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识到尔忠国刚刚是裸奔出去的。天!疯了
君宝死活不肯让男仆带走他,只管抱紧我。
“好了,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就行,我带这孩子去洗澡。”我说完,哄君宝冲澡去。
“怪大姐不好,不该临睡前让你吃那么多西瓜。没事了啊,君宝是乖孩子。大哥他被你喷了一脸尿也没哭。”我一边安慰君宝,一边忍不住地想笑——什么时候见尔忠国如此狼狈过?
一番哄劝后,君宝终于不哭了,乖乖地跟我去洗澡。
刚跨进洗澡间,就见尔忠国□着跨出浴缸。我一惊,本能地转过身去,脸上热起来。
君宝又躲到我怀里,大概知道闯了祸,怕尔忠国迁怒于他。
“行啦,君宝,大哥不怪你,怎么说也是童子尿,大哥要交好运了。”尔忠国故作大方地说道。“过来,大哥帮你洗。”
君宝担心地仰起头看着我。“去吧,让大哥给你洗,一会儿就好。”我拉过君宝。君宝听话地走过去。
“凤娇,去,帮我拿一身干净衣服来。”尔忠国差使我。
我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
进了尔忠国的卧室,灯亮着,佟鹭娴穿着性感的睡袍躺在尔忠国床上,眼神挑衅。估计刚才的一番吵闹惊醒了她。要么,她根本没睡,等他吗?
“我替尔忠国拿一套干净衣服。”我告诉她。
佟鹭娴上下瞥了我一眼,也不搭话,轻车熟路地走到橱柜旁,拎出衣服来,递到我跟前时突然又缩了回去,似笑非笑:“他在你屋里睡下了?”
“他在……浴室,麻烦你递过去吧!”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
佟鹭娴看着我突然摇了摇头,神情奇怪。
我垂下睫不看她。
她笑了起来:“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一扭身出了卧室。
我走回自己的卧室,仆人们已经收拾干净,铺上了干净竹席,尔忠国换下的脏衣服也被拿走了。
一想起尔忠国被君宝的尿袭击时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仍然觉得好笑。这个男人好像有洁癖,被尿淋着了至于那么错乱么?
复躺下,感觉头晕沉沉的。正当我困得不行,将睡着之际,君宝和尔忠国的声音又传到耳边。
“以后睡觉前不许吃那么多西瓜!”是尔忠国的声音。
“大姐,你别告诉我爹和我娘好吗?”君宝凑近我祈求道。
大概这么大了尿床是件丢脸的事情。我点了点头,没睁眼睛。
“我没衣服穿了,大哥把他的衣服借给我穿。”他说着,照旧挨着我躺下,一双胖手又摸上我的胸脯。我弹开他的手,“大姐困了,你乖点好不好?”
他翘起一条腿架到我的身上:“大姐,唱歌。”
我没理他——被宠坏的小家伙。然而,他热乎乎的小手还是摸上我的胸脯。却突然撤了回去。“嗯,这样才乖,男孩子大了不可以这样睡。”我呢喃着,侧过脸去。
君宝大概也困了,没缠着我。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一双胳膊温柔地搂住我的肩膀,我没有挣扎,隐约听到一声叹息:“如果当初你不那么绝情,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
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与我无关……迷迷糊糊地想着,酣然入梦。
一大早,没睡到自然醒就被热醒。
君宝不知何时拱进我怀里睡的,小脑袋紧紧贴在我心口,一只腿跷在我腰间。
我搬开他的脚,挪开他的头。小家伙满头汗,我的胸前捂湿了一片。
这么热的天儿,菊姐就这么带他睡觉的?
小孩子真不好侍弄呢,我不由叹道,骤然想起昨夜尔忠国说的那句话。
瞥眼瞧去,那人还躺在边上,熟睡的样子极美,没有狠厉之色,没有仇恨之气,宽阔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
唉。若他能用睡着时的这副面容待我,也许我会开诚布公地告诉他我的真实来历。可惜,他不是那种人……
“看够了没?”一双黑亮的眼睛陡然睁开,寒光四射地看着我。
一哆嗦,骤然脸红,惊慌地躲闪。
“哼!”他翻转过身去,露个背脊给我看。
趁着早凉,尔忠国安排人将君宝送回辛家。
“五子!”他一边拎起君宝的小手,一边朝后院方向叫去,没人应声,他又叫“五——”
刚叫到一半,突然刹住,眉头蹙起,改叫:“老六!”
“来了,来了!”老六口里叼着烟,小跑着从后院奔过来。“请吩咐。”笑眯眯地看着君宝,又朝我笑了笑。
我陡然想起刚才尔忠国叫的“五子”正是最早一批进府的那个小伙子“沉默是金”。好像有一阵子没见着那人。转行了,还是调动了?
