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无止境的征战,终于有一个国家脱颖而出。那国家赏罚分明,法令严厉,训练军团,四处征讨。只要敌国不服,他就以更为残暴的手段,屠杀那国的男子,强娶那国的女子。如此过了一百年,成了个强盛的无以伦比的大国。”
小默雪道:“那国家如此残忍,就像蒙人一般,怎能服众?又怎能持久?”
盘蜒道:“你有所不知,那国家延续了好几百年,幅员辽阔,人民富足,比之汉、唐、宋犹有过之。它立国之后,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战事不起,无忧无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或是不慎横死了。”
小默雪奇道:“为何会如此?”
盘蜒笑道:“只因那国的本质可以延续,其历代君主,也都想着长治久安,故而与民互惠。它虽也征极高的税,颁布极严厉的法令,出外打仗,仍旧屠城,可总体而言,百姓在国内受惠享乐,远胜过昔日百国战乱之苦。若遇上异族厉害的敌人,也唯有这强大的国家才能取胜,保护百姓平安。”
小默雪眼睛一亮,明白过来,道:“这国家便是。。。张真人,国家中的百姓,便是这世间的生灵。”
盘蜒点头道:“你很聪明,悟性不错。似这等一统天下、本质不坏的大国,我称之为巨兽。”
小默雪念道:”巨兽?“
盘蜒道:“是,巨兽。这巨兽之内,自然有无数弊端,无尽恶念,但非有这巨兽,不能镇守天地,震慑群魔,保护弱小,安定四海。那张老道的顾虑,实则不过是心魔作祟,他既然已受这乾坤之惠,更加不能袖手旁观、尸位素餐。否则便是辜负天恩,违背天理。”
小默雪抚掌笑道:“你这番话,该当对张真人说才是。他听了之后,定然会解开心结了。”
盘蜒见她笑容满面,问道:“你听了我这故事,心情好些没有?”
小默雪道:“好多了,我也不知怎么的,自己胡乱添堵,叔叔这么一劝,我就全想通啦。”
盘蜒心想:“此言多半已传达给血寒知晓,她若有心魔,或许能稍有所获,也算我对山海门些许补报。”向小默雪摆摆手,示意她回屋去,小默雪目光依恋敬仰,道:“叔叔,我在此陪你一会儿,成么?”
盘蜒笑道:“回去吧,我想自个儿在山中逛逛,你这小丫头老陪着我老头子,只怕被闷的坏了。”
小默雪脸上一红,低声道:“陪着叔叔,半点不闷,反而有趣得紧。”嘟囔几句,这才乖乖跑开。
盘蜒凌虚遥望,见云海茫茫,星空明亮,心生波澜:“真仙之躯,本质与万仙颇为相似。万仙倚仗无数贪魂蚺的炼魂,打开通路,与鸿源池水中那古神相连,这才能长生不死,体质健壮。而真仙则从世人体内汲取精粹,精粹又在冥池水中炼化,方可不生不灭,永世长存。万仙之人不知来由,若是知道,是否也会惶恐不安?
盘蜒,你呢?
从古至今,从死到生,你不断吞噬炼魂,壮大气力,修习邪法,你难道不曾愧疚懊悔?
你不同,你从无软弱的念头,你知道宿命,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世上本无正邪,是非混淆,唯有坚持自己的道,才不至于迷失,不会被罪孽淹没。
你不断吞噬,因此是那巨兽。
你们是最早的、从太古残存的巨兽,你们见证了黑蛇的一切。
那三丰不在武当,定是去应付更大的灾祸。灵王欺上门来,以这老道风轻云淡的性子,即便武当由此颜面尽失,沦为笑柄,中原武林俯首称臣,他也必满不在乎。
隐忍,隐忍,他绝不想扬名立万,更不想再与凡人动手。
好一个隐忍,我太乙偏不让你如愿。我本不想管灵王之事,但山海门受无知之徒挑衅,又岂能轻易言败?
