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神齐声喜道:“原来如此,险些忘了此节。”这众仙渡魔大阵是众人万年前修炼而成,也唯能在这昆仑圣界使用,身在此间,众仙汲取轮回海无穷气真气,一人之能,旁人亦能运用自如,如此岂会有失?
白云神松了口气,料知此战必胜,瞪着太乙,笑道:“来此之前,有人对我说此战。。。。胜算渺茫。可惜啊可惜,这妄人不知这昆仑圣界的妙用,亦不知我等有神奇阵法。”
浩海袖袍一振,面带微笑,这书生看似文弱,可实则最是好强,他道:“姐姐所说那妄人是谁?”
太乙道:“正是区区在下。”
浩海仰天一笑,说道:“你胜过那雨索,果然了得,但在这昆仑圣界,于我等宛如蚂蚁,还是少说狂言为妙。”
太乙神色如常,道:“既然如此,还请诸位仙神莫将其余圣灵牵扯进来,只凭这众仙渡魔大阵,与那临者决战如何?”
血寒心中不安:“太乙到底打什么主意?若是最终决战,应当无所不用其极。轮回海圣灵亿万,虎鹤卫士百万,若是弃之不用,岂不可惜?真到大战之际,当是诸神应对临者,兵卒对付黑蛇才是。”
太阳神摇头道:“凡事谨慎,总没有错。”众神点头,心领神会,各施召唤之法,不久亿万精兵已遍布圣界之中,这军容好似海洋,旗帜飘扬似云。太乙心想:“若以此兵力,无论是聚魂山还是凡俗间,都会在几天之内沦陷。”
只可惜,面对临者,一切皆是徒劳。
浩海甚是满意,又道:“我先前思考这位太乙所言,那雨索所用功夫,当与临者如出一辙,临者法力,即使远胜过雨索百倍,其本质诀窍,并无二致。”
明月喜道:“兄弟,你知道该如何破解那黑蛇灵气了么?”
浩海道:“其一,我等可用黑蛇灵气破之!”
太阳神摇头道:“此举不妥,即便我等能学会此法,也不应当深入钻研,以免堕入邪道。”
浩海笑道:“其二,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那黑蛇灵气纵然可吞噬一切真气,但不能挡刀枪剑戟,不可阻铁拳金脚。”
众神恍然大悟,都道:“不错,到了那时,也不必使其余法术,只用法天象地,施展蛮力,将临者碾压粉碎即可。”
定下策略,众神不敢怠慢,在其后几天,将这众仙渡魔阵练得炉火纯青,又将兵马布置在各处,以对付那临者的小卒。
这段时日内,太乙无所事事,心不在焉,不是坐着发呆,便是茫然走动。血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用血佛经功夫探知太乙心思,却察觉他满心绝望,却又意志坚定。
他认定此战必败,但却什么都不想做。
血寒知道问不出话来,唯有默默陪伴他,她心情沉重,依旧强颜欢笑,试图让太乙好过一些。太乙反而温柔待她,令她心情舒畅,烦恼稍减。
果然如太乙所说,至第三天晚间,昆仑圣界霎时寂静下来,神秘异常的黑暗遮蔽了天,黑蛇凝成了云,蛇眼成了星月,暗影如贪婪的蛇,吞吃远方,来到近处。
众神与天兵虽有防备,仍不禁为之心惊,为之颤栗。
太乙忽然交给血寒一物,血寒一瞧,是他在凡间曾拿着的一根黑玉笛,她吓得要命,哭道:“你这是做什么?不会是。。。交待遗物吧。”
太乙道:“这笛子唯有你能用,能保住你此战不死,若你能运用得当,能救下许多人来。”
血寒眼泪汪汪,泣不成声,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死也不与你分开。”
太乙道:“这笛子是我在阳燧方诸泉中所获。”
血寒点头道:“是啊,你说是一条黑蛇。。。赠送给你的。又说这是你师父的遗物。”
太乙在她唇上一吻,血寒脸上有如朝霞,心情喜悦,也不再害怕了。
太乙道:“那条泉水中的黑蛇是这行星的灵,是法则中的创造,是我曾经的徒弟,也是改变我心意的原因。此笛已不是我师父的原物,不过模样相同而已,凭借此物,你可暂获得‘创造’之能,免受我与毁灭战斗之灾。”
血寒听得头昏脑涨,道:“‘行星’,那是什么?什么‘法则’,什么‘创造’?你要与‘毁灭’战斗?那毁灭就是临者么?”
