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目光闪烁,说道:“万仙张千峰何等名望武功?我如何担当得起?”
张千峰心知他脾气古怪,对自己总话里带刺,也不在意,微笑道:“盘蜒兄弟才学绝妙,智计过人,能与你相识,张千峰三生有幸。”说罢朝他深深一拜。
盘蜒心想:“这张千峰脾气倒好,我若一味冷言冷语,未免太过无趣。”也起身作揖,说道:“过奖,过奖。”
就在这时,只听风声怪异,宛似龙吟,余韵不绝,震动天地,回荡九霄。张千峰急忙掀开木板,朝外望去,风雪朦胧,但那庞大白龙掠空蛇行,仍隐隐可见,他心下敬畏,感慨万千,忍不住跪倒在地,遥遥朝那白龙磕头道谢。
盘蜒沉吟道:“千峰仙家,你可知你们万仙一门,乃是轩辕黄帝一手所创?”
张千峰原是不知,闻言肃然起敬,问道:“兄弟当真渊博,张某孤陋寡闻,确实未曾听说。”
盘蜒心中浮现出些许记忆,他激动起来,不禁说道:“传闻上古之时,伏羲创制八卦之术,将其传于轩辕,其时灾祸横行,天上涌出无数蛇怪,师徒二人联手与这些蛇怪交手,惊险万分的护住世间平安。伏羲见事态平息,静思多年,云游四方,据说破开天门,蹈星而去了。”
张千峰道:“我只听说过上古伏羲为皇,轩辕为帝,却不知他二人竟有师徒之谊。”
盘蜒又道:“伏羲一走,却引来了灾祸。聚魂山中生出统领阎王的魔神蚩尤,率领阎王与亿万妖众,从聚魂山侵入凡间,于是再为祸惨烈,生灵涂炭,几可与远古那蛇怪之祸相提并论。
轩辕黄帝见敌人势大,便以伏羲八卦之法推算,历经千辛万苦,找来神兽,率领无数凡人勇士,与蚩尤一场大战。他连使‘妙计’,策反群妖,终于苦战获胜,却未能将蚩尤杀了,只不过将它驱逐至异世,再难以返回此世。
自此之后,这世上便有蚩尤所留众妖,繁衍后代,成了如今北方万妖之国,与凡人划分地界,大体还算相安无事。轩辕知聚魂山上仍有更多阎王,满怀恶念,不容轻忽,遂创立万仙,留下一位大弟子引导凡人,他自己就此隐居,与伏羲一般不知去向。那位大弟子,便是如今万仙推崇为祖师爷的真仙。”
张千峰只知万仙由一位“真仙”所创,至于更早之事,则全无头绪。他想起那恐怖至极的阎王“异兽”,不禁打了个冷颤,说道:“若我不经此事,只怕难信盘蜒兄所言。盘蜒兄可是见了那白龙,心生感慨了?”
盘蜒道:“若我所料不错,那白龙叫做蜃,与那追随轩辕黄帝的神兽一般古老。只不过它地位不尊,未得仙名。”
张千峰崇敬万分,说想:“这乾坤之广,造物之奇,真是无所不有,正所谓有恶必有善,有魔必有道,我既身为万仙,当谨遵上古圣帝德训,以此身躯热血,震慑万鬼。”
盘蜒默念道:“万鬼,万仙。万鬼,万仙。”听着屋外风雪,却感寂静,终于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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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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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朝天子一朝臣
接连数日狂风暴雪,于空中呼啸肆虐,众人无奈,唯有在屋中暂避,过了两天两夜,风雪方才平缓下来。
盘蜒饿得奄奄一息,跪在雪地中嚷道:“苍天开眼,我愿出尽生平所有,只求一顿饱餐。”
东采奇笑道:“你这人一无所有,打算诓老天爷么?”
盘蜒道:“你怎知我一无所有?我这俊俏脸蛋,莫非不宝贵稀罕么?”
三位女子皆大笑起来,张千峰也暗暗摇头,东采凤嘻嘻笑道:“这位大哥哥,就算你长得有三分秀气,老天爷未必瞧在眼里。我倒来问你,如若老天真降下好吃的,你便舍了这容貌不要,变成一幅丑脸么?”
