。”双手朝上一举一扬,这洞中景观缓缓变化,霎时满是绿树红花,鸟语花香,再闻不到半点臭味儿。
尤儿只看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大声道:“你。。。你这功夫好玩的紧哪,好香,好香,咱们这是在哪儿?”
盘蜒随口胡诌道:“咱们乃是在万里之外的金帐汗国,这儿是王宫的后花园。我将咱们变到那儿去了。”顿了顿,又道:“但你仍在洞穴里头,可不算溜出其中。”其实是他将幻灵真气散布在外,以他此时内力,幻化这方圆十丈之地,却也不怎么为难。
尤儿童心大动,左走走,右闻闻,当真花香四溢,沁入心扉,与先前荒僻血腥的洞窟,委实有天壤之别。盘蜒道:“小公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尤儿有心试探盘蜒能耐,笑道:“我。。。。我一看你便来气,使不出正宗武学,你不如变成一样貌漂亮的小王子,我才能放宽心与你过招。”
盘蜒也颇想与女儿多待一会儿,指点她为人道理,武学妙法,点头道:“你再瞧瞧。”形影变化,瞬间变成十一、二岁的幼童,脸庞精雕玉琢,衣衫金银宝玉,戴一王冠,好似画中人物一般。
尤儿惊呼一声,满脸通红,一颗心砰砰直跳,盘蜒道:“小公主,我乃金帐汗国的格勒古塔小王子。听说你武艺高强,特来与你比武。你若赢过我,我便放你回国。”
尤儿心想:“你这般好看,我也不大想走啦。”但知道这毕竟是盘蜒法术招来,不可长久,昂首道:“好,咱们再来比过。”使一招“金帛玉带”,小手切向那“格勒古塔”胸口,手伸到近处,忽然右足朝上一踢,招式变得极快极妙。
格勒古塔身子油滑似蛇,轻轻一转,又到了尤儿身后,在她三处穴道上轻拍,手上全无力气,但到第三下时,尤儿只觉身上真气紊乱,蓦然又动弹不得了。她见这小王子贴近自己,心下迷糊,嘿嘿痴笑,说道:“你这招式好厉害,叫什么名目?”
那小王子道:“这叫金童玉女观音掌,前两招是金童、玉女,第三掌是观音大士现身,俗人一见,便得跪拜,于是便不能动了。”
尤儿红着道:“你是金童,我是玉女,这掌法你非教我不可。”
小王子摇头道:“你说话无礼,岂是对师父的言行?我不喜欢这般少女,偏偏不教。”说罢退开老远。
尤儿想与这小王子交朋友,忙道:“你别走,别走,我都听你的。小哥哥,你这功夫如此高明,我求你传我诀窍,我必感激不尽,那个。。。以身相许。。”
小王子笑道:“以身相许,倒也不必。但姑娘温柔贤惠,举止得体,小王岂敢不遵命?”说罢又拍三掌,令尤儿回复自由,详细讲述此掌法精要所在。
这金童玉女观音掌乃是盘蜒依照太乙术法创制,也是他见尤儿天资聪颖,只是少了名师指点,故而武学粗糙,东鳞西爪,于是借此机缘,教她些上乘武学道理。尤儿心中怀春,学的甚是起劲,这般全神贯注,记得飞快,领悟神速,不多时已学全了这门掌法招式口诀,使动起来,只觉武功大进,威力远胜往昔。
盘蜒心中爱惜自豪:“她体内有蚩尤残魄,稍加点拨,自然而然便精通太乙真仙术。”
尤儿趣味浓厚,道:“格勒古塔王子,咱俩比划比划吧。”
盘蜒点头道:“好,我这人最守承诺,你若赢了,我决不食言。英雄好汉,义气深重。”
尤儿心想:“‘义气,义气’,宫中那些侍卫,也常常将义气挂在嘴边,可偏偏常常说话不算话呢。”不由得想起先前盘蜒来,他捉住那诬陷自己的假尼姑,却非得信守承诺,将他放走,这只怕便是所谓“江湖义气”了。
盘蜒道:“你快快动手,让我瞧瞧你功夫练得如何?”
