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一听,无不震怒,有脾气暴躁者喊道:“你这舔鞑子的死太监,想与天下群雄为敌么?小心死无葬生之地。”
灵王手掌一扬,那人离他虽有二十丈远,却“砰”地一声,胸口裂开个口子,神色骇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赤蝇、阳问天、郭远征、谷淇奥、鬼魅等高手见他这般霸道,无不恼怒,赤蝇心想:“我若龟缩不出,等若默认此事,宁愿战死,也不可丢了师父的脸。我即便不是他对手,但全力一搏,好歹耗他些气力,让问天等找到胜机。”
他念及于此,正想越众而出,忽然间,却见数个头戴草帽、身穿道袍之人走出人群,向灵王一拜,说道:“武当弟子,拜见灵王国师。”
灵王眉毛一扬,一拍脑袋,笑道:“啊,我险些忘了武当。”
阳问天惊呼一声,奔上前来,拉住其中一人,喊道:“贤弟!”
那道人摘除草帽,露出一张端正俊雅的面孔,正是武当张三丰首徒宋远桥,他笑道:“大哥,多年不见,我好生想念你。”
其余武当道人也露出本来面貌,皆极为年轻,却是张三丰亲传弟子。这四个道人面向灵王,一一报上名号,乃是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武当四侠。
灵王道:“好说,好说,听说除少林之外,便是武当派道士功夫最强,你们几个小道士,可也想连成阵法,与我过招么?”
宋远桥道:“承蒙国师言下抬举,我师兄弟四人武功粗浅,不及少林神僧,更如何能是灵王敌手?”这四位年轻道士,这三年来得张三丰指点,已然开窍,武艺突飞猛进,不逊于那少林五老僧任意一人,只是在灵王面前,却也全无用处。
灵王又道:“那四位挺身而出,又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想消遣本座么?”
四道互相对视,眼神坚定,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同时点了点头。
宋远桥道:“恩师张三丰嘱咐,请咱们四人前来少林,恭迎灵王前往武当山,与他老人家比试身手,决出这天下第一的名号。”
刹那间,漫山群雄,无不目瞪口呆,心脏狂跳,汗流浃背,震惊得无以复加,场中哑口无言,再无半点声响。过了片刻,有人未能听清,问道:“宋道长说了什么?“
有人答道:“张三丰要与这灵王比武,决出天下第一。”于是又引发一通轰动,久不停歇。
灵王自也激动,目光一转,朝向武当方向,似想由此望见那潜隐山云间的不世高手。他心想:“当年我遇上明思奇时,得知他曾向张三丰挑战,被老道一招击败。明思奇纵然老迈,可早先武功鼎盛,也是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张三丰修为深湛无垠,确是强敌,我若能击败此人,才真正算作武道至尊,踏入仙神之境。”
宋远桥见灵王不语,又道:“恩师又言道:’灵王大人并非心急之人,他若不击败老道,名不正言不顺,焉能肆意妄为,意图慑服武林?’”
灵王大笑道:“张老道的意思,是我胜他之前,不得为难少林,更不得使唤此间武人?”
宋远桥沉声道:“是,正是如此,否则便是国师大人欺凌弱小,有失身份。灵王大人乃非凡人物,岂能不知其中关窍?“
长难等人听宋远桥称少林“弱小”,不禁羞愧,但知道他实为好意,将祸事揽在武当身上,心下好生感激。
灵王走到悬崖边上,静默许久,说道:”你告诉张老道,十天之后,我在武当山上,领教道家绝学。“说完此话,跃入层云,倏然再无踪影,仿佛腾云而去一般。
此人一走,他麾下那太监、随从与大轿也就此下山。群雄眼睁睁看着敌人远去,不由得再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心情又矛盾至极:灵王与张三丰比武,正是武林盛事,古今罕有,焉能错失?可万一张三丰也败在灵王手下,在场众人,必将重蹈覆辙,再受灵王侮辱要挟,那时可再无后路可走。
少林五老僧命人将济累带下去养伤,又向武当四侠道谢,宋远桥等神色不安,谦逊几句,又匆匆向在场高人招呼,遂急急忙忙离了山。
阳问天好生失望,喊道:“贤弟,等等我,我随你同去武当!”追了下去,赤蝇等人也紧随其后。
盘蜒找到虎斑、韩霏等人,告知比武结局,虎斑、吕似霞大失所望,仿佛丢了魂、失了心气,赤蝇叹道:“是那灵王武功太高,无法,如今唯有瞧张三丰道长的了。”说完遂一齐出发。
途中,宋远桥等骑上快马,加急赶路,虽对阳问天、赤蝇等客客气气,却无暇多说。偶尔停下用饭休息,阳问天抱怨道:“义弟,你对哥哥也太冷漠了,你到底有何心思?”
