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摇头道:“你这顽徒,好不像话。。。。”嘴里唠叨,破开瀑布,御剑入空,倏然不见。
张千峰看看盘蜒,想问谁先谁后,盘蜒脸色一板,道:“你小子打甚么鬼主意?自然你先我后了?不然你对我动手动脚,老子怎受得了?”
张千峰怒道:“去你的!你这没心没肺的脾气,怎地便改不了?你又不是美女,我碰你身子,反污了自己的手,瞎了自己的眼。”盘蜒笑道:“原来若是美女,你小子便不老实了?”絮絮叨叨,一掌劈开瀑布,走了出去,留下张千峰一人。
张千峰哭笑不得,立时收摄心神,物我两忘,脱去衣物,就此入水。
盘蜒在洞外干等,忽听里头惨叫连连,痛不欲生,盘蜒不免担忧,暗想:“莫非张千峰要归天?”又过了片刻,洞内寂静无声,盘蜒着急起来,想进去查看,猛然间一股掌力击破水瀑,张千峰足踏一剑,赫然现身,浮在半空。
盘蜒松了口气,笑道:“你小子人模人样,耍威风么?”
张千峰目光镇定,不怒自威,已与之前那谦逊谨慎的儒生举止大相径庭,他道:“师弟,你千万小心,那。。。。。”
盘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若泄密,那便无趣的紧,你若不是贪色狗贼,不想瞧我一展雄躯,便给我快些上天。”
张千峰不禁哈哈大笑,威严尽失,他道:“我还真不走了,要看看你那所谓‘雄躯’,又是何样?”
盘蜒惊怒交加,正想痛斥,张千峰身形一晃,刹那间已在里许之外。
周围再无人声,天地间唯有大水激岩,响彻穹渊。
盘蜒加倍慎重,卜算探知,确认左近无人,飞身入瀑,双手张开,那神王金身现于身旁。他先前运太乙奇术,将此尸身隐于脉象之中,此时才将它招来。
是时候了,湮没,你要我找的事物,我已带了过来,你呢?你能如愿以偿吗?
盘蜒脱得精光,抱住尸身,跃入池水。
漩涡搅动,心神震荡,盘蜒只觉泉水冰冷如刀,刺入他脊椎、腹部、丹田、气海,刹那间,天旋地转,万象隐形。盘蜒将内力运至极处,与那泉水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盘蜒耳听身边涛声淅淅,拍打河岸,他睁开眼来,天水泯然,海滩千里,他见湮没怀抱那金身,身躯纹丝不动。
盘蜒道:“湮没,这金身。。。。合适么?”
刹那间,湮没身躯颤抖,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狂热、扭曲的脸庞,那脸庞正是仙殇的脸,可此刻看来,却多了狂暴、残忍之意。
湮没笑道:“你真的。。。。真的将金身带来了?哈哈,哈哈!你想要我借此金身,替你招来斗神,将他杀死在这儿?你真的相信这事儿?”
盘蜒静静坐着,瞪视这千年来被囚禁、约束,不得自由的犯人。他是仙殇撕裂的灵魂,鸿源中恶毒的玩笑,万鬼与万仙的见证人。
盘蜒道:“你要我找着此物。。。。这金身是为了让你脱困,是么?”
湮没吃了一惊,听出盘蜒语调中并无惊诧,他渐渐镇定下来,可表情依旧狰狞,他道:“你这会儿想明白了?”
盘蜒道:“我已想通许久,即便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何法门,能将阎王魂魄,带入这鸿源之中,带入轮回海中。这金身另有用途,并非是入口,而是出路。”
湮没见盘蜒镇定自若,暗生忌惮,他道:“你。。。。在此金身上动过手脚?没有?那你为何将它带来?”
盘蜒道:“为了救你。”
湮没“啊”地一声,瞬间面目模糊,似被海水沾湿,他本绝不会相信这等好事,但盘蜒语气赤城,绝无虚伪,令他不由得不信,他道:“你。。。。真的。。。。真的是这般盘算的?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么?”
