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问天当即答应下来,五人即刻启程,披星戴月,赶往江南。
途经城镇村落,山川河流,如乘风,行进迅速,多天之后,终于到了杭州城。
杭州城虽经元兵侵略肆虐,数十年间慢慢恢复元气,仍极为富饶繁华,西湖美景,宛如名画,叫人过目难忘,杭州夜市,更是举世闻名,享誉天下。
江龙帮在此城中经营数十年,势力稳固,足有数千好手,而帮中法度严明,不许作恶,与江湖正派相处和睦,故而发展兴盛。单以人数而论,更胜过少林、武当、丐帮等大派。
阳问天与同伴商议一番,莫忧道:“我与环环乔装打扮,装作你身边侍女,你邀赤蝇与文秋香包一层酒楼饮酒,他多半答应,届时咱们五人打他夫妻二人,突然袭击,焉能不胜?”
盘蜒道:“赤蝇若真是奸诈之人,提防侄儿你,你此举焉能瞒得过他?他若并不知诡计,料来是心下坦荡、并无罪孽,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阳问天奇道:“那以叔叔之见,咱们又该如何?”
盘蜒道:“只需开门见山,问他实情即可。你将证据呈给他看,看他如何辩驳,江龙帮帮主若真是元人走狗,天下有志之士,必群起而攻之。”
莫忧怒道:“这如何使得?他这人。。。。总能找出借口来搪塞过去。”
盘蜒道:“以正法对正道,以邪法对邪道,若他狡辩,老夫这满口铁齿铜牙,难道拆穿他不得么?”
阳问天信任盘蜒,当即答道:“就听叔叔所言行事。”
莫忧、环环暗自着恼,却想:“行刺之人,既然穿江龙帮衣物,武功又博采众长,天下罕有,岂能不是赤蝇?即便此行杀不了他,要他身败名裂,也是好的。”
商议已定,阳问天在一商铺中问了去江龙帮大院的路途,就此找去。
此时正是杭州城热闹时节,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万店开张,千奇百怪的人物,五花八门的货品,叫人目不暇接,沉迷其中。阳问天以往去过京城,观其景象,也远不及杭州荣华,不禁啧啧称奇,道儿更是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
莫忧见街上满是来来往往的武人,各带行囊,又有江龙帮的人在寺庙道观前派粥赏钱,找人问道:“今日为何这般热闹?”
有人笑道:“今个儿是赤蝇大侠大寿的日子,怎么,姑娘不知道么?”
莫忧冷笑道:“原来如此,正是择日不如撞日。”
阳问天也大感振奋:“放着天下群雄在此,我向他挑战,他绝难推却。”
一路随着人潮,来到一座高大阁楼前,那阁楼有五层,其下有一园林,绿树成环,百花交织,围绕高楼,相得益彰。
门前有几位端正干练的青年公子招呼应邀宾客,打发不速之客。阳问天听一老丐说道:“这几位便是赤蝇、秋香两位的高徒,果然是少年英雄,不同凡响。”
若在平时遇上,阳问天定自报身份,认他们几个师侄,可他今日兴师问罪而来,不愿多攀交情。
他挤过人群,临到近处,忽听一个熟悉声音朗声道:“本人并无请柬,还请禀告赤蝇大侠,就说安曼、月季伯两位向他问好。”
那声音清脆悦耳,令阳问天心中温暖,他忍不住招呼道:“吉雅!”
吉雅一听,立时回头,两人四目相对,无不大喜,吉雅喊道:“问天哥哥,你果然在这儿。”
阳问天看清她身边站着博忽、卜罕、小默雪、白铠等人,更是喜悦,问道:“你怎知我会来此?”