宋远桥苦笑道:“是,是小弟失礼,哥哥见谅。”四兄弟依旧闷声不响,并不作答。
盘蜒忽然道:“可是你这个小道士自作主张,代张三丰答应与灵王比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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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碑文拦路参不透
宋远桥等四道立时脸色苍白,犹豫片刻,宋远桥叹道:“师父他。。。老人家并未让咱们来少林,更不曾让咱们挑衅灵王。”
众人一凛,忙问其因,宋远桥道:“师父闭关修炼,许久不曾露面。我等听说少林比武之事,心中好奇,遂赶来瞧瞧热闹,谁知灵王如此强横霸道,竟要江湖朋友臣服。我。。。。无法可想,唯有将此事揽在师父头上。”
阳问天见四人愧疚懊悔,心中反生敬意,说道:“义弟,你为大义,不惜将那魔头引上武当山,这份心胸气魄,不愧为武当弟子,侠义中人。”
四道苦笑起来,但笑容中殊无欢喜之意,那俞道人叹道:“这些年来,师父常常感叹自己威名太盛,争强过度,大违他原本之意。他老人家显露功夫的初衷,乃是发扬所悟武道,传授独门武学,令世人强身健体、明心静志,谁知眼下反引来数不尽的挑战之徒。”
赤蝇笑道:“几年前,我仰慕张真人武名,也想上山求教,可又怕唐突,惹他不喜,唯有作罢。如此看来,我这见识胸怀,可远不及这位大宗师了。”
另一位张小道说:“赤大侠何必过谦?师父他老人家也是顾忌太多了,不及这灵王如此果断。咱们在少室山上自作主张,回去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定颇不高兴。”张三丰脾气极好,二十多年来从不动怒,这几个道人料想师父不会大发雷霆,可若累恩师因此困扰,又不免好生惭愧。
阳问天问道:“四位也曾见过灵王功夫,不知张真人与之相比,孰高孰低,他可有必胜把握?”
宋远桥想起灵王那随心所欲、轻重自如的功夫,心生惧意,但仍说道:“若师父也胜他不得,那咱们四个,可真成了本派的大罪人了。”
赤蝇说道:“若张真人也难以取胜,整个武林皆将罹受浩劫,但不管结局如何,咱们总受了武当派极大恩惠。”
眼下多说无益,唯有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路上依旧洪涝不断,行程艰难,终于在第八日早一步回到武当山。
武当山自古乃是灵山仙谷,山上道观、庙宇、宝刹、高塔、处处可见,漫山遍野。武当派所住道观甚是宏伟,打扫的也甚是干净,只是朴素简洁,无半点奢靡之气,这乃是一位富豪受张三丰恩惠,购买古屋,转增于他。
来到道观之外,见一块石碑立于石阶前,其上文字密密麻麻,又有人体图像,竟是一套由浅入深的武功。阳问天甚是惊愕,不明所以,但宋远桥等心下忐忑,行色匆匆,他也不便多问。
赤蝇早有耳闻,笑道:“师弟,这正是张真人了不起的地方。他将早年所创的功夫,全数清清楚楚的刻在这石碑上,若有人能将这石碑武学练成,他就收那人入门为弟子。如若练不成,也能从这石碑上受益。古往今来,各大门派,皆对自身功夫视若珍宝,岂肯示于外人?唯独这张真人胸襟广阔,全无门第成见。”
阳问天大感佩服,细看这门功夫,果然奇思妙想、精妙绝伦,处处可见这位大宗师的才华横溢。他观望一会儿,又道:“若有心术不正之人,习练这上头功夫,为祸世间,那又该如何是好?”
