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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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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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此人突然出现的城府,让她深深质疑自己前头对他的认识。
  大郎干净利落将信封好,不经意见了容娘的神色,不由怒道:“甚么眼神,疑心甚么?”
  容娘咋舌,不满地扬眉,转身离去。
  大郎愣怔,继而缓缓展开一个微笑。如此感觉,委实好,甚好!
  大郎将信交与四喜,嘱他立即送出去,自己却往老夫人处而来。
  老夫人屋子里头,却甚热闹。周老夫人那尖锐的声音,便是不用细听,也能听得清楚。
  “我便说那是个狐媚子,早晚给徐家兜来大祸。阿姐只是不信,如今可不是落在我的话头上。幸亏淮南没娶他,阿姐家大业大,倒是不愁。我家小门小户,却是招不起!”
  刺耳的话语,带了几分怨愤,几分幸灾乐祸,十分难听。
  守中皱了皱眉,踏进屋去。
  “姨婆,此事容娘虽不该擅自主张,实无大错。便是姻缘,老天爷自有主张。日后淮南自有好的,不用愁哩!”
  徐夫人听不下去,软语劝慰。
  周老夫人扁扁嘴,两眼斜乜,却瞥见守中进来,她忙收了口风,安稳坐下。
  老夫人正待说徐夫人,见大郎进来,便转了方向,对守中道:“大郎,你赶回来了。正好,容娘惹得大祸,你瞧如何才好?”
  守中冲几位夫人行了礼,方回道:“此事事出突然,纵是容娘不买磨坊,亦无法避免。但有了四叔的些许踪迹,反倒是好事。孙儿意欲寻了四叔回来,以告阿爷。”
  守中此言一出,老夫人听了,顿时忘了容娘,只记得那母子了。
  “好哇,大郎,当日我为了那贱人母子吃的苦处,你都不记得了。你若寻那贱人母子归来,我便离去,死也不与他们一处!”
  老夫人气呼呼地转过脸去,不瞧守中。
  周老夫人亦在旁帮腔,数落那未曾露面的“贱人母子”。徐夫人朝守中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双手一摊,无能为力。
  守中也不着急,寻了椅子坐下,方道:“婆婆,你如何便如小儿一般任性。当日之事,孙儿不好说。但如今,婆婆有一大家子人孝敬,谁人能比?守中欲寻四叔,一为解了如今的难处;二来,阿爷那里,也好有个交代。至于四叔与小婆婆,想来不欲归来,婆婆放心便是。”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心中稍安,她撇嘴道:“我如何任性了,当日可是任性也无人理睬!”
  周老夫人啧舌,徐夫人掩嘴一笑,守中心知此关过了,也笑了一笑。
  “你去寻便寻,不许接了家来。接了家来,也只许在你阿爷牌位前磕几个头,旁的一概不准。那贱人,不许进家门。”
  “另外,容娘竟然如此轻浮,此等污秽之财,岂能贪得?可见,她的性子也不是个好的。虽说与你为妻,到底为定下来……。”
  老夫人喋喋不休,不妨守中插嘴道:“婆婆,我会娶她!”
  老夫人倒抽一口气,眼珠子瞪了过来,便欲发火。
  周老夫人努嘴道:“阿姐好福气,等着享福罢了。我倒是瞧着那惠娘老实,不如给我家淮南定下也不错。”
  老夫人怒道:“那惠娘是她哥哥交与大郎的,怎能给淮南?我瞧着她入眼,年纪又大些,正好给大郎为妇。大郎,你若坚娶容娘也无妨,但惠娘你需纳了。”
  徐夫人大惊,忙道:“如何使得,容娘未娶,便提纳妇……,这……?”