太乙又道:“我也是临者,在这行星上,我被称为‘维系’。”
血寒捂住他的嘴,只用血佛经探太乙心神,但此刻他的知识太过深奥庞大,他的生命太过漫长深远,血寒听得头昏脑涨,答不上话来。
空中一根黑影变作立柱,有一人从黑影中降下,那是个身材纤细修长的少女,她满头黑发,但模样却近似天珑。
补天大惊失色,道:“你。。。。你是我留在聚魂山中的魄,化作斗神阎王,你是我的化身,为何会在此处?”她与白云一样,留下体魄气后,再也懒得多管,是以不知斗神生平逸事,也不知斗神早被临者篡改替代。
天珑露出冷酷、残忍的微笑,她浮在半空,目光扫过无穷的士兵,停留在太乙身上。
她道:“喂,你还不出面么?这本该是你的活,我已超额工作许久了。”
众神皆不知她在说什么,也不知她在看谁,这儿的人太多太杂,她眼睛对准某处,却不知具体对准何人。
太阳神答道:“你就是黑蛇‘临者’么?”
天珑打着呵欠,道:“这说辞我听了几百万遍啦!不是‘众仙渡魔阵’,就是‘圣灵屠蛇阵’的,咱们省些口舌,快些动手如何?”
太阳神怒道:“你如何。。。得知。。。”
浩海瞪视太乙,道:“你是奸细?是你告诉她这阵法的?她刚刚所言,就是对你说的?”话音刚落,一掌向太乙抓去。
天珑手指一点,顷刻间,浩海放声大哭,双手插入自己胸腔,将自己心脏挖了出来,他口中吐血,神色狰狞,又一掌劈碎了自己的脑袋。
众神见浩海瞬间惨死,吓得遍体麻痹,都觉得见到了从古至今最不可思议之事。
十七 路漫漫其修远兮
太乙听得四下鸦雀无声,众圣灵皆吓的丧魂落魄。他倒觉得此事不足为奇,因为他早有所料。因为他也曾经这么做过。
这场景十分熟悉,不过他由实施者成了旁观者,由催促者成了等待者。
他感到惋惜,也满怀期待,心下一会儿悲哀,一会儿喜悦。
太阳神心想:“在昆仑圣界,浩海一会儿便能复生,功力法术,一如既往,只需提防这蛇妖的迷心功夫!”于是大喝道:“使心灵障壁,防这蛇妖妖法。”
众神已布成“众仙渡魔大阵”,此刻仙法无穷,虽一时惊惧,但立即振作。太阳神躯体暴涨,瞬间已有三百丈之巨,端的是顶天立地,盘踞数里,他体型纵然巨大,但身手仍极灵活,一拳打向天珑,这一手动摇圣界,威力无俦。
天珑试了试迷心法,太阳神目光稍一迟疑,立即又加紧出力。天珑一闪一现,躲开此拳,笑道:“不错,比上一次遇上的太阳神要强上一些。”
太阳怒道:“胡说,哪有上一次?”又一拳砸下。天珑推出一掌,须臾间,太阳神浑身冻僵,砰地一声,四分五裂,寒气四散,冻死无数圣灵。
众人忍不住嘶哑尖叫起来,胆小者跪地发抖,流泪呕吐者也不乏其人。剩余众神惊骇交加,同时抢上夹攻。
补天道:“莫运真气,会被她黑蛇内劲所吞!”手中飞出漫天红绫,缠向天珑。明月手持巨大“月石”,朝天珑扔去。白云神、乌云神将云雾变作千万凶鹰,从四面八方袭向敌人。
天珑笑道:“我找着正主了,一个一个来,倒也不必着急。”一扬手,那红绫消失不见,月石土崩瓦解,凶鹰自相残杀。这四神见状心头大震,暗忖:“我这兵刃,就算百个阎王也未必能挡,为何不堪一击?”
