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墨惯常喜欢研究医毒。据说也曾在百花常盛的万花谷中做过几年的风流名士,也被尊称过一声鬼医华佗。
静赏过七秀坊的流水聘婷,深入过巴蜀五毒的奇岩秀水,目睹了安史之乱中的皇城倾覆……千年老不死的沈书墨,简直就是大唐江山从繁荣到衰败的见证人。
但别以为杀阡陌叫沈书墨“老头子”,沈书墨便当真是个老人家了。
如瀑青丝齐腰,尽显容仪之俊美,衣冠之飘逸。身穿黑白两色,温文儒雅而立,彰显出其忧郁的气质。
——这种人,我们称其为“弃治”,哦不!是一朵“气质花”。
对,这就是一个花哥,一个专攻医毒两道的魔力霸王花。
#花哥你何弃疗啊花哥!#壮哉我大万花谷!#
都是魔道中人,你装什么气质!
杀阡陌觉得两人默默的对视有些诡异,可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此刻有些心绪烦乱的他便率先开口道:“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们便在这里叙旧吧。我先回房了!”
他好不容易把安雨带到了半步多想给她一个惊喜,却未曾料想到,安雨在见到当中的沈书墨后既没有惊也没有喜。
敏锐至极的小丫头瞬时间便猜透了事情的原委,就只拿着一双如水的杏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目光灼灼,好似柳岸河灯下一对映着明光的花盏,内里藏着无尽的心事。
沈书墨肤色微近于铜色,多了几分而立之年男子的成熟稳重。手中所持为朱笔,行书间神采飞动,专注如斯不扫来人一眼。
“这便走了?”他微微颌首,提笔落下一字,语调淡然,“也好,只剩我们师徒二人,省得有外人聒噪。”
“……”特么的说谁聒噪呢!
杀阡陌瞬间气结,但又放心不下这二人独处。默念着幻听……幻听……深吸一口气暂忍,一甩袖还真就坐下了。
安雨那一瞬间的表情有些梦幻。
首先是敬佩地看向自家师父,继而用难以言喻的目光匆匆瞄了黑着脸的杀阡陌一眼,不禁赞叹姜还是老的辣。
要说沈书墨是个奇葩,那杀阡陌是个异类,两人见了面铁就定了是相爱相杀。
当年心高气傲的杀阡陌三番两次地败在了沈书墨手下,遂怒而拜师,学尽武技。即使隔段时间就被沈书墨有心打磨其棱角一番,也掩不下杀阡陌才华横溢的锋芒,未过数年便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待出师一日,杀阡陌重新挑战沈书墨,最后只换来一声长叹:“此子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最后杀阡陌畅游天下,夺下了妖魔二界统治者的宝座。
“先生……”安雨持弟子礼,意欲跪拜,却被一股力道强硬地托扶了起来。
“还记得我这个先生?”
沈书墨放下纸笔,将手中墨迹未干的信笺折了几道,不容置喙地塞进了安雨的墟鼎。
毫不理会安雨惊呆的表情,更无视身侧传来的一声轻哼,沈书墨似笑非笑:“想不到我这学生,胆子还挺大的呵!转世之后便投靠他门,做了人家的代掌门,把我这个先生都忘到天边儿了吧?”
