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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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待风尽- 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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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西流宫,为了墨云瑕,为了她!蓝夜受尽践踏!拱手相让了他的尊严,他的眼睛,他的所有一切,这一场结局七百年前便已注定,或许曾心有不甘,或许曾胸怀壮志,或许曾仇恨深重,而今,皆已失去。
  魔界继妖界之后,与这一场苍生主宰之乱再无瓜葛,七百年后的今世所寻求的,无非因果轮回的一次了断罢了。
  清风错的哭声逐渐远去,安静的残音楼顶仅剩三人,陌意桑望向紫光浓艳处,依稀记得七百年前初见幽冥之子,便是在仙身毁灭之前,与如今所见并无差别,未想竟是芸芸众生皆不知的神姿。
  他道:“玲珑石于上神有何用处?”
  “你需毁仙身,灭三魂,方可取出蓝玲珑。”
  清远的神音带着沉静七百年的空旷直入人心,一袭滟滟紫服的浮紫走出了深深云雾,他眼中倒映着沉吟的世界,寂寂的虚华轮回,没有悲喜,没有情绪,深紫瞳孔流动着没有温度的熠熠浮华,如他额前圣光虔诚的紫莲。
  他走下青苍幽远,撼动千丈红尘,落落浮生。
  与此同时,残音楼顶蓝光忽起,千白山蓝衣人携带四颗玲珑石现身人间,神的光辉遗落不知多少年岁,降临在这毫无预兆的夜,苏醒了旷世的沉静。
  “玲珑石怎么在你这?慕呢?”四颗玲珑石都在他手上,必然是慕奈兰出事了,凤倾泠扬手,望舒剑凭空成型,杀气骤然间喧天而上。
  “我已将他囚在千白山。”蓝衣人道,“你与他终将殊途。”
  话音落地,望舒剑气横扫而去,临至门面,他开口了,简单一句话,凤倾泠闻如晴天霹雳。
  “你与我,皆来自已毁灭的神界,你将永生无法破封,若得许可,或可回归最初。”
  “铿!”
  望舒剑落地,惊雷乍亮天际,刹那间风卷残云。
  跨越三界,与天同寿,天地之主宰,但却……无法破封?凤倾泠惊恐万状地将视线转移到陌意桑脸上,像是在等在着答案,茫然的神情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猛地突破阴霾,凶煞到了极点:“他说我是凤想兮,你说我是远古神祗,若我不死,这一世……”
  “这一世若你不死,将以今生名义,就此永生。”蓝衣人平静道,凤倾泠却倏地发了狂,“为何我将永生无法破封?!为何就我一人无法破封!”自从离开寒岚岛,那些她从未适应过的人,从未熟悉过的身份接踵而来,用刀剑,用鲜血,用刻骨的伤疤逼迫她接受过往,逼迫她忘记原本的姓名,而今,她历尽千辛接受了凤想兮这三个字,承认自己的前世,并做好了破封的准备,却突然被告知凤想兮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她永远无法回到慕奈兰深爱的那个身份,无法得到慕奈兰等待七百年念念不忘的名字……
  这怎么能公平?在她失去凤倾泠唯一亲人的时候,要她与凤想兮相关的所有撇清关系?
  怎么可以要她再用下一个不知道的身份,活在没有慕奈兰的神界里?
  “你没有元神。”
  浮紫开口,陌意桑豁然开朗,若未猜错,元神已寻到了。
  在他的注视下,浮紫摊开掌心的白玲珑与碧玲珑,同悬浮在空中的四颗玲珑石汇聚一处,六种光芒散发出惊天的颜色,穿过重重天阙,照亮千白山中慕奈兰与勒缈云,暮梓枫三人苍白的脸色。
  “你的元神附在玲珑石内。”陌意桑昂首,记得习寒弋曾说凤倾泠在无间之地里掌控了玲珑石,那等现象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由今可见原因在此,如此理所当然,他道:“元神附灵物如此之久,已掌控了灵物本身,长久而持,一物将毁。”若元神毁,凤倾泠将自此消失在三界。
  轻叹一声,陌意桑道:“既是如此,无论元神是否取出,届时还请上神送玲珑石返回天界。”
  法光应声而起,擦过从话中惊醒的凤倾泠,直击陌意桑。
  “住手!”她听到自己尖锐的叫声,仿佛跨越一个世纪的漫长,那年锦泊城中杏花林,扶挽音浅笑颔首,风华卓绝。
  一切来的太快,没有预兆的别离。
  法光临及心口时,乱花山庄突然紫光大盛,陌意桑未防间重重撞入一个怀抱,在法力的冲击下,两人双双退了十多步才堪堪站稳,慕奈兰的下巴抵在他肩上,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染红胜雪白衣。
  “欠本少那么多,想死?没门。”
  “你……”陌意桑抱住完全贴在身上的人,摸了满满一手的血,从未失控过的九重上仙双眸一抬,刹那风云涌动!
