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道:“此事就这样吧,诸位已回复自由之身。鸿海兄,你监督他们离去。”
鸿海点了点头,盘蜒朝苍狐示意,两人身形一晃,蓦然无踪。萧家众人又逗留许久,直至将吴洲尸体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
苍狐随盘蜒在空中飞过,盘蜒一言不发,神色冷淡,苍狐分辨不出他心情如何。
他刚刚在外人面前,杀了自己的义子,他会为之难过么?苍狐以为多半不会,外头有些传言颇难听,说这义子实则并非义子,暗地里是城主夫人养的小白脸,或许盘蜒早就想杀他,却一直未找到借口。
苍狐思绪延伸,又想道:“若换做是我,听妻子有这般名声,无论真假,皆会气的发疯。纵然不立即杀了吴洲、吴泽,也必狠狠教训这两人,将他们远远逐走。但吴奇却一直容忍此事,听之任之。照此看来,他连自己妻子也不在乎么?”
他从盘蜒脸上见到一丝笑容,但那笑容转瞬消失,苍狐分不清是自己心境生幻,还是当真见到。
即便他武功练到此时这般地步,却依旧有真幻难辨的时候。
盘蜒开口道:“你要好好的看,好好的学,这城主所遭遇的事,比你往昔见闻要糟乱许多。世道之中,以人为灵,故而鲜有比人心更险恶的事,也鲜有比人心更有用的事。有些人本领低微,但擅长用人,便足以令人看重了。”
苍狐点头道:“擅长用人,便是最高明的本领,比之任何武学、任何法宝都厉害。”
盘蜒道:“这话倒也不假,武学、法宝,练到最高境界,终究不过是人罢了。纵然是真仙、阎王,也总是人,总有弱点。”
两人开始降落,来到一间灯火璀璨、金树玉花的大宅中,园中有一温泉,秋风公主正在池中洗浴,白烟之中,露出纤细精致的身子。
苍狐心想:“多少男儿一见这身躯,便再也挪不开目光,乖乖听她的话?单凭此节,她已是不容小觑的敌手。”
秋风公主哼着曲,转过身,一见两人,吓得“啊”一声尖叫起来,但辨别来人身份,拍拍胸口,露出微笑,又喊道:“不必来了,全都给我退下。”正赶来的高手转身离去。
秋风公主瞧瞧盘蜒,又瞧瞧苍狐,叹了口气,径直破水而出,盘蜒闭上眼,苍狐则打量着她,似欣赏风景一般。
只要敌人是男人,便不会此时杀她,苍狐深深明白其中道理,对此坚信不疑。
………………………………
六十三 情真意切好虚伪
秋风公主从一块大石上拿起衣物,不久穿戴整齐,肌肤湿滑,躯体隐现,反更动人心魄,她微笑道:“城主、将军,怎地这时候来,也不通告一声,如此相见,我衣冠不整,岂非无礼么?”
苍狐不禁莞尔:“你这般出来见人,才是真正待客之道。穿的厚厚实实,反不及此刻诚意。”
盘蜒简短说道:“你明知吴洲有妻有子,不久即将临产,为何诱他去那甘马湖,闯下这等大祸?”
秋风公主脸上变色,道:“这。。。这混账小子,怎地没半点担当?他说了替我保密的。”
盘蜒神色麻木,语气并无恨意,道:“公主以为,我当如何处置你?”
秋风秀眉紧蹙,轻咬嘴唇,昂首道:“我确。。。确与吴洲交好,但不曾与他同床共眠,更不曾将身子交给他。甘马湖一事,我也曾劝他收敛,但无奈他不听劝告,终酿成大祸。”
盘蜒道:“但此事终究因你而起,萧家公子何等武艺,怎会被吴洲随从所杀?”
秋风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苍狐替盘蜒答道:“素闻公主殿下法宝千万,妙用无穷,当时又用了什么手段,方才杀了萧家公子?”
