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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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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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娘缓缓的展开一个笑意,柔声道:“靖哥儿,姑姑可以去买新裙。那这条可就废了啊。靖哥儿废了姑姑中意的裙子。姑姑可伤心呢。不如靖哥儿仍如上次那般。与姑姑做了来。”
  头回靖哥儿砸了好几次碗,容娘每每教诲不听,便要八斤挖了一大坨泥巴回来,叫靖哥儿自个做碗去。靖哥儿初始高兴异常。只当玩耍。孰料他从早上做到午时,一个碗未做成。期间不知有多少次要扔了那坨扶不起的泥巴,被他爹知道,抽了几棍,才勉强在容娘几个帮忙下,做出了一个歪歪斜斜、略有些碗模样的物事。如今那物事尚且摆在容娘案上呢!
  靖哥儿小小的嘴唇嘟起,黑眸一润,便似要溢出泪水来。他眨了眨眼,似懂非懂。那两只短短的胳膊伸出。环绕了容娘的脖颈,那嫩嘟嘟带着*的脸蛋贴着容娘的,蹭了蹭,静默不语。
  容娘笑了笑,抱起靖哥儿去老夫人处。
  用饭时。靖哥儿甚是规矩,一板一眼,便如一个小大人一般。老夫人见状,不由笑道:“靖哥儿,你爹爹不在,如何也这般拘谨?”
  靖哥儿黑漆漆的眼珠子瞅了瞅老夫人,又瞅了瞅容娘,仍自低头用勺子舀饭。
  玉娘要去打趣,却被容娘一个眼神制止。
  两位夫人见状,心中十分安慰。
  一家人用完饭,说些闲事,道些家常,惬意不过。靖哥儿也回过神来,在老夫人的榻上翻滚嬉戏。
  不久守中回来,问过两位夫人的安,守中便道:“婆婆,娘,我欲接媗姐儿出来。”
  老夫人与夫人诧异,徐夫人忙道:“大郎如何鲁莽,双生姐弟,如何能带养在一处?且你岳丈家待媗姐儿甚厚,岂能轻易接回,伤他二老的心。”
  老夫人亦点头称是。
  岂料守中十分坚定,又称教授已然同意,张夫人也应了,带媗姐儿的乳娘也叫一并跟过来。
  “并非接回家来。月娘的陪嫁院子如今空着在那处,收拾齐整些,安排在那处住着,比岳丈家还近些。日后婆婆与娘要去瞧媗姐儿时,也不必兴师动众。若婆婆与娘心中有甚德行甚好的妇人,请来与媗姐儿作伴更好。”
  两位夫人面面相觑,虽心中极度不安,却知大郎主意甚坚,若非事先想好,他是不会草率行事的。
  她往回一想,心中已有了个大概,不由暗叹守中为人之纯正,遂道:“既是亲家已然许可,也便罢了。日后你仍需鞠躬事孝,不时带他们姐弟回张家探望。”
  徐夫人却很是惶惶,甚觉对不住张家二老:“大郎,教授与夫人待你甚厚,你为何如此忤逆?月娘如知,怕是……。”说到早去的儿媳,徐夫人愁肠百结,两眼已湿。
  大郎垂眸,须臾,对容娘道:“你带着玉娘、靖哥儿回房。”
  容娘知道他有些事要避讳自己,忙带了那两人回去了。
  至次日,徐夫人亲来安排卢管事去修饰月娘的院子,脸上再无昨日的为难。容娘心中好奇,却不好问得。况她这边也有好些事情,几路人马居然齐齐将磨坊的消息传来,忙得她人仰马翻,面对一大堆消息,要想要算,喜坏了她,也愁坏了她。
  高九郎送来的消息中,即有清平本地的磨坊经营收益,又有临安的磨坊生意比较,十分详尽;两位管事知晓清平人事,却将清平附近十数间磨坊主人摸了个透;便是二郎守惟,也带来了磨坊的成本及工匠等消息。这,却是让容娘十分惊讶的,不知何时二哥如此上道,摸到了此等扼要处?
  不管如何,容娘花了一日的时光将各人消息融会贯通,坚定了一个想法,磨坊之事不但可行,且有大利可图!她心中摩拳擦掌,只欲大干一场。孰料次日守中的一番话,将她的宏图大业绞得粉碎。
  彼时容娘正于側厅写写算算,估量着造磨坊的大致费用。守中进来,径自问道:“家中可有余钱?”