要说沈书墨脾气古怪,也就怪在这里了。
当年他路过黄山捡走了安雨做徒弟,倾囊相授,却偏偏不让她入自己门下。他自说是安雨的先生,但情分却同比师徒,甚至比真正入了门的杀阡陌还要亲近几分。
在安雨的心里,沈书墨便是亦师亦友,故人重逢后更是多了份不容忽视的珍惜。故而在堪比双亲的先生面前,安雨难得有番小女儿形态。
安雨唇角上扬,嗔笑道:“先生说笑了。学生拜师只是权宜之计,想借那高位护住一些人罢了。我与长留只是互利互惠,衍道许我掌门之位,我便要替他光复宗门。无论何时,先生都是先生,弟子不敢相忘。”
沈书墨爱怜地拍她肩,“还是你最听话。不像你那吵着自立门户的师兄,一千多年了,我连个徒孙的面都没见着……”
虽然杀阡陌早已出师了,但名义上还是沈书墨教导过的弟子。他乐得清闲,只不过是打趣来了一句而已。
他的话让百无聊赖的杀阡陌顿时坐直,像是一只被惊到的漂亮狐狸一般,机警地提防着外界。一边反击道老头子你念叨我收徒干嘛,一边心说这收不到徒弟又不是他的错。
上次被白子画伤了脸,吓得他又是闯天宫又是下东海地掏灵药,最后才险险没留下疤。连睡个美容觉都是百来年,他这些年来就忙着呵护自己的美貌了,哪里有空闲顾得上收徒弟?
噗嗤——
安雨看得不禁闷笑,沈书墨摸着下巴,语重心长接着道:“你师兄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为师已经救不了他了。倒是你,怎么最近眼睛也坏了,居然看上了他?”
说着,沈书墨还意有所指地让安雨看那边竖着耳朵听的杀阡陌。这边手一抖,就从一摞白纸中顺出来一张小小的《魔界818早报》,成功地看到安雨变了脸。
亲娘哎,怎么火烧着烧着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安雨暗暗叫苦,想说点什么,嗫嚅了几下,还是决定低头不开口了。解释就是掩饰,不解释就是默认,先生啊,这相思病她认了还不行吗?
“谁病了!老头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坐在一旁的杀阡陌长眉凝川,目露恼怒,在听到后一句话时五指不由得遽紧。沈书墨瞟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凉凉一笑,真是可怜小徒弟喜欢上一个不开窍的人。
女孩子家脸皮子薄,不好说出口,那他这作为师父便要首当其冲了。可两情相悦,重要的在一个“两”字,沈书墨便是有心相助也要观望一番。
不理会杀阡陌,沈书墨轻飘飘地将话题掀过去,转而取出一物对安雨道:“为师这次来便是想送你七绝塔,来助你一臂之力的。这玩意儿绝对好玩,无事的话你现在便进去一试吧!”
七绝塔,又名锁妖塔,内里窝藏了多少好玩的蛮荒妖兽谁也不知道。而且七绝塔自带时间加速功效,若是进去磨练一番还有命出来的,定为人中龙凤。
在沈书墨看来,小娃娃就是得多收拾收拾,才能茁壮成长。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小徒弟的眼光就低了不止一个层次,怎么就被迷了心眼看上了一心顾着爱美的杀阡陌呢?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不行!七绝塔艰险无比,老头子你怎么这么放心地让她自己进去?!”杀阡陌听了一阵便面色阴沉,很是不快地出声阻拦。
安雨踌躇之余回头,杀阡陌脸上的阴沉更甚。他是真担心安雨这丫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什么可怖就说什么,担忧之余像芝麻倒豆子一般说了好些七绝塔的诡异传闻。
说到底,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养了个小宠物,也会心疼关心两下的,更何况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理不清。安雨自己也有些心乱,装作无意地去看他的脸,却失望地没有找到除了担忧以外的神情。
是她一厢情愿吧?那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六界动荡便在眼前,还是将心思敛起来做些正事的好。尽管心头涨涨的,却是在喟叹过后便抛开不再多想,冷静地把事情的脉络给理了一边。
长者赐不可辞。安雨静静地听了,点点头,随即扬起了和沈书墨有五分相似的笑:“我知道了,你莫要为我担心就好。”
说罢,安雨举身赴清池,杀阡陌声停欲语迟。
……某种意义上,魔界的杀大大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沈书墨先是冷眼旁观,随后负手淡笑看杀阡陌吃瘪。待两人说够了,安雨也头也不回地坚定跳入塔中后,沈书墨的眼中便满是笑意。
他这小徒儿啊,就是太过理智,太过冷静。明知心里发了个芽,搞不好就是团乱草,还偏要守着看到底是个什么品种。他给了个机会让她去静静,她就老实去了,乖巧地真是让人怜爱。
木头不开窍,那就让它自己从内里朽出一个呗,多简单的事儿。
趁杀阡陌还没回过神,沈书墨暗暗磨刀继续煽风点火,“唉!这一转眼,徒弟也不小了啊,转眼就能长发及腰嫁人了……”
杀阡陌顿了一下,无邪的绯瞳顿时眯起,盯他半晌:“……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雨都被鼓动地都去刷七绝塔了,老头子还有心念叨着这些,当真是不怕她在里面出什么乱子吗?
