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灵王笑道:“大师此言差矣,世间正因有这等尖牙利嘴之辈,才凭空惹出事端,在下杀一儆百,正是一桩功德。”
长难道:“须知防人之口,胜于防川。施主所作所为,引发仇恨争端,难道事例还少么?”
灵王眼神轻蔑,道:“老和尚,听说少林寺嘴上功夫厉害,远胜过手上本领,本座此行,便是想用拳脚功夫,教训教训你们这群长舌和尚。我先礼后兵,对你们客气,你倒得寸进尺,胆敢指摘本座不是了?”
长难略一迟疑,道:“我少林僧人,自以佛法为主,武学修为,乃是末道,何足道哉?施主要‘教训’我少林,我等认输就是。”他心中仍打得“避而不战”之念,若能说退灵王,自然是上上之策。至于比武落败的名声,只要不曾比武,自然无损少林武名。
灵王哈哈大笑,说道:“既然少林佛法不行,武功差劲,那便是欺世盗名之辈,该当整顿肃清。说来也巧,我今日到来,乃是奉皇上之命,替少林寺任命一位新方丈。诸位认输,那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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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北海妖魔闹佛堂
全寺僧众听得此言,尽皆大惊,长难道:“施主,老衲之位,并非官家钦点,而是全寺上下僧众推举而出。”
灵王道:“少林寺徒有虚名,老方丈统领无方,本座不愿这偌大少林就此埋没,岂能不管上一管?”说罢挥了挥手,他随从中走出一人来。
众僧一瞧,无不气炸了肺,原来此人是个宫中太监,走路歪歪扭扭,形貌非男非女,却又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灵王道:“马公公,我已禀告过皇上,这少林寺比武落败,方丈之位,自当由你执掌。”
那马公公叹道:“我早年学过些功夫,拳打南山,脚踢北海,皆随心所欲,并不为难,既然圣上有旨,我管管这群和尚,倒也并非不可。”
长力老僧戟指喝道:“休得胡言!武林之事,岂容朝廷过问?你凭什么管我少林?”
灵王道:“我比武胜了少林,乃是中原武林至尊,再蒙朝廷委派,过问少林,名正言顺。”
他咄咄逼人,气焰嚣张,到此地步,少林已决不能退缩。长难、长劫、长力、长苦、长行当即一齐上前,长难道:“素闻国师武功盖世,冠绝天下,地位尊崇,我少林若以一人应战,未免不敬。我师兄弟五人练有一门阵法,今日难得国师临门,正要求国师指点。”
两旁看热闹的群雄登时哗然,议论纷纷,道:“少林以多打少,可是怕了这灵王?”“你胡说甚么?这叫斗智不斗力。人家欺上头来,借鞑子手段,灭少林基业,人家少林岂能坐以待毙?”
少林出下题目,轮到灵王破题,众人皆想:“这五大高僧一齐出手,便是赤蝇大侠也抵挡不住,更何况还有神妙阵法?这灵王多半会推辞避战。如此一来,少林就占了道理。”
谁知灵王笑道:“素闻少林数百武阵,有大有小,变化多端,今日正要开开眼界。”说罢缓步上前,走向长难,观者见状,无不替少林担忧,场中寂静,呼吸可闻。
长难合十道:“阿弥陀佛,布神道天工阵。”话音刚落,另四僧散开,将灵王围在当中。长难袖袍鼓起,一拳打出,顷刻间猎猎声响,好似一场大风,正是一招“血河流淌”。此招名目凶恶残忍,然则初创之时,乃是劝人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如若不然,必将血流成河。然则佛祖劝诫,心怀正气,应用到此招上,去势也极为凌厉。
