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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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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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哥儿便是好动,媗姐儿安静些,天天黏着四娘子呢。”
  张氏的声音细弱如丝,众人听了,各自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些。
  容娘替张氏掖了掖被角,想到郎中那无可奈何的神色,心中不由哀戚,面上却笑道:“嫂嫂,我去厨房里看看参汤,顺便叫人送些点心过来。”
  容娘出了张氏处,径往厨房而去。小环嘟嘟囔囔道:“还是帮着自己亲姐妹呢,当初小娘子那样冒着风险带药进府,少夫人怕是不记得了。”
  容娘叹了一声,劝道:“你不见大嫂那般模样,还有甚好计较的。不过是句寻常言语,偏你那般多心。”
  小环扁扁嘴,不再言语。
  将至元旦,天气越发寒冷了,昨日晚间便听见雪霰“唦唦唦”的敲的瓦片乱响,至午夜方止。不想今日傍晚,又开始密密麻麻的下了起来,那声音细碎密集,似乎无孔不入。厨房里烧了柴火,十分暖和,那雪霰下得越急,倒越发有几分趣味。
  容娘看了一回参汤,又帮着卫大娘将糕点蒸上。有婢女来回,说是大郎要见她。容娘诧异,只得净手去书房见大郎。
  其时守中正于案上行文,他素来不甚讲究,半旧的深蓝夹袍,越发显得身材劲瘦,因在军中磨砺日久,也自然散发一股凛冽气息。
  容娘战战兢兢立在一旁,小环更是小心翼翼的候在门口,不敢稍动。
  容娘轻轻抬眼,瞄了瞄守中那边,只见他全神贯注,手上用力,写得艰难。容娘不由好奇,大哥的书法她是见过的,笔力虽遒劲,然挥洒如意,未有阻滞。如何今日……?她悄悄的移了一步,又移了一步,待她能瞥见案上字体时,不由一愣:今日大哥写的却是楷体!楷体讲究的是中宫紧敛,疏密相映,寓变化于平淡之中。如何大哥今日忽然改了性子?
  容娘此处不能窥见守中写得何文,只觉他写得不够顺畅,看得久了,心中不由也跟着他的动作起了些疙疙瘩瘩,不甚畅快。
  守中写得一时,忽地停笔,将案上素纸一揭,便要扔弃。容娘上前一步,将那纸接了,搁置一旁,另铺陈了白纸在案上,抚平,方才退至一旁。
  守中瞧见,不由看了看容娘,问道:“作甚?”
  容娘此时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竟然自行其事,老虎面前动了他的——道具!她微微垂首,左右无可躲避,便道:“大哥未写畅快,可再写来。”
  守中讶道:“你懂书法?”
  “些许。”容娘的手在裙裾边轻轻勾了勾,颤颤答道。
  守中退后几步,朝案上一颔首,道:“写来我瞧瞧。”
  此时屋中寂静无声,外头霰雪又下得大了些,打得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响动。
  屋中没有烧火盆,本就寒凉,容娘偏觉手心汗津津黏糊糊的,有些不好下笔。守中站在不远处,容娘只觉大哥那凌厉的眼神直往这边射过来。罢了,今日出丑一回,日后断不在大哥面前失言了!容娘提心吊胆,将本朝吕本中的《南歌子》写了半阙,下阕却是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只得搁笔退后。
  守中瞧了瞧容娘的笔迹,“嗯。”鼻子里那么发出些声响,再无二话。只见他略一思忖,提笔挥洒,却又是那年端午写五毒贴的气势。
  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
  正是《南歌子》的下阕,仍是楷体,字体比容娘的要大上一番,神完气足,劲健雄肆,生生的将词中那一股子凄凉伤感写得苍劲雄壮,动人心魄!
  容娘深吸一口气,心中气血翻腾,须得狠狠的压一压,方能平息。这字,虽非行书,却与云山寺中古碑上的字神韵相似,气势更甚!
  大哥,怕是铁了心要回战场了。
  

第八十六章 借钱
更新时间2014…4…21 23:36:18  字数:3455

 第八十六章
  是夜,容娘无法入睡。
  大哥的声音低沉浑厚,说起话来简洁干练,听起来十分清楚明白。可是容娘今日却有些糊涂,大哥的话,在某个地方,有她所不知道的意图。
  “你识得小郡王?”