“你跑一趟,把这孩子送回去。”
“行!行!”他将烟掐了,从尔忠国手里接过君宝。
我蹲下身:“君宝,跟小眉姐姐说有空常来看大姐。”
君宝点点头,走出院门时,不舍地回头看我,突然朝尔忠国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这臭小子!”尔忠国嘀咕道,摇摇头。
佟鹭娴拎着小包款款地下楼来,将尔忠国拉到一边:“最近风声紧,所有计划暂停。”
尔忠国点点头:“对不起,车在外头,你得自己去大使馆上班啦。”
佟鹭娴莞尔一笑:“亨利在外面等我。”言毕,眼角扫过我,飘走。
“我想去书店一趟。”我小声说道,垂睫看着自己的脚尖。
“最近人手紧,过两天吧。”他说,语气平淡。
我不语,好歹他没拒绝说哪里也不许去。看来还有商量的余地。
地上传来叽叽喳喳声,一只鸟巢不知怎的不在树杈上,落户在树根处。破碎的蛋壳赫然可见。喳喳叫的是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围着鸟巢哀鸣。那破碎的蛋壳莫非是它们未出世的宝宝?
我走过去,两只鸟儿惊飞,盘旋于头顶不忍离去。
我抬头向树上看去,纳闷:昨夜未刮大风、未下大雨,这鸟巢好端端的怎么会坠落地面?
尔忠国已经走到楼梯口,转眼看到我朝树看,说道:“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拾起鸟巢:“帮忙把这个送到树上吧。它们没家了。”他干这种活举手之劳。
尔忠国眉头蹙起,看着我手里的鸟巢,突然脸色一变:“不好!”几步冲进院里叫道:“全都出来!”
五子
瞬间,仆人们都聚到院子里。
“都来了?”尔忠国扫视一圈。
“少了两个。”
“小罗和赵三还看着五子。”一个仆人答道。
“怎么看的?人都跑了。今天大家都别想歇着,赶紧召集各人手底下的弟兄分头找,务必把人给我弄回来,死的活的都行。”尔忠国说完,命令两个人跟他走,并命令另一个人打电话给佟鹭娴。
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切。“沉默是金”跑了?为何跑?犯了什么事?
林嫂匆匆拉我上楼,将我锁进房间里。
外面恢复了平静。
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有人接听道:“打错了。”随即挂了电话。
铃声又响起来;还是刚才那人接电话:“别再打来,这是棺材铺子。”又挂了。
这个仆人好无礼,对方就算再次打错电话也没必要拿“棺材铺子”湃思野伞�
四个小时后,后院有了动静。我靠近北窗,向下看去。一个头上罩着布袋的人被人从车内拖下来进了楼。
是五子?他捅了什么娄子,居然惊动这么多人将他捉拿归案。
林嫂打开门,端来一碗面,说午饭会耽搁到很晚,尔先生嘱咐厨房先下碗面,让我将就着吃。
我接过面碗问道:“林嫂,五子他一向规矩,为何被关?”
“太太难道不规矩?”林嫂还是那副德性,拿死板面孔对我。
她这话回得极好,我不也被关了吗?
听她那意思,对五子好像有点同情的意味在内,对我则是一种嘲讽。
我是给自己添堵呢,她不可能透露给我任何消息。
半小时后,门又打开,老六让我下去,说先生有事找我。
他领我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只有一盏灯,昏暗不明,若不是有人带路,我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不敢进这种地方的,让人想起凶杀呀,鬼怪啊之类的恐怖片。
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尔忠国面前。从背影看应该就是“沉默是金”五子。周围还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两个人脑袋上裹缠着纱布,像被人袭击过,正是赵三和小罗。
尔忠国双眉紧蹙,见我进来也不言语。
我有点紧张,不知他为何把我叫到这里来。
“你可以说了。”尔忠国冷冷地对五子说道,“不是我不保你,我们的规矩你懂。”
“谢谢。”五子平静地说道,转头看向我。
一张视死如归的脸,尽管满是伤痕,但依旧镇定。
“对不起,太太,那晚在你茶水里投毒的人是我。”愧疚的目光看着我。
大吃一惊,我不解地盯着他。他为何接受项富庆的指使?难道他是安插在尔府内的奸细?
不可能。他若是,怎么可能不事先向项富庆通风报信,任他死于非命?
“我欠了一大笔赌债,急需钱,一时筹集不来,便找我姑姑的相好项富庆借钱,没想到他立即答应帮我解决燃眉之急,还说这笔钱不必还,只需答应他几个条件即可。我便答应了他。对不起,太太。”
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起初我还以为是项富庆本人在维多利亚夜花园酒店时下的毒。
可项富庆为何提几个条件,难道不止投毒这一件事?
“你事先知道那是毒药吗?”我问他。
“知道,但我也知道他并不想毒死你,所以我才敢下毒。我跟你无怨无仇,何忍下此毒手?”
我看向尔忠国,心想他不会为了这件事大动干戈吧,好像我多重要似的。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打算请我出面替你说情吗?”