盘蜒摇头道:“姑娘好没骨气,俗语云:‘大丈夫,不求嗟来之食。’老天即便要与我做交易,我也得还还价钱。”
东采凤啐道:“我又没要拿骨肉皮换吃的,你还有脸说我了?”
陆振英问道:“大哥,你要怎般还价?”
盘蜒道:“我这满头秀发,最是珍贵,可短上半寸,换上一斤烤猪肉。我眼角似有皱纹,可让老天爷收了,谋求芳萃之汤。”
三女笑得直不起腰来,东采凤又蹦又跳,说道:“老天爷不降下天雷,把你劈成烤肉,已算得仁慈至极了。”
便在这时,天上雷声滚滚,盘蜒吓了一跳,忙道:“瞧你这张乌鸦嘴,可别真引来祸事,快走,快走。”
众人想起魔猎之惨,心有余悸,遂加急赶路。山中积雪降霜,悬崖路滑,甚是危险,不得已只能绕路。途中盘蜒离开打猎,得了雪鸡、野猪,便烤来吃了。陆振英心下不忍,也不如何饥饿,推辞几句,远远避开,张千峰奇道:“振英,你多天不曾进食,为何不来吃些?”
陆振英不敢相瞒,说道:“我自从得了这雷霆般的内力,腹中不饿,又瞧见是生灵为食,难以下咽。”她当时目睹魔猎,蒙雪猿、猎林所救,对世间野兽又怕又爱,不忍猎杀,更不忍以之果腹。
张千峰乃半仙之体,可数十日不进食而无碍,闻言暗喜:“她所获真气似与我万仙度化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体质与我相近,以她功夫,将来若要入我万仙门中,可谓易如反掌,不久便能升至三层境界,进境之快,古今罕有。”于是点头道:“咱们万仙门亦有慈悲为怀,茹素而不沾荤腥之人。既然如此,那为师也不吃了。”
陆振英俏脸微红,点了点头,暗自欢喜。
盘蜒本就不想旁人与他分食,见两人避而远之,甚是高兴,与东采奇、东采凤两人抢夺,一个人将烤鹿全数笑纳。东采奇知他食量惊人,见怪不怪,东采凤则吓得目瞪口呆,叱道:“将来你吃成个大胖子,便连一张俊脸儿也没了。”
盘蜒怒道:“我若胖了,肉便多了,拿去与老天爷换些宝贝,也不算寒酸,如此一来,不又苗条如柳了么?”
东采凤年幼好动,最喜与他吵嘴,哈哈笑道:“我怎没你这般聪明?老天爷与你做买卖,可得哭的稀里哗啦,那咱们蛇伯城便得天天下雨。”
众人大兜圈子,走了三天三夜,方才回到蛇伯城。城中守将见城主女儿归来,慌忙将他们迎入宫中。大公子东采臻、二公子东采英,汇集城中重臣贵族,齐聚大殿,询问经历。
张千峰将众人追入黑荒草海,中了蛟蝮、庐芒毒计,遇上魔猎,蛇伯、俦国将士皆受荼毒之事说了出来。
此事太过荒谬,若从旁人口中说出,只怕谁也不信,反而要斥那人为疯子,但张千峰何等人物?岂能诳语欺瞒?一时之间,众人悲恸万分,恐慌之极。东采臻更当即痛哭道:“父王,父王!你死的好惨!”
东采英自也伤心,但知此事非同小可,蛇伯城精锐一战尽失,无一生还,若此事被邻国得知,或有奸佞无耻之辈会趁火打劫,蛇伯城即有亡国之祸。他硬起心肠,说道:“此事暂且瞒住,不可外泄。我当加急募兵,征召健者,建制新军,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东采臻瞪眼擦泪,嚷道:“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想隐瞒实情么?若传扬出去,城中便要造反了。”
东采英见他软弱,当真恨铁不成钢,一把扯住他领口,神力到处,将这位大哥举起,厉声道:“爹爹已死,你将继位,岂能孱懦慌乱?此事一旦泄露,城中纵不内乱,也必人心惶惶,畏惧那‘魔猎’者有之,仇恨朝廷者有之,伤怀死去者有之,更怕有外敌进犯。而今城防衰败,难以应付骤变,稍有不慎,实有灭顶之灾。”
东采臻畏惧这弟弟,一屁股摔倒在地,模样极为丢脸,他喊道:“那你这法子又能管用么?你瞒得了一时,又能瞒得了一世?”