  慕奈兰借着他的力气站起身,紫发懒懒垂在脸颊旁,掩不住重伤之下的苍白,他看着飞奔而来的凤倾泠,扬手筑起结界,将自己与陌意桑困在结界内。
  “扶挽音的一生作为沧临兰家而活,陌意桑呢?为天下苍生而活?你若有自私的想法不妨说说,本少也只是听听。”慕奈兰语气戏谑,神情却异常严肃,桃花眼因近在咫尺的蓝玲珑而半眯着,唇角鲜血汩汩而流,千年如一日的妖娆,百年不遇的虚弱,陌意桑心间猛的一抽,抱紧他的腰,反问了一句:“十一少以为呢?”
  四目相交,慕奈兰扬唇朗笑,拇指轻拭唇角血渍,眼神轻佻:“毁仙神,灭三魂,你一死了之本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偏偏为你覆立乾坤,如何?”
  陌意桑瞳孔骤紧,不及追究,结界撤下的第一秒钟,慕奈兰迎面挨了凤倾泠一巴掌,风刮过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却感觉不到疼痛,看着这张脸,过往历历在目,痛如刀割。
  今日,他了解了洪荒未启之时的开始,但早在无间之地里凤想兮对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几千年的感情,就已结束了。
  她说:我回不来了,最后一次,慕奈兰,保重。
  回不来,他的凤想兮回不来了,他孤独的守了七百年的风霜雨夜,在荒芜之山走出了一条漫长的道路,满怀思念等待着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泪水再一次袭击眼眶,慕奈兰昂首微笑,凤倾泠倾身抱住他,她不知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爱上他的时候,他的爱,结束了。
  “我曾怨恨为何所有人都当我是凤想兮,曾怨恨为什么凤想兮欠下的债要我来偿还,我一度痛恨每个人看我的眼神,痛恨他们透过这张脸看着另外一个人,但我不曾发现,我的所作所为都将由凤想兮一力承担,我对你的背叛,对幽冥界的异心,颠覆着凤想兮几千年对你的忠诚。”凤倾泠用力禁锢住慕奈兰清瘦的身体,咬着牙任眼泪湿透脸庞,无间之地里,当慕奈兰以血肉之躯将她护在身下,当她记忆一片空白的在凤隐殿醒来,才发现,自己多么需要凤想兮这个名字,哪怕舍了今生的身份。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将慕奈兰根种在了灵魂深处,直至痛入心扉,才算幡然醒悟。
  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比失去更糟糕?