盘蜒道:“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人留下,困在此处,充当湮没,永世不得离去。”
湮没急道:“不错!你连这都知道?你。。。。愿替我守在此处?”
盘蜒道:“我有脱困之法,湮没,我受仙殇恩惠,吞他炼魂,受益至今,一直无以为报,你既是他分身,我便责无旁贷,非帮你不可。”
湮没深吸一口气,他脑中本满是谎言、暴力、计谋、手段,想以武力将盘蜒重创,迫他替自己留守,但在此时刻,他善心涌现,委实难以决断。
盘蜒又道:“你走吧,湮没,你到凡间之后,自有凡间制约,功力或会受损,又不知人心险恶,需得万分小心。”
湮没捏紧拳头,似要大喊,可旋即又泄了气,低垂脑袋。
他颤声道:“多谢。”
眨眼间,湮没与那金身融在一块儿,形貌剧变,就此不见。盘蜒感到海水如铁链般卷来,刺入盘蜒筋骨中,将他牢牢定住。
盘蜒出神打量眼前美景,摇了摇头。
这已非盘蜒的梦境,他身在法则之中,那法则令他不生不灭,永远驻守在此。
为何要有湮没?既然人各有异,便不该有这无用的判官。
海中有人说道:“这是他化为仙殇的代价,并非我要害他。鸿源中有了邪气,不得不如此。”
你又是谁?阎王?真仙?还是盘蜒的幻觉?
海中人道:“我是轮回海的灵,我乃升仙之祖,我乃化鬼之魔,万鬼万仙,皆由我而起,因我而存,我需要这么个喉舌,我需要湮没,可你放跑了他,我便放不过你。”她顿了顿,又道:“便是湮没亦无法听我心声,你这人倒也古怪。。。。”
忽然间,海中人言辞中断,似大吃一惊,盘蜒缓缓站起,已然脱困,在他原先所坐之处,留有一无神的、不停闪烁的人影。
海中人立时明白过来,道:“这是仙殇的炼魂?”
是的,是的,仙殇的炼魂,这帮助我,却又制约我的炼魂。它并无神识,空洞麻木,你要傀儡,我便给你傀儡。湮没以我为替身,我也找另一替身。我并非仙殇,并非蚩尤,我是梦中人,如今正要醒来,活生生的行走于世。
你叫。。。。。太乙?
我叫太乙。
这名字激怒了海中人,海浪怒吼,如围墙般遮挡海滩,盘蜒哈哈大笑,手中现出匕首,自行飞出,霎时划破手足,刺破心脏。
迷迷糊糊中,盘蜒耳畔泊泊作响,泉水泛起涟漪,升起一股推力,盘蜒撑住岸边,缓缓离了泉水,环顾四周,并无湮没的身影。
他侧卧地上,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兀自迷茫,脑中一片空白。
他感到留恋不舍,却又轻松愉悦,他放声大笑,听来却有些像呜咽。
瀑布如幕,隔绝了世界,水声震耳,却让盘蜒睡意绵绵,于是他合上双眼,再度入梦。
在梦中,他见到了一扇冰雪凝成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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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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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魔窟之中心安宁
营帐内,火光耀眼,金甲扬辉,一众将士环绕在侧,又有一少女模样的将军低头看地图,柳眉紧锁,苦苦思索。
过了许久,她叹道:“敌人派军冒死突入阵中,我一味冲杀,指挥不当,害得。。。。士兵折损,真是。。。。对不住大伙儿。”
一翘胡子的老将说道:“东将军,咱们打了胜仗,你都如此自责,若当真输了,咱们可要陪你抹脖子了?”
东采奇郁郁说道:“我若再灵巧些,机警些,此战本可得全胜。。。。”
话音未落,一坐在营帐角落,道士打扮的青年问道:“你中了埋伏,若要处置,该如何指派?”
东采奇精神一振,道:“师兄可考到我啦,我当让右侧甲士速速支援。。。。”
盘蜒道:“如何支援?受扰者当如何逃走?阵形一乱,其余各部当如何行事?前方敌军又如何应对?”