  是,她并无甚好隐瞒,唯有点头。
  “小郡王已有妻室,你可知?”
  她并不知,听到后心底甚至有一丝不自在,然她自忖与赵东楼并无私弊,故摇头。她以为大哥会训斥她,然而并没有,大哥只是看了她一眼,反而说起赵东楼在他被困期间所行之事。
  原来赵东楼消失那几个月,竟然是在为大哥的事奔波忙碌,为什么?容娘自认,无论是自己,或是七郎,都还没有如此重要到让赵东楼倾力相助的地步?毕竟,当时情势对大哥及其不利,背后的势力极深极强,怕是赵东楼,也要有所顾忌的吧?
  “小郡王一腔热血,其人至诚,看似碌碌,然心怀楚囊之情,丹心一片。此次我脱困,承他之情甚重。然他地位特殊,此举已为他带来许多烦扰。我虽得释,职位被夺,则罪名未消,家中行事须得谨慎。”
  容娘听得十分仔细,意思是赵东楼此次相助大哥,给他自己惹了大麻烦。而大哥虽然被放出来了,却仍遭罢黜,意味着并未实际脱罪,家里须得时时小心着呢。
  可是,与她有何相关?
  大哥如此慎重告诉,是何意图?
  这些话,虽大嫂病重,然告与婆婆与娘不是更妥当?她,毕竟不是家中主事人!
  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容娘在**上翻了个身,看着帐上的经纬,密密交集,回想当时自己的答复。
  “大哥,我……我知晓了,日后我会……会避开小郡王的。”
  容娘将脸埋进枕头中,羞死人了,说的什么话呢,好像与赵东楼经常碰面一般,真蠢!诶,谁叫大哥那般严肃,实在吓人啊,那样冷的天,小环居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哥嘱咐的,都是一些粗略的关系、道理,寥寥数语,交代些府里可能会有来往的人家,以及交往的深浅。
  这些话,告诉她做甚么?自己终究是要走的呢!糟,才刚说不再见赵东楼,却忘了此事。罢了,这句话是遵循不得了,离了赵东楼,自己的盘算无从实施。
  大哥今日甚为奇怪?甚为奇怪啊!容娘推开小环搭过来的脚丫,冬日天寒,两人一向是挤在一**,互相取暖的。
  大哥何时不奇怪呢?自打自己进徐家的门,大哥总是来去匆匆,自己怕他都来不及。他的一言一行,在自己眼中,都是奇怪的吧!
  从来不会想到,会是大哥第一个找到自己?她想过六哥,七哥,甚至赵东楼,却从来没有想过大哥?在富阳街头看到那个逆光而站的人,便似看到天神般强大,她一瞬间什么都不怕了,知道这个人可以带她脱离苦海,找到八斤。
  小环说大哥一回来,听说了她的事情,便马不停蹄的忙开了。原来,自己还是有几分重要的呢!
  这些日子,大哥带了四喜、白甲,每每出去,十余天不曾归家,回到家之后,便要换一次鞋。她叫管事去街上买靴子回来,四喜挡住说,只需支钱便行,他们的靴子须得去店铺中定做才行。一双的钱当得两双平常的靴子呢!
  当她不知道么?街上店铺小二来结账时,说这样厚实的靴子,只有军中方才有呢。他家做的,堪堪也可抵得九分军用的靴子了。
  大哥在做甚么,行军么?
  字如其人!大哥的字气势磅礴,便如大河之水汹涌,滔滔不绝。大哥,满怀抱负受阻,难怪在家中待不长久呢!
  容娘在**上辗转胡思乱想了半宿,幼时流离的悲苦渐渐远离,然那记忆深处的脸孔反越发鲜明,那样悲恸绝望的神色,便如用刀子刻划出来一般,深深地印在心底,愈久弥鲜。
  次日清晨,容娘吩咐小环去打探一番,是否大哥与婆婆或是娘说了些什么,可与她有何干系?
