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服软,慕奈兰便顺心了些,奖励似的勾了勾唇露出笑脸,本是不可多得的美色,这一笑就更加颠倒容华,但扶挽音相信此刻末雪空只恨不得往妖孽脸上浇滚烫的水。
“妖皇复活,第一个要拔除的自当是魔界,你若不归魔界就毫无用处,帮不到大家更护不了自己,你不会以为墨狐狸还有闲暇能力在妖皇的全力攻击下保护你与墨云瑕还兼元气未复原的清风错吧?”
他一气呵成,咬字清晰,不但末雪空怔了怔,就连扶挽音也偏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只不过他这一眼另有深意。
“大敌当前,本少绝不会贪图眼前小利,但若对本少全无利益,本少也不会帮你们,一旦魔界败了,乱花山庄必讨不到什么好处,等你们都牺牲的干净了,诺大三界六道,本少在幽冥界会活的很寂寞。”慕奈兰抬了抬眉梢,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紫色的瓶子,字句引诱道:“这里面的解药能助你在一夕之间恢复过往的法力,送你了。”
末雪空神色一紧,阴狠的碧眸霎时撞上了对方轻屑懒怠的桃花眼,两人像是结了百八万年仇的死对头,不同的是末雪空眼神凛冽,而慕奈兰则轻佻不正经。
“灭了妖皇,重生魔界圣君,你一样会有麻烦。”末雪空凛凛开口,慕奈兰好不容易逮住控制他的机会,怎肯轻易放弃?他不相信,但在那一瞬之间心确实禁不住急速跳动。
“本少当然不会自找麻烦,不过本少赌的就是信心。”慕奈兰眨了眨眼,眸中风情妩媚,话却犀利无比,“清风错想要全然恢复,尚需服用你的血好一段时日,如今你的血里融合了本少给你的数种丹药,这几种丹药混合在一起便是治疗清风错的良药,你服了解药之后,本少可设法控制她的病情,但只是暂时。”
他说的够明白,清风错需要服用他如今体内的血到无限期,一旦停止服用,清风错就会……
“你真卑鄙。”末雪空紧握拳头,齿逢间流出的碎碎寒意好似要将夜冰冻。
“承让。”若不是墨狐狸袒护你,本少早就毒死你了,慕奈兰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瓶子,声音万分阴险,“若你愿意牺牲清风错,服了解药后体内的血也便不再含有丹药的成分,你大可让魔界玄子助你破封,然后对付本少,本少定恭候大驾,相反,你若是舍不下这段仙魔之情,待解决妖皇,便把这白瓶里的药服下。”
这一紫一白两个瓶子在末雪空眼里堪比剧毒,他死死瞪着慕奈兰,双拳在袖子下紧到骨骼咯咯作响,十多年前他就知道慕奈兰权谋手腕极高,但没想到会如此精湛,简直歹毒,竟然从清风错躺在幽冥界那一刻开始就把他给算计到了今日,每个步骤无一不是早有图谋,就连他心里想些什么都被无情窥视,今生作为乱花山庄的大弟子,他无法透彻的理解魔界圣君对于魔界与魔界玄子的重要性,但在这残酷的杀戮中,他早已严重的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与魔界紧紧联系在一起,生死共存亡,如今自己破封无望,不仅拖累了魔界,更辜负了三个对他热情不减多次以命相护的少年,然而清风错对于乱花大弟子末雪空而言,他放不下,无法弃之不顾。
他自己明白的慕奈兰早已洞悉,所以打从一开始,他便输了。
拿了两个瓶子,末雪空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没看两人一眼,扶挽音收回望着他背影的视线,褒贬兼具道,“十一少好手段。”原来末雪空服的那些丹药最终会凝聚出延续清风错性命的功效,如此老谋深算出人意料,不得不说,幽冥半隐太不是东西。
“比之墨狐狸你,又如何?”赶走了末雪空的慕奈兰并不着急问话,回了挑衅一眼直起身体,月光洒在这张妖冶的俊颜上,罕有的浮现出了一丝朦胧的宁静。
扶挽音认真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讯息叫人难以看懂,两人间只有三步之距,却如隔了千岩万壑,跨越不得。
相望无言了半晌,慕奈兰挪开视线,双手按在了玉栏上,玉冷纵沁骨,却温雅清和,就像扶挽音,弃之而不舍,得之不是幸,他兀自笑了笑,挑眉道:“怎么?舍不得清风错?”