尤儿嘻嘻一笑,拱手道:“保管不差,看官瞧着。”倏地跃上,左掌为金童,右掌为玉女,身如莲花座,守心为观音,不知不觉间心神守一,满怀仁慈,身法灵动快速,似轻雪飞雾,虚无缥缈。
这掌法实乃盘蜒多年间费尽心血所创,只是为了专门传授给尤儿,等此时机已有许久,今夜才得偿所愿。尤儿一旦使将出来,一人不知不觉间自成阵法,掌力也不必太强,却以幻灵真气侵入要害,困人心魄,端的是刁钻古怪,防不胜防。盘蜒左挡右拦,装作遮拦不住,蓦地惊呼一声,见尤儿使一招“深泽烟云”,身躯斜斜猛冲,已踏出洞穴。
盘蜒散去功力,洞中回复原状,自身也不复幻影。尤儿喜滋滋的回头一瞧,见了盘蜒,“啊”地一声,大失所望,说道:“格勒古塔呢?金帐汗国呢?”
盘蜒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已胜了在下,可自行离去。”
尤儿颇不情愿,眼眶登时湿润,嗔道:“我不要,你再让我见见那格勒古塔。”
盘蜒叹道:“姑娘,那小王子乃是在下幻化而来,不可当真。”
尤儿“啊”地一声,悲声道:“他。。。他是假的?他是你假扮的么?”
盘蜒点头道:“刚刚种种情景,乃是在下‘海市蜃楼’的功夫。姑娘身份高贵,但久居宫阙之中,不谙江湖种种骗术伎俩,今后若行走江湖,无人照顾,非得小心不可。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未必能信得过。”
………………………………
十一 大火焚天又焚地
尤儿恼道:“我不依,我不听你的话,你这大骗子,大坏蛋!”
盘蜒心想:“我已拘她一夜,悉心教导,只盼她将来不至于。。。。如我这般。。。犯下过错。我福缘浅薄,与她相处许久,老天已待我不薄,不可寄望太过,以免害了她。”说道:“我送公主一程,回去找你奶奶。”不由分说,已将她横抱在手上。
尤儿躺在盘蜒怀里,脸上发烧,心绪复杂,思忖:“他本事了不起极了,待我。。。。也还不错。嗯,他身上好香,好暖和,与他待在一块儿,倒也。。。倒也不算无聊。只是他害我不浅,欺人太甚,我岂能饶过他?非将他捉到我宫中牢里去不可。”心中颇不想与盘蜒分离。
盘蜒早知那皇太后一行人方位,奔了半个时辰,忽然停步不前,转过山岩,已见到大群武士正四处张望,密集搜寻。马法荫瞧见盘蜒,怒道:“在这里了!奸贼,快些放了公主,不然皇后娘娘定拆了你们万仙!”
盘蜒放下尤儿,柔声道:“回去吧,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宽宏大量,莫要计较。”
尤儿恨恨说道:“我决计放不过你。。。。”顿了顿,暗想:”我这般吓他,他岂能上当被捕?”笑嘻嘻的改口道:“你随我回宫吧,我定会好好待你,让娘亲重重赏赐。”
盘蜒捏捏她脸颊,道:“行走江湖,自少不了撒谎蒙混,但大事上不可欺瞒亲友家人,明白了么?”说罢手一绕一拨,尤儿似被一气球裹住,缓缓飘出,众侍卫连忙将她救下。尤儿一转眼,见盘蜒不知去向,心中大悲,猛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罗响纵身上前,骇然道:“妹妹,那盘蜒。。。。可做了什么卑鄙可恨之事?”
尤儿摇头道:“他。。。他扮作顶漂亮的小哥哥陪我练武,咱们还去金帐汗国走了一遭,我。。我。。。”想起今后再无此福气,大感悲伤如涛,浩浩不绝。
众人听她说的异想天开,皆莫名其妙,但见她完好无损,绝非受辱,纷纷如释重负,皆感捡回一条性命。
尤儿咬牙想道:“我非将他捉住,他吓唬我,打我屁股,这些旧账,定要算的明白无误。哼,我要他一辈子变作那小哥哥。。。不,最好他白天是这俊叔叔,晚上是俏哥哥,教我读书写字,陪我打拳练武。”
她脑子里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缓缓止住啼哭,板着面孔道:“回去找娘亲,叫血云叔叔、红衣蝠卫来捉他。”
罗冉想起一事,说道:“那血云相国与此人据说是兄弟之亲,多半会包庇此人。”
尤儿“啊”地一声,连声道:“还好你提醒,此事决不能让血云叔叔知道了。”又说道:“哥哥,你再替我找些得力好手,将来好设法擒住这坏蛋。”
马法荫、殷吴仁等皆颜面无光,暗暗惭愧,但盘蜒武功太强,众人有自知之明,深感敌不过他,也不敢主动请缨,自找没趣。
罗冉、罗响暗暗叫苦,但却违逆不得,他们不敢再扰祖母清修,只派一人知会,便返回镇上,在一富豪府上住下,依尤儿所言,张贴告示,招募江湖高手。
。。。。。
盘蜒赶回那蝉虫寺,隔着树林,见黑夜中火光冲天,烟雾升腾,盘蜒吃了一惊,心想:“我只顾着逗她开心,可忘了正经大事!”陡然运功,瞬息间已回到庙里,只见一佛塔被火焰吞噬,红光翻卷,从各层中喷出火蛇。一众僧人忙着打水灭火,可火势实在太大,周遭又无水龙等器物,只能眼睁睁看着佛塔烧毁。
盘蜒抓住一僧人道:“方丈大师,无常大师何在?”