吉雅指指阳问天脑袋,笑靥如花,道:“我曾对你说过要来找赤蝇大侠,当日你追那丁大人远去,我心中盘算:‘这情郎哥哥不知所踪,可他却知道我要去哪儿,雪莲派也不太平,我索性去江南找赤蝇得了,问天哥哥终究会找过来的。’你看我猜的多准?你也比我想的更聪明一些。”
阳问天无奈而笑,心想:“我可万料不到你会赶来。我要找赤蝇报仇,这才到此,这事儿该告诉吉雅么?”一时犹豫不决。
道儿、小默雪、白铠等人相会,自也欢喜不尽。白铠看阳问天身边又跟着两位绝色美女,容貌之佳,犹在吉雅、道儿之上,暗暗纳闷,心下嘀咕:“我这义兄这四处留情,结交美女的本事,只怕是当世第一了。”
阳问天见吉雅神色一变,看向莫忧、环环,眼神满是猜疑,心中慌张,正想引荐,忽然大门前众人散开,那几个青年弟子道:“师父,您为何亲自出来?”
只见一常人高矮,容貌清秀,目光纯澈,看似三十岁不到的蓄须汉子匆匆而出,身边跟着一衣衫精巧,风韵极佳的少妇,身上香气袭人,除了盘蜒、莫忧、环环之外,阳问天等人皆心头巨震,暗想:“他就是当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威震江湖数十年的‘过江龙’赤蝇?他身边这女子,就是他妻子文秋香了?”
阳问天牢牢注视赤蝇,隐约感到他身上有一股正气,绝非不择手段的杀人狂徒,但刻骨铭心的仇恨涌了上来,他想起母亲那凄惨的头颅,几乎咬碎了银牙。
他想:“就是此人,绝不会错,阳问天,你不可犹豫,不然如何能报这血海深仇?”
赤蝇走到吉雅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是安曼与月季伯派来的?”
吉雅朝赤蝇、文秋香鞠躬道:“爹爹、妈妈,要我吉雅代他们向赤蝇领主问好。”
阳问天心想:“他怎地是甚么领主了?啊,他以往在西域住过,想来曾在月季伯手下受封领主。”
赤蝇神色又是怀念,又是尊敬,朝她深深一拜,动作奇特,乃是西域臣子拜见王公贵族的礼节,道:“原来是吉雅殿。。。。师侄,快快请进,请进。”又朝院外众人团团作揖,礼数周全,这才与吉雅并肩入内。
外头客人齐声赞道:“这赤蝇大侠为人忠厚,礼贤下士,全无半分架子,当真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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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三言两语怒做喜
盘蜒等人随吉雅、赤蝇一同走入园林中,至一凉亭,阳问天心情不安:“若他图谋不轨,此地定有埋伏。”
赤蝇道:“殿下可是从金帐汗国而来?这途中需经过沙漠,委实艰难。”
吉雅笑道:“咱们走南边的丝绸路,比不上领主师叔这般惊险。”赤蝇也是藏剑冢门人,故而吉雅叫他师叔。
文秋香嗔道:“你呀,见了侄女,好不懂礼,怎地不叫人送茶送点心?”
赤蝇忙道:“是,是。”
文秋香道:“由我安排吧,大伙儿都坐着。”说着快步走开。
吉雅又道:“赤师叔,今日不仅有我,我身边还有一人,与你缘分也着实不浅。”
赤蝇奇道:“那又是谁?”目光扫过众人,见阳问天长得极为俊雅,暗暗赞叹,却也不如何惊讶,待见到莫忧、环环,皱起眉头,道:“原来是莫帮主、苏姑娘到了。”语气着实不喜。
莫忧“哼”了一声,道:“你还有脸叫我帮主?”
赤蝇叹道:“我以往叫你帮主、盟主,眼下可改不了口,帮主今日前来,难道是替在下贺寿的么?”
环环面露笑容,语气尖刻,道:“赤蝇,你做出的事,种下的果,咱们今日找你算账来啦。”
赤蝇愕然道:“姑娘可是指咱们以往仇怨?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阳问天看他神情茫然、惊讶,逼真至极,好似压根不认得自己,他心头火起,大声道:“师兄,你好,今日我终于见着你真面目了。”
赤蝇更摸不着头脑,问道:“小兄弟,你叫我师兄?你。。。。你。。。。”
阳问天恨他虚伪怯懦,手段歹毒,踏上一步,道:“你装什么蒜?我叫阳问天,你不曾派人找过我么?”
吉雅心下纳闷:“问天哥哥怎地跟吃了火药一般?赤大侠不是他师兄么?”