盘蜒笑道:“这也是那张老道精明之法,这门功夫,唯有本质良善、关怀弱苦之人才能习练有成,若是心怀叵测之辈,观此武道,连第一步都无法打通。”
阳问天惊呼一声,感慨万千,道:”苍鹰师父曾说过:‘武学练到最高境界,最难处不在于体、不在于气,而在于心。若心有滞碍,必有软肋。’原来张真人也持此见地。”
赤蝇指着山下层层庙宇房屋,道:“二十多年来,从这石碑上获得好处之人数不胜数,虽不曾得殊荣身列武当,可感激张真人恩德,于是在山边住下,自诩为武当弟子。唯有宋小弟、两位俞小弟、还有那位张小弟参透石碑,得蒙张真人亲传绝学。”
阳问天道:“原来义弟悟性这般惊人。”
盘蜒道:“并非他悟性如何了得,而是他心中正气不移,有舍己为人之心。问天侄儿、赤蝇老弟,你两人若习练石碑上的功夫,多半也能成功。”
阳问天忙道:“这如何敢当?”赤蝇也道:“吴大哥抬举了。”两人心中对这位张真人敬仰至极,急想与他见上一面。
步入山门,几个道童得宋远桥吩咐,将阳问天等人引入屋中,再走入后院,来到张三丰闭关之地。见一座铁门,牢牢闭合,挡住山洞,其中并无声息。宋远桥等跪在地上,正在静候老道答复。
吉雅低声问道:“怎么了?道长不出来么?“
宋远桥道:“怪了,师父为何不答话?他以往闭关,也绝不会一声不吭啊?”
张道人说:“莫非。。。。莫非师父在里头生了病?道童说他好几天不曾开门了,连送饭前来,他也不应答。”
众人绝不信这位大宗师竟会病倒,但离与灵王约定日期不过两天,非及早见到他不可。宋远桥等惶惶不安,拿不定主意,可对张三丰奉若神明,不敢擅闯禁地。
盘蜒走上前,飞起一脚,砰地一声,震脱门闩,那铁门就此开了。众人吃了一惊,宋远桥忙道:“吴前辈,你为何这般鲁莽?”
盘蜒哼了一声,道:“这老道压根儿不在里头,他早出门去了。”
宋远桥不由慌张,抢进去一瞧,洞中宽敞,约有二十丈方圆,乃是一间石室,里头空无一人,却唯有另一块石碑,镶嵌在石壁之中。
俞道人大感无措,道:“师兄,师父不在,这。。。。这可如何是好?”
宋远桥道:“师父没准只是出去一天,明晚便回来了,咱们稍安勿躁,静候即可。”
阳光涌入,颇为明亮,盘蜒环视这石室,其中并无异样,再凝视那石碑,看着看着,神色变化,眸中露出同情、怜悯却又有些不屑的情绪来。
宋远桥也是头一回进入此室,观那石碑,见上头文字稀奇古怪,一字不识。阳问天道:“义弟,这石碑写些什么?”