灵王一抬手,掌力飞出,浑不费力的将此招反震回去。长难后退一步,两旁老僧各自出拳,将灵王掌力抵消,随后阵法转动,众老僧遥遥出拳出掌,掌力浑厚,气力壮大,阵中拳影密不透风,罡气纷纭。
赤蝇、阳问天瞧得暗自钦佩,赤蝇想:“这五个老僧各有绝活,若联手与我过招,少说也得千招才能分出胜负。然则他们运用此阵,彼此之间,内劲互相支援,防备严密,有如一体,威力更增多倍,我便万万抵挡不住了。少林武学,果然精妙绝伦,博大精深。”
灵王格挡五僧招式,偶尔还击过去,五僧之中,由长劫、长苦两人出面阻拦,这两人擅长“金刚不动”的横练功夫,一旦运功,如穿铁铠,灵王内劲倒也伤他们不得。长力、长行擅长轻功,动如虎豹,在阵中出没,往往顷刻间人影重重,难以捉摸。而长难功力最高,精通拳脚,每使一招,皆有龙象之力,令灵王唯有招架之功。
这六人斗得激烈,体内真气发散开来,场中笼着一圈无形气罩,好似布满刀剑的围墙,若隐若现,暗含杀意,雷声滚滚,极为刺耳。群雄不久皆已感知,不禁心惊,暗想:“若这几人奔走追赶,气罩波及四周,咱们可都要遭殃。”好在五僧与灵王比拼功力,倒也无法乱动。
再打百招,五老僧功力运到极处,隐隐已结成‘降魔阵’,阵中满是浩瀚佛威,若敌人心怀魔念,立时遭遇猛击,非将他魔功一举废除不可。长难等人苍老脸上,已然汗如雨下,但举手投足之间,力道仍逐渐加强。
阳问天心想:“我若到了阵中,怕是撑不过十招。但这几位大师年纪老迈,也难以持久。”
长难如何不知道此节?他决意猛攻,一举奠定胜局,瞬间五僧踏上一步,一齐击出“大力神拳”,拳上各自有排山倒海的神威,来自四面八方,拳风震荡,真叫人无处可逃,无法可挡。
灵王忽然间身形一晃,朝五人各出一掌,只听轰隆一声,斗阵之中真气炸裂,惊天动地,山摇树摧,五老僧脸色惨白,口吐鲜血,同时跌了出去。寺中僧人惊呼道:“方丈!大师!”不顾危险,抢出数人,将五老僧抱住,带回僧众之中。
赤蝇、阳问天心中一紧,深感不安:“这是无可取巧,以硬碰硬的功夫。这灵王功夫竟练到至如此地步,而这神道天工阵唯一破绽,便在于一味强攻,攻守失衡之际。”
灵王大声道:“如今胜负已分,少林还有甚么话说?”
群僧面面相觑,脸色悲痛,一时无法答话。这灵王以一己之力,堂而皇之的击败神道天工阵,全寺僧众再无借口可找,亦无后路可退。难不成真要听他指派,让一太监当少林方丈?
济累淡淡一笑,心道:“时机刚好,且瞧我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他正欲摆足架势,缓步出阵,突然间,又有三个人影从天而降,扑向灵王。这三人去得太快,事发突然,观者看不清这三人影子。
灵王打出三拳,砰砰砰三声,将三人击退。群雄定睛一瞧,这才看出这是那神秘莫测的北海三老怪,只是这三怪此时双目红亮,青面獠牙,委实不似人样。
灵王打量三人,冷冷说道:“你三人又是什么东西?”
无望老怪喝道:“奉北海主母之命,要捉你这吞噬灵元的妖魔!”喊毕,体型暴涨,顷刻间成了个鬼面人身,遍体尖刺、两丈高矮的巨人。其余那黑心老怪、巨鱼老怪也一齐变化,那黑心老怪变作一团黑乎乎的牛头影子,巨鱼老怪则变作一壮硕肥大的巨型鲛人。三怪如同小山,矗立场中,气势汹汹,恐怖绝伦。
众人见这等庞大魔物,惊恐万状,呼喊的呼喊,取兵刃的取兵刃,开溜的开溜。盘蜒心想:“这三老怪又是什么来头?这显然是远古妖魔,装作人形。那北海主母又是何人?”