秋风公主瑟瑟发抖,颤声道:“我没杀人,我身边的法宝,绝无一件能杀得了万鬼的鬼官。”
苍狐听她声音异常激愤,不似作伪,心想:“若她眼下模样也是装的,只怕能将死人说活了。”
盘蜒缓缓说道:“自从你来我城中暂住,在我两位义子之间折腾,可花了好大的力气。千里之堤,外不能摧,必先溃于内,公主手段心机,倒真令在下心寒了。”
秋风公主瞪着盘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你那吴洲非缠着我,我外来是客,总不能得罪你家公子,进而得罪道儿姐姐吧。”
盘蜒奇道:“你说吴洲缠着你,那吴泽呢?”
秋风公主喊道:“我秋风对天发誓,跟吴泽更无半点瓜葛。吴泽规规矩矩的,与那吴洲大不相同。”
盘蜒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手一松,那纸飘入秋风公主手掌,秋风公主一瞧,胸口起伏,身上水滴频泛,不知是汗水还是池水。
苍狐知道那纸上所写,是秋风公主由金银国运来的千万珠宝厚礼,大半送给道儿与她近臣。其余所记,则为她招徕的许多北妖高手,纸上所述,乃是他丈人武先生查得。
盘蜒微笑道:“金银国富甲一方,积财百年,出手倒也阔绰,只不知殿下平白无故的大肆贿赂,招兵买马,到底有何企图?”
秋风公主几下将纸撕成碎片,抛入池中,热气扰动,她道:“我喜欢与道儿姐姐结交,道儿姐姐也认我这妹妹,咱们金银国国力不差,她与咱们结盟,我岂能不好好待她?而我在城中,也不能全无护卫。”
盘蜒语气变得颇为有礼,道:“我涉末城虽律法不严,但对这贿赂私贪之罪,倒也看的不轻。公主所为,涉及城中要人,更犯了大忌,有损我涉末城和睦,既如此,还请公主伏法认罪。”
苍狐心想:“城主夫人素来瞧我不顺眼,在城中拉帮结派,壮大势力,师父此刻剪除她羽翼,自是为我铺平道路了?但愿莫引起大乱子来。”
秋风公主愣愣瞧着盘蜒,眼中满是委屈心酸,突然间,她大声道:“吴奇,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所作一切是为了什么,你难道瞧不出来?”
盘蜒稍一愣,道:“公主还请直言。”
秋风公主伸手擦拭眼角,但泪水仍扑扑外流,她似是鼓足勇气,竭力摆脱羞涩一般,嚷道:“吴奇哥哥,我。。。我发自心底的崇拜你,喜欢你,我。。。。我想嫁给你哪!若不是为此,我。。。我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苍狐微觉惊愕,露出微笑,瞧盘蜒脸色,他既不窘迫,也不惊讶,更无欢喜之情,苍狐叹一口气,又转向秋风公主。
秋风公主满脸娇羞,眼睛闪闪发亮,快语道:“我并非爱你的容貌,爱你的武功,爱你的权势,我这人。。。一生最敬拜、最喜爱的人,是那些学识渊博、通晓万事、心灵手巧的大学者。
我来到这儿之后,瞧见城中水利、灌溉、运送、学府、房屋、矿业、冶金、锻造,皆是架构精巧,完美无瑕。我因此吃惊,却又瞧得如痴如醉,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信这在二十年间,此城能有如此规模,于我而言,便是仙境神庭,也远不及此处美妙。
我见着种种奇迹,忍不住便打听是如何建造,一问之下,人人都说是城主你亲力设计,一手所创的。我于金银国中,也曾有过这般设想,但我。。。我魄力学识,远不及你,成品亦有天壤之别。我又想起当年。。。当年你救我性命之事,更是不可救药的爱你、敬你。
我一心想嫁给你,却又不知该如何着手,唯有盼先。。。先讨好道儿姐姐,只要她真心喜欢我,在你面前美言几句,纵然你对我无情,没准也会点头,纳我为妾。
吴奇城主,我骗不了你,你也知道我实可算作金银国的女国主,我容貌尚可,天下闻名,不比道儿姐姐差了,金银国宝藏乃天下之最,奇珍异宝,更不计其数,你若娶了我,无论你有何心愿,多半能心想事成。你我携手,非但大观国不能抗衡,便是南方龙血天国,又能算得了什么?我才瞧不上什么吴洲、吴泽,从我到来的那一刻起,我眼中唯有你这。。。这无情的冤家。”
她神情羞喜交加、热忱急促的将心思坦白告知,脸上发热,娇躯发抖,所言所叹,当真荡气回肠,便是佛祖怕也难不心动。苍狐暗地里好笑:“如此一来,即便叔叔不爱女色,为顾全大局,也不该拒她心意。”
盘蜒冷笑一声,道:“念在你唠唠叨叨的长篇大论,着实辛苦,我暂且容你再住三天,三天之后,你与金银国的人,若在本城留下半点影子,莫怪我不留情面。”
秋风公主登时如被刺了一剑,丧魂落魄的跪在地上,泪水决堤,泣不成声,哭泣之时,她模模糊糊的喊道:“你好狠心,好混账,好没人情,我恨你,我偏偏不走,你若忍心,亲手杀我好了!”