我替你打发此人,我替你建立高远响亮的名头,我要你再摆脱不了俗事凡情,我要令你名垂千古、被世人捧上云端。
。。。。。。
宋远桥、阳问天等寻遍武当山,却不见张三丰影子,这两天之内,各门各派、山里海里的好汉陆续赶来,终至数千人,遍布山野,密密麻麻。
其中不乏曾败在张三丰掌下的高手,有的自称山神,有的自命海怪,或有西方尊者,还有东方耆宿,此时却无一不盼张三丰获胜。
到比武之日正午,少林方丈领着十多个和尚,也抵达武当山上。宋远桥、俞莲舟等不见张三丰返回,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得不出面相迎。
长难僧不见张三丰,奇道:“宋少侠、张真人眼下何处?”
宋远桥强自镇定,道:“恩师他。。。。他。。。。。正在后山静养,对付灵王,可不能疏忽。”
长难察言观色,猜测张三丰身体不适,心里凉了半截,道:“事到临头,关乎武林同道的存亡,张真人可不能出岔!”
宋远桥抹汗道:“这是自然,自然。”
来到后屋,与众人商量,吉雅出主意道:“既然张真人不在,不妨与灵王再做约定,要他再等几天?这日子本是灵王定下,张真人并未答应。”
宋远桥点头道:“只怕也唯有如此了。”
就在这时,有道童匆匆喊道:“师伯,那灵王来了!”
众人慌忙赶到门外,只见灵王身穿紫袍,气度沉着,拾阶而上,身后跟着百来人,排场依旧极大,但却比上少林时收敛许多,可见他对此战何等看重。山上群雄知道此人野心勃勃,既然抵达,在场每人皆已不能置身事外,心下无不惶惶。
灵王见到宋远桥,微微点头,忽然目光如炬,扫向万里遥、韩霏、秋羊、虎斑、吕似霞等人,露出残忍笑容,道:“原来尔等叛逆都在,好极了,当真好极了。”
虎斑朗声道:“邵威灵,你本就罪恶滔天,如今想要与天下好汉为敌,我等也不能安然旁观。”
灵王当年残害崖江派满门,此后一直想吞噬虎斑、吕似霞二人体内灵气,否则心中空荡荡的,颇不好受,见到二人,眼现异光,旁人与他视线一触,无不寒毛直竖,忐忑万分。
但他此时心境超然,片刻已平复如初,向宋远桥道:“本座依约而来,不知张真人又在何处?”
宋远桥面对此人,仿佛直面通天彻地的巨怪,加上自知理亏,不由得冷汗直冒,道:“恩师。。。恩师。。。。身子不适,今日委实不便与。。。与国师交手,还请国师通融,暂且。。。宽限数日。”
群雄听得明白,登时吵成一团,心想:“咱们千里迢迢、冒着洪水跑来替你武当助阵,这张老道居然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当真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灵王轻轻一笑,说道:“小道士,你莫要消遣本座。当天本座一听张真人所言,当即饶过少林,应允今日之战。张真人邀我上山,举世瞩目,如今却言而无信,武当派当真如此下作无聊么?便是江湖上的小毛贼,怕也不会开这等玩笑。”
宋远桥郁闷欲死,知道若再推脱,从此武当在江湖上声誉一落千丈,一蹶不振,门人行走江湖,再也抬不起头来。可此事是他自作聪明,如何能累及满门?
他大声道:“国师,此事错在宋某,未能及时传达消息。国师怪罪,理所应当,还请国师一掌击毙宋某,以泄心中之恨。”
阳问天、赤蝇、武当众弟子齐声道:“不可!”
赤蝇抢出人群,道:“邵威灵,当年你我一战,可未分出胜负,今日群英荟萃,在下再向你讨教拳脚!”
灵王目光轻蔑,走到山边,忽然拍出一掌,刹那间群山巨震,风声狂啸,只见一个黑手掌穿破浮云,直落大地,那云层间破开个二十丈方圆的大窟窿,许久无法愈合。
连同赤蝇在内,见此神通,顷刻间心下大骇,无言以对。赤蝇惨然暗叹:“原来他。。。。他境界已截然不同,到底怎会如此?”
