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扑哧一笑,摇头道:“我练逐阳神功,体温自然炽热,你与我一般如此。你当我说胡话,那就算是胡话好了。”
阳问天忙道:“我信,我信还不成么?”不知怎地,他与这白夜相处久了,竟极为投缘,只觉此人心性淳朴,好似任性的小孩一般,此人武功远胜过他,又一贯高高在上,为何阳问天会有这念头?
或许在那遥远的时空中,他真的同那虔诚、尽职的小妖结了缘?
白夜听他相信,精神振作,又道:“逐阳阎王发觉九婴不见,很是恼怒,但他另有要事,懒得处置我。他给我一颗琉璃球,透过这琉璃球,可感应九婴魂魄方位,他命我搜寻九婴去向,一有所获,立时禀告他。
他很快忘了这九婴妖魔,可我。。。。我却如何能忘?我花了五年时光,除了吃饭睡觉,打坐练功,就一刻不停的守在琉璃球旁,终于。。。终于找到了九婴身影,我重见到他,高兴极了,却无法听他说话,陪他玩耍,但对我而言,这琉璃球中的景象,远胜过聚魂山的一切乐趣。
九婴功力折损,成了寻常的妖怪,偶然间,你们这世道的群妖,聚集在刚转醒的蚩尤身边(是啊,它最终也到了你们这儿),汇成大军,又建立帝国,征伐凡间各部落。我瞧见九婴的英姿,愈发为他沉迷。
但好景不长,数十年后,山海门人。。。。穿梭而来,与蚩尤一场大战,双方几乎同归于尽。天地间的妖魔群龙无首,自相残杀,又被凡人围攻,终于被赶尽杀绝。
九婴却因此功力大涨,成了个超乎想象的怪物,其中道理,我也想不明白。它瞧不清大势,仍与凡人为敌,最终被新的山海门人诛杀,魂魄消散,不知去向。
我见到那场景,只觉断魂心碎,我发誓非要前往那处,找到九婴,它是聚魂山的八魔之一,定有活命转世之道。
巧合的是,逐阳阎王有所图谋,似想对付山海门人,欲培育数个阎罗,穿梭屏障,来到你们这里,我受了鼓舞,于是勤修苦练,终于有所成就,当上了阎王麾下六大阎罗之首。
原本依照计策,我早在千年前就该转世成人,在此世降生,但逐阳阎王遭到背叛,一位紫霄阎罗就此逃离,带走了至关重要的宝物,而逐阳阎王自己,也被凡间高手群起围攻,不得已逃了回来。
阎王无奈,只得拖延重整,另觅良机。我也得了空闲,无意之中,又从那琉璃球中见到了九婴转世后的模样。原来逐阳神功功力越深,那琉璃球便越是精准。
我见证九婴一次次转世,它有九个头,便有九个魂,但那其余八个野兽之魂与我无关,我只盯着其中一者。那魂魄。。。不断轮回,每一次出生,都是个俏丽无双的好样貌,就。。。像你这样。”
阳问天脸一红,干笑道:“白教主何必夸我?你实比我英俊得多。”
白夜眼中光彩绽放,喜道:“你夸我好看?原来你不嫌弃我是。。。男儿身?”
阳问天想说:“我是不嫌弃,可也不喜欢。这其中可大有不同。”却生怕白夜伤心,忍耐不语。
白夜低声欢呼,续道:“到你爹爹那一代,魂与魄分开,成了姐弟二人,又各自自行生出魂魄来。你爹爹如何死的,我并不知情,因那时我已被逐阳阎王送至此间,成为。。。成为白夜了。”
阳问天点头道:“我听白铠说过,你似比我大了一岁。”
白夜笑道:“算上聚魂山的年岁,你比我大得多了。你爹爹。。。去世后,想必九婴灵魂又回到你身上。而你那姑姑身上那魄也被人除去,钻入你体内。你与逐阳神功这般有缘,正是因此之故。我。。。。当年一见到你,就觉得格外亲切,对你。。。做出种种举动,实是控制不住。你千万莫怪罪我,我。。我若想起自己是谁,你。。是谁,我必然对你恭恭敬敬的,绝不会唐突冒犯。。。”
阳问天见他快要哭出来了,不由感动,捏住白夜的手,柔声道:“我不怪你。”
白夜喜极而泣,道:“真的?你都原谅我了?”