盘蜒一拂袖,腾空而起,融入夜色,苍狐叹了口气,道:“殿下,此事终不能强求。”遂又追随盘蜒而去。
待两人走远,秋风公主止住哭声,目光霎时沉着如初,她抿唇想了想,快步走入密室,挽起长发,不久已穿上一身金银甲,趁夜离府外出。
。。。。。
苍狐、盘蜒出了秋风府邸,盘蜒缓下脚步,在山间慢行,苍狐见他沉闷,笑道:“叔叔,这女子也算的一位大美人,金银国实力雄厚,若不接纳,可当真惋惜,你若要反悔,可得赶快了。”
盘蜒叹道:“这女子全是假话,并非真心。她瞧我表情,已知吴洲下场,于是当场演场好戏,盼我就此饶过了她。”
苍狐吃了一惊,回想秋风言行何等真实,不由得他不信,他无奈干笑几声,道:“她难道并不想嫁给你?”
盘蜒道:“或许她确有联姻之意,但什么‘崇拜爱慕’,全是狗屁不通的谎话,她打定心思,若我愿娶她,她欣然答允,若我不娶她,她至少能够保命。”
苍狐道:“既然娶她有无数益处,叔叔为何又不要她?”
盘蜒苦笑道:“纵有益处,此女生性难测,我若对她毫无防备,家国必乱,若防备过度,她站住道理,更可借题发挥。我终究要让位于你,这等引狼入室之举,于我这即将清修之人,弊远胜于利。”
苍狐一阵迷茫,欲言又止,盘蜒道:“你想说何事?”
苍狐颇为振奋,道:“叔叔,我定全力以赴,不会令你失望。”他感激盘蜒器重,本想自告奋勇,去将这危险之极的秋风公主杀了,以解盘蜒忧心,但他一生最重侠义,此刻生出这样的念头,不免惭愧万分。而他也知盘蜒绝非胡乱杀人之辈,自己更不能擅作主张。
盘蜒道:“眼下太晚,你回去吧,我还需去见道儿,告知吴洲之事。”
苍狐想起此事,心惊肉跳,吐吐舌头,道:“叔叔,师娘脾气厉害,这可当真头疼,你能应付得了么?可要我到场替你助阵,要挨打时,咱俩可轮流挨揍?”
盘蜒笑道:“没大没小,你当我是你么?怎会挨老婆打?”
苍狐哈哈一笑,向盘蜒道别,闪身走远。
盘蜒长叹一声,回到宫中,刚一走入长廊,瞧众宫女侍卫脸色,皆不安至极。他笑道:“怎么了?一个个哭丧着脸,可是嫌工钱少了?”
众人齐声道:“城主,绝无此事,夫人她。。。”
话说一半,远处脚步声大作,迈步者用力踏地,足见心中气恼至极。盘蜒向脚步声走去,见长廊末端,道儿红着眼眶,泪痕犹存,咬牙切齿,气势汹汹的走来,吴泽低着脑袋,颤颤巍巍的跟随在后。
盘蜒笑道:“夫人。”
道儿厉声尖叫道:“吴奇!你。。。你还我孩儿命来!你还我好好的孩儿!”说话时,指尖直指盘蜒鼻子,神色惊怒无比。
盘蜒不答,只朝吴泽笑道:“好孩儿,你娘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吴泽大骇,哭出声来,跪倒在地,道:“爹爹,孩儿有罪,还请爹爹责罚。”
盘蜒将他扶起,柔声道:“那是吴洲的过错,我已查问清楚,你与他不同,是德行无亏的好孩子,何罪之有?”