东采奇用力挠头,如被老夫子责问的学生般战战兢兢,想了半天,一一回答。盘蜒点头道:“当年我观将军练兵,脑中便不停设想诸般险境,一有所得,立时操练,以号角旗帜为号为令,令出如山,施行神速,如此即便战略失当,战阵上也坚如磐石,牢不可破。”
东采奇道:“是,是!”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全军操练阵法,熟习新号令,诸部尽快领会。”众将领命,陆续告退,盘蜒起身,走过东采奇身边,东采奇忙道:“师兄,后天一仗,咱们有几成胜算?”
盘蜒道:“若堂堂正正,攻打城池,敌人坚守不出,咱们胜算不大,约莫八成上下。。。。”
东采奇哈哈笑道:“八成上下?还算不大?那几成您才满意,九成九么?”
盘蜒道:“攻城之难,再于登城,城门一开,敌军士气溃散,步调失当,施展不开,那便败了。有我在此,这区区开门之事,又有何难?”
东采奇犹豫片刻,道:“我总觉得如此。。。。胜之不武,乃是用神功仙法欺负人。”
盘蜒道:“兵者,诡道也。以强击弱,无所不用其极。咱们既有优势、强处,为何有所顾忌?你入城之后,约束全军,秋毫不犯,以仁德服人心,也就是了。”
东采奇喜道:“是,是,只是将来师兄不在,咱们若再要攻城,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盘蜒道:“如今你这四万大军,要攻六万兵马之城,谈何容易?我若不在,你需得厉兵秣马,养精蓄锐,可不能如此急躁。”
东采奇点头道:“采奇领会了。”盘蜒不再多言,掀开帘布,瞬间不知去向。
东采奇偷偷吐舌,心想:“听说师兄与师父一齐登入破云层,如今乃我万仙最为尊贵的人物,嗯,当真位高心变,他眼下当真如仙人一般,叫人好生敬畏,我以往与他那些调笑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了。”转念又想:“他这等人物,本该于门中安心修仙,清净不扰,却偏偏不远万里前来帮我,这份恩情,叫我如何报答?不,就算他不来帮我,我欠他良多,唉,真是。。。。数也数不清了。”
她这支大军驻扎之地,叫做牛奔谷,欲攻打城池,唤作驯狩,据传古之帝王,每每外出游猎,必至此城,玩乐半年而归,也算作半个皇城,为西南蛮族与中原州府交界之地,极为要紧。
这六个月间,东采奇以其兄名义求援聚兵,招贤纳士,一时间支援不断。而盘蜒到来之后,东采奇采纳其言,将全军一分为二,一半乃江湖武人,桀骜不群之士,交由一武林前辈统领。另一半则为诸侯官兵,由一朝廷名将操练。双方互不服气,往往较劲,然而到了战场之上,奇正交替,倒也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她奉女皇罗芳林之命,远征西南,讨伐叛乱的五大诸侯,为三军之一。这三军之中,属她兵马最少最弱,谁知短短时日内,反倒是她军功最多,成效最大,如今连克强敌,攻城拔寨,已深入敌军腹地,最晚不过后天,便要强攻敌人门户大城。东采奇想起此事,心中不由惴惴,暗想:“若夺不下此城,咱们这些兵马,只怕要颠沛流离,受围追堵截,将士们便因我急躁贪功之举,一个个要惨死异乡了。”
她心知此事重大,无心睡眠,见夜色晴朗,便在军营中缓步而行,边走边思索诸事。
忽然间,她察觉有人走近,目光落在她身上,呼吸微乱,东采奇转过脸来,见那人体形挺拔,穿着军装,却稍显瘦弱,正是她师弟庆仲。
庆仲面有惊色,说道:“师姐。”
东采奇道:“这么晚了,你怎地还不睡?”
庆仲忽然单膝跪地,说道:“师姐,还请你准许我后天上阵攻城。”
东采奇吃了一惊,手掌虚托,庆仲已被她真气扶起,她叱道:“万万不可,师父将你们托付给我,我领你们东征西战的,已是万万不该,怎还能容你们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师父交待?”