阳问天道:“你真的没杀我明教年幼的教徒?”
白夜大声道:“我若杀了半个,你把我心挖出去吃了,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阳问天苦笑道:“这可。。。真怪了,白铠明明。。。嗯,或许是你其余手下自作主张,义弟他猜测有误。”
白夜对阳问天倾诉心意,得他善待,真觉得这世道无比美好,他道:“九婴,九婴,我这人记性很好,聚魂山的事,眼下都清清楚楚的在我心中。你想听听么?没准你也能想起来。”
阳问天道:“即便真有什么前世,眼下也不必多说,你被我重创,留在这阴寒之地可大大不妙,我先带你回缤珠城疗伤如何?“
白夜笑道:“即使再中你几掌,若能换得你对我友善喜爱,我死也不怨。”
阳问天瞧他言行举止,此刻全是温婉姑娘的情状,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那冷若冰霜的神态背后,唯独对自己热情如火。阳问天并不觉怪异,只感到此事再自然不过。他将白夜扶起,又看了看道儿,她不过穴道被封,并无大碍,于是运功将她唤醒。
道儿一见两人和解,惊喜之余,盘问缘由,阳问天哪好意思多说?只说其中大有误会,白夜并非恶人。
正问答之际,草丛中一阵轻响,只见白铠悠悠而来,他不过随意走动,举止悠闲,但阳问天情不自禁生出敬畏之意,似乎有无数瞧不见的幽灵争相膜拜这位义弟,乾坤天地也对他好生看重。
就像他当年见到苍鹰师父向自己走来一样。
白夜凝视白铠,忽然间,身子瑟瑟发抖,似患上痉挛癫痫。阳问天心中一痛,忙问道:“白教主,你怎么了?”
白夜身上涌出气力,蓦然冲出,拦在白铠面前,喊道:“问天,快走,快走!他是。。。”
阳问天再未听见白夜之后的话,只因眼前火光一亮,白夜身形凝固,整个人变得苍白无光。他曾经辉煌闪耀的袍子霎时黯淡,那犹如天神的容貌也再无神采。
微风吹过,白色的烟尘飘动,那烟尘掠过阳问天眼前,驻留不动,似想再看看这位前世的恋人。
一眨眼功夫,白夜身躯消失,化作地上毫无生气的白色尘埃。
阳问天愣了许久,终于想起伏火、五星死时模样,明白发生了什么。顷刻间,他感到天崩地裂,一颗心好似随着白夜一样灰飞烟灭。
道儿怒道:“白铠!你。。。你。。。白夜他。。。。并非。。。并非恶人,你。。为何胡乱杀人?”她仍认为白铠不过是一番好心,想救助他们二人,这才误杀强敌。
白铠弯下腰,从地上捻起些许尘埃,侧头张望,笑容漫不经心,又甚是惬意。
阳问天清楚看见那尘埃之中,升起红澄澄的魂魄,化作美丽的、千丝万缕的丝线,汇入白铠额头间。
他额头现出太阳般的光芒,形成一太阳的形状。
阳问天记起逐阳神功内劲壁画的最后一幅图,有一人站在教众之间,无数光芒照向那人,那人额头中也似这般火光耀眼。
阳问天泪如雨下,疯狂扑入那白尘之中,双手捧起许多,放在眼前,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已被泪水堵住,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仍未想起前世的缘,但他已明白白夜的心意。
他恨自己糊涂,他恨自己麻木,他恨自己知道的太迟,回应的太慢。
他恨命运为何让重逢如此短暂,让痴情人如此凄惨?
………………………………
六十一 天若有情天亦老
白铠感到热烘烘的真气流遍全身,如身在大海,遭遇风浪般难以掌控。
他心想:“这些阎罗在凡间功力未全,但融于我心魂中,不久即可完美,届时我身集五大阎罗功力,虽仍及不上山海门人,却可与神兽一战。”
在那之后呢?
