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朝他报以一笑,领众少年离去,途中众人虽然疲倦,兀自兴奋难消,叽叽喳喳的议论不休。
回到外头,他向众人嘱咐道:“此间之事,万不可泄露给外人知道,便是其余万仙同门也不得透露口风,否则这泉水便。。。。便不灵验了。”众人一齐答应,这才散去。
盘蜒目送众人走远,心生感慨,道:“这数十个少年,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与各位皆乃万仙希望所在。”
索酒长吁一口气,道:“吴奇大哥,这些师弟师妹将来若真成大器,那全拜你今日恩赐。”
庆美朝盘蜒瞪眼道:“我倒觉得,若。。。。将来被千峰师父察觉,咱们非狠狠受罚不可。这也全是这老。。。老书生害的。”
庆参则道:“千峰师父出生海纳派,心中包容,绝不会见责。”
苏修阳抱怨道:“可咱们万仙,终究是菩提师父说了算,并非盘蜒、张千峰做主。”
索酒叹道:“这样吧,待哪天我与师妹禀告师父,由他向菩提祖师求情,定能法外施恩,平安过关。”
盘蜒听众人议论,心不在焉,只想:“那龙木若真去刺杀芳林,我在此已耽搁太久,且修养至明日清晨,及早动身。”于是说道:“索酒老弟,若你真不见怪,我明早就回中原去也。”
索酒大吃一惊,他与这位老书生缘分颇深,受他恩惠极大,早将他当做知己、亲友一般,听他要走,心头万分不愿,急劝道:“此间仍有许多要务,需大哥相助,大哥岂能离去?我这就和马将军说,要他升你为此地大学士。。。。。”
庆美、苏修阳却想:“这老书生犯下通敌之罪,不杀他的头,已大违法规,哪能让他担当要务?”心中不满,一时却不便开口。
盘蜒笑道:“老弟,我知道你一片好心,老哥哥我也有天大的事,你好自为之。”说罢抱住索酒,在他耳边低声道:“此地要紧,不容有失。这城这泉,无论多久,无论敌人多强,你务必守护下来。你武学天分胜过世上任何一人,却定要记得:莫以好斗为喜,莫以轻敌为乐。”
索酒知劝他不住,哽咽道:“是,大哥,我定牢记心中。”
盘蜒大笑一声,道:“英雄好汉,说散就散,哭哭啼啼,不是东西。”身形一晃,倏然不见。
他回到自己屋中,盘膝入定,陷入思索。
自他从梦中醒来,重游人世,经历繁多,感悟纷杂,所习武学更数不胜数,其中有挪移空间的伏羲通天道、操纵幻灵的太乙真仙法、逆生改命的血肉纵控念、混乱无序的玄夜伏魔功,天人合一的共工天香功,变化无穷的天罡万千变,雷霆万钧的虎鹤双形绝,更吞了吞山、修罗、仙殇炼魂。
这诸般奇术,本决不能融合为一,太平无事,然则盘蜒以太乙之术为根,催动灵气,梦中调和,渐渐融会贯通,归元纳心,感悟深刻,反而助长这太乙真仙法。
如今此法已成,等若他时刻使出庄周梦蝶功夫,且再无危害。当世之中,或再无人是盘蜒敌手,无论是菩提、金蝉,盘蜒皆有必胜把握,唯一可虑者,乃是自身功力有限,破云之躯,也达不到真仙境地。
其余阎王倒也罢了,若那斗神找上门来,盘蜒仍必败无疑。
世上何人能引我入山海门,令我成为真仙?
此世并无那渡化仙人的冥池,那与仙露泉、黑血潭、变化泉、黑夜泉不可同日而语。盘蜒记得异世之中,似有这泉水。
他正在静思,却听门扉轻响,盘秀四足哒哒作响,欢快跑了过来。盘蜒心头一暖,笑道:“狗大仙,你来做什么?”