  容娘虽不解,然她看守中神情,答话之前便有了些提防。她谨慎答道:“有些,不多。”
  守中抬眼,眸中神色莫辨,容娘顿觉那眼神中雷霆之势压来,她不堪重负,颓然回道:“大哥要做甚么?”
  守中却不答事情,只道:“你那磨坊暂且停下,家中进项与我做桩事。若有剩余,再由你去张罗。”
  容娘张大嘴巴,怔怔地看着守中,因磨坊之事费了她大半精力,日前有了确切消息,她心中正如山泉水般欢腾雀跃哩!守中此语,纵使容娘瞒下钱财,也无济于事啊!左右她不能瞒着大哥行事不是?
  容娘沸腾的心渐渐冷却,她心有不甘,索性问道:“大哥要行何事,容娘可否知晓?不然,若非非行不可之事,容娘欲先造磨坊。”
  守中瞧了瞧容娘,她形容虽仍显稚嫩,言语间主意却强,看样子若是自己不告与,她竟似要抵触到底的模样。守中有丝好笑,这却是多年不曾有过的事情。于他,事情只有可为不可为,若给一个小娘子解释,那实实是一桩不折不扣的笑话!
  然而,许是骤雨之后那片清新之气让他心神松懈,又许是院中的晚香玉传来的阵阵淡香让人恍惚,他竟然道:“明日你与我出去一趟,带上靖哥儿。”
  容娘身子一抖,便似被猛然吓到一般,她杏眼圆睁,不可置信的模样。守中却轻轻松松的出去了。
  次日,便是容娘坐在车子上了,心中还是有些不信:大哥竟然带自己出行,不用乞求?靖哥儿也是兴奋,在马车内蹦跳着不肯停歇。可惜,大哥不许玉娘同行,不然更快活了。
  乡间小路坎坷凹凸,路程又长,晃晃荡荡大半日,只途中用了些干粮,歇了片刻,便又前行。两侧虽景致甚美,然车中颠簸,只将容娘与小环二人闪断了腰去。靖哥儿虽无碍,却早已沉沉睡去。
  路越发难走,行了半日,两侧山愈高,林木愈深,人烟寂寥,只余鸟鸣虫叫,及其幽深的山沟。容娘心中大概有数,也不去问守中何意,只揉着腰,打着哈欠。
  及至午后寅时,酸痛难捱的容娘等人方才下得了车,放眼一瞧,正是位于一片窄窄的峡谷之中。那山并不甚高,却陡。林中树木茂密,不甚高大;藤蔓缠绕,看去幽深无比。谷底小溪一条,甚是清澈,入谷的小路便在溪边,蜿蜒曲折,虽有意境,容娘却不及欣赏。
  前方来迎的,正是富贵。
  此处,回头沟。
  富贵将容娘几人安置在他家中,也只有他家,方有几间像样的屋子。旁的,容娘观测,皆是低矮茅屋。便是富贵家,也是石头垒就,茅草铺盖,好在他婆娘甚是勤劳,收拾得干净。
  守中与昌明、白甲却未作停留,略吃了杯茶,便同了富贵外出了,也不知作甚。
  靖哥儿来到陌生的地方,十分欢喜,也不认生,便与富贵的小儿玩到了一处。

☆、第一百零四章 山墙

  山间小户,并无院落。富贵家的房子坐落在山坡一处小小的平台上。不独是富贵家,沟里其他几户人家的屋子也是如此,错落铺排在这侧的山坡上。山谷两侧陡峭的山坡,俱是一丘一丘狭长的山田。此时正是田中禾苗开花季节,芬芳的禾花香夹带着林中树木的清新气味,令人心中浊气顿散,心旷神怡。
  富贵小儿春儿大约六七岁年纪,只见富贵婆娘交代他两句,他嬉笑着应了,回屋取了一样古怪网子,便往屋前水田中去,靖哥儿扔了手中蚂蚱,兴高采烈的跟在后头。春儿身手灵活,他弯腰握柄,不时将网兜伸向田中。靖哥儿在后头一时欢呼一时叹气,小人儿的脸上哀喜交叠,十分生动。
  容娘看得心痒难耐,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其余几户人家不见人走动,想是外出干活去了。她起身,走到靖哥儿身边,看春儿动作。田中蓄水足有四五寸深,此时被春儿搅动,水甚浑浊,看不清春儿捞的甚物事。靖哥儿却跺着脚嚷嚷:“诺,诺!”容娘定睛细看,水面上露出鲤鱼肥肥的脊背,游走之间,鱼尾那抹绯红清晰可见。
  春儿手脚灵活,一会儿工夫,就捞了几条鱼上来。活蹦乱跳的鱼在桶中游曳,桶小鱼肥,有些拥挤。靖哥儿用手指戏弄着鲤鱼,不时还抓上一抓。鲤鱼吃吓惊跳,水珠四溅。靖哥儿嬉笑着回过头来,道:“姑姑,鱼羹,鱼羹!”