苍天裂痕,群魔降世,逐阳火起,拨云见日。
逐阳阎王心中热切,一俯身,从白夜变作的尘埃中取出一块紫玉,那正是另半块紫玉印,海巨灵毁坏雄柳王子城堡后,此物落入其腹中,又被食月找了出来,交于白夜。逐阳杀食月之时,已将半块紫玉印夺到手,如此此印也已完整。
终于。。。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
伯奇鸟所在,逐阳也早已知晓,漫长的谋划与奔波,即将开花结果,触手可及了。
阳问天丧魂落魄,跪在地上,心里无数遍念着与白夜那短暂而感动人心的话语,这白夜的骨灰显得无比珍贵,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待见到白铠从中拾取紫玉印,阳问天怒气上涌,起身喝道:“放下那物件!它是白夜的遗物。”
白铠当下仍受魂魄融合之苦,一旦动手,极易受伤,甚而有功亏一篑之忧,故而他越到紧要关头,越是小心谨慎,道:“大哥,你为何反而怜惜敌人?”
霎时,阳问天全神贯注,再无杂念,专心想这白夜、白铠、五星、伏火种种言行,疑心大起,道:“你故意引我明教与逐阳教互相残杀,逐阳教。。。。逐阳教从未一心对付过我明教。白夜爱护我尚且不及,也绝不会对我不利!那。。。。杀死魏扬、教唆五派、屠灭教众之人,全数是你下的手!”
白铠一愣,摇头笑道:“大哥可是恶斗时伤了脑袋?非但帮敌人脱罪,还怪上了我这无辜之人?”
道儿多经变故,熟悉魂魄融合之理,听阳问天这么一说,也想的明白,道:“你杀白夜他们,借他们魂魄练功,对么!你头上那太阳印记,正是证据!”
白铠哈哈大笑,退后半步,收摄内力,额头印记转眼消散,阳问天怒道:“你欲盖弥彰,又有何用?”
白铠脸色沉了下来,道:“阳问天,你是什么东西?我叫你好几年义兄,真是气煞我也。此辱焉能善罢?我借你之手,收获神通,本想饶你不死,但既然你这等机灵,那就等着归西吧。“
阳问天奋力一拳打去,拳力化作漫天红炎,漠漠而临。白铠此刻不敢招架,一转身,躲入一块大石背后,一声巨响,那大石被烧得通红,石中热油炸裂开来,更引发震天巨响,漫漫烟雾。
阳问天气喘吁吁,道儿挥掌劈开烟尘,冲了过去,却不见白铠影子。阳问天反倒沉稳下来,道:“先莫追赶,他功夫也是极高,咱们两人皆有伤,需打坐调理。”
道儿点了点头,折返回来,阳问天望着白夜遗骸,真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道儿问:“问天大哥,你真对这位白夜有了情么?他。。。他是男子啊?”
阳问天泣道:“他。。说他前世不是男子,而是女子,投胎时出了差错,因而。。。成了这般模样。他与我渊源极深,一直对我情深。我从不知他的好心,也从未对他有半句。。好话。我对不起他,我亏欠他实在太多。”
道儿深信前世、转世的说法,深受感动,道:“那白铠将咱们耍的团团转,既然如此,咱们更需向他报仇。”于是收摄思绪,坐于安稳处,抓紧运功养伤。她经长春不老泉历练,仙躯了得,故而复原迅速。
阳问天心想:“白铠已至逐阳神功最高境界,我非得练到白夜那地步,不然胜他不得。”说来灵验,他守着白夜骨灰,心魂震荡,无片刻宁静,须臾间脑中灵感一闪,仿佛那前世的情人向上苍献出了性命,以求阳问天平安。阳问天如有神助,在短短时辰内连破玄关,以往困扰的许多阻碍竟一跃而过。
过了许久,道儿清醒,见阳问天体表金光如衣,流转照耀,又徐徐收入体内,周而复始,反复无休,终于归于平静,再也瞧不出来。道儿心生敬意:“到这地步,或许他终于赶上白夜了。”
阳问天一声清啸,旋即起身,道:“咱们去找那奸贼!”
道儿问:“你有胜他把握么?”
