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莫说要我自断仙根,即使要我的命,我浮七生都绝无二话。”浮七生定定看着他,迫不及待离开了幽冥界
地狱,阎王殿空有鬼火遍地,却无一只鬼敢现身晃悠,商无凭带着清风错,墨云瑕,暮梓枫早早等候在此,西流宫与尘寒一左一右托住昏迷的影碎诗跟在蓝夜身旁,几道不同的气息相互排斥,谁也没搭理谁。
慕奈兰到时见他们拖家带口,原本预备好一顿嘲讽,眼角余光却突然扫向了尘寒,“随寒呢?”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因为心里有鬼,商无凭心中忐忑,尘寒更是吓的面如死灰,被蓝夜淡淡扫了一眼,才道:“她怀了皇的骨肉,回阴阳城了。”
慕奈兰狐疑的盯着她,见她脸色一阵阵发白,心底存了五分怀疑,若非寻找扶挽音一事刻不容缓,他定然要亲自走一趟阴阳城。
几人一路闯入地狱十八层,炎炎鬼火焚烧,戚戚鬼哭四起,放眼望去除却满目阴森,便是三昧真火,每个人在自己周身下结界,跟着慕奈兰一步步往前行,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了将近大半时辰,蓝夜等人都有些不耐,毕竟不知扶挽音究竟身在何方,而此地已然是地狱的尽头,不禁纷纷猜测对方是否要耍花招,商无凭更是每过一分钟脸色便苍白一分,到现在,终于沉不住气了,“慕隐,二徒究竟……”
“他在无间之地。”
“无间之地!”镇定如商无凭,听闻这四字后首次失态惊呼,清风错更是方寸大乱,周身结界不攻自破,即使蓝夜发现及时,她亦遭炎火焚去了不少青丝,可她却似未察觉,丢了魂般惊讶的瞪着慕奈兰。
无间之地,那个梦魇一般的存在。
“三师姐!”
“三师姐!”
墨云瑕与暮梓枫不明担心,在场除了商无凭与清风错,就连蓝夜也不知无间之地是什么地方,不免吃惊于他两人的反映,慕奈兰似笑非笑瞅着他们,“都是些什么意思?你俩莫非左邻右舍?这股子近乡情怯怪令本少意外的。”
清风错来自于无间之地,乃上古之兽,畏惧是人之常情,倒是商无凭这老家伙,一次次给他意外的惊喜,端看反映,竟也听说过无间之地,知他非等闲之辈,却不想辣手至此,慕奈兰笑着笑着,眼中便透出了狠劲,浮七生懒理两人明争暗斗,留意到清风错的畏惧,她露出了紧张的神态:“无间之地是……”
“不急,届时你自然明白,本少先行通知你们,死于无间之地者,不入轮回,不成野鬼,难作飞灰。”清娆的声音在漫天炎火下低低游行,仿佛刮过掌心的指甲,透过纹路感受着每个人心里蓦然而起的惊悚,慕奈兰的视线平静的扫过每个人,停在商无凭脸上,猛然严厉道:“现在除了商无凭,想走的本少绝不阻拦!”
人死堕入六道轮回,或成孤魂野鬼,最绝望不过灰飞烟灭,这是三界永恒不变的秩序,而无间之地俨然脱离了天地之常!蓝夜眉峰一跳,慕奈兰道:“索细宫一个疯子,你也放心他独自留守魔界?”
蓝夜不语,慕奈兰笑:“本少却很担心他出去恣意妄为,又或者……”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警觉的弧度,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已尽露话中深意,蓝夜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对身旁的西流宫道:“你回去吧。”
魔界屹立三界数万年,威慑在外,纵然眼下衰败,也不会有人轻易来犯,慕奈兰虽然为人狡猾,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对索细宫动手,换句话说,他不需要偷偷摸摸,甚至不屑动如今的魔界,而妖界已被彻底摧毁,现在唯一需防的就是商无凭,此人心机颇深,手段歹毒,难不保趁机掌控魔界,西流宫明白他的意思,尽管心有牵挂,也只得点头走人,临走前,这才肯抬头看向墨云瑕,两人四目交汇,只匆匆一瞥便各自移开。
有的人一生平淡如水,有的人半生轰轰烈烈,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证明来过这个人世间,遇见过这个人。
幸而,他们彼此,还留下了遗憾。
彼此错肩时,西流宫垂下了双眸,冷不防被慕奈兰一把抓住,至此,贯入耳里的那一声愧疚……缠绕了他整整一世。
“西流宫,本少欠你的,等你来讨。”
西流宫离开后,墨云瑕眼里来不及掩藏的伤痛落入慕奈兰心里,直到很久,依然会想起。
他对西流宫说的话无人听到,没有引起丝毫波动,冷静过后,商无凭道:“无间之地那等修罗之地,岂是重伤之人来的了的?慕隐凭什么让老夫相信你?”