五子还没说话呢,尔忠国发出嘲讽的“嗤”声。
我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我算哪根葱,能为他说情?谁会买我的帐?一个阶下囚而已。
“我罪该万死,死不足惜。”他将头转向尔忠国,“动手吧。来世若承蒙不弃,还希望追随大哥左右。”
“没其他想说的了。”尔忠国痛心地看着他。
“我最后还想澄清一下,我并未做过任何背叛弟兄们的事情。项富庆让我每隔三日将府里一切动静都详细报告给他,我不敢不答应。他威胁我若不照办,就把我唯一的亲妹妹送给日本人……”这个倔强的小伙子提到他妹妹,声音呜咽起来。“我只是敷衍一下,并没打算出卖自己人。”
“说得好听,你亲妹妹是人,太太她就不是人?”老六突然插话,“要不是有人密报,铁证如山,你会招出这些?”
尔忠国挥手让他住嘴:“没太太的事了,带她回去。”
老六立即过来让我跟他走。
我犹豫了一下,忍住没开口。他们内部的事情我掺和不得。但想到这个五子凶多吉少,不禁替他惋惜。很不错的人,这么年轻,就要死了吗?
缓缓地踏上阶梯,脚步有些沉重,踏上地面的一瞬间,底下传来“嚓”的一声,似是骨裂的声响。
我加快脚步,远离地下室。
“沉默是金”至此真就永远保持沉默了。
心情郁闷不已,我坐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树久久地发呆,不经意发现那鸟巢已被放归原位。两只鸟儿正忙着加固爱巢,防止悲剧再度发生。
它们还会有宝宝,但失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鸟儿虽小,却有情感,何况人呢。只是相对于人,它们活得更单纯。因而,它们是幸福的。
“凤娇,”尔忠国进来我的房间,“饭菜都弄好了,若没饱,下去再吃些。”
我摇摇头:“你不该让我见他。”
我很怕接触这类事,死了一个项富庆,我刚从那种可怕的感觉里爬出来,却又遇到五子这件事,同样跟我有关。
“是他要见你。死前这点要求不过分。”他淡淡地说道,对我表露出的责备语气并未留意。
他心底也是不希望他死的吧。
“你可以不杀他。”我轻声道,“他罪不至死啊。”
他炯炯的目光看向我:“底下人不服,若以后人人都像他这样,犯了事只力求逃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你们不做调查就定他的死罪吗?”
“赌博本就是重罪,严惩不贷,何况私通敌方交易?”
“那么他为何赌博你们调查过吗?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他本就是武汉人,逃走好像不太合理。他……也不似贪生怕死之辈。”我小声说道。
“嗤!”尔忠国发出不屑的声音,“无论何种理由,都不得违纪。后果既然都知道为何还犯?这与贪生怕死没有关系。有些人贪生怕死不照样干危险的事么?”他冷冷的眸扫过我的脸。
他这是在说我呢。
“我是普通老百姓。”我嘀咕道,声音极轻,像在说给自己听。
他看向院内的一棵树:“谁都没法做普通人,安居乐业在这个世道是不可能的。”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阵沉默。
突然觉得不可思议,他刚才居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居然没用“闭嘴!”打发我。
“谢谢你把鸟巢放回树上。”我朝那棵树看去。他连小鸟尚且爱惜,可见他并非大恶之人,可他对我做的事……
人哪,真的好复杂。
他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从前,你也叫我做过这类事,只不过从不加前面那三个字。”他侧过脸来,看着我的目光中有一股怀念往事的沧桑感。
我垂下睫,不看他,感觉此刻的他跟往日有所不同。
他靠近我,不说话,只是那么站着。我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想怎样?试探我?还是正搜刮着打击我的话。
“为什么……”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半晌,没下文。
我不敢抬头,亦不敢说话。
他的举动很令人不安。
我告诫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他的心冷得像深潭里的岩石,此刻像个神父般作出慈爱的动作谁知道出于什么动机?
房间里很静,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的呼吸开始不稳。
“凤娇……”他终于开口,但两个字后又没了下文,让人觉得被悬在半空中触不着地面。
受不了这么暧昧的气氛,我陡然站起。“我想吃西瓜。”说完,拔腿就走。
一只胳膊伸出来拦在我腰里,将我兜过去,靠上一个坚实的胸膛。“为什么……”他喃喃道,双臂抱紧我。
一股强烈的雄性气息弥漫开来,令人痴迷。
荷尔蒙!我的荷尔蒙起作用了?该死,早不起、晚不起,这会儿对一个囚禁自己自由的特务有了反应?
可耻!我骂自己。
“不想让我吃西瓜就直接说嘛。”我慌乱地去掰他的手臂。
他在引诱我犯错,他以为他是谁?辛凤娇青梅竹马的国哥哥?可于我,他不过是个狡诈、凶狠、冷酷的杀手。为了报复昔日情人的背叛,不惜牺牲她的清白和自尊,囚禁她的自由并迫她为己卖力。而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一个无辜之人——在承担。
我要保持头脑清醒,不可犯糊涂。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倏地松开手。
我羞红了脸嘀咕道:“谢谢,我……不是辛凤娇。”一身冷汗。
身后那人沉默不语。
我慌里慌张地逃出房间。
暧昧之夜
晚上,尔忠国很迟才回府,喝醉了。
仆人将他架到我的房间内。
已经睡到床上的我大惊:“把他弄回自己卧室去。”
“先生不让,我们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