  守中沉了脸色,先朝周老夫人道:“姨婆,淮南年底,想来可以归家。”
  他眼中警示意味明显,周老夫人一怔,晓得大郎的意思,忙住了嘴,不敢再塞话。
  守中又朝老夫人道:“婆婆,你素懂孙儿,何必勉强于我?还劳婆婆与娘多多教导容娘,家中无需我操心,便是两位长辈疼惜我。”
  老夫人与徐夫人瞧着守中,晓得他的言下之意,心中俱是一酸。大郎于报国之心上,与他阿爷、阿爹确是同出一辙。然那二人,却已远去。老夫人湿了眼睛,几欲劝阻。大郎为人,她心中清楚,故此她从来不劝。
  徐夫人勉强笑道:“你但放心,容娘还小。待她大些,自然便稳重了。再说,婆婆厉害着呢,自然帮你把媳妇调教出来。”
  老夫人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容娘这边听见,心里头又酸又甜,竟然怔住了。靖哥儿喊了她几声,也没有听见。
  小环听了,倒是喜滋滋的。她长舒了一口气,道:“如今好了,我就怕生甚么岔子。如今大郎靠得住,小娘子,你等着做新妇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易

  卞氏的三个婆子被关在张家的牲畜棚子里,正是关押娇儿的所在。张炳才恨她们往日目中无人、为虎作伥,折腾的娇儿半生不死,便依样押了她三人,喂她们吃了一回驴粪,直将那几个吃香喝辣的婆子灌得翻江倒海,呕吐不止。只卞家尚未来人,不好将各种手段回敬。
  这日晚间,臭哄哄的牲畜棚子里忽地飘进一股异香。本就饿得饥肠辘辘的婆子们糊里糊涂的吸了几口,便昏睡过去。一道黑影掠进,他停了一停,借着微弱的天光扫了扫几个身形,提了最瘦的婆子,悄无声息地离去。门口张家的守卫留着涎水打着呼噜,便是后院的角门也已洞开等待。那人一路无阻,提了婆子穿街过巷而去。
  次日清晨,张家人发现少了一个婆子,吵吵嚷嚷间,他们找到了地上断裂的绳索,认定那婆子是畏罪逃跑。毕竟,主人偷人,若卞家知晓,对她们亦无半分好处。
  果然,卞家的人即刻便到。此次来的却是卞家的二郎,卞氏嫡亲的胞弟!张炳才哭丧着脸接待了小舅子,只说卞氏之事须得问她几个婆子,自己却是一直未得卞氏的青眼的。那卞二郎也不计较,更不曾问他任何话语,直往几个婆子处来。剩余的两个婆子见了二郎倒也罢了,偏偏后头的几个汉子,却是让人见而生畏。两个婆子相互看了一眼,面露恐色……。
  两浙东路往南,距清平百里之遥的一个小镇,因临海边,盛产食盐,有闻名的双穗盐场。虽朝廷禁私盐,但哪个百姓家里眼瞅着金子不知去捞?盐场邻近的百姓家家户户善制私盐,虽是脑袋挂在裤裆上的营生。做得惯了,却也户户积了余钱,甚是富足。
  一户小院里。传来骂责之声,大意是只知吃饭。手脚却不勤快之类。那婆子大约是在骂媳妇,甚么污秽的话语只凭骂得出口。那媳妇也不示弱,尖锐的嗓子,回起嘴来又快又麻利,胜出婆子许多。须臾,那婆子便声嘶力竭。
  村里妇人们默契地相视一笑,耳朵便竖起来。准备听热闹。果然,那院子里传来挨打的尖叫声,顶撞的痛骂声,甚至梗了脖子嚷打:“老不死的。你今日要打,便将我打死了,免得在你家吃糠咽菜,吊着一口气!不然,若留我一条命在。我兄弟寻来,端了你家的破屋子,砍了你儿子的脑袋!你这个老虔婆,却要割七七四十九刀,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那个杀千刀的,也叫他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呜……呜呜……!”
  眼尖的妇人见进村的路上来了生人,俱惊疑的打量了一眼,各自回屋。唯独那挨打的妇人处,婆子噼里啪啦的抽打声,妇人呜呜咽咽的哭闹声,格外打眼。
  小院的门不过虚掩,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院内,一个吊眉吊眼的婆子,怒气冲冲,正执了拇指粗细的棍子抽打着面前的妇人。那妇人,身子被绑在树上,不能动弹。只能将脸扭来扭去,避开那婆子呼呼作响的棍子。她的身上衣裳丝丝缕缕,几不能遮羞;嘴里、脸上却黑乎乎的,不知被那婆子塞了甚么脏物,兀自淌着污水。
  两人见了院外来人,神色各异地看了过来。
  那妇人,尖脸猴腮,正是卞氏。
  ……
  距双穗盐场两日路程的永嘉县,城中艳名最响的红杏楼,二楼上,最红的姐儿丽娘的屋子里,新晋豪贵“徐显之”抱着又香又软的丽娘,啃着咬着,捏着揉着,恨不得化了一滩水儿,融做一处。
  新贵“徐显之”偷了空喘着气儿道:“我的乖乖,可憋死大爷了!那臭娘们儿,骨头硌死人,丑的……呃……爷险些……抖不起来,啊……!”