灵王不惊反喜,笑道:“好香的灵元,好可口的吃食。”
那鬼面巨人喊道:“先将你吃了,再回去禀告主母!”张开爪子,朝灵王抓去。灵王手一挡,将鬼面巨人隔开数尺,竟然轻而易举。
那巨鱼、黑牛同时尖叫,声音惊魂,临近之人都感头晕眼花,心惊肉跳。随着吼声,两巨怪紧跟而上,一齐扑向灵王。
刹那间,有一和尚跳出,身在半空,掌中飞出数条小金龙,绕他周身,宛如日轮初生,光芒美妙,那小金龙钻入三怪口中,那三怪哇哇乱叫,身子歪斜,摇摇晃晃,猛地向他跪倒。和尚再一招“撞钟金罩”,落在地上,青石碎裂,一阵光罩四下张扬,裹住三怪。三怪神色惊惧,身躯缩小,竟渐渐变回人形。
金光散去,众人这才辨明此人形貌,乃是一颇为秀气、眉宇凝重的中年和尚。少林寺群僧认出他来,无不震惊:“这是云游四海,长久不归的济累!”
长难、长力等老僧更是骇然:“这是摩尼金龙神掌!原来他当真练成了达摩祖师传下的金轮神功!”
阳问天、赤蝇、小默雪等甚是惊喜,阳问天道:“原来承正果真有这等神效?”赤蝇则道:“这位大师武功高超,正气浑然,我刚刚怎地看走了眼?”
那三老怪光着身子,恼羞万分,蓦然扭头往山下闯去。群雄畏惧这三人,不敢阻拦,不久已跑的没了影。
灵王笑道:“这位小和尚倒也多管闲事。这三人冲我而来,你为何坏我兴致?”
济累心想:“这魔头见我神功?为何不惧?是了,他定然是顾及颜面,强自镇定。”当即宣道:“阿弥陀佛,佛门重地,怎容这三个魔头兴风作浪?灵王施主辱我佛门,正该由我佛门弟子惩戒,何须那三位出手?”
少林僧众见济累刚刚那耸人听闻,声势浩大的神功,无不生出莫大期望,长难也心想:“莫非真是佛祖显灵,赐下这么个神奇化身,救我少林于危难之中?”一时间觉得伤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血也不吐了。
其实济累一身内力未必强过先前五僧联手,然而他那金轮真气乃是世间邪灵命中克星,以北海三老怪这等庞大体魄,被他金龙入体,克制灵元,当即被打回原形,怪力不复。这灵王体内遍布灵气,且已入魔,似少林五老、赤蝇、阳问天等修为深湛之辈,皆已隐隐感到济累占优。
灵王又道:“小和尚,我若败了你,少林是否还有人出场?如若这般,不如全寺一窝蜂上来更为痛快,于我而言,并无不同。”
济累道:“施主一再口出狂言,小衲接连忍让,可委实难以再忍。施主一生罪孽,满心邪念,便由小衲一手于此终结。”
灵王掌中升起邪灵,朝济累劈出一掌,济累得意一笑,手指一点,三条小金龙飞出,金龙吐火,刹那间将那邪灵烧得一干二净。金龙得势,继续飞行,咬向灵王,灵王也吐出一团鬼火,谁知金龙一蹿,透火而过,灵王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脸颊上竟被烧出几寸焦痕来。
济累哈哈大笑,说道:“灵王,你妖法纵然了得,今天也逃不出天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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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一代宗师亲恭迎
灵王淡然一笑,仍然气定神闲。济累又道:“看你能猖狂几时?”单掌如轮,蓦地拍出,这次八条金龙冲天而起,分八处方位,同时迅猛咬下。灵王掌心向上,呼地一声,掌中鬼火粼粼,宛如大伞,挡住金龙攻势。
但这摩尼金龙掌非同凡俗,正是当年达摩祖师降魔除恶时妙悟而来,其功力源自虎鹤双绝神功,却削减其效,令凡人之躯亦可运用自如。一旦击出,那金龙暗怀轮回海虎鹤制衡之气,茫茫漠漠,矫邪正道,任何妖魔异怪,被此真气波及,立时溃不成形。
此时灵王、济累相斗,金龙与那鬼火伞一碰,顷刻间将鬼火伞撕得粉碎,就仿佛利刃斩开豆腐一般。济累大声念道:“吽!”催动掌心罡气,金龙如泰山压顶,直取强敌,巨力激荡,地面灰尘冲天,遮挡住众人视线。
济累心道:“我赢了,我赢了!”心花怒放,如登极乐,眼前竟浮现出将来无数美好前景——此战获胜,他顺理成章当上少林方丈,再当武林盟主,随后夜闯皇宫,向当今元帝宣讲佛法,元帝敬服,任命他为国师。济累再施恩天下,广得民心,不出十年,当世臣服,万众敬仰。
到那地步,他已功德圆满,天下无敌,元帝无可抗拒,只能被迫退位,奉他为天下至尊佛,济累再还俗,养儿育女,改朝换代,这数千年的江山,便由今日一战奠定。
他念及于此,脸上乐开了花,双臂向天,哈哈哈的一通狂笑。
突然间,身旁只听灵王道:“和尚为何傻笑?”