作为六界好师父,沈书墨觉得自己很有牺牲精神。他打算下招狠的,毕竟治标还要治本嘛!
于是沈书墨正色道:“老徒弟啊!你觉得我娶了你师妹,做第二十三房小妾,给你添个师娘娘怎么样?”
杀阡陌脑子里的奔腾而过的草泥马,啪地一下全炸了。
绯夜剑浑身烈焰如血,和那双含血般的绯瞳一样杀气四射,杀阡陌低沉地吼了一声:
“……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1'沈书墨的描写来自花哥的百度百科。
'2'明明想写虐,谁知越写越往奇怪的地方去了……
小天使们,不要给我寄刀片【我家住外太空!】
——2015/8/14
ps:我开了三个坑,打算写完安雨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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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嫖华哥的快穿,
一个是剑三七秀+聊斋,
一个是剑三万花+拥抱太阳的月亮。】
☆、动心动情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为老不尊!衣冠禽兽!”声音低沉含怒,杀阡陌一气之下连绯夜剑都□□了。
沈书墨打是打不过杀阡陌的,但是老狐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香料一撒,杀美人就瞪大了眼睛手脚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真是傻小子!他惯会用毒的,无声无息地下个软骨迷魂药都不是问题。
沈书墨冲回杀阡陌身旁,美大叔得意洋洋,“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这是好事啊,你师妹以后都不用愁嫁了多好!”
“好个屁!”
“啧,你这还激动些什么?觉得你师妹委屈了?唉好吧,大不了我把我那二十二房小妾都遣散了,让你师妹一个坐大?”
“那也不行!”杀阡陌阴沉的脸像是要滴出水来,绯瞳简直要喷火,“你怎么连自己徒弟都能下得去手!”
沈书墨居高临下,睥睨着杀阡陌,“你我既是魔道中人,就该知道这凡世俗规最是荒谬,我怎会为了他人的眼光委屈了自己。倒是你,安雨嫁不嫁也是自己的事,你在这里心急些什么?”
说到底还是一个字:蠢。
别说他压根没有那二十二房小妾了,就是真有,这小子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立场去插手。沈书墨也不知道是该感叹杀阡陌迟钝,还是怜悯安雨的芳心错付。
“我……”杀阡陌眉头锁了起来,绯色的双瞳里盛满了疑惑,看得沈书墨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给他灌点药清醒清醒。
杀阡陌心思复杂,沈书墨一番话打破了他的认知。他想摇头,想说他只是为了安雨好,但话却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回去了。
心底像是吃了苦杏仁一般的艰涩难言,心头晃过那一抹身影,却无论如何找不从杂乱的心思中找到头绪。沈书墨的笑有些暧昧,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烛火昏暗,却可与她漫聊彻夜;天色渐明,却可与她共赏雾雨。他知道安雨娇小的身躯里藏着的是个云英女子的魂魄,却不由自主地将她当小孩子看。宽衣就寝,携手同游,他都不曾避讳过她,安雨却会赧颜悄悄避开。
一想到近来都看不到那个小丫头了,杀阡陌脑子里的念头就不由分说地冒了出来。有点遗憾,有点生气,还有点……失落?
失落……他怎会感到失落呢?
