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僵持着,明楼自言自语地问:“也许我还是应该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试图用武力阻止感情,你会输的。”明台一本正经地运用教育口吻。
想了想,明楼承认:“你说得对。不过——”他话一转,接着说:“好在我还有别的方法。”
“我接受考验。”明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要拒绝你。”明楼说。
“……”明台不甘心地看着他。
“就算是爱情,被表达感情的那一方也有拒绝的权利,你说对不对?”明楼从容地说:“所以我拒绝你的示爱,希望你能乖乖出国,努力学习,说不定还能认识另一个好的伴侣。”想了想,他补充:“当然,最好是女孩子,我不赞同歧视,但是社会风险太大,大姐也会疯掉,你要为她考虑。”
明台突然笑起来,坐起来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明楼:“明楼,我肯定爱你。”
“喂,自重,我刚刚已经拒绝了你。”明楼拍着他的手,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至少你已经承认了这是示爱,而不是‘年少无知的弟弟在无理取闹’。”明台压在他背上,自娱自乐:“这是个进步,我只需要再接再厉——明楼,你喜欢玫瑰还是栀子花?我还会用拉丁文和英文写情书。”
明楼就是觉得他这个优点很好,哪怕心急火燎,明台也总有办法让人笑出来。
笑声停下来后,明台突然说:“我今天跟着你的车,去你上班的地方。”
“你怎么跟的?我和阿诚都不知道。”明台出乎意料的举动很多,明楼已经渐渐开始习惯并保持平静。
明台小得意地说:“那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拴不住我。”
明楼无奈。
明台顿了顿又说:“看见一所很大的学校。”
“谢谢。”明楼说:“一所学校能得一位混世少年的青眼,真不容易。”
“里面的每个人都很精神,每个人都比我忙。”
“能上名校很不容易,谁都想抓住机会拔高自己。”
“我忽然想起你:我一直问你你想要什么,你从来都不回答,但是你不回答不代表我不能用自己的方法查。所以我回来了,看了一天的报纸——就是你一直在看的——然后我看到了你关心的事情,接着我又读了我最近在看的书。”明楼身上有很温暖的热度,明台抱紧他,心中的感觉满得要溢出来,全是喜爱。
“我知道人家要对我说什么,‘好好的年轻人,每天沉浸在爱情的问题里,除了爱来爱去,
拒绝考虑别的事情,真是任性’。”明台学着老师的语气,倒也可以以假乱真:“所以我做了个决定,我要出国读书。”
“嚯。”又是一件足够让人惊讶的事。明镜知道了八成会喜忧参半,落泪不止,但明楼只会适当地表示支持。
“没办法,你太厉害了。”明台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再不努力,我怕以后压不住你。”
“这种话也亏你能说得出口。”明楼失笑,而且有些不屑:“明台,别太把爱放在心上。”
“晚了。”明台用力地摇头:“这话你得早说几年,现在不行,我的眼睛里只有你。”
“任何遮住你眼睛的人都不值得你爱,不管是我或者是别人。”明楼的语气沉下来。
明台不言语。
“我送你出国,只是希望你好好读书,最好在一个平和的地方定居。总有一天,你可以把大姐也接过去。”
“晚了。”明台说,这次他的声音很平静,比起反驳,更像一种宣告。
送走明台的时候,明楼还是觉得回不过神,这两天他如临大敌,为了断掉明台的念头煞费苦心,可一转眼,明台就用自己的方法处理这件看上去能导致天崩地裂的事情,他甚至能让明楼也放松下来,并觉得这份爱慕并不可怕,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
这只是一份爱,尽管看上去有些麻烦,但爱本身毕竟是很好的。
明台背对着他走着,昨天也是这样,他半开着门,用泄露出的灯光送明台回去。
明台突然回头,轻声问:“你能向我走过来吗?”
明楼看着他,很慢,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只会继续站在我的位置上。他的眼神像是这么说。
“好吧。”明台笑了笑,轻巧地走过去,明楼以为他还想要拥抱,但是不是这样,他在明楼的唇上亲了一口,低声说:“我会向你走过来,行吗?”