那僧人惊呼道:“他们都在塔里,可。。。。不是你放的火么?”
盘蜒道:“你张口就来,含血喷人,还亏你是个佛徒。”
那僧人哭丧着脸道:“老方丈曾要咱们提防着你,除你之外,咱们也想不到旁人啦。”
盘蜒愤愤不平,心想:“那人想嫁祸给我?尤儿可替我作证清白。但。。。这丫头古灵精怪,没准会出些难题。罢了,罢了,先去塔里救人要紧。”
他来到塔前,施展五夜凝思功,数道寒冰掌力扩散开去,哗啦啦一声,灭了塔内大堂火炎。盘蜒钻入其中,再使动起死功,一团大黑泥如游蛇般涌动,遇上大火,便将其盖住。
盘蜒运用诸般妙法,遇火造冰,遇墟和泥,掌力如风,断绝火苗,一时塔内白雾茫茫,黑光涌动,蓝星莹莹,火柱偃息,足足忙活一炷香功夫,将这五层高塔上下火焰尽灭。
楼下僧人心情激荡,齐声颂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法力无边。”
盘蜒探头喝道:“是本仙救的火,与佛祖有何关系?你们有空念经,还不快上来救人!”
众僧听塔内仍有活人,又惊又喜,几个手脚高明的便奔上来相助,见各层地上皆躺着和尚,有的气绝,有的烧死,但有些不过是闷得昏厥过去,并无大碍。
盘蜒心想:“老方丈不在塔里,又在何处?那玉盘还在他手上,这火来势突兀,绝非意外失火,而是有人痛下毒手。”转念一想:“火往上烧,没准是从塔下燃起的,这塔里定有密窟地窖。”
想通此节,盘蜒跃下楼去,返回大堂,稍稍推算一番,果然立有所获,见一堵墙烧塌了半边,露出一条焦黑地道来。
盘蜒打出寒冰掌,驱散灼热,探入地道中,两旁石壁上满是焦痕,又露出许多机关陷阱来,却已尽数烧坏,启动不得。
来到地窖深处,各处更是烧的稀巴烂,其中书册、古物也毁于一旦,地上有几具尸体,不成人形,模样惨不忍睹,却不见了那玉盘。盘蜒屏住呼吸,查看那几人伤势,心下惊骇:“瞧这几人身形,当是无常和尚与非桂和尚他们,杀人者武功奇高,在数招之内便杀光众人,夺走玉盘。以那人身手,可杀人于无形之中,绝不会留下痕迹,但偏偏。。。。偏偏。。。。”
他见众人脏器被拉扯出来,扔在地上,大火烧过,景象惨烈,凶手既然拟定焚尸灭迹的计策,欲嫁祸给盘蜒,却又刻意折磨尸首,这并非炫耀,而似乎非这么做不可。
盘蜒立即想道:“这或是某邪教习俗,杀人之后,非以此献祭邪神。蝉鸣仙长暗中交给我玉盘,此事本应无人得知,可我今早交差,晚间杀手立至,要么在万仙山海门中有细作猜到此事,要么。。。要么在蝉虫寺中,本就有那邪教奸细。”
他仅稍稍推断,不敢多想,瞬间使动太乙神术,感应此间亡灵残魄。本来人死之后,若非在仙气深厚,灵怪非凡之地,魂魄皆不能久留,尤其是火焰灼烧,更有除灵净化之效,然而盘蜒别无他法,唯有勉力一试,只盼此地僧人魂魄死的太冤,未能离世。
他渐渐凝神静心,物我两忘,不久之后,耳中听一老者断断续续说道:“盘蜒送来这焚心玉盘之后,咱们已有蝉虫、焚心二者,还剩下溺亡一盘暂未得手,只要找齐三物,再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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