  正如鱼得水间,门外头妈妈扣了几下,赔笑唤道:“官人,有人找哩!”
  ……
  这几日,老夫人对容娘不理不睬,却与惠娘相处甚欢。任凭甚么,只需惠娘说一声,甚么簪子适宜,哪日便带上那支簪子;惠娘说秋日干燥,须得吃些梨子甜汤润润肺,老夫人便嘱咐厨房另煮甜汤,要婢女将容娘奉上的香薷饮倾倒至外头的水沟里;老夫人喜惠娘的手艺,连连夸赞她做的抹额。又说家中只有玉娘会些女工,却不甚精,连守中过寿辰的新衣也无人打理。
  惠娘听了不免一羞,只垂首不语。
  老夫人拉了她的手笑道:“惠娘,我这孙儿太孤苦,我老了,他娘身子又不好。今日我便厚颜,求你替我缝一身衣裳。若你不得闲,那也便罢了。“
  此话却是留了个尾头,只等惠娘来接。
  惠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心底直如热锅中的滚水一般滚来滚去,连手脚都是烫的,终于她轻声道:“惠娘钦佩将军大义,一片丹心报国。——便当为哥哥做衣裳一般便是了。”
  老夫人大喜,握了惠娘的手连连拍了几下,甚是满意。
  容娘却是忙得很,昌明要成亲,庄上的房子要休憩布置一番;城北的房廊虽多数卖出,另余有几户,却是留了要赁出去的。不想这日那卖粮种的成忠又寻了回来,说是托徐府的福,稻种卖尽。如今却是看中了清平县这块地方,欲在此赁了房廊做些买卖。
  容娘亦觉得此人甚为勤快,做事有些心机,却不失诚恳。于是她便告了二郎,叫他赁了一处好当街廊房与他。
  然账目滚滚而来,实是难以清算。况磨坊之事,她亦不甚清楚,索性全副托与二郎。她晓得元娘为人,定会从中指点,必不会有甚不妥。
  但眼前之事,却只能亲力亲为。
  容娘瞧了瞧铺在桌上的布料,石青色团花纹暗纹,不甚花哨,也不素淡,与大郎十分相合。可是,明日便是大哥的寿辰!
  她叹了口气,道:“当真不能去外头买一件替代么?做工比我的要精致不知多少,便当是我做的不就成了么?”
  容娘腰酸背痛,手上还有一本帐要对,下午庄子上的邱庄头例行是来说些事的。要做这衣裳,却要晚上待靖哥儿睡着了!
  小环将针线篮重重的顿在桌上,咬牙恨恨道:“不成!那惠娘的衣裳眼看就可得了,难不成小娘子叫大郎明日穿她做的衣裳么?若是她日后真个做了大郎的小妇,岂非小娘子一开始便被她压制了去,岂有此理!老夫人也忒……!”
  容娘白了她一眼,心中虽然膈应,却实不愿堵这一口气。
  “小娘子,世事无常,你不争口气,小心他日惠娘抢了你的正头娘子去!”
  小环冷笑着道。
  容娘眼睛一瞪,怒道:“岂有此理!”
  开工,做衣裳!
  一应账本事务,尽皆放下,两人头碰头,裁剪缝衣,忙得废寝忘食。
  偏偏下午大郎使人唤容娘过去。容娘十分欢喜,放了针线,欢快地对小环道:“你接着坐会儿,待会我回来,再接着做。”
  小环楞眼,眼睁睁地看着容娘施施然去了。
  大郎却有何事?
  “当日,你告与我家中尚余三千七百贯,给了我一千贯,应余两千七百贯。何处搜来的五千贯买那磨坊?”