赤蝇一下子想了起来,喜上加喜,眼睛放光,大笑道:“你。。。。你是小师弟?哈哈,原来是你,我听郭帮主说你长得一表人才,却不料这般俊秀。”说罢一下子抓住阳问天手掌,轻轻摇晃。
阳问天本全神贯注,防他偷袭,谁知他这随手一握,自己竟躲闪不开,阳问天本以为是自己疏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他这一手,便是十次、二十次袭来,自己也决计躲不开一回。
他内力一吐,将赤蝇手掌甩开,赤蝇赞道:“好强的内劲,不愧是师父的弟子。”他以为阳问天显露武艺,全不觉此人举动无礼,反而甚是欣慰。
阳问天深吸一口气,暗想:“此人城府极深,武功高强,绝不可轻敌。”
但到此地步,已不容他退缩,阳问天喝问道:“赤蝇,你这伪君子,假道学!你做元帝海山的走狗,杀我满门亲友,追杀吉雅,又杀了张原道、贺驱、顺风耳三人!如今还装作不认得我么?大丈夫敢作敢当,绝无畏惧,你这种种倒行逆施,恶行无数,对得起师父教导么?”
赤蝇被他连珠炮般一通痛骂,一时没明白过来,道:“我是元帝走狗?其余还有什么?”
吉雅大急,转身挡住阳问天,道:“问天哥哥,你弄错了,赤蝇大侠怎会是那丁大人?”
赤蝇又迷茫问道:“丁大人,那又是谁?”
阳问天气往上冲,取下背囊,从中拿出一件衣物,正是那些杀手所穿,道:“不久之前,我雪莲派的左右使者被刺客所杀,那些刺客身穿这身衣衫,此乃江龙帮乌鸦组的绣印标记,绝不会错!而那领头的丁大人,也自称江龙帮之人。那丁大人武功绝顶,我等八人合力,兀自奈何他不得,他又精通各派绝学,除你之外,江龙帮哪还有这等高手?”
吉雅紧贴住他耳朵,道:“我与白铠他们合计过啦,那丁大人当时以为你不过是寻常渔夫,故而捏造身份,陷害江龙帮。他如此小心谨慎,又岂会杀人之后,自报家门?又怎会在杀手衣领袖口处缝着显眼标志?”
阳问天脑袋一懵,心念急转,稍感动摇,但这判断已在他心里酝酿十多天,根深蒂固,一时如何更改得了?他道:“那是他故布疑阵,混淆视听。那丁大人的武功招数,又是怎么回事?世上更有何人有此本领?”
赤蝇渐渐明白过来,大喊冤枉,道:“小师弟,你把我当做杀母仇人了?这当真冤枉好人。我当年早早得到消息,派人马不停蹄的赶去知会你,我人在江南,并未外出,我夫人、帮中兄弟、门中徒弟,儿子女儿,还有街坊邻居,卖糕点的婆婆,都可作证。。。”
只听一旁有女子扑哧一笑,道:“是啊,咱家中的蟑螂蚊子,阿猫阿狗,也都是明证。”赤蝇一回头,见到是夫人来了,脸皮一红,知道她嫌自己说的琐碎,故意取笑。
阳问天求救般望向莫忧,莫忧也大感焦急,不愿阳问天与赤蝇化解仇怨,道:“这位阳公子,会同八大一流高手,一齐上阵,声势何等惊人?可却被打的尽数受伤,那人从头到尾,不露半点真实底子,从容而来,从容而去,除你之外,更有何人可疑?”
文秋香缓缓走来,拍拍赤蝇肩膀,笑道:“江湖深远广大,藏龙卧虎,谁也不知哪年哪月,何方何处,会突然冒出个震惊江湖的大高手来,那灵王不就是如此么?我丈夫这一个月内都在扬州,人人皆可作证,他纵然插上翅膀,也难飞到雪莲派那儿去。”
阳问天以为她说谎,但见她神色悠闲淡定,谈吐随和,却有直通人心的诚意,令人不由得不信。
赤蝇松了口气,又道:“小师弟,你说那高手精通各门各派的武艺,这也算不得艰难。天下功夫,往往一法通,万法通,若所练内力精深包容,运用顺畅,又在武林中见多识广,许多招式,自然而然便使得出来。”
阳问天道:“可那人。。。。会使‘鸿源江河掌’,这掌法在江湖上极为少见。”他已知那凶手多半不是赤蝇,声音虚弱,满是歉意,此刻发问,不过是诚心求教。
赤蝇道:“鸿源江河掌?这功夫我可不会。我从未会见过昆仑明教的高手,又岂能运用这功夫?”