盘秀道:“你救我性命,我只觉在你身边,我才高兴。你明日要走,我好生难过。”说着在盘蜒身边伏下。
盘蜒哈哈笑道:“狗大仙已得人智,却本性难改么?”世间犬类最是忠诚,若有人施恩于它,一辈子不会忘记,与那人相处,喜悦之情,如慈母照看爱儿一般,盘蜒知其习性,由她呆在身边,只管自想心事,一时心脑入空,万物不觉。
这般魂游天外,无思无想,到了清晨,盘蜒睁开眼来,只觉手臂异样,似有人抱着他一般。盘蜒吃了一惊,心想:“我即便遁入梦境,可真气在外,若有人到来,我决不能一无所知,这人是谁?”
他睁眼一瞧,目瞪口呆,只见一光溜溜的少女躺在身边,容貌美丽,纤手敷在盘蜒胳膊上,睡得甚是香甜。这少女一头银发,耳朵却长在头顶,正是一对尖尖的犬耳。
盘蜒闷哼一声,这少女立时知觉,翻身落地,说道:“吴奇前辈,你可是要走了?”声音正是盘秀。
盘蜒稍稍一想,哈哈大笑,从橱柜下取出宽大衣衫,罩在少女身上。少女低头一瞧,吓得“汪汪”直叫,眼神慌乱,头发根根竖起。
盘蜒笑道:“好个天罡万千变,真有巧夺造化之能。盘秀。。。盘秀姑娘,你可是想念人形,已有许久了?”
盘秀双手捂嘴,以免狂喜之下,大呼大喊,她道:“我真的。。。。真的。。。。修炼成精了?我成人了,我成。。。成人了!”霎时眼泪涌动,激动的瑟瑟发抖。
盘蜒见她面容精雕细琢,集庆美、庆虹、江苑、东采奇等诸人之美,稍不自然,却极为秀丽,当是她满心众人形象,以至于化人之际,集采众长,才成了如今样貌。
他笑道:“世间并无成精一说,是你好心救人,又练成这天罡万千变,心灵升华,施展神功而成,换做其余生灵,即便修炼个千年万年,也未必能变个模样。”
原来盘秀自从跟了盘蜒,心智开化以来,日夜朝思暮想,以求练成人身。此念本千难万难,千年无一,然而她经历昨日池水洗礼,体内天罡真气成形,而昨晚在盘蜒身边睡了许久,盘蜒入梦之际,灵气扰动,她受其恩泽,竟由此领悟了这犬体变人的奇术。
盘秀摸摸头,摸摸脚,吐吐舌头,喜得满地打滚。盘蜒心想:“这徒儿刚成人样,如传出去,必惹出轩然大波来,她心肠太好,不知险恶,我即将启程,委实照顾她不得。”替她穿上衣物,扎个辫子,遮住头顶耳朵,说道:“你这就去索酒房中,如实告知他此事,他定会妥善处置。其余人万不能知晓。”几句话将难题甩给索酒。
盘秀听话至极,小声道:“知道啦,多谢,多谢。”一蹦一跳,身躯舞动,喜滋滋的飞奔而出。
盘蜒心想:“我盘蜒有徒如此,当不枉我在这世上走一遭。”顷刻间,只觉雄心万丈,天下再无难事,推开门,形影纷错,离了隼堡,奔赴中原灵夏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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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风萧萧兮易水寒
盘蜒一路飞剑御风,穿云破雾,又急急飞行了十日,来到中原灵夏皇城中。他也不遮掩,自报身份,登时引起极大波澜,殿中官员连忙将他引入大殿。
大殿中,百官云集,当真是华服炫目,金冠耀眼,罗芳林坐于皇位之上,戴凤钗,穿龙袍,两旁侍卫高大威武,严肃凝重。盘蜒走过厅堂,见血云、天心、小遥等都已在场。
罗芳林笑道:“盘蜒仙家,你来的正好,我听说如今三路告捷,那龙木同党已溃不成军,一败涂地了,我正要举国庆功,连天心、小遥二侯也专程赶回,可她俩似乎对你颇有怨言哪。”
天心走出群臣,大声道:“圣上,盘蜒。。。。盘蜒仙家一月之前,来到莲国国都,以残忍手段,杀了我门下一弟子,此人。。。。此人亦是我未婚夫婿,这事多人见证,万无虚假,还请圣上替我做主!”
罗芳林望向盘蜒,神色愁闷,问道:“仙家,你有何话要说?”