庆仲急道:“可师姐能打仗冲阵,我庆仲堂堂好汉,为何非得缩在后方?军中武人士兵,背地里都笑话咱们呢。”
东采奇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般岁数,旁人还在学堂苦读呢,等你再大个几岁,入了万仙门,有伤势自愈之能,又得了师父恩准,我才让你一显身手。”
庆仲大声道:“师姐,你是女子,却不也驰骋沙场么?我身负血海深仇,若这点苦都吃不起,将来如何能杀得了万鬼的大仇人?”
东采奇耐心说道:“万仙的功夫,对付一人,自然无碍,可若说披上战甲,骑马飞奔,在乱军丛中七进八出,这却非万仙所擅。”
庆仲实则一直对盘蜒与东采奇之事耿耿于怀,见东采奇对盘蜒敬重有加,心里嫉恨,若不能在她面前立功,得她夸赞,每一刻皆饱受煎熬,即使在战场上死了,惹她落几滴泪,也胜过眼下碌碌无为。
他又急又慌,作势又要下跪,东采奇只得说道:“这样吧,我去问问盘蜒师兄,他若准许,我也不拦着。”
庆仲怒道:“盘蜒,盘蜒,你就知道盘蜒。那盘蜒到处找女人,放荡。。。至极,你怎会被他蒙在鼓里?被他骗得神魂颠倒?”
东采奇心头一凛,想起以往这孩子对自己极为痴迷,曾做出过无礼举动,却不料至今仍不开窍。她退后一步,更不多话,冷冷打量庆仲,庆仲冷汗直冒,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两人静立少时,东采奇道:“明天卯时,你穿上军装,至雪蛇营,与大伙儿一同习练阵法。”
庆仲喜道:“是,是,我一定不负师姐期望。”却不挪地方,似仍要跟着她。
东采奇又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明早早起,你回去睡吧。”庆仲这才依依别去,回营入帐。
东采奇俏立静思,胸中烦恼,却毫无办法,如此一来,更是倦意全消,只想:“此事虽难以启齿,却唯有去问问师兄了。”
她施展血肉纵控之法,周身三十丈内,众人气血情绪皆模糊可见,却仍不知盘蜒在哪儿。她穿过大营帐篷,不住细探,忽然心中一动,已来到一极大的帐篷前头,门前二人见她到来,大惊失色,高声道:“将军深夜来临,着实辛苦,令人敬佩。”
东采奇听帐中喧闹声响,笑声刺耳,说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不少便是对自己添油加醋,说的十分下流不堪。可听那守卫一喊,登时惊呼连连,乒乓作响,似有人打翻了桌椅。东采奇掀布而入,见一众士兵聚集在此,身边酒瓶酒杯,骰子罩子,一应俱全,此刻却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东采奇微微一笑,说道:“明早仍有严训,诸位兴致倒好。”
众人互相张望,惶恐不安,知东采奇军纪严厉,不知有何重罚。这段时日,东采奇带领众人节节取胜,势如破竹,女皇赏赐不断,众人皆得了极大的好处,士气高涨,对东采奇更是敬佩无比,虽难免说些她的香艳之词,可那不过是粗鲁汉子天性使然,管不住口,实则并无半分不敬,反而各个儿忠诚。当下被她逮住夜间胡闹,全数如大难临头,不敢开口。
东采奇见盘蜒独自坐在帐中,靠着火堆,身边一个酒葫芦,也正看着自己,似怪她打断热闹,坏了他的兴致。她笑道:“再过半个时辰,若帐中还留着人,莫怪我军法伺候。”
众人爆发出一通欢呼,喊道:“彩旗侯英明!”突然间又喧哗玩闹起来,只是东采奇在场,有所顾忌,不敢再口吐胡话。
东采奇见盘蜒并不随旁人玩耍,只是抿一口酒,闭上眼,面带笑,举止古怪,她搬一张椅子,在盘蜒身边坐下,问道:“师兄,你坐了多久了?”
盘蜒道:“算上今晚,接连三天。”
东采奇问道:“你为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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