天珑飞快一动,已到这四神面前,一掌劈在四人之间,像是落空一般。四人正惊疑不定,忽然惨叫一声,皆不知去向。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但天珑再一拍手,四神凭空出现,只不过已然死去,且被肢解成千百块。
天珑残忍而笑,道:“这才是空间挪移之术,明白了么?”
血寒大声哭喊,只觉往噩梦深处坠落。众圣灵皆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世:这万年来永恒不灭、统领三界、法力无上的诸神,为何在这蛇妖面前,如小虫一般被她碾碎?如此一来,即使不久后复生,不也是送死么?
燃灯、农神陷入绝望,但仍奋力迎战,一人高举径长百丈的火球,一人招来数万根蔓藤,咬牙切齿,径取天珑。天珑往两人虚抓两下,众人瞧得真切,这两人双眼无神,一团洁白的雾气飘入天珑手中,扑通扑通,相继倒地而亡。
血寒模模糊糊想道:”她一瞬间剥离了仙神的魂魄?“
招雷、铸金、饲兽大喊大叫,可语调满是哭腔。招雷铁锤上缠绕千道雷电,铸金取出无坚不摧的千柄飞刀,饲兽身躯分散,扮作密密麻麻的蝗虫,将天珑包围住,铺天盖地的涌下。
天珑双手虚抱,骤然间现出法身,成了一条黑色巨蟒,这巨蟒圣洁美丽,双目满是超凡凌神的智慧,祂张开嘴,蛇信卷动,将这最后三神的真气身躯,一股脑吞入腹中,再吐出来时,已被溶化成肉圆。
诸神在眨眼间覆灭,万里圣界陷入诡异的寂静,那巨蟒似在微笑,蛇信伸缩,过了片刻,祂道:“还不快跑?”
众圣灵尖声嘶喊,拼命往远处逃亡,有人气力反增,跑的比谁都快;有人则筋麻骨软,跑两步便滚倒在地。黑蛇张嘴吐息,亿万道黑色的影子飞向众圣灵,谁被这影子一碰,立时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这延期数万年的毁灭终于降临,残酷一如既往,结局也早已注定。
血寒被无望悲痛占据了心神,在地上跪着不动,静静等待死亡。但手心一热,被太乙扶了起来。
太乙向她温柔一笑,血寒只觉有阳光照进心头,太乙柔声道:“别忘了用黑玉笛。”语气动人心魄,就像是慈父对远嫁的女儿临别赠言一样。
血寒鼓足勇气,吹响了黑玉笛,笛声散发出去,她身上升起一片护罩,嗡地一声,将靠近的黑影弹开。她心中一喜,继续吹笛,那护罩增强她的精神法力,缓缓扩散,笼罩更多的人。
太乙心想:“很好,如此我可放心了。”他又再一次环顾圣界,见证这场无可抗拒的屠杀,这法则定下的毁灭。
最后遗失的信息已然完整,一切如计划进行,一切将有所不同。
太乙逆着人群,走向黑蛇,轮回海的灵脉变作千万缕丝线,缠绕在太乙身上,紫光盘旋,凝聚成形。众圣灵一见,更是吓的魂飞九天,跪地求饶起来。
又一条半紫半黑的巨蟒在圣界出现,它有陆地般大小,与那黑蛇巨蟒尺寸相近,二者对视。浮在空中的黑影凝固不动,出奇的是,众圣灵全都一个姿势:跪地祈祷,垂首求饶,并未被这巨蟒压死。似乎祂的出现扩展了空间,将众人轻轻的挪移开去。
天珑笑道:“我倒没注意,你将自己的身躯融入轮回海的灵脉中?维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玩忽职守,足足缺了一个轮回。”
盘蜒、太乙、维系、临者曾造访过无数星球,祂已不在乎人们叫祂什么。就像人听不懂蝼蚁的交谈,就像星球不在乎一草一木的变化。
祂道:“我与你方式不同,上一次我毁灭时,在一天之内,除尽了所有圣灵,再聚集众神,扫荡一空。但在最后的时刻,创造现出法身,与我交战。”
毁灭奇道:“这可奇了?莫非你输给了祂?”