济累“咦”了一声,梦想暂灭,回归实情,见灵王站在数丈之外,正极淡定的望着济累,那目光全无敬意,更无扰动,仿佛看的并非武林至尊,更非伯仲强敌,而是一只疯疯癫癫,摇尾乞怜的狗。
济累没来由的大怒欲狂,喊道:“你怎地还未死?”双掌一托,八条金龙首尾相连,变作一大金轮,鼓足气力,朝灵王投了过去。
灵王摇了摇头,霍然拔地入空,手掌如刀,轻轻一斩,那大金轮旋即四分五裂,化作点点星芒。济累当场惊呆,脑子大乱,心防崩溃,不明白为何自己全力一击,这足以撕碎世间任何魔物的摩尼金龙神掌,为何竟奈何不了这平平无奇的魔头?
阳问天、赤蝇也心下惶恐,又大惑不解,阳问天道:“这金龙掌不是灵王克星么?为何。。。。为何毫无效用?”
赤蝇摇了摇头,道:“莫非这灵王另有诡计?默雪姑娘,他用了甚么邪法?”
小默雪正想运功查看,盘蜒阻止她道:“一力降十会,他不用任何邪法,单凭纯正内劲,便足以压倒金龙掌。“
赤蝇登时醒悟,心中却更生惧意:“这灵王压抑自身邪气,纯以精纯内劲攻来,只怕这一掌唯有两成功力,然则就是这两成,将济累毕生掌力打得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以此观之,实难测这灵王武学已臻何界。”
济累满头大汗,双手使力,再连连出掌,掌力如长鞭巨枪,好生强悍,但灵王闲庭信步般走过,护体真气弹开济累气劲,好似驱散薄雾一般。济累大叫一声,拔出腰间短刀,朝灵王脑门劈落,灵王巧妙一拂,济累半身穴道被封,神色惊恐,僵在当场。
灵王道:“区区金光,微如烛火,焉能与日月争辉?”手掌在济累肩上一拍,济累只觉浑身内劲飞速流逝,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长难等老僧虽然惊惧,但不顾凶险,齐声喝止道:“胜负已分,你快放了济累!”
灵王道:“此人练成这功夫,终究是个隐患,如今他一身金轮功已被我除去,再无法碍事。我饶他性命,倒也并无不可。只是诸位服不服输?”
在场有识之士、少林众僧,闻言皆心中悲痛,万念俱灰,长难黯然道:“灵王国师有何吩咐,我等自当从命。”
灵王道:“我胜了少林寺,你这方丈也不必当了,由马公公接管权柄,从此全寺事宜,皆由马公公向我禀报。”
济累咬牙道:“不。。。不可答应。。我宁愿。。。宁愿死了。。。。”
长难心知若一点头,从此这屹立千年的少林派便沦为这灵王手下傀儡,到此地步,若要答应,当真千难万难。可若欲拒绝,非但济累性命难保,全寺僧侣,也非被这灵王赶尽杀绝不可。
灵王颇有耐心,又道:“少林寺乃江湖领袖,武林至尊,我既赢下少林,身为天下第一高手,又岂能不兼任武林盟主之位?在场各位不妨都向我发个誓,由此刻起,皆对我俯首听命,甘愿效劳。如有不服者,我愿在此领教。”
群雄一听,无不震怒,有脾气暴躁者喊道:“你这舔鞑子的死太监,想与天下群雄为敌么?小心死无葬生之地。”
灵王手掌一扬,那人离他虽有二十丈远,却“砰”地一声,胸口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