阳问天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宛如噩梦初醒,悔恨万分,单膝跪地,抱拳道:“师兄,师姐,小弟我糊涂透顶,错怪二位!两位尽管责罚,小弟甘愿领受。”
赤蝇赶忙将他一把扶起,道:“师弟,当年我与香儿分身乏术,未能救得了你府上之厄,才是真正对不起你。”
文秋香也道:“咱们有负师父之托,当真无能之至。尔后听说你不愿前来,恐怕你心里怨恨,赤蝇他更极不好受。”
阳问天听二人语气诚挚,心中感动,道:“我并不怨你二人,你们想着帮我,我很是感激,可我另有法子,想去昆仑山学艺,这才未早些拜见师兄,师姐。”
莫忧、环环见情势急转直下,脸色铁青,如被捅了刀子一般,可赤蝇武功太高,这两人也难掀起风浪来。
赤蝇笑得欢畅,喜不自胜,道:“今日师弟与吉雅师侄前来,正是天大的喜事,难怪香儿你说要替我庆生,原来未卜先知,大有道理。”
文秋香自也高兴,但看见莫忧,眼神冷淡下来,说道:“师弟,你恨上咱们,其中定有这莫忧、苏芝环挑拨之功了?”
莫忧道:“我也不过是依证据推算,一时算错,在所难免。”
苏芝环也道:“是啊,那些杀人凶手,看着都是乌鸦组的人嘛。乌鸦组四处杀害武林同道,名声在外,谁都会这般想。”
文秋香道:“乌鸦组只杀残害百姓的元人,祸害江湖的恶人,绝不用作帮派之争,况且这些兄弟各个儿武功高明,自高身份,不会去围攻旁人。”
赤蝇心想:“这莫忧既然是跟师弟一路,又未曾加害无辜,倒也不可刁难。”于是笑道:“既然莫帮主、苏姑娘赏脸光临,自然要留下喝一杯庆寿酒了。”
莫忧与苏芝环互望一眼,笑颜绽放,都点了点头。
文秋香暗暗发愁,心想:“赤蝇他见了师弟,开心过头,连这两人大罪都饶了。但这大喜日子,委实不宜以为此动怒。”
阳问天这才有空,向赤蝇引荐盘蜒、白铠、小默雪等人。赤蝇见到盘蜒,尸海剑诀神效发作,微觉异样,问道:“这位吴奇大哥,你练得是什么功夫?”
盘蜒笑道:“东鳞西爪,不成气候,委实不值一提,赤大侠也不必知道。”
文秋香奇道:“相公,这位大哥武功很高么?”
赤蝇道:“奇怪,奇怪,我瞧见他,就像。。。。就像瞧见师父一般。除了当年武当山张三丰大师之外,这般情形,还是头一次遇见。”
文秋香“啊”地一声,打量盘蜒,眼神敬畏,道:“你是说,他功夫更胜过你么?”
赤蝇道:“不,不,未必如此,只是测不出这位大哥功力深浅罢了。”
阳问天道:“叔叔武功,自然很是了得,我从未见他吃过亏呢。不过他。。。断了一臂,行动着实不便。”
盘蜒心想:“此人眼光不差,居然能刺探我功力。苍鹰之徒,果然了得。”于是身躯放松,内劲涣散,赤蝇心中一迷糊,笑道:“是我看错了,看错了。师弟,你这些朋友,各个儿都很了不起,让我眼花缭乱,偶尔感知不灵。”
文秋香啐道:“是啊,我就说嘛,世上哪有这许多如师父一般的高人?”
盘蜒爽朗一笑,点了点头。
………………………………
十九 三界之中吾独尊
道儿朝赤蝇行晚辈之礼,又道:“赤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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