扶挽音并不作答,慕奈兰轻哼了一声,“末雪空尚是乱花大弟子,他会不会服用白瓶里的丹药你该比本少更有把握,况且,本少也不会杀清风错。”
他最后一句话耐人寻味,显然存心抛话头引人上钩,扶挽音自然从善如流,“三师妹与幽冥界缘起何时?是何关系?知己至交,应坦诚相待。”
“几句话的坦诚相待而已,你开口,本少自然不会拂了你的面子。”如此不吝啬引清风错与幽冥界的关系出来,等的就是这句话,慕奈兰缓缓抬眼,忽展颜一笑,鬼魅阴森,一如他的声音,“玲珑石守护者清风错,生于无间之地,乃上古之兽,若无幽冥之子助她渡过命里大劫,焉能成仙?”
扶挽音蓦地一惊,脸色变了不少,“地狱十九层,受苦无间,非苦满罪赦而不得出,无间之地,缚女娲开天辟地时所收服的神魔兽,乃上古洪荒之录。”一介仙人清风错怎会生于那样的地方?无间之地竟也真的存在。
慕奈兰哟了一声,双手抱胸表情戏谑,“你这欺世惑俗的容貌,真真是害苦了黎明百姓,你这句话该叫天下人都听到,如此可怖已为妖精都遗忘甚至不知之地,他们的谪仙公子是如何这般详细了解的?”
想那地狱十九层,远在开天辟地之时便存在,用于永久禁锢那时凶猛残恶的神魔兽,据说上古之时的神魔兽极为凶残,被收服进十九层地狱后那里便被永远尘封,故名为无间之地,待到千万年,亿万年过后,天地有了另一番景象,却无人得知远古之时曾有过无间之地,那里束缚着最凶残的神魔兽。
连活了数万年的影碎诗都不知道的无间之地,扶挽音这个小子是从何得知的?慕奈兰眼神愈发古怪,扶挽音也显然想的入神。
“不必想了,本少可以回答你心里所有好奇的。”慕奈兰轻身跃上了楼顶,扶挽音立即跟上。
“无间之地从未曾开启,束缚的皆是远古时代的神魔兽,你三师妹既然生于那,自然就代表开天辟地时就有清风错这号人物,且,她真身是残暴的神魔兽之一。”慕奈兰随意坐下,任宽大的袍子四处散开,月光皎洁铺在他身上,朦胧一般的美。
扶挽音负手而立,静静站着,每听一个字都觉震撼,慕奈兰坐久了索性好不拘束的躺了下去,两手护着后脑,两腿轻盈交叠,继续道:“如你方才所说,无间之地受苦无间,非苦满罪赦而不得出,哼哼,女娲真是太慈悲,给了神魔兽得以重见天日的希望,然而亿万年过后,赦罪一说却是虚无。”
扶挽音不可置否,慕奈兰惬意的闭上眼,续道:“清风错因何原因在无间之地潜心修炼,不为苦痛而屈,已经无人可以解释了,本少也告诉过你,她命有一大劫,乃幽冥之子助她所渡,至于如何渡,如何助,本少也无从得知,劫难渡后,自然接受轮回而成仙,为仙后的清风错已不是无间之地的神魔兽,脱胎换骨一番,结束了她亿万年又或者更多的寿命,重生了。”
扶挽音听罢不但未展眉,反而蹙的更深了些,若说清风错远古之时便存在,那么到今时今日也该有数都数不轻的修为了,但再怎么看清风错也不像是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即便是仙也会在几十个万年后再次轮回,撇开寿命不谈,飞身成仙的清风错又是怎么和幽冥界扯上关系的?