东采英喝道:“十日之内,新军必成,有此军在,外敌不敢侵扰,内贼无能陷害。之后再将此事广而告之,大办祭典,告慰亡灵,便可度过难关。”他目露虎威,扫过大殿上十多人,说道:“你们当中,若有人泄露此事,我东采英非杀此人不可!”说罢足下一踏,轰地一声,内劲迸发,众人脚下震动,脸上尽皆骇然。
正惊恐时,东采英已快步走出大殿,匆匆征兵去了。
东采奇素来敬服这位二哥,对东采臻道:“大哥,二哥他是好意,你权且照他意思来,就说爹爹意气风发,剿灭俦国恶贼,正扫荡草原,驱魔除妖,故而暂无消息。”
其余重臣皆敬畏东采英,并无异言。东采臻浑浑噩噩,脑中乱糟糟的,又是害怕,又是气恼,当下隐忍不语。
他退朝之后,回到自己宫中,正闷闷不乐,却听一白骨卫兵说道:“大公子,尧仆射求见。”
那尧仆射叫做尧生流,在朝中地位尊隆,是大公子的授业恩师,官职也高,更胜过那蛟蝮。他快步走来,朝东采臻作揖道:“大公子可是为城主之事伤怀?事已至此,多忧无益,大公子乃城中众望所归,还请节哀顺变。”
东采臻生性优柔寡断,却也管不住嘴,闻言长叹一声,说道:“还有一事,更令我难受。”
尧生流老谋多智,双眼一转,已猜到了几分,小声道:“老臣有要紧事与大公子商量。”
东采臻登时暗喜,遂让左右退下,尧生流道:“大公子,肘腋之变,近在旦夕也!”
东采臻吓了一跳,问道:“老师为何这么说?谁有这么大胆子?”
尧生流神色隐秘,说道:“便是二公子东采英,他今日对大公子无礼,全不将你放在眼里,又擅自募兵征军,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东采臻本就担心此事,闻言默然,眼中流露出深深惧意,他迟疑道:“爹爹曾亲口许诺,他死去之后,由我继任侯爵之位。此事大伙儿都听得清楚,他若有异心,岂能得逞?”
尧生流道:“城主不曾有遗诏,更不曾禀明天子。这二公子平素骄横,又暗中笼络群臣,我瞧今日朝廷上,倒有一大半替他说话。而他武功如何,大公子比我所知更明,我蛇伯城敬重勇士,更胜过正统名义。此人如今拥兵自重,大权在握,若时候一长,大公子性命便在他一念之间。”
他这句话语气阴森可怖,如厉鬼索命一般,东采臻吓得魂飞魄散,霎时跳了起来,问道:“那如今之计,又该如何?老师千万救我一救!”
尧生流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已说服左将军西海、廷刀指挥世杰、大祭酒盛樽三人,全听大公子差遣。咱们三人各有门客家仆,数目在两千之上。大公子如今掌管内宫,此事便容易得紧。”
这尧生流倒并非奸臣叛逆,也非存心危害朝政,而是疑神疑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瞧那二公子东采英不顺眼,又一心拥戴大公子,遇上这等剧变,心生歹意,误以为东采英嚣张跋扈,有自立之心。
而早先东采英情急之下,对东采臻恫吓威胁,更令尧生流下定决心,深信不疑。故而他早作准备,来此劝东采臻先下手为强。
东采臻闻言大喜,问道:“若能成事,今后必对老师言听计从。不知老师有何计策?”