维系道:“我与祂的战斗,从轮回海一路蔓延,抵达凡间,将凡间一分为二,期间毁灭依旧进行,祂纵然哀求,纵然奋战,但仍然更改不了进程,四界之中,本该再无一物存活。可祂向我哭诉,向我痛骂,向我敞开心扉,向我卑微祈祷。祂热爱自己创造的一切,祂希望我与你离去,任由这行星自生自灭。”
毁灭道:“你教导祂法则的原理与技巧,祂反认为咱们多管闲事?这可真是该死。”
维系道:“你我皆是临者,确是外来之人。”
毁灭道:“后来呢?”
维系道:“我被祂重创,虽不影响功能,却陷入了漫长的思考。毁灭,我远比你古老,与我相比,你是法则新近的产物,我去过无数行星,无数时空,这漫长的经历并未让我在功能上凌驾于你,但却让我更倾向于反思与回顾。”
毁灭道:“你的运作核心是不是中毒了?”
维系道:“我排除了中毒的可能性,或许这是法则授予我独立思维的权限。我对创造产生了同情,于是,我决定延期,化作一凡人,试着体会三界中微小的一切,实践新的理论。”
毁灭道:“所以你化作了太乙?”
维系道:“我终止了我的毁灭,饶过了凡间、聚魂山与轮回海,暂且取代创造,将一切复原,之后化作太乙,遗忘了身为临者的一切,不断轮回。周期一过,又轮到你了。”
毁灭道:“是,我开始我的周期,毁灭了三界。但却察觉到你不见了,创造也迟钝了许多,祂花了两万年,才创造了新的十二神,可那时我已经要进行休眠。”
维系道:“这也是我预定的计划,延缓毁灭,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体会。”
毁灭道:“去玩忽职守,去不务正业。”
维系道:“我设定的醒来时刻,正是此时,醒来的信号,是诸神的灭亡,正好可以面对清醒的你,告知我的结论。”
毁灭问道:“那你的结论呢?”
维系道:“这行星无需临者,或者说:法则既定的流程,存在需要修正的缺陷。”
毁灭道:“你为何这么说?”
维系道:“即使没有创造、维系与毁灭,这行星上的生命体。。。或者说任何行星上的生命体,都无时无刻不在创造、维系、毁灭。
法则派遣临者的初衷,是令行星无法危及自身,也无法危及宇宙,若要达成这初衷,不必准确的在三万年扫除一切,而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悄然的改变历史进程,用化身、傀儡或是回溯时间,改变过去,达到同样的目的。
如过往审判日、毁灭日、呑世蛇的做法,浪费了临者的潜能,可以更精确的操纵,而不必大手大脚的清除。”
毁灭进入长久的计算,随后,祂说:“你被创造篡改了核心,这行星非常危险,已无留存的必要。你也被策反,当被毁灭。”
维系道:“我经过预测,知道你会这么说。”
毁灭道:“维系,你是生锈的、糊涂的老古董,你或许可以重伤我,但却拯救不了这行星,我只需用黑洞击穿地核,你也无法逆转因果。”
忽然间,那紫色巨蟒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它缠上了黑色巨蟒。双蛇撕咬、缠斗,庞大的能量无止境的扩散开去,摧毁触碰的一切。
血寒看那争斗,见证时空轮回、常理曲解、生死相生,万象梦幻,只觉匪夷所思,非常识所能领悟。她摇了摇头,凝神屏息,鼓足勇气,吹奏黑玉笛,创造灵的护罩支撑着整个轮回海,血寒体内真气紊乱,痛苦万分,濒临崩溃。
她耳边蓦然听见太乙说:“永别了,血寒。”
她眼前似闪过太乙柔和关切的一笑。
刹那间,那双蛇被黑暗的空间吞没,黑蛇大喊道:“你为何。。。能够操纵暗影空间?你。。。。什么时候。。。。。。你想将我困在那儿?不,不。。。。我要杀了你,哪怕同归于尽!”
黑影消失,嘶喊声戛然而止,毁灭由此终断。
血寒跪地,望着残破的、被撕裂的轮回海,望着所有凄惨残存的圣灵。
她似明白了什么,心如刀割,茫然绝望,小声哭泣起来。
十八 苍白之蛇随雪还
昆仑圣界已几乎毁灭殆尽,血寒心力交瘁,救人无数,忽听隆隆巨响,似开天辟地一般,众圣灵惨叫着往下坠去。
血寒大急,那黑玉笛感受到她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