这两个问题看似并无纠葛,实则息息相关,扶挽音沉默思考,两人好一阵无言,慕奈兰好心情的拽了拽他的袖子,睁着一派天真的桃花眼温柔道;“是否不明白?本少今天心情好,不妨再替你梳理梳理。”
知己者,脚旁紫色狐狸也,扶挽音点了点头,听紫狐狸耐心解说:“既然清风错已轮回,必然已需脱去神魔兽身躯,获得仙骨,如此过往寿命便尽了,自当毫无记忆,然而她又怎会记得幽冥之子曾助她渡劫?从而双方交好?更在神秘的幽冥宫中独落清风殿?”
扶挽音无声看着他,慕奈兰摇了摇头,道:“其实这件事本少也不是很清楚,多番查探待将水落石出时,却反而愈加扑朔迷离,你越想深究就越接近真相,越接近真相就越会发现,真相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
他话说的玄乎其玄,神色却无半丝轻佻,扶挽音与他徐徐对上一眼,相互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困惑。
“那时本少追查了很久,本来都要放弃了,事情却在那一日有了转机。”慕奈兰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眯着眼回忆当时,神情凝重:“从不下凡的清风错那一日出现在三途河,与凤想兮恶斗一场,险些死在望舒剑下,本少与幽冥之子闻声赶到时,清风错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扶挽音挑眉,慕奈兰邪邪一笑,坐起了身子示意他靠过来。
扶挽音狐疑的瞧了他一眼,但仍蹲下身靠了过去,慕奈兰轻轻扯过他的衣领附在他耳边,妩媚一笑,“其实本少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那时,整个三途河都被幽冥之子在清风错开口的一瞬间,施了法。”
无论换做谁,听了这么多听到最好奇处猛然听见最后这句话,都会因为被这狐狸给忽悠了而大动肝火,扶挽音却没有,他神色凝重缓缓站起了身,连身旁最亲近的人都要隐瞒,可见幽冥之子与清风错之间非比寻常,这两人背后必定藏了天大的秘密。
慕奈兰拍了拍衣服,走到他身边歪着脑袋好声好气道:“你好奇的想知道的,本少都告诉你了,接下来你该满足本少了,首先,长劫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高山流水容易别(一)
他问这个问题或许纯粹出于好奇,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乱花弟子勃然变色?不管他初衷何在,扶挽音都不打算搪塞他,“一把古琴。”
“琴?法力无边?还是对你们有特殊的意义?”从容淡定如墨狐狸,连他也在听闻长劫失踪时变了脸色,慕奈兰又怎有不好奇之理?
扶挽音目光投视笼罩在月色下的玉茫山,点了点头,声音渺远似雾:“琴仅七弦,一弦一色,拥有无上法力,幼时师傅曾告诫过,切莫丢失此琴,它具有令死灰复燃之能,亦可令灰飞烟灭者重生。”
“喔?世间竟有此神物?”慕奈兰张着嘴托着尖细的下颚,一脸古怪,“墨狐狸你莫不是随便扯谎来糊弄本少?世间真有此法器?还是一把死琴?”
“绝无虚言。”扶挽音玉扇一刷横在脸上,拒绝被他如怪兽般盯着猛瞧。
慕奈兰一瞬静了下来,眯了眯桃花眼显然心有猜忌,免不了试探一番:“如此贵重之物想必你们也布下了不少机关防备,也能轻易丢了?还有,既然长劫法力无边你为何不用来对付妖皇?又或者弹上一曲,说不定你师父早已命丧黄泉,你正好把他的魂招回来,一切麻烦不就有的解释了?”
扶挽音知他有意试探,故十分配合道:“若依十一少所言,乱花山庄岂非三界无敌了?”