见他愣怔住,沈书墨一脸嫌弃,喝了口茶继续道,“说你蠢,你还真蠢给我看了!活了一千多年,你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这怎么又跟猪扯上关系了?杀阡陌混乱成了一锅浆糊,更是理不清了。
不开窍啊不开窍!
沈书墨为自家大徒弟的情商心里抹了一把泪,微哂:“也对。就你这性子,找个喜欢的姑娘都要看人有没有你美,六界害真没人配得上。难得有入了你小子眼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喜欢你师妹就追,不然为师可就真下手了!”
“!”魔界杀大大这次真的傻了眼了。
狠狠地往蠢徒弟心上撒了把点盐,沈书墨的愉悦度再次上升,将七绝塔随手抛掷到了石化了的某人怀里。
“七绝塔我就不带走了,你自己守着吧,带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百年内再不给我找个徒孙,我就直接给你添个师弟,你自己看着办!”
谁说徒孙只能是徒弟的徒弟?徒弟的儿子/女儿,那不也是徒孙吗?至于师弟,呵呵!你懂得。
沈书墨一语双关,成功地让自家徒弟们内部消化了。
……
杀阡陌很心塞。
这种心塞体现在,美容觉也睡不着了,想什么都有些恍惚,连长留循迹追来的弟子都被他挥手放进了七杀殿内。等到来人风驰电掣地直奔大殿后,他才在其大呼小叫声中回过神,发现是有一阵子没见的花千骨。
花千骨本是和师父白子画去了天山查探神器下落的。镇守的幻思铃失窃,连带的天山也秘密处死了好几个弟子,最后居然在押送回天山的尹上飘身上发现了线索。
可是事情水落石出了也没有什么用。
内门的奸细里应外合早将幻思铃传至了妖魔手中,而当初仙剑大会上尹上飘所用的悬魂针也是从天山内门流出的。内部的阻力让白子画师徒二人只能遗憾折返,最后也只得了个神器下落不明的结论。
可回到长留焦急地等待了三月有余,安雨依旧不返,也没个准信。看管验生石的弟子回报无恙,花千骨左思右想地还是放不下,最后嘟着嘴被看不惯她坐立不安的白子画一顿猛训。糖宝搬下了绝情殿,只剩了她和师父两人,没了安雨,花千骨便愈发粘着白子画了。
三尊那边态度如何花千骨不知道,又憋了半年有余,花千骨实在忍不住了。泥煤历练历练,可也没人历练地从头到尾都没有个音信啊!
怀揣着安雨当时因为有趣留给自己的验生石,花千骨大着胆子偷溜下山,直奔杀阡陌这里了。
对上杀阡陌沉思的脸,那淡淡的迷茫,花千骨突然觉得有些不舍地去打扰。
“杀姐姐,你知道小雨儿在哪儿吗?”
“嗯。”话出口,他便低低了应了一声,那种神情让花千骨忍不住有些担忧。但一听安雨有了下落,花千骨顿时又变得雀跃起来,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臂摇了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那姐姐,小雨儿到底在哪儿啊?”
杀阡陌不答,低头看了花千骨那张还是没什么变化的小脸。
浅粉淡衣,乌发细梳,稚气当中多了几分的娇憨,可见她进来在长留也过得不错。杀阡陌如同以往地想要捏她的嫩脸,待要挨到时,却勾起了淡笑用手背轻轻抚了抚她的侧颜。
眸带惊讶,却笑意满瞳,对他的轻拂丝毫没有抵触,似是在和亲人一般的亲昵。
与花千骨的乖顺不同,安雨向来都不喜外人的触碰。
哪次被他捏脸了都要皱着细眉兀自烦恼一阵子,就算打不过他,也不会任他随意作弄。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忍一忍,只用盈盈剔透的眼睛无奈地望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直接拦下来,肃着一张脸不让他使乱。
何种是怜爱,何种是好感,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知分晓。
叹息一声,杀阡陌转身哀愁满心。
花千骨大眼睛追着他的身形而动,锲而不舍地继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