阳问天沉吟说道:“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但我有白夜祝愿,绝不会输。”
道儿见状,自也深有信心,阳问天隐约感到白夜魂魄牵引着他,于是走向山中。
越是深入,越觉怪异:周围闷热,好似临近火山,那无所不在、钻体蚀骨的阴寒受热气驱逐,竟不断向外游去,像是害怕了那滚滚热气。
阳问天、道儿内力皆厚,不惧热毒,却可借此找寻白铠行踪,于是走的更快更急。
忽然间,山谷之间,亮起红光,似有太阳当空,随后见白铠昂首挺胸,立于山崖之上,俯视此间。他此刻容貌已迥然不同,原先刚毅的脸庞变得有几分阴柔,双目犀利,似有无尽的权威,真可谓俾睨天下,目空一切。而他体型健壮,足近十尺高矮,肌肉透过衣物,隐约可见,好似宝石雕琢出来的神像一样。
阳问天喝道:“白铠?”
白铠摇头道:“逐阳。”
阳问天冷冷说道:“逐阳是阎王的名字,你不过是个凡人。”
白铠微笑道:“那你可尽管试试!”
阳问天颔首,手掌摆在身侧,顷刻间火光缠绕,发出急剧响声,纷乱嘈杂,好似凤凰鸣天,随即他大喝一声,掌力铺天盖地的涌去,顷刻间火焰如潮,笼罩里许方圆,覆盖丘陵树木,其威势令道儿心惊肉跳,暗忖:“他眼下更胜过白夜与吴奇大哥,足以与那异世的盘蜒比肩啦。”
阿道记忆之中,那盘蜒虽然可恶,却是万仙破云的高手,世间数得着的大仙家。
阳问天长舒一口气,聚力在手,高声呼喊,再度出掌,这掌力比第一掌更胜,只见红光灿烂,光耀群山,烈焰如奔腾的野兽,如无尽的红雾,肆虐掠过,摧败万物。
这两掌过后,阳问天大感疲惫,但他怒气未消,再度凝神,准备许久,又要发第三掌。
就在此时,白铠从火光中缓步走出,他身上衣物完好无损,更无半点受伤痕迹。阳问天、道儿脸色剧变,心头又茫然,又惊惧,不明白那浩瀚强猛的大力道,为何竟不能伤他半分?
白铠淡然说道:“逐阳神功,并非一味举火烧天,若要杀人,只对人出掌便够了!”
他手一扬,阳问天左臂剧痛,砰地一声,竟由此被斩裂,他痛彻心扉,一时呼吸艰难,再看伤处,像是被一柄火刀劈砍一般,伤口焦黑,并无鲜血涌出。
道儿大骇,急忙上前,拍出浑天闹海,接一招水漫金山,这两招也甚有威力,打向白铠身上要害。
白铠任由掌力袭体,砰砰两声,身子连晃都不晃,道儿身子盘旋,又一脚踢向白铠咽喉,依旧无功,道儿心中惊疑不定,停下手脚,盘算着该如何出手,白铠叹道:“我不杀女子,更不杀你这曾经的天灵者。”手指一弹,道儿被裹在一团火球之中,她大声尖叫,奋力挣扎,但似被铸入铁牢,分毫难动。
阳问天咬牙忍耐,突上前,手掌如刀,斩向白铠,正是他先前伤了白夜的一招,只是此招更为锋锐,实有劈山之势。但白铠哈哈一笑,道:“强弩之末,何足道哉?”先一肘挺架,再一拳击出,这两招轻轻巧巧,却快的不可思议,正因其快到极处,生成极热,阳问天闷哼一声,左肋中招,感到一股热气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口喷鲜血,被打飞出去。
本来他与白铠相斗,纵然不敌,白铠仍未获阎王真身,阳问天绝不至这般一招既败,但他先前两掌耗尽心力,却被白铠轻易挡下,而他这逐阳神功正是逐阳所创,逐阳烂熟于心,一招一式皆尽在掌握,当然胜的轻易。
阳问天跪倒在地,急于再斗,可牵动伤势,蓦地又大口吐血。白铠那一拳击中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