  说此话时,大郎做在书案后,品着香茗,无所事事。
  容娘心中一紧,心道:原来大哥等在此时,还道他忘了呢,恁地狡诈!
  她偷偷地窥了一眼大郎,却见他垂眼,正瞧着案上甚么物事。容娘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道:“先有卖粮的收入忘记算进去了。再有,高九郎借的一千贯还回来,也忘记……。”
  大郎抬眼,眼中深幽,不可见底。
  容娘垂头,道:“便是如此。”
  “你早就做好了买磨坊的主意?故此便瞒了收入?”
  大郎的话语声十分平常,似乎并非来追究的。容娘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回,道:“是。”
  她心中总有些忐忑,觉着再瞒下去,恐被大哥揭穿,不如索性承认。
  “可还有隐瞒?”
  容娘心头急算,不由抬头问道:“大哥又缺钱了?家中只余两三百贯钱,却是要留做家用的。”
  大郎瞧了瞧她,忽道:“与你做桩买卖,可行?”
  容娘讶然,她想了想,问道:“大哥先说。”她的心里尚且留了一分警惕,总提防大郎要从手中要了钱去。她的磨坊,正要钱开支呢!
  大郎搁了茶盅,下巴朝案上点了点,示意容娘去看。
  容娘瞧他神色,不由好奇,便走近几步,往案上一瞧。
  竟然是一张田契!
  容娘心中一动,喜道:“是上回的赏赐么?”
  大郎看她喜气洋洋的模样,遂微笑点头。
  小娘子明亮的眼睛如水波荡漾,她欣喜道:“可好,我正愁家中良田少了呢!”说罢,两手便去拿那田契。
  大郎抓了她的手,道:“慢些,这可是我的本钱!”
  容娘羞涩,手急急的抽了回来,偏了头道:“甚么交易,大哥快说,不然我可去了。”
  大郎不以为意,直言道:“两百亩田换两千贯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吃醋?

  守中瞧着眼前的小娘子,眉头微蹙,水盈盈的眸子里,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两片粉色的唇,张了张,又紧紧抿上,似乎十分不豫的模样。
  守中忽然忆起不知何处的一只雀儿,粉粉嫩嫩的羽毛,扑闪扑闪,如一道璀璨的光芒!
  守中垂下眼脸,问道:“如何?”
  容娘正怔怔地看着大郎,他的眼中似有什么将她紧紧吸住,但他忽然垂了眼,这让容娘隐隐有些失望。
  容娘打点精神,问道:“大哥又要钱做甚么?”
  守中想了一想,将自己打算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她。
  那几户农户的子女见山庄里日益兴旺,徐府的租子收的比别家的少,且耕牛随意使用,过年过节从不收佃户的任何孝敬,便是官府,也不敢随意来打扰。外头的庄子上却不好生活,各样税赋不说,主家不良,随意一句话便要搜刮去一两成的收成。因此,他们皆起了回来的心思。
  守中虑及沟里的农户年迈,无人养老送终,伺候土地亦有些力不从心,遂答应他们回迁。但口子一开,回来的居然有十来户之多,沟里一百来亩田地却用不着这许多人,故此他要将回头沟后面的一大片山买下来,由着他们去开垦。
  容娘听了,心里有一丝丝的别扭。如此模样的大哥,居然如一个村子里的地主一般,经营计量,实也太过……世俗了!大哥,便该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啊!
  容娘微微的垂了头,道:“大哥,往后这些事,便交与家中吧!你只管做你的事便是,不需费心。”
  她的心中有些堵塞,既不愿他被世情的无奈催折了腰,也不愿意看到他重回战场。实是矛盾得很呢!
  大郎攥了攥手,握惯了枪的手骨节异常粗大,稍一用力,便有些泛白。
  “无事,我从未替娘分担过家事。如今闲着了。略做一做无妨。”
  容娘蓦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惊讶道:“大哥,如今可是我管着家事呢?再者,你略做一做。便做的是折本的买卖呀。两百亩良田换那一片山,划不来呢!”
  娇娇嫩嫩的脸蛋上尽是十分认真的神色,连一丝脸面都不给他留!
  守中哑口,刚毅的脸上现出难得的尴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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