明楼的声音也很轻,但是语气依然没有留情:“可我不会等你。”
“我会走得很快,毕竟我天资聪明。”明台自信地说。
☆、任性(完)
第二天,明台被阿诚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你说什么?”阿诚装作没听见。
明台端详着他,然后笑:“我什么都没说啊。”
阿诚心中稍有安慰。
明台要走的日子临近了,明镜万分舍不得,一边挑挑拣拣地帮明台整理行装,一边唠唠叨叨
地叮嘱着明□□自生活的注意事项。明台倒是毫无精神压力,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瘫成一个大字当甩手掌柜。
明楼下楼了,看到这幅样子少不了要指着他调侃:“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错,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明台纠正他。
“让让。”明楼走过去拍拍他的腿:“像什么话?这么长的沙发都容不了你这个人。”
“吃苹果吧。”明台爬起来:“我来给你削。”
明镜看了看明楼,又看了看明台,见两人相处和谐,嘴边不由得带出一抹笑:“看着你们两关系融洽,我也就放心了。一家人之间有什么芥蒂呢?”
“可不是吗,大姐知道我最大度了。”明台少不了要自吹自擂。
“一家人就属你事最多。”阿诚抱着一堆东西经过,没好气地说。
“听到没,给你阿诚哥削个苹果,免得人家嫌弃你,扣你每月的零花钱。”明楼戳了戳明台的额头,明台做了个鬼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幸福极了:“大姐,一会儿我们去照相馆吧,我想要你们的近照。”
“呦。”听到“近照”两个字,明镜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地否定道:“有什么好照的?年前不是照过一张全家福吗?你拿那张去吧。”
“我要上班,可不陪你在这胡天作地。”明楼也拒绝。
明台一腔热情被浇了两桶冷水,气哼哼地抡起小刀在吃了一半的苹果上刻“楼”字,然后咔嚓一口咬下。
晚上,明台在明镜屋子里和她说了半天的话,说到最后明镜还是忍不住不停落泪,明台也是觉得心酸,到底没有跟着一起哭,他搂着明镜安慰:“我小时候还说过一辈子都不离开家里,天天陪着大姐。”
“还说呢。”明镜用手帕揩着泪,瞪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小时候最霸道,巴着我就不肯放,一有男客来家里,你以为对方是来跟我谈朋友,从人进门就开始哭嚎,硬是逼着人家走。我出门做事,把你放在家里才小半天,你就说我不要你,连你大哥都敢咬……”
明台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不笑了,明镜以为他不好意思,换了个话题说了几句就让他去睡觉。
明台从明镜的屋子里退出来,路过明楼的房间,没忍住还是敲了敲门,明楼打开门一脸不欢迎的表情:“都最后一天了,也不让人安静安静?”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台龇牙:“否则我咬你。”
“呵,这么霸道?”明楼让了让,把明台放进来。
明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名为不舍的情绪从他的心底渐渐升起来,占据了身体,像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明楼走过来试探:“不会又后悔了吧?”
明台摇了摇头,突然低声重复:“‘这是怎么回事,我亲爱的朋友?我对自己都害怕了。我对他的爱难道不是最神圣,最纯洁,最富亲情之爱吗?’……”
他的话说得莫名而突兀,但明楼却是听出来了:“‘少年维特’?”他不禁皱眉,语气里全是不赞同:“你最近就是在看这本书?”
“我刚刚和大姐谈话的时候,”明台没理会,继续说:“我觉得也许我已经知道忘记你的原因。”
“哦?”明楼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站立,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茫茫的天,月朗星稀。
“因为我不是个好人。”明台失落地说,然后他把明镜的话复述了一遍,又说:“你看,是不是很差?”
“你从小就是小孩子心性,也算不了什么。”明楼不以为然。
“还有许多大姐不知道的事,我也做过:那时候,担心阿诚哥在大姐心中太重要,我一直找机会欺负他,虽然想不起对你做过什么,但我肯定做过什么——我的占有欲太强。”
“你那时候才多大?都不到十岁。”
“从小看到老。”明台心情沉重地说:“大姐看我当然哪里都好。”
明楼失声笑起来:“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明台自己批评自己,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然后我想……”明台自顾自地,好像一停下来就无法继续剖析地说:“我暗中喜欢你,如果我想让你接受我,我会担心你不肯,如果我这么担心,我就会产生胡思乱想,这其中就真的什么阴暗的想法都没起过吗?”
明楼不笑了,撇嘴:“你能对我做什么?”