  我是谁?你叫过我的名字吗?似曾相识的言语回响耳畔,至今才能领悟,当时他的痛入骨髓。
  “无论能否破封,我都将以余下的生命证明我是凤想兮,轮回千万次还是凤想兮。”凤倾泠踮起脚尖,轻轻吻在慕奈兰唇角,滑落的泪水不知属于谁,在慕奈兰为陌意桑以身犯险的那一瞬,她知道,纠缠于宿命的三人,将在今日彻底散场。
  残音楼顶阒然无声,凤倾泠颤抖的声音和看似永不会破晓的今夜,在慕奈兰心底留下了最后印记,他缓缓松开手,亲自将她困于结界当中,唇角勾着浅浅溺爱的笑,落入凤倾泠眼底灼烫不已,乃至三界六道千年万年孤寂,不断忆起,痛欲窒息。
  “记住自己的姓名,好好……活一场吧。”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在岁月的见证下释怀了所有执念,斩断了七百年的桎梏,生死前世转瞬虚无,天地无情轮回宿命,不知人非花草木,妖非无情物。
  浮紫出手,陌意桑跃身六颗玲珑石中,圣光下,记忆忽然走向那些斑驳的岁月,一抹紫影横卧树林,一袭墨衣拂柳凌波,一座耸立云巅的山庄,一段轮回人间的相逢,跨越时空重重,浮生蒙蒙,而他,也早已分不清身在九重之巅,亦或粉墨人间。
  仙气浩大,仙光万丈,浓夜顷刻转昼,陌意桑去往苍穹,紫光环绕周身,仙气散尽四海八荒,慕奈兰遥遥望着,忽扶摇而上,化毕生修为,穿进陌意桑额前。
  六魂十四魄于天穹之上激烈碰撞,倾世风华中,最后一刻蓝玲珑脱体而出,普照大地。只是茫茫云深处,再不见妖魅惊世,优雅倾覆。
  苍茫大地铸成一段段浴火繁华的传说,七百年血色开阖,人间二十年风华诀别,他们绝处逢生,帷幄心诚,以命之名,以血付尘,惟愿弃巍巍红尘,殊途同归。
  九重天宫你坐化,万里乾坤归一刹。
  百年之后的三界六道,总有人会想起那一夜来自乱花山庄,女子悲痛疯狂的哭喊声,以及那颠覆天界的蓝玲珑之光,照亮了千白山中暮梓枫悲绝的面容,照亮了残音楼下清风错哀恸的双眼,照亮了玉茫山腰处痛哭流涕的人间帝皇,照亮了终结七百年之乱的三界六道。
  曾有人问起是谁助慕奈兰破开千白山的结界,曾有人问起为何一同与慕奈兰去了千白山的勒缈云后来再也没现身,曾有人问起魔宫里的那个是墨若时还是墨云瑕,曾有人问起为何清风错不在魔界。
  还有有人问起,一百年前乱花山庄里那栋于一夜间消失的残音楼去了哪?
  只是,没有人回答。
  所有的恨都只能用爱去化解,当恨融化,剩下来的也不再是爱,而是两不相欠。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桃枝妖娆的季节,锁青山的桃花开了败,败了开,这座无人敢踏足的山有一条明显而狭小的道路,有人曾见白衣女子一步步的踩着走进深山,满山落花不见扫,也不知,那是否只是幻觉。
  她在这座山一住数百年,常想起他曾说:本少等了你七百年,寻了你七百年,念了你七百年。
  每当这个时候,眼泪不能抑制,如今……七百年已过,她给了他一场没有他的婚礼,他便还她一场没有他的日升月落。
  但她始终等待着微弱的希望,清楚的将那一句也许刻进了心里。
  “百年,千年,万年,也许更久,他们或将重生。”
  远古洪荒的神,许了一句也许,给她漫长生命无法了结的希望,而她也将以漫长的岁月去遗忘慕奈兰离开前说的那句话,那句令她午夜梦回,痛如千刀万剐的诀别。
  待千年转眼而逝,玄汶城空城依旧,有妇女倒于堤柳旁,灵魂将入从酆都城逃窜而出的恶鬼之口,幸得少年身着白衣,仗剑而过,出手相救。
  “多谢公子相救,敢问高姓大名。”
  妇女巍巍颤颤俯首跪地,但见那少年气质出尘,仿若仙人,一双与人迥异的银瞳甚为清冷,不觉看傻。
  “风卿凌。”
  妇女磕了个响头,“公子府居何处,来日也好登门拜谢活命大恩。”
  少年抬眸,目光掠过玄汶城口,依稀再见三匹骏马势如兵临城下,依稀再见千年前那一夜的乱花山庄。
  “公子……府居何处?”