盘蜒道:“陛下,我万里迢迢,赶来见你,陛下不以礼相待,倒也罢了。为何一上来便数落我罪状?莫非我万仙此次立下大功,造福百姓,陛下反而有意见责么?这未免让我等门人心冷了。”
天心喝道:“你自恃有功,又仗着武功高强,得意忘形,横行霸道,咱们岂能纵容?”
盘蜒叹道:“好,我便多说几句。那天南与紫莲道人勾结,图谋不轨,被我发觉,这才杀了,不然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动手害人?”
天心涨红了脸,咬牙道:“你说谎,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
盘蜒道:“那依侯爷之见,我又是因何杀人?”
天心以为盘蜒是争风吃醋,这才残忍杀害天南,可大庭广众之下,这男女私事,若就此传开,定惹来无数流言蜚语,于她名声有损。她一时不知如何启齿,一张俏脸上满是怒容。
盘蜒微笑道:“我杀了紫莲道人,这功劳可是货真价实。但鄙人淡泊名利,也不用陛下赏赐什么。”
万仙仙使,在凡间身份尊崇,万民敬仰,地位不逊于当朝天子,罗芳林即便要赏,也是无从赏起。她笑道:“今后朕对万仙供奉,定加倍丰厚。”
天心正思索如何开口,小遥也走到正中,道:“圣上,这盘蜒替我冷州国攻克雪岭三十国,除此后患,果然有功。然则行军途中,他。。。。侮辱我。。。。我朝中一万仙女弟子,另有一位民女也饱受摧残,这等狼心狗肺之徒,岂能因功而免罪?”
群臣听闻,无不愤慨:这等欺压弱女的行径,最为世人不齿。更何况是他这等身份奇高,升仙破云的活神仙,做出此等事来,更是匪夷所思,旷古未有。
罗芳林目光严厉,喝问道:“盘蜒,此事可是真的?”
盘蜒道:“小遥侯爷,你如今统领国土之广,足以与中原天子比肩。这等好事落在你头上,你不闷声发财,偷喜暗乐,为何非要找我麻烦?”
小遥心中一凛,立时道:“你少给我挑拨,我忠于陛下,麾下城池,自然也归陛下所有。你顾左右而言他,可是心虚了?”
盘蜒又道:“我不记得此事,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遥恨恨道:“她名节要紧,我不便在此提及。”
盘蜒摇头道:“国主,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助你永绝后患,广纳沃土,位高权重,好处无穷。你不念我恩情,反倒打一耙,是为不义。你不愿说那姑娘姓名,要么凭空捏造,要么是不敬陛下,这欺君之罪,乃是不忠。如此不忠不义,又如何取信于人?”
小遥喝道:“你尽管指摘我的不是,你做下的恶行,你认还是不认?你是万仙仙使,岂能敢做而不敢当?”
血云瞪着盘蜒,眼神惊喜无比,竟隐隐有些崇拜,他传声入耳道:“盘蜒,你终于。。。。终于醒悟了。干得不错,当真妙极,什么狗屁名声,什么礼义廉耻,要之何用?”
盘蜒并不理他,仰天笑道:“我做过的事,自然承认。只是你不说出那人是谁,我也想不起来。”
小遥一咬牙,道:“好,她便是我万仙海纳派的曹素,还有一受害之人,乃是。。。。圣哲谷的一位百姑娘。她二人并未来此,无法与你对质。盘蜒,我只问一句,这暴行。。。你做没做过。”
盘蜒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陛下,本仙有一要紧事禀告。”
众人听他突然岔开话题,登时炸开了锅。原本他若矢口否认,小遥无凭无据,自无人能敲定罪名,可他如此推托逃避,定然心里有鬼。
罗芳林奇道:“你。。。。你说吧,是何要事?”
盘蜒道:“本仙来时得了消息,说那龙木巨怪虽大军不复,羽翼尽除,可他独自一人,仗着本领高强,要来此刺杀陛下。此人一身溶于树木,来去无踪的功夫,倒也难以防范。”
罗芳林冷笑道:“这妖魔,当真昏了头么?我朝中高手如云,防范森严,他来了倒也正好,只怕他不敢来。”
这时,殿上左右立柱上各飘下一人,委实快如朔风,影不及形,众侍卫吃了一惊,各自拔剑在手,看清两人面容,这才放心下来,来者正是万仙宗主菩提,万仙仙使张千峰。
罗芳林不敢无礼,起身恭迎道:“菩提大仙,您来时为何不通报一声?”