  靖哥儿白嫩的脸蛋上挂着水珠,晶莹剔透的模样,实是惹人怜爱。
  富贵婆娘刀氏正在操持晚饭,小小的厨房里有条不紊。容娘说要做鱼羹,那婆娘忙将菜案洗了又洗,刀子去外头磨石上荡了荡,铮亮的锋刃直晃人眼。虽不比家中片鱼的薄刃,也可以用了。
  鱼剖了,掏出肚腹,挖了腮,片成薄片,撒些盐,混着姜末腌了。
  刀氏备得有一片肥腌肉,大约是在灶房里挂得久了,黑乎乎的,瞧不出肉的本相。待她用热水洗过。倒也有浓浓的腌肉香味。容娘要了两片腌肉。在锅中逼出油。捞了肉片出来,倒进鱼头鱼尾和鱼骨,并些刀氏捡的野蕈子,大火熬出乳白的浓汤。再放进鱼片。滚上几滚,鱼肉变色,加几片黄瓜,起锅,装碗。
  厨房里满是浓浓的鲜香,刀氏满脸羞赧,两手在围裙上搓了,连声说小娘子好手艺。
  日头偏西,余晖映得这半面山坡黄澄澄的。山风吹过,十分凉快。容娘与小环帮着刀氏摆好碗筷,春儿与靖哥儿在坪中追赶,几只鸡犹自在草丛中觅食,憨鸭摇摇摆摆从田野中归来。守中几个从坡下上来。见到这一幕,除了富贵,余者三人皆默默注视,心中滋味复杂。
  容娘听到脚步声,知道几人回来,忙退进内室。刀氏替她另端了饭菜进来,容娘一人用饭。不想麻利的刀氏家务甚是勤快,厨艺却不堪一尝。一碗一碗的皆是羹汤,肥肥的腌肉漂浮在汤面,里头透亮的汤水,略有咸味;黄瓜汤倒也罢了,偏生又加了腌肉,黄瓜的鲜味与腌肉的味道交织,极为独特……!
  容娘就着鱼汤吃了一碗饭,饭倒是熟了,一颗一颗梆硬,十分耐嚼。容娘担心靖哥儿,用罢饭便偷偷从布帘缝隙里瞧了一眼,却见靖哥儿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用饭,并无挑剔。容娘与小环相视一笑,到底还是大郎镇得主人!
  夏日天黑得晚,吃过晚饭天犹大亮。容娘正愁此处狭小,只能待在房中,正枯燥乏味间,外头守中道:“出来吧,带你去外头瞧瞧。”
  容娘与小环面面相觑,只不敢相信。靖哥儿蹦跳着掀帘进来,拉了容娘的手边往外牵:“姑姑,去玩,去玩。”那几人已走远,容娘忙牵着靖哥儿跟在后头。
  出门便是下坡,坡陡草滑,那几人行得甚快,容娘拉着靖哥儿甚是吃力,裙子又缠脚,路旁的荆棘亦时时拉扯。若是逢到那水漫过的道路,更是寸步难行。
  容娘小心翼翼的拉着靖哥儿,担心他一路滚了下去。靖哥儿却很是兴奋,小短腿迈得勤,反走得快些。他得意地咯咯笑着,任容娘在后狼狈跟随。前方一个陡坡,林中渗出的泉水将野草浸得湿漉漉的,容娘的绣花鞋早已湿透,行得一步,便直往下滑。亏得后面的小环机灵,一把将容娘与靖哥儿拉了回来。
  这里几人直犯愁,前头那几个汉子却已行远。容娘心中恼怒,便欲退回。靖哥儿却是玩心大起,不肯。他紧紧拉住容娘的手,转头朝守中唤道:“爹,爹!”