灵王森然道:“诸位听着,今日张老道不来,在场各位,若不向我磕头求饶,发誓效忠,一个也休想活着下山。”
众人惊惧已极,心想:“那张老道见这一掌之威,更是万万不敢来了。多年来,他龟缩山上,编造假话,将自己武艺吹嘘的神乎其神,实则乃是欺名盗世之徒。”
有人这般想,更有人当即破口大骂起张三丰来。宋远桥等人倍觉刺耳,心如刀割,可眼下却如何反驳得了?
忽然间,武当真武大殿中,殿门缓缓敞开,群雄心中一动,每双眼睛都朝那儿张望,每双耳朵都竖了起来。
殿门中漆黑一片,却能见到一人影慢慢走出。
来者鹤发童颜,衣衫邋遢,双眼极为明亮,温润如玉,神采飞扬,每一步皆颇为沉稳,却又不失轻快。
群雄张大嘴巴,一时竟喊不出半个字来,眨眼间,那老道已穿过人群,站在灵王面前。
武当众人当即跪倒,激动喊道:“师父!师祖!您老人家安好么?”有些年少弟子情绪失控,竟泪水涔涔,哭泣不止。
灵王心想:“原来这就是张三丰。”笑道:“张三丰,你弟子说你身子不适,可你眼下精神的哪。”说着指了指那被他一掌击破、尚未凝固的云环,意欲吓住此人。
岂料那“张三丰”袖袍一卷,忽然间,层云旋转,宛如漩涡,众人扯开嗓子,拼命惊呼,不一会儿功夫,云环已被填满,山下云雾漫漫,一如往昔。
灵王脸上变色,身子微微退缩半寸。
他一直觉得自己已冠于凡间,再无敌手。
他从未想到这老道真有这等举手翻云的功夫。
他隐约想着自己不明这老道底细,来的太莽撞了。
张三丰并不多话,指着近处一荒山道:“此地不够空旷,咱们去那边动手。”
话音未落,他轻轻一动,人已飞跃老远,至那山峰之巅,这般又显露功夫,更引得群雄如雷声般大喊。
这喊声并非喝彩,只因面对这超脱常理之事,他们无法想得起赞美,唯有敬畏。
深入骨髓的、本能般的敬畏。
灵王高声大笑,给自己鼓劲儿,又涌起豪情壮志,追了上去,转眼也到了那山峰上,两人遥遥相对,一时并不出手。
宋远桥等也从未见恩师施展如此神功,心生激荡,倍感自豪。只是激动之余,有几个机灵人心想:“为何恩师声音与平常不太一样?莫非他真的患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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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黑狼觅食谁遭殃
灵王注视这老道,暗暗吐纳,心想:“我生平所遇敌手,确以此人最强,须得尽观其功夫全貌,方可稳操胜券。”计较已定,笑道:“张老道,我听闻你身手了得,从无人接得了你一招半式。若换做是我,亦能做到,只是胜得太快,未免无趣。”
“张三丰”捋须道:“吾辈习武,所求并非一己之乐,而在于传播习武之精神气魄。与其耽于交手之快,不若与敌手探讨,激发其能,由此获益。”
两人交谈时,声音从远方传来,这山头群雄皆听得清清楚楚,这并非此二人有心炫耀,而是浑身真气凝聚,自然而然便运用而出。群雄愈发兴奋,又有人想:“这张老道击败敌手,却想着令敌人武艺增长,这份胸怀,真是旷古未有。只是他面对这灵王,决计不能如此。”
灵王道:“你这番举动好生虚伪,迎战之际,唯有取胜之念,岂能满心驳杂?”
“张三丰”道:“贫道不过遵从吾心,旁人看来,未免迂腐,于贫道而言,却无不妥。虚伪也好,拖沓也罢,贫道不曾为此心忧。”
灵王仍有心激怒此人,又道:“你先前躲躲藏藏,死不露面,让你徒弟当众撒谎,可见你心底胆怯,实则畏惧本座!不然你为何装病不出?”