老家伙,事到临头还有异议!莫说尘寒等人,凤倾泠也已忍无可忍,正要发飙,身旁人忽然手腕一转拔出了她的望舒剑,强烈剑气霎那间铺天盖地涌来,慕奈兰纵身一跃,衣袂驾于火光之上,带起一阵破空之声,众人纷纷警惕大增,但见那俊逸的身姿在业火熊熊的十八层地狱凌气逼人,望舒剑在其手中一反清傲,现出了全然不同的霸道,剑光不断映亮他的眉眼,仿似九天负剑,义无反顾斩尽业火一路。
瞬息之间,风华尽艳。
“就凭本少会与你共赴这浑浊之渊!”
为找扶挽音,他愿劈天斩地,弑神杀佛。
当夜,魔界,穿回廊百曲,过琼阶千层,依次而立的宫殿深门紧闭,无尽长道蔓延向月华无所触及的方向,旋转着令人惶惶不安的死寂,没有身影,没有那仿佛踩在生命之外的脚步声。
砂袖被反剪双手绑在宫殿内数日,尝试过无数挣脱的方法,无一不是失败,终于,日复一日的焦躁与恐惧促使她丧失理智,疯狂辱骂尘寒,恨不能将她撕碎!
“数千年以来,你恨我不知感恩,恩将仇报,如今,你却成了你最厌恶的模样!吃里爬外,勾结外敌,捅皇一刀!哪样你没做过!当初不是恨不得要我去死吗?你怎么不先去死!还怕什么!你这个叛徒!”砂袖竭力怒骂,被冰锁勒到通红的脖子仿佛能滴出血来,倘若死亡能够洗去一身罪孽,她早已不愿苟活于世。
人类的一生不过匆匆百年,百年之后前缘尽归尘土,灵魂渡过忘川,走过奈何,饮下杯碗,再入轮回,如此往复循环,每一次刻骨铭心到最后点滴不剩,一世又一世的拥有,一世又一世的失去,而妖的寿命有多长?千年,万年,甚至更长久,历劫之后或飞灰湮灭,或继续漫长而枯燥的岁月,七百年前若非天地无序,又岂容那一张张容颜重现人间?如自己这般罪孽深重的妖,她从未想过能入轮回。
“砰!”
大门忽然被猛力撞开,迎面扑来的寒气冲散了她的歇斯底里,两人双双抬头,但见法光凌厉处,索细宫长发乱舞,双目凶煞嗜血,骇人至极。
“小心!”
尘寒冲口大喊间,索细宫掌风直袭砂袖,光芒大作之时,两人身上的冰锁俱被震碎,硬生生挨了一掌的砂袖化作狐狸真身,瞬间就窜出了大殿。
“啊!!!”索细宫吼叫着紧追其后,嗜血的眼神吓的尘寒朝两人离开的方向狂奔不止。
那一刻,几千年的记忆如潮涌至。
记得初次见到砂袖,南墓山草木葱郁,老树烈风,彼时天地安宁,三界平和,满山风物皆入那一双明眸善睐,惊艳了不知何人的一段枯乏年岁。
曾倾羡她的艳丽,她的勇敢,她的惊天动地,敢爱敢恨,也曾深刻的恨着她的妖艳,她的勇气,她所有拥有和失去的那些,千年朝夕相对,千年爱恨纠葛,千年弹指即倾,南墓依旧,沧海桑田。
尘寒站在门外,温热的鲜血迎头泼洒满身,你为什么还不去死?还在犹豫什么?还在牵挂什么?在怕什么?