宋远桥摇头道:“这我委实不知,师父他。。。博古通今,学究天人,这必是他武学精髓所在。”
小默雪见盘蜒发愣,走到近处,看那石碑,低呼一声,发觉自己竟能看懂不少。
石碑写道:“。。。。我等异人,得天道,悟天灵,故身怀神通,本当兼济天下,救助世人。
然则贫道钻研起源学说,知我等躯体仙气,来自芸芸众生之灵。亿万人体之气,凝聚于山海树木,凝为露泉,涌为冥池,我等自泉中而生,故而乃寄生于苍生之上。
我等自诩为仙,实为蛀虫,大违天理,实非此世之幸。
故而我等若运神通,乃是钻髓饮血,残害众生之举。运用越多,为祸越烈,终有一日,会致人于死。
我生平诸多罪孽,不少过错,本当补救,可一旦运此伏羲通天道之法,不免罪更深,错更多。可世道大乱,妖魔丛生,我不得已,又非用此法不可。
呜呼,此心魔哉?此真相哉?我等背负镣铐,手持屠刀,心怀正义,可时刻残害无辜。
我等乃乱世祸端,非万不得已,不得再干预凡俗之事。
然则蒙人凶残,汉如牛羊。世道不公,我等置身事外,是对,是错?
北海、塞外、西域、极地,异界灾祸频繁,乱象不断,我等以神法除灭,虽惠及一隅,却暗害众生,留有隐患,是善,是恶?
对对错错、是是非非、善善恶恶、正正邪邪,我等焉能参透?
我等是正是邪?
我等是否当存?
我等或需隐忍。”
这石碑冷冷冰冰,顽固坚硬,但上头一句句问话却饱含自责,充满疯狂,如烙铁般印在小默雪心上。她深感害怕,却又万分无奈,似乎能见到那刻字之人悲天悯人,却又深陷迷茫的心境。
小默雪瑟瑟发抖,险些哭泣,但盘蜒伸出手来,握住她小手,助小默雪宁定心神,他传声道:“这上头的字,你虽能看懂,但不许对任何人说,明白么?”小默雪点了点头,好生感激,连忙收摄心神。
阳问天发觉她神情有异,问道:“默雪妹妹,你怎么了?你瞧出门道来了么?”
小默雪道:“不,我。。。我总觉得这洞中好冷,我。。。我得出去片刻。”
宋远桥道:“师父既然不在,留在此间,也是无用,咱们去大殿中等着吧。”
众人无法可想,纷纷来到大殿,小默雪借口小解,独自一人来到山崖上,望着丛云、苍松,不断思索张三丰所留言辞,不知怎地,她想到了灵王。
盘蜒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观望片刻,说道:“小侄女,你不必杞人忧天。像张三丰这等超俗之人,总能参悟出自己的道来,你小小姑娘,何必为他们担忧?”
小默雪道:“可。。。。可石碑上说,像张真人这般人物,一旦运功,借用世间凡人之灵,就像是吸人血、吃人肉一般,与灵王颇为相似。他深怕因此害死寻常人,故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施展全力。他。。。。不会管这件事,也不会对付灵王,咱们找上道长,可是做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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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移花接木真人归
盘蜒摇头道:“这老道脑袋不清,可绝不至不分轻重缓急,他人若在此处,当不会放任灵王不管,但他另有要事,不知云游何方。”
小默雪指了指自己,又道:“我为何会识得那碑文上的字?为何读过之后,又害怕的要命?我觉得。。。我这天灵者与张真人一般,也对这世道有害。”
盘蜒想:“那恐惧源于血寒。山海门的真仙,能耐得自天神的真气。然则那真气则以世间生灵为食,故而源源不绝,消而再生。血寒、三丰皆已知晓此节,因此顾虑重重,隐世不出,仙人做到他们这份儿上,当真可笑极了。”
小默雪身躯发颤,清澈的眸子忧虑万分,盘蜒想了想,道:“侄女,我想起一件故事,你想听么?”
小默雪登时打起精神,忙道:“好,好,什么故事?许久没人为我讲故事啦。”
盘蜒道:“约莫千年之前,在西方大海边上,有许许多多的部落。那些部落的人都很强悍,要么做海盗,要么做强盗,他们不停抢钱、抢女子、生儿育女,渐渐壮大。成了千百个小国。这些小国也都很凶猛,谁也不服谁,于是大伙儿拼斗很是厉害,整日厮杀,血流成河。那时,海边上的每个百姓,无论男女,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般无止境的征战,终于有一个国家脱颖而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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