  春雨则服侍着容娘去婆婆处用晨饭。
  老夫人精神尚好,只是夫人屡犯心悸心闷之病,吃了几帖药总也不见好,郎中说要放下忧思,养着才好。两位夫人皆吃的清淡,家中众人也跟着吃得清淡。今日厨房里备的是枣儿粳米粥,几样小菜,另蒸了雪白的炊饼。
  老夫人吃了小碗粥,邓氏见老夫人的粥吃得差不多了,忙掰了半个炊饼,道:“婆婆,用些炊饼,今儿的饼喧软,搁了糖霜呢。”
  老夫人笑着接过,又吩咐邓氏坐下用饭。“咱家不必你府里,如今也是小门小户的,不用那么讲究。”
  一旁的徐夫人也微笑着点头,邓氏微微红着脸,又与夫人玉娘盛了一回粥,方才坐下。
  “这是咱自家庄子上出的白面呢,容娘,你也好生尝尝。”老夫人见容娘只顾着用粥,便指着那盘炊饼劝她。
  容娘一愣,想起魏老三种的麦子,忙点了点头,自己夹了那半块炊饼,默默吃了。
  “你大哥那里,可用的也是这些?”夫人忽然问道。
  容娘忙停箸回道:“也有这些。只炊饼是肉馅的,多两样荤菜。”
  大哥例与昌明、白甲在外院用饭,几个郎君,自然荤腥重些。
  老夫人点头,道:“你想得仔细,很好。日后外头事情只交给守惟和两位管事去跑,八斤不是伶俐么,也叫他跑些,你只在家里管着事便好。”
  容娘一听,便知往后是不能轻易外出了,也只得轻轻应了。
  从此,外头的事情便有守惟出面,两位管事并八斤陪着与高九郎商议。高九郎做事利索,绝不拖沓。当日下午守惟便带回来高九郎与陈昌明画的草图,却是将两户人家的坡地连成一片,造一进或两进或并排、或错落的小院。
  容娘注视良久,心头缓缓的升起一层欢喜,暖熏熏的,十分满足。她摩挲了一时,忽地提笔在那房屋的间隙点了数笔。
  守惟看见,不觉诧异,便偏头去看,却是阶梯,另外却是看不明白。“那是甚么?”
  容娘抿嘴,眼睛里却是笑意盈盈,提笔又添了些物事。这回守惟看明白了,却是些花草树木。“容娘何意?若是栽树修路,又要添花费呢。况这些,原该房主自己谋划的。”
  “此处到底逼仄些,不比平地。只好以花草树木隔开,邻里之间有些阻隔。二哥,你不觉得如此要雅致些么?”容娘黑眼珠子亮晶晶的,很是期盼的看着守惟。
  守惟有些怔愣,他从未见过如此神采奕奕的容娘。自打临安搬来此地,他甚少与容娘说话,只觉得这是一个娴静的小娘子,不想这几年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对容娘的认识。
  “二哥?”容娘眨了眨眼睛,迷惑的看着守惟,守惟忙应声。
  “砌上石阶,可使这片住宅地显得齐整,亦可免雨湿路滑,老人小孩跌跤。二哥与两位管事商议些,算算本钱,再行决定。”
  守惟却自去外头与高九郎商议,九郎思想片刻,倒是赞同。
  “他说成本便归到房屋本钱之中便是,不必另外费钱。”守惟回来告诉容娘。
  容娘咋舌,到底商人奸诈,不会白花一个铜钱。
  守惟却递上两只轻薄的纸,道:“这是九郎所立文书,写明高家出本钱几多,利钱……他要收三成。”他红着脸,很是不自在的模样。
  容娘一怔,不想高九郎如此直率。她想了想,道:“二哥回去与九郎商议,不需他出所有的本钱。山庄木头是现成的,我们自己再筹些本钱,向他借五百贯钱,许他两成利钱。”
  守惟大惊,疙疙瘩瘩道:“如……如何与亲戚谈交易?我……我不去。”
  “为何不去?”守中一脚踏进门来。将近元旦,他这些日子并未出远门,只在家中盘桓。
  守惟垂首,不敢回答。
  “便是亲戚,账目算清楚,才好免了日后的纠纷,免得伤了亲戚情面。二郎若要当家,须得看得远些。”
  守中一手抄起桌面上草图,看了一时,叫守惟自去办事,又问了容娘些事情,神色倒是轻松。
  容娘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正欲寻了借口出去,不妨守中那浑厚的声音传来:“家中可有余钱?”