眼泪匆匆滚落的瞬间,砂袖清瘦的身体在她面前慢慢滑下,跪倒在躺着影碎诗的那张床前,浅黄色的法光从她身体里一点点散去,尘寒知道,那是几千年的生命与点滴在流失。
他为她忍受过屈辱,放弃过霸业,前世含恨而终,今生为她舍弃过性命,抛却过仇恨,毁了妖界毁了自己,而这一刻,她与他只有一伸手的距离。
七百年前她狠心在他临死之前转身离去,七百年后她在他床前洒血舍命,他却不曾睁开眼。
既是宿命轮回,爱也好,恨也罢,早在相遇的那一刻便已溃不成军,互相成全,互相提防,到结束的这一刻,愿或不愿,甘或不甘,都只能互相放手,互相离去,哪怕你是多么的无法割舍。
“滴答……”
“滴答……”
“滴答……”
西流宫紧抓索细宫握剑的手,蓝夜与商无凭赶来时,一地鲜血横流。
“一尸两命。”两指按住砂袖的手腕,商无凭的脸色霎时苍白无比,蓝夜与西流宫惧是一惊,不约而同看向昏睡中的影碎诗,满屋静无人声,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魔宫。
“啊!”
“啊!”
尘寒重重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从那双惊恐的瞳孔中滚下,她用手捂住砂袖胸前的窟窿,看着血从指缝里源源不断的涌出,用尽了所有力气叫喊,凄厉哭声穿透了几千年光阴。
人世间,红尘辗转,爱恨成空,还有谁会记得她与他之间的故事,又有谁懂得妖的执着,妖的孤单。
没有人知道,也许在最后这一瞬间,她想起他曾卧在青山翠郁之地,烟波流泻,碧流如洗,只是他们,不再相逢。
世人皆道妖物无情,不知愿倾一命,但求顾盼。
西流宫将索细宫劈晕,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刺耳砸破了沉闷的安静,商无凭回过神,蹙眉道:“既知索细宫已疯魔,你应当禁止他自由走动,可知如今范下大错!”
这种教训口吻立即令蓝夜不快,碧瞳冷冷扫向他,“这里不是乱花山庄,本君的人轮不到你来训斥!”
砂袖一条命还不足以抵过言水宫的死,更无法消除他心底的恨,他可以对此无动于衷,但商无凭不能,道:“魔君以为幽冥慕隐不知妖界两女被囚魔界?随寒与他之间是何关系魔君亦心知肚明,他不来带人走,自是断定你不会动她,眼下,魔君是否已能预料到东窗事发之后他会有何动作?”
如今的魔界,根本不足以对抗幽冥界。
“你是担心本君敌不过他?还是怕他翻脸不认人不将扶挽音的去处告知你?多年来你的足智多谋诡计多端就只能在人后动动手脚?如今正面交锋,堂堂乱花之主竟然怕了?可笑!”蓝夜面露讥讽,言罢不再看他,似是怕污了眼,随手掐住尘寒的脖子,分毫无惧地上那具即将引发血流成河的尸体,“本君留你一命,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若坏本君之事,定叫你与影碎诗如她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落,法光将砂袖环绕,光芒碧如当年南墓,恍惚间,尘寒仿佛看到了那时张扬肆意的随寒,那时明朗的苍穹,安宁的岁月。
它们消失的太快,不过恍然一眨眼,过尽了时间,历尽了千帆,砂袖好似不曾来过这个世界,随着逐渐苍白的回忆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生时千般爱恨纠缠,散如晨曦一缕微光,尘寒听不到自己如何癫狂尖叫,如何眼泪如何汹涌,恨了千年,妒了千年,她的影子却原来一直都是初见的模样,烙在了当年的南墓山。
这一刻砂袖的离开没有人惋惜,没有人看见,唯有她哭泣,泪水像是要道尽这数千年的对错,不知干涸。
一夜风平浪静,幽冥界,三途河,凤倾泠立在孤灯旁,不远处那群仙魂红衣袂挨肩擦背,仿若天边燃烧的红云,慕奈兰背对她站着,紫缎勾勒出的背影日渐消瘦,却比女子还要曼妙,若是拿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专注地望着你,不知会要了多少人的命。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神色恍惚。
“本少说清楚了没?你们听懂了没?若本少说清楚了你们也听懂了却还出了差错,届时莫怪本少一鼓作气将你们填了三途河。”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仙魂自然无权异议,慕奈兰交给他们一个盒子,摆摆手全部轰走,凤倾泠这才出声:“你在算计谁?”