群雄望向宋远桥,心想:“是啊,这老道虽然厉害,但未必没有临阵脱逃的心思。”
“张三丰”叹道:“大人与小儿比斗,心知胜之不武,自然能避则避,能免则免,若非国师太过胡闹,贫道未必非当众败你不可。”
群雄闻言好笑,心想:“张真人言下之意,这灵王上山挑衅,不过是顽童玩闹而已。”又有不少人惴惴不安,生怕这灵王恼羞成怒。
灵王果然大怒,险些喝骂起来,但立即心想:“我激这老道不成,怎能反被他乱了阵脚?”沉住气,右手一捻,掌中现出丈许长短的一根鞭子,此物碧绿,通体透明,宛如活物般微微颤动。
“张三丰”点头道:“国师内劲凝聚,灵气化为实物,即便空手,亦有无穷神兵,实已臻不凡境界。”
灵王喝道:“老道,你兵刃在何处?”
“张三丰”在怀中掏摸一阵,连同武当弟子在内的群雄都想:“张真人生平从不用刀剑,但空手对付这大魔头,未免托大,不知他会取出什么宝物来?”屏息观望,却见老道掌中现出一细长黝黑之物,有目光锐利者惊呼道:“是一根牧笛!”
众人一听,更是啧啧称奇:“莫非这牧笛是当年某个神仙的遗物?”
灵王恨恨道:“这又是什么?”
“张三丰”道:“国师,此乃山下牧牛小童张小二所用牧笛,我用十枚铜币,同他换来。贫道生平不善兵器,可若用空手迎战,未免对国师太过不敬了。”
灵王气往上冲,道:“你急于送死,我便成全你!”将那灵鞭一振,鞭子势如龙行,直冲过来,“张三丰”施展轻功避开,那鞭子正中山石,砰地一声,将山头打下一大块。那边群雄一见,不由得大呼小叫,心惊肉跳。
张三丰将牧笛一举,身形一晃,点向灵王,俞莲舟“啊”地一声,道:“是牧童打贼拳法!”
群雄皆知这拳法乃是武当派入门招式,讲究简洁明快,通俗易懂,如今这“张三丰”以此粗浅功夫应对强敌,未免轻敌。
灵王将那长鞭一滚,刹那间翻卷如浪,这一招之内,竟蕴含百般气力,从四方围向老道。此招之繁复精巧,比之老道拳法的粗陋简易,便是不懂武学之人,也能看清其高下。
忽然间,灵王闷哼一声,招式中断,“张三丰”到了近处,将牧笛横打灵王肋骨,依旧是牧童打贼功夫。灵王一咬牙,挥舞长鞭,极快的点了十下,鞭法如雨,倾泻而下。
“张三丰”朝前一动,倏然晃过灵王,手一抬,牧笛点向灵王胸口,灵王大骇,击出一掌,霎时黑影重重,无数鬼手抓来,又是一声巨响,山头上烟尘飞扬,石屑滚滚,罩住山头。观者忧心忡忡,不知情形如何。
赤蝇只见烟雾之中似有身影穿梭,喊道:“他们仍在相斗!”群雄急问道:“战况如何了?张真人吃亏了么?”
赤蝇摇头道:“我也看不清,两人动的太快。”
忽听烟雾中“啊”地一声惨叫,正是灵王声音,众人心头一喜,旋即烟尘消散,灵王捂住胸口,神情惨痛,又极为恼怒,“张三丰”则毫发无损,气定神闲。见此场面,两人那场混战,自然已分出高下来。
灵王怒道:“你这到底是什么功夫?为何能破我鞭法?”
“张三丰”道:“此法门刻在门口石碑之上,招式粗浅,人人都可以学。”
灵王骂道:“胡说八道!那破石碑上功夫岂能有这般厉害?”
“张三丰”道:“你那鞭法纵然千奇百怪,变化无方,可单以内力而论,却不如我这拳法充足刚强。即便你使得开山裂碑、惊天动地,到较力之时,又有何用?”
赤蝇与阳问天皆已想的清楚,心想:“这道理其实简单至极,若一人有数万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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