“如果不能对你做,也可能会牵扯到大姐,阿诚哥,或者更多的人……”
明楼不说话了。
“可我不喜欢自己有过这些念头。”明台说着,攥紧了拳:“我想那时我肯定是忍不住了,恨和爱是孪生兄弟,一胎同出。”
“所以?这和你忘记我有什么关系?”
“有。”明台郑重地点头。
爱是很好的东西,但它的衍生品太过可怕,因为求而不得产生嫉妒,因为患得患失引发暴怒,因为无法满足引发贪婪,因为过度沉迷产生色|欲……七宗罪一并占了四种,几乎变成了万罪之源。怎么能不叫人诸事枉然?
所以明台选择重新开始,忘掉那些充满阴暗的念头,忘掉那些苦中苦的日日夜夜,唯独把对明楼的爱提纯出来,干干净净都是一片心意,然后坦坦荡荡地享受和明楼之间可以继续下去的一切。
明台把头埋在双手间,低低地说:“我只想同你一起在阳光下散散步。”
明楼无法不动容。
而明台此时却在心中对自己说:明楼是有魔力的。
记忆里的他还是一个伏在姐姐膝盖上任意妄为的孩子,想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就能得到,他享受到的全部都是“家人的给予”和“外界的馈赠”,明楼让他想要变成一个“施与者”,只想着表达自己有能力给予,不再计算自己得到了多少。
两人沉默下来,最后还是明楼主动开口:“其他的事情虽然不能多想,但如果能够促使你进步,倒也不错。”
虽然是已经预料到的最好的结局,明台心中依旧惘然,却也不是那么失望了。
他轻快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被我一腔赤诚之情感动到,然后点头接受呢。”
见他反应如常,明楼也松了口气,提醒他:“不要自我满足,说不定这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把自己想得太好了。”
“或许。”明台也不否认有这种可能,事情真相如何,凭他也只能这样推测,因为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很好,让他很舒服,比起一个面对爱而不得最后做了逃兵的形象,这个更能让当事人自己接受。
可是事情真相如何,现在也不重要了,能找到一个可能来安慰自己已经是好事。况且明台依然在爱,又做了属于他自己的决定,也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决定。
“真可惜,和你有关的记忆全部丢了,只剩下这么点。”明台哀叹。
“丢了就丢了,没办法,人还在就行。”明楼说。
“也对。”明台深以为然:“没有过去,我们可以创造未来了。”
“不过,到外面可不能再这么不像话。”明楼最后还是教训他。
“是。”明台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外面一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好好学习,早日金榜题名,回来和你洞房花烛……”
话没说完,他的后脑勺就被明楼狠狠敲了一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回来和你为国效力。”明台泪汪汪地作可怜状。
明楼没赞同也没反对,只是说:“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足够,为国效力的事再说吧。”
“最后一晚上,我能在这里睡吗?”明台故作天真无邪。
可惜明楼最不吃他这一套:“不能。回屋。”
明台悻悻地回到房间,从床垫下掏出明楼的单人照,没忘了赌气:“行,你不愿意,我让你的照片陪着我睡。”
他把照片擦了擦,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贴身衣服的口袋里。
送明台的时候,有明镜,有阿诚,有明楼,如果不是汽车容量有限,差点连阿香都跟着凑热闹。
明台嘀咕:“这还真是倾巢而出。”
话音未落,又被明镜揪耳朵凶:“怎么说话呢?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
明楼不说话,明镜坐在前排,阿诚开车,他和明台一起坐在后座上,明台紧紧地贴着他,偷偷去拉他的手。明楼瞅了明台一眼,到底还是随他去。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让明台得意得没完没了。
上飞机前,明镜交代了,阿诚也交代了,众目睽睽之下,明台不能对明楼做什么,感觉百爪挠心,这时候阿诚不知道说了什么,把明镜送回汽车里,明楼留下来做最后补充。
“别哭丧脸,万一大姐舍不得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拿出‘尚方宝剑’号令,到时候我还得追着你过去。”明楼实事求是地说。
“我知道了。”明台怏怏,转身离开,明楼突然拉出了他:“你……”明台回头,明楼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很想问一句“你真的是失忆了吗?”
明台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狡黠,但明楼定睛看去,明台的眼睛清清朗朗,毫无隐瞒,也可能只是刚刚看错。
“什么?”明台莫名其妙地追问。
“没什么。”明楼松开手,帮他理了理衣领,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毕竟是结果:“你……实在任性。”
“我一向如此啊。”明台握住他的手,笑着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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