  少年眸光氤氲,布满水汽,转身越下湖水,不曾再踏足人间,一心却已染了红尘,眼前仿若玉楼桂殿,墨衫逶地,谪仙玉颜。
  “宛在水中央……”
  扶乩春秋三千场,红颜白骨陈未央,此生须待苍茫。
  芸芸众生,且待风尽。
  ——————————————————————————————————全文完。
  魔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蓝夜回来时,正赶上最危险的时机,魔宫大殿流窜着四股不同的内力,锋劲无比,慕奈兰那双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桃花眼杀气汹涌,阴冷的盯着西流宫身后的索细宫。
  “退下。”
  蓝夜大步跨进殿中,西流宫松了一口气,才觉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带着索细宫走人,他知道,砂袖死于谁手一开始就不是秘密。
  索细宫走了,慕奈兰身上的杀气却不减反增,他闭上逐渐赤红的双目,紧握双拳控制自己,踏入魔宫的那一瞬间,他感应到砂袖的气息缠绕在他身旁徘徊不散,对他而言,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无人明白。
  她就死在这个地方,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道她死去的那一瞬间是否痛苦,他不能想象她孤身一人躺在冰冷的地上,绝望的等待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看着慕奈兰拼命压抑隐忍,凤倾泠亦难受,砂袖的死她或许也应付一定的责任,若不是考虑到她的心情,慕奈兰早就把砂袖从魔界接出来了,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什么时候把眼睛挖出来?”慕奈兰开口,神情已看不出任何波动,蓝夜知他不会下手对付索细宫,毕竟碧玲珑还在自己这,故而也未担心过,道:“你什么时候能进无间之地,玲珑石什么时候给你。”
  “你该清楚本少不是过来找你商量的。”慕奈兰眯眼,气息危险,蓝夜无所畏惧,寸步不让:“你伤势未愈,不宜入无间之地,本君不想涉险。”
  “你是以本少的伤势为借口还是因为墨若时爱上西流宫欲桃僵李代,不愿换墨云瑕出来?或者墨云瑕与玲珑石之间你选择后者?”
  这本是一句陷阱,听进殿外的墨若时耳里却不一样了,蓝夜的声音像长了生命力一样,钻进她的胸膛,出其不意突破心口蔓延身体全部感官,来势凶猛不及防备,将她并吞原地。
  爱上……西流宫了吗?
  看到她,蓝夜微微蹙眉,闭口不再多说,意识到失态,墨若时也不慌,大方走入殿中,浅橙云锦长裙随着脚步轻轻摇曳,慕奈兰睨着眼扫了一扫,见她容貌清丽,气质沉静,确实与墨云瑕一模一样,唯一出入的,即是她这份冰雪之韵,想来是冰炎天五千年孤独所就。
  对上他的视线,墨若时不由自主看入了神,心中无不感叹世间还有此男儿,不同于妖皇的颠倒性别,不同于魔君的似雪如冰,他似地狱之火,足祸乱苍生,鬼魅的紫发好比盛开在三涂河畔的曼珠沙华,妖冶而神秘,令她震惊。
  她本无冒犯之意,纯粹惊艳于慕奈兰的容貌,然看了大半晌还意犹未尽,不免有些明目张胆了,凤倾泠依然不满,蹙着眉头没发作,倒是慕奈兰,一反常态道:“你预备一直盯着本少看?”
  就算他笑着,墨若时也不觉得自己应该点头,否则下一刻脑袋得被拧下来,当下退了一步,不卑不亢道:“慕隐绝代之姿,小女子见识浅薄,未注意便得罪了,见谅。”
  在此之前,她不曾见过慕奈兰,也没有人告诉她慕奈兰是何模样,但她知道,如此勾魂摄魄之人,必定就是商无凭口中的幽冥半隐十一少,除了这个男人,这世间再无人当的起艳绝人寰四字了。
  慕奈兰无心与她多费口舌,不耐烦道:“魔君有没有告诉你无间之地是什么地方?”
  墨若时不假思索点头。“何时动身?”
  “魔君双手奉上碧玲珑那时。”慕奈兰语气冷然,与墨若时一同看着蓝夜,立场出奇的一致,她道:“无间之地那等邪地,慕隐敢赌上自己的性命,魔君又有什么不能奉陪?”
  凤倾泠闻言看了她一眼,这世上,难得还有她这种情深意重之人,毕竟着急赴死的可不多,不由起了恻隐之心,道:“一旦进入灼池,你可能永远无法出来,若有未完成心愿,我可代为转达。”
  “云瑕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世上,除了她我别无牵挂。”墨若时摇头,随即对蓝夜道:“即使魔君有意防止我与西流宫主见面,但同生活在魔宫中,遇上是迟早的,我并无把握隐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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