“若非那谁不安分,本少何须招惹?”慕奈兰歪着脑袋,不着痕迹按了按额角,凤倾泠关心道:“不舒服?”
慕奈兰摇头,压下从昨晚就开始的不适,道:“你不觉已许久未见乱花山庄两看门的?”
确实有几日不见若成风幻成雨了,自上次去了青泓境之后就没再回过幽冥界,慕奈兰也没刻意提起,凤倾泠蹙眉道:“乱花山庄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他倒还有心思招我们,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你若未防备,他趁机偷袭,有何不可?眼下确实是他的大好时机,”慕奈兰挑眉,露齿一笑,“咎由自取的大好时机。”
不管商无凭有什么打算,慕奈兰都早有准备,也就没她什么事,两人各想各的,一度无言,良久凤倾泠忽然说:“稍后到魔界把人要出来吧。”
慕奈兰一愣,随即满脸不以为意,嗓音却逐渐飘渺:“蓝夜不会把她怎么样,要出来了反而麻烦,等找到墨狐狸不迟。”
凤倾泠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泪朱砂领着浮七生出现在三途河,她依旧白衣胜雪,白纱覆面,所过处仙气大盛,她已经一刻也不想再等了,“走吧。”
凤倾泠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疑惑尚未问出口,便听慕奈兰道:“若非墨狐狸去的地方是无间之地,本少绝不妥协。”
“到时莫说要我自断仙根,即使要我的命,我浮七生都绝无二话。”浮七生定定看着他,迫不及待离开了幽冥界
地狱,阎王殿空有鬼火遍地,却无一只鬼敢现身晃悠,商无凭带着清风错,墨云瑕,暮梓枫早早等候在此,西流宫与尘寒一左一右托住昏迷的影碎诗跟在蓝夜身旁,几道不同的气息相互排斥,谁也没搭理谁。
慕奈兰到时见他们拖家带口,原本预备好一顿嘲讽,眼角余光却突然扫向了尘寒,“随寒呢?”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因为心里有鬼,商无凭心中忐忑,尘寒更是吓的面如死灰,被蓝夜淡淡扫了一眼,才道:“她怀了皇的骨肉,回阴阳城了。”
慕奈兰狐疑的盯着她,见她脸色一阵阵发白,心底存了五分怀疑,若非寻找扶挽音一事刻不容缓,他定然要亲自走一趟阴阳城。
几人一路闯入地狱十八层,炎炎鬼火焚烧,戚戚鬼哭四起,放眼望去除却满目阴森,便是三昧真火,每个人在自己周身下结界,跟着慕奈兰一步步往前行,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了将近大半时辰,蓝夜等人都有些不耐,毕竟不知扶挽音究竟身在何方,而此地已然是地狱的尽头,不禁纷纷猜测对方是否要耍花招,商无凭更是每过一分钟脸色便苍白一分,到现在,终于沉不住气了,“慕隐,二徒究竟……”
“他在无间之地。”
“无间之地!”镇定如商无凭,听闻这四字后首次失态惊呼,清风错更是方寸大乱,周身结界不攻自破,即使蓝夜发现及时,她亦遭炎火焚去了不少青丝,可她却似未察觉,丢了魂般惊讶的瞪着慕奈兰。
无间之地,那个梦魇一般的存在。
“三师姐!”
“三师姐!”
墨云瑕与暮梓枫不明担心,在场除了商无凭与清风错,就连蓝夜也不知无间之地是什么地方,不免吃惊于他两人的反映,慕奈兰似笑非笑瞅着他们,“都是些什么意思?你俩莫非左邻右舍?这股子近乡情怯怪令本少意外的。”
清风错来自于无间之地,乃上古之兽,畏惧是人之常情,倒是商无凭这老家伙,一次次给他意外的惊喜,端看反映,竟也听说过无间之地,知他非等闲之辈,却不想辣手至此,慕奈兰笑着笑着,眼中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