盘蜒看着菩提,心想:“他正是我那义兄跳蚤阎罗的哥哥?他就是那心狠手辣,夺取精魂剑的矮小老人?他便是那传授寒火国国主黑血潭、拘魂之术的罪魁祸首么?我万仙宗主,果然来历不凡,深奥难测。”但立时便转过目光,心平气和,不动声色。
血云见他到来,立时道:“菩提宗主,你万仙门中盘蜒杀我天剑派之人,凡间律法,奈何不得他,此事你如何处置?”
小遥也借机道:“祖师爷,我万仙门下女弟子受仙使折辱,此事大违万仙门规,还请祖师爷做主。”
菩提、张千峰微微一愣,张千峰苦笑道:“盘蜒,你又惹来甚么误会?”
小遥怒道:“那并非误会,此人确实罪大恶极。。。。”
菩提斜觑盘蜒一眼,嘴角似闪过一丝笑容,可极难察觉,唯有盘蜒察知。那笑容转眼即逝,菩提叹道:“此事容后再谈,陛下,老夫本在万仙山中,近日夜观天象,忽觉这灵夏皇城有血光之灾,料想是那龙木巨人奋力一搏,来势非同小可。”
张千峰也道:“正是,我于西域追袭这龙木不得,忽得聚魂山一位友人指点,说那龙木气势凶嚣,受此大败,定会大肆报复。此人害我万仙不得,定是来此作恶。”
罗芳林奇道:“这龙木。。。。本领虽然了得,但却是千峰仙家手下败将,你三位乃万仙当今顶尖高手,为何如此郑重?”
菩提、盘蜒、张千峰齐声道:“龙木乃八魔之一,八魔若潜能激发,为害之烈,有如阎王降世,不可轻忽。”
罗芳林经历过魔猎之灾,闻言一震,沉默不语。
突然间,这大殿隆隆作响,剧烈摇晃,眨眼功夫,地面木板喀嚓一声,就此折断。顶梁木柱上,无数树枝变作尖刺,朝各方刺出。屋顶震荡,灰尘如瀑布般泻下。
张千峰、盘蜒、血云同时出掌,各使伏羲通天道、太乙通灵法、玄夜伏魔功,顷刻间空间延展,灵脉挪转,暗影如罩,将这大殿托住,裂缝合拢,尖刺受阻。血云喝道:“全数到外头,找无木无树处待着!”
群臣大声尖叫,抱头乱窜,跌跌撞撞,横冲竖跳,豁出吃奶力气往外走,纷乱之中,不少人撞得头破血流,哇哇痛呼。
菩提袖袍一拂,使出“宁神大法”,众人只觉气力大增,心中慌乱顿消,于是稍有秩序,有条不紊的撤离。不一会儿已人去楼空,转到殿外‘楚阳之台’上,这平台甚是空旷,有如战场一般,一时间人潮涌动,却仍空间极广,毫不拥挤。
盘蜒等三人这才撤手,奔出大殿,只听一声巨响,烟尘弥漫,这历时千年的灵夏城大殿就此粉碎。
罗芳林全无惧色,满面愤怒,朗声道:“龙木,你有种给我出来!”
尘埃之中,一高大巨人慢慢走出,此人一头长发,身高一丈,左手一柄一丈大木刀,右手一根两丈长木棍,正是那为祸暴烈的龙木。他此时满脸狞笑,神色疯狂,身上杀气如潮,令人惊惧。
他道:“臭婆娘,杀了你,这一仗仍是我赢!”
菩提冷冷说道:“阁下既有如此能耐,为何不用在战场中?正因你临阵脱逃,肆意妄为,不得人心,这才累得全军大乱,无数为你效忠的士兵惨死。”
龙木高声嚷道:“万鬼的金蝉说,要推举我当天下皇帝!他后来出尔反尔,不管我了。我就琢磨,既然世上有一女皇,只要杀这婆娘,其余人都不用管!”
菩提笑道:“好一个没头没脑,不知所谓的魔头,若非你这般愚蠢,咱们又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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