  容娘讶异,心中不及思想,答道:“才刚庄上卖了一头老牛,进的百余贯。”那钱,她原是盘算着用来造房子的,这话她却未说,只顾着回答守中的问话。
  “嗯,给我吧。”守中自顾看图,眼睛未抬。
  容娘双眼圆睁,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大哥,你可知家中账上尚余多少钱?这一百贯,可是最大的那笔数目啊!
  “嗯?”守中未听到容娘回复,狭长的双目静静看来,询问的意思十分明显。
  “呃,账上……余钱……不多,只可给大哥二十贯。”容娘初时还有些不安,然用钱之处太多,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将话速速报完,凭守中反应。
  守中也是一愣,不想今日被拒。他瞧了瞧那个小小的脑袋,许是怕了他,只垂的低低的,不肯抬头。
  他不禁弯了弯嘴角,道:“如此。其他事情倒可以推迟些日子,只是白甲的老母在江南东路的饶州府,须去接来。家中不好安置,须得在城中寻间房子与他。你算算,需费钱几多?”
  容娘听了,心中转了几个轮回,便道:“二十贯足矣。只需预备白大哥路上费用,和回来的生活安置。大嫂的陪嫁房子如今正空着,不如先住到那处。明年家中房屋造成,分一处给白大哥住便是了。”
  守中一听,甚为满意,对容娘倒又有了一层认识。
  “便如此吧,明年我须得用一笔钱,你心里留个底,给我预备着。”说完,守中大步一迈,径自去了。
  容娘舒了几口气,方觉得心中舒畅些。“明年?大哥,明年的事情却是谁都说不准呢!”被人追着要钱使的感觉真是糟糕,容娘本盘算着离开徐府,正有些离愁别绪,不想守中这一出,倒让容娘觉出些快意来。
  容娘笑着回房,不想小环与她前后脚进门。一见到容娘,小环急急上前,拉了容娘的手道:“小娘子,大郎……大郎……,要把你许给七郎!”

第八十七章 小环
更新时间2014…4…22 23:54:31  字数:2713

 容娘凄然一笑,轻轻道:“七哥么?”她才刚有些红润的脸颊再度苍白,脸上氤氲一层淡淡的哀伤,显出十分脆弱的模样。
  小环有些心疼,心道,小娘子方才好些,怎的也不让人轻松些日子,事情竟是一桩接一桩的来呢。虽如此想,她到底安慰道:“小娘子,莫急。也只是如此说罢了,并没有定呢。再者,——便是许了七郎,七郎性情极好,平日对你也甚为体贴,不比别个差哩!”
  容娘垂下眼眸,并不出声。初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瞬时冻住,既寒且冰,不能动弹。大哥,原来如此!那样性情温和的七哥,她一向当他是哥哥,怎能结为那般亲密的秦晋之好?
  良久,容娘抬眼,嘴角噙笑,眼中涟漪微泛,道:“小环,他日若我离开,你可随我去?”
  小环怔怔的看着容娘,神色间俱是不可思议:“小娘子,你……你能去哪里?”
  然而容娘的眼神是那般明亮清澈,神情镇定。小环渐渐明白容娘主意已定,她不由心中慌乱,她抓住容娘手臂,急道:“小娘子,你并无亲戚可投,能去哪里?你莫胡思乱想,便是你爹娘在世,给你定下的亲事,你也断无不应之理。何况七郎性情极好,夫人和善,你何必自己折腾?六郎已婚,你……你便安下心来吧!”
  小环如此惊惶,双手死死扣住容娘的手臂,似是一放松,容娘便会飞走似的。
  容娘听了小环的话,不由一愣,心知这个痴儿误会了自己,还当自己堵了一口气呢。罢了,离去也不易,待事情有些眉目了再与她说不迟。她叹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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