………………………………
六十四 梦里梦外皆是客
一吴泽反更怕了些,脸色忽红忽白,只死死垂下脑袋。
道儿骂道:“你放开他!你这杀人不眨眼的凶手,禽兽不如的混蛋!”接连数掌打在盘蜒背上,虽未动用真气,下手却颇重。
盘蜒一转身,已将她小手握住,道儿又大哭起来,盘蜒将她搂住,对吴泽道:“你随我来。”
吴泽不敢违背,一边跟随,一边身子抖动不停,自觉每一步都往鬼门关中走。盘蜒带他与道儿穿过栈桥,来到后山一座清雅小筑,关上门,才道:“刚刚人多不便,有些话在此说吧。”
道儿恨恨道:“你。。。。你还有脸说,当真铁石心肠,你杀了吴洲,杀了我那孩儿。。。”
盘蜒大声道:“吴洲做了什么!你以为瞒得过我?萧家乃当世一大宗族,牵扯之广,足有数万。因他一人,伤及无数性命,我岂能饶他?”
道儿气势馁了,放低声音,说道:“你是城主,他是你义子,你非但不保他,反赦免萧家违逆之罪,你可是疯了么?”
盘蜒心想:“你消息倒知道得快。”道:“此事起因于洲儿,错不在萧家。我放萧家一条生路,方能站住道理,挽回名声;萧家宗族势力仍大,不容小觑,我此举为安抚各方,唯有如此处置。”
道儿急切道:“萧家心怀鬼胎,图谋不轨,岂能放虎归山?”
盘蜒道:“他们对我自有怨言,但我已许给苍狐城主之位,萧家对他一贯信服。。。。”
道儿霎时眼冒金星,汗毛直竖,嚷道:“你。。。你说什么?你许给他城主之位?你怎能。。。如此草率?他武功尚不及济节、楚小陵,我也更胜他一筹,这。。。。这杂毛混账。。。”她这一年多来最怕之事,便是苍狐登上高位,自己尊荣不再,今后处境堪忧,却想不到今夜丧子之余,噩耗接踵而来。
盘蜒道:“我心意已决,不容更改,以往你结党营私、招兵买马的举动,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放任不管,从今往后,若再让我得知你坏此大事,我非亲自动手收拾你那群喽啰不可!”
道儿一下子坐倒在地,神色凄苦,仿佛万念俱灰,吴泽不忍,忙将她扶住,只听道儿哇哇大哭,又喊道:“那苍狐定是用了蛊术,捉了你的魂,不然你为何对他这般看重?你一让位,我与吴泽必死无葬身之地!是了,是了,你连自己义子都杀得了,怎会顾及我这。。。我这糟糠之妻?”
盘蜒叹道:“苍狐气量非凡,经过这大半年磨练,武功更突飞猛进,我需隐世修仙,你与其余大臣要好好辅佐他,他也必恭敬如初。但你若仍不罢休,暗中作梗,可莫怨我顾全大局,出手严惩。”
道儿瞪视盘蜒,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过了许久,她怒道:“你定是听了外头闲言闲语,说我与。。。洲儿、泽儿。。。。不清不楚,对么?你怎地如此肮脏龌龊,连这。。。这污言秽语都信?”
盘蜒将她抱起,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摇头道:“我若真信此言,便绝不会再见你一眼,更不容吴泽活着。吴洲罪大该死,但泽儿却绝无过错,我必好好器重他,将来委以重任,当为国之栋梁。”
道儿知此事已无可挽回,又哭了几声,渐渐平静,道:“那。。。那你需好好补偿洲儿之子,我。。看那半生湖地是个好去处,不如将他封在那儿如何?”
盘蜒不由皱眉,寻思:“我刚警告你莫要争权夺利,你怎地又要封赏?吴洲孩儿尚未出生,那封地等若落在你手里。”
道儿见他不语,立时远离盘蜒,侧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