慕奈兰挑眉示意他老实点仔细介绍,扶挽音朗笑不止,忽心生感慨,如此月华如练之夜,怎能辜负?当下扬袖幻出一壶清酒,率先盘膝而坐,“许久未与十一少饮酒了,今夜偷得如此宁静月色,怎能错过。”
慕奈兰接过他抛来的玉壶,两三步走到他身旁,撩衣而坐,“距离上一次,十年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多少时候。”
说罢他昂首便饮,瞧那架势,大有喝个滴酒不剩的意思,扶挽音未看他,缓缓一笑伸手夺过酒壶,连饮数口。
风生在两人耳旁呼呼而过,将两人飘扬的青丝纠结缠绕,夜透着一股神秘而清凉的安静,仿似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夜。
一壶酒两人饮了许久也未见底,扶挽音接着说:“长劫纵然法力无边,却非天成仙器,一旦抚动琴弦,法力散后,长劫无异于一把凡琴。”
难怪,慕奈兰不可置否耸耸肩,自古愈是稀罕之物,其的利用价值往往只在一朝,不然清风错也不用送到幽冥界去让末雪空白白牺牲了这么多,但转念一想,清风错一条命都不如一把琴有价值,可见长劫意义重大。
“长劫置于乱花山庄神圣之地,霜下宫,只有我们七大弟子知晓的禁地,宫中仙法浩荡,巧妙机关,一旦有人进入,我们每一栋楼都会有感应,但长劫丢失的那一日,在下尚在残音楼,却完全感应不到一丝异象。”
“喔?”慕奈兰来了兴趣,乱花山庄近来真是怪事层出不穷呐,前有浮七生莫名其妙,消失在残音楼,后有死而复生的若成风幻成雨离奇的出现在远离三界六道的寒岚岛,现有那把神奇的长劫以更加神奇的姿态消失在布置了机关的霜下宫,这些事故接二连三的发生,若说只是凑巧未免太勉强,慕奈兰邪邪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乱花山庄近来疏于防范么?竟然连着发生这种毫无根据之事,桩桩都离奇非常哦,独是浮七生一事就足以……咦?清风错问起浮七生没?”
扶挽音神色一顿,略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慕奈兰愈发兴致高昂,清风错与浮七生情同姐妹,要知道尸体不见了,回生无望了,该有什么反应呢?他凑近扶挽音,很是八卦的眨着桃花眼,“怎么样?你老实招了?她怎么你了没?有没有跟你拼了?”
一边被他推着,一边看他脸上那猥琐又等着看笑话的表情,扶挽音无奈极了,声音也不大清楚,似是想含糊带过,偏被耳朵灵活的狐狸给听到了。
“晕倒了。”
“哈哈哈哈……”
慕奈兰爆笑不已,整个人歪倒在他身上,又抓又扯上气不接下气,俨然乐到停不下来,“本少……本少看她是急火攻心了,你……你赶紧给她准备棺材,哈哈哈……”
他笑的非常开心,扶挽音郁闷至极,伸手把歪歪斜斜的他拎开,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还委婉的撇过脸表示不愿意同他说话,慕奈兰这才强忍着笑意,举起双手道:“好了,本少不消遣你了,继续正题,本少的意思是,浮七生那时已经死了,不可能自己走出你那间房,所以必定是来人带走她,并且此人对残音楼的熟悉程度不比你这个主人来的少。”
扶挽音自然深入解析过,也明白慕奈兰说的什么意思,对残音楼如此熟悉的人必定对乱花山庄也有一定的了解,且熟知三界之事,并隐于暗处观察那日之战,否则怎会知道他把浮七生放在那间玉房?相同的,浮七生的消失与长劫的失踪十分相似,是谁干的毋庸置疑,明摆着的事,他嘴角噙着笑,玩味道:“所以十一少认为……”
“你不也这么认为么?”少在本少面前惺惺作态,慕奈兰朝天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把酒壶拎过来,扶挽音绝顶聪明,必定深究过其中要害,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饮了口酒,懒懒道:“长劫身处法力与机关并存的霜下宫,只有对其中玄机非常熟悉之人才能顺利进入并且取走,从而未触动任何机关,他所熟悉的玄机必定比你们更多,也极有可能就是机关的制造者,此人舍却乱花庄主还有谁?这是一只内贼哦。”
这狐狸,总是如此的直接,也总是与他心有灵犀,扶挽音笑而不语,慕奈兰凑到他耳旁吐了一口气,慢悠悠道:“你那师父委实不成器,尽干些偷鸡摸狗之事,有胆子把仙妖魔都聚在一个庄里,怎么就没胆子出来面对你们?留下这个烂摊子不现身也就罢了,还偏要横插几笔暗手,火上浇油,捣什么乱呐。”
他若一天不损自己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