尧生流道:“大公子可假意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随后邀二公子入宫作陪,两千人扮作侍卫,藏于各处。大公子素来为人懦。。。那个。。。深藏不露,二公子轻视于你,必然不疑。他一旦入宫,大公子可用此物下毒,随后传下暗号,咱们这两千甲士便一拥而上,将他斩成肉泥。此人一死,他家中将士群龙无首,大公子再立时调兵遣将,将余孽一网打尽,至此大事已成。”
东采臻心下已然答应,只是此乃不仁不义之举,尚要装模作样一番,他挤出眼泪,叹道:“咱俩乃是亲兄弟,我宁愿他待我不仁,我也不能待他不义。此事将来若传扬出去,我有何面目去见爹爹牌位?”
尧生流深知这弟子习性,暗骂道:“他非要我扮足奸臣,自个儿充作明君。”也是无可奈何,咬牙道:“大公子就说他深夜入宫,意图行凶。反正此人之前行径,大伙儿有目共睹,以此为由,谁能质疑?”
东采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全听老师所言,我并无异议。”
………………………………
二 二虎相争必有伤
东采英命人四处张贴告示,许以重赏,招募勇士好汉,又广撒金银,雇佣卖命之军。翌日已有四万人在册,他一刻不停,命麾下四妖将日夜操练,严加约束,只盼早日能练得像模像样,可堪大用。
张千峰道:“贤弟这般拼命,莫非此事真这般紧急么?”
东采英叹道:“兵法有云:‘决胜至千里之外,防患于未然之中。’父皇中妖人奸计,使得我蛇伯城十万精兵全军覆没,正是前所未有的大难。如今我隐瞒噩耗不报,只怕惹起民怨,故而早一天练兵有成,便早一日可度过此劫。”
就在这时,只见尧生流走入大门,见了东采英,立时高声呼喊道:“二公子,你做的好事!”
东采英奇道:“尧大人何处此言?采英不曾冒犯你啊?你怎地找我问罪了?”
盘蜒也随张千峰等人在东采英府上作客,见这老头脸色苦恼,心中一动,只觉有些古怪,但一时也说不上来缘由。他心想:“这老头年纪一大把了,精神倒还不错,嗓门甚是吵耳。”
尧生流道:“二公子,你知大公子性子随和,前一日大伙儿早朝时,你如此辱他,当真伤透了他的心。他本就悼念亡父,伤心欲绝,这会儿更是自暴自弃,整日价借酒消愁。你若再不去瞧瞧,只怕他真要醉死了。”
东采英素知其兄为人宽厚,从不对人发火,哪料得到他早已翻脸?此刻听他如此,自觉理亏,心下歉然,说道:“我昨日太过激愤,以至于行径不当,正要好好向他赔罪。”
东采奇忙道:“大哥真是的,他将来乃侯爵之尊,岂能因此而萎靡不振?二哥,我俩一起去劝劝他。当此紧要之际,咱们一家之亲,更当同舟共济。”
东采凤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见大哥。”
尧生流一时发愣:“他们全要跟去,总不见得将这两位小姐也杀了?”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可想,只得说道:“如此最好,三位齐至,大公子定能振作。”
盘蜒悄然上前,对东采奇道:“小姐,我可否也跟去瞧瞧?”
东采奇摇头道:“此事仅涉我东家私事,与你无关,你莫要跟来了。”说罢随尧生流一道离去。
东采英一走,张千峰等人当即告辞离去,返回客栈。盘蜒自顾自出来,抬头观星望月,只觉星象不祥。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此事牵扯甚广,说不准还连累了陆振英、陆扬明姐弟,于是施展太乙步法,轻易潜入宫殿,见内外白骨卫远远散开,守备不严,心想:“此乃主欺客凶,内外更迭之兆。”遂迈步生幻,绕过众人,飞身上楼,不多时已来到大公子寝宫客厅之中,躲在横梁之上。
他知那东采英功夫惊人,耳目敏锐,稍有不慎便被查知,于是使出“庄周梦蝶”的功夫,招蚩尤残魄附体,霎时身处虚实之间,若有若无,自然不生半点声响。
只见大公子东采臻坐于桌案之后,身旁金壶玉杯,琼浆冰饮,正喝的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他见东采英等人到来,哈哈一笑,歪嘴说道:“你们。。。。也来陪我喝酒么?”
东采英上前拱手道:“大哥身体要紧,不可再行放纵,此时夜深,还请早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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