  清脆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对面有个同样的声音回了过来。靖哥儿大惊,停住之后,再此大喊:“爹,爹,爹……!”无数声音回响,靖哥儿大喜,只朝对面山坡喊个不停,连守中已到面前都不知晓。
  “靖哥儿,过来!”守中朝靖哥儿伸出双手,示意靖哥儿跳下。靖哥儿初始尚有些忐忑,便偷偷的瞄了他爹一眼,却见阿爹嘴含笑意,并无责怪的意思。靖哥儿大喜,两腿一纵,跳入守中宽阔的胸怀。
  守中将靖哥儿放下,重伸了手给容娘。容娘又惊又羞又吓,她的脸上烫得厉害,偏生无处可躲,也不好回头,只得就了守中的手,借力下坡。
  那只手,粗糙,坚实,有力。
  容娘心口狂跳,垂了头跟着前面守中行走。小环急的在坡上轻唤容娘,容娘方才醒悟,复回头去接小环。
  几人仍旧来到谷中入口处,昌明几个已在商议些甚么,山风将那几人的话语声刮过来,容娘听了个大概,越听到后头,她心中越惊。她也不好去问得那几人,便往一旁查看山势的守中趋近几步,轻声问道:“大哥,你可是要建,——墙?”
  容娘用手势比了比山谷入口。
  守中嘴唇一勾,却是笑了。那笑容虽浅,却显得脸上明朗了许多。
  容娘惶恐,忙将头垂了。今日大哥笑了两回,实是罕见。她只顾着垂头数地上的石头,身边守中却喊昌明。一时昌明过来,将手中图纸递给守中。守中反手交与容娘,道:“你造过房屋,瞧瞧这个!”
  容娘接过一看,正是一道山墙,便如城墙样式,将谷口堵得严严实实。中留大门,可供车马通入。上置过道,有城阙,有雉堞,可御——外敌!
  容娘心中渐渐揪紧,那消散的恐惧重又缓缓凝聚,她咬了咬唇,艰难问道:“金人,还会南下么?”
  守中瞧了瞧她,道:“不知。”
  “若果真来,此墙可挡得住?”
  守中自嘲一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过是存一时侥幸罢了!况如今匪患祸行,挡几个匪徒却是能够的!”
  守中此话,原是心中一时郁闷所发,不想他日这堵山墙,果然挡住了几拨匪徒。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守中将图纸上几处指给容娘看了,原来不止这墙,里头的房屋也是要建几处的。
  “谷中佃户皆为老人,房屋破损,若有大雨之日,恐它倒塌,索性一并重建。你不必计较谷中出产,只叫维持现状便可。务必,不使此处惹人注目!”
  容娘听了,知晓守中意图,忙应了。她心中盘算了一番,便道:“山中林木石头不愁,可省一大笔开支。只是,若不使外人知晓,如何请人来建?”
  大郎听了容娘的话语,不由惊讶。不想她一个弱质女子,领悟如此之快,行事如此之爽脆!先头她拖拖拉拉,要她的钱倒似要了她的命一把。如今容娘接受得如此之快,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她这两个月渐渐恢复,脸色红润,脸颊饱满,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时而凝住,时而流转。确是——,水灵秀美!
  守中侧脸去瞧那蜿蜒的溪流,道:“此事我自有计较。”
  容娘再不言语,当晚,几人便在富贵家中凑合。次日清晨,容娘起床帮靖哥儿洗脸,自己也草草梳洗了。外头守中却吩咐道:“你去厨房弄些吃的,吃过后便动身回城。”
  富贵听了,便骂他婆娘做的饭菜难吃,转身又赔笑道歉。
  刀氏在厨房里委屈的甚么似的,案上堆积了昨晚的几样汤羹,除了那碗鱼羹之外,其余,只略略舀了两勺。怕,是自家汉子舀的。
  容娘歉意的一笑,刀氏忙取出面粉递过来,她愿打算做汤饼的。容娘也不客气,揉、饧、擀、煮,动作甚是快速。间隙时她切了细细的黄瓜丝,蕈丝,鱼片,刀氏自制的辣脚子姜等,滚汤烫熟,倒入汤饼,十分鲜香。
  几人吃过,待动身之际,容娘交代富贵道:“既然谷中不好太过声张,往后有甚出产,便交与邱庄头卖了便是。你在此处辛苦,往后每月添一贯钱的月钱与你。若有其他事情交代与你,再行斟酌。”
  富贵夫妻听了,忙不迭的谢恩。
  守中深深的看了容娘一眼,将四处乱跑的靖哥儿一手抓住,塞进车中。
  回程途中之辛苦不待赘述,只白甲与昌明在前头扯话之时,被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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