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一阵冷笑,道:“难说。”
建成也慌了,急问裴寂:“何以难说呢?”
裴寂道:“世子与太子完全是两回事,太子将来是要承继皇位的,因此,唐公心里一定也在斟酌。毕竟世子身边有一个人可与世子争夺太子宝座!”
建成脱口而出:“可是……世民?”
裴寂点点头:“如果世民出来相争,恐怕世子并无优势呀!”
冰如连忙央告道:“裴叔,无论如何,务请裴叔在父王面前替建成多多美言。大恩大德,等建成当上太子,一定加倍报答!”
裴寂看看着急万分的建成,轻轻一笑道:“此事在下自当竭尽全力。相信在下于令尊面前还多少有些面子,请世子放心就是了!”
建成与冰如听了,方放下心来,千恩万谢后告辞而去。
李渊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定,他已隐隐感到自己将要坐上龙椅,等待百官们的朝拜了。但是说不清有什么事总是让他感到心中瞀乱,一种虚空无助的感觉,使他觉得眼前任何东西都索然无味。
裴寂躬身走了进来。李渊见了,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裴寂把厚厚一本表册递了过来,李渊并不接,而是问道:“这是什么?”
裴寂答道:“不瞒唐公,这是由我领衔、共有文武两千余人联名写的劝进表。恳请唐公能顺应民心,即位称帝!”
李渊心里一乱,问裴寂:“你为何这样逼我?”
裴寂不慌不忙地说:“唐公,称帝之事可谓上为七庙,下安万民,非同小可,如不早早决断,恐怕生出变故!”
李渊沉吟片刻说:“就算我同意即位,有件事我还没想清楚,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裴寂笑了:“唐公所言之事,可是关于册立太子?”
李渊知道瞒不过裴寂,便说:“知我者裴寂也……此事重大,若草率安排,恐有闪失。不知你对此事有何高见?”
裴寂又是一笑:“唐公之功绩在于人心所向,此乃唐公所以成就大事业的根本……若留人口实,四处宣扬唐公不智的话,恐非唐公所愿!”
李渊道:“有话直说!”
裴寂单刀直入道:“世子建成为人忠厚,毫无过失可言。由世子而太子,天经地义,顺理成章!除他之外,不知唐公还有何犹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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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不语。
裴寂又说:“唐公,既如此,我当早做准备,为唐公开国登基安排有关事宜。”
李渊欲言又止,却也没有横加阻拦。
义宁二年的五月十四日,隋朝末代皇帝杨侑在诏书上称自己效法尧舜,将皇位禅让于李渊。杨侑时年十三岁,李渊五十二岁。
皇宫内的金銮宝殿也随之易名为“太极殿”。
六天之后,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在太极殿举行了登基大典,接受群臣的朝贺。国号定为“唐”,年号改为武德元年。大赦天下,官加一级,所辖之地皆免三年赋税,并废郡制,建立以刺史为长官的州制。
从五运推绎,黄色成为国运的颜色。
就这样,李渊带着满腹心事做了皇帝。他很清楚,国力尚薄,百废待兴,如果册立太子不当而引起内讧,天下必然大乱,已得到的一切也将付诸流水。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建成与世民都在期待着,只是建成急迫些、世民沉着些而已。但这种互不相让、同时又都不主动提出的态度更让李渊举棋不定了。
建成是长子,虽然迂一些,可是的确从无过失,名份上不立他为太子说不过去;世民功高盖世,连自己的天下也是他打下来的,手中更握有兵权,虽然不至于谋反,但若他一旦心存不满,将来反而会给建成留下祸患。如果立建成,显然世民将会不满;如果立世民,建成生气与否倒不打紧,这名份上又如何自圆其说呢?
李渊不禁左右为难。
这天夜里,李渊只身在太极殿外徘徊。他看着巍峨的宫殿、天上的浮云和时隐时现的月亮,感触良多。册立太子之事,成了他最大的一块心病,一想起来,便令他头痛不已。立谁都不能让自己满意,但最不能容忍的是被迫做出决定,他甚至有个荒唐的主意,看谁逼着自己要当太子,他就偏立另一个……唉,建成又有什么逼自己的本钱呢!李渊为之摇头不已。
窦姨娘来了,给李渊带来一袭长衫,以避夜寒。她见李渊心事重重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姐夫可有心事?”
李渊看了看她,苦笑了一下。
窦姨娘又问:“可是为了皇嗣的册立?”
李渊深深叹息道:“知朕者,莲妹也。朕的心事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你的。”
窦姨娘摇头说:“姐夫君子一生,胸怀坦荡,有什么事情又何以能瞒过一个村妇?”
李渊轻轻笑了。
窦姨娘道:“姐夫一向坚定,从不为他人左右,竟然也为这件事情这么忧心……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替你分忧!”
李渊一时感动起来。对这位相伴左右、知冷知热、聪慧过人的贤淑女子,他有什么不可向其倾吐的呢?
“莲妹,所谓人在高处不胜寒。现在朕才体会出帝王为什么称孤道寡,因为他们内心真的很孤独,有心事,不能随意向人吐露;有烦恼,更不能尽情向人倾诉。”
窦姨娘不解地问:“你身边难道没有信得过的大臣吗?”
“当然有,但帝王忧心的都是与社稷命运有关的大事,稍有不慎,被有心人乘机左右,可就造成大乱了。”面对窦姨娘,李渊索性倒出了近日的烦恼:“立太子本来是件简单的事,只要效法旧例,立长子就是了。可是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社稷安危、国家富强、万民百姓的和平就维系在他一人身上,所以太子必须具有洞悉事理的头脑、坚定果断的性格、坦荡宽大的肚量、仁慈刚正的品格,还有文韬武略的才能。”
窦姨娘笑了,道:“姐夫,既然定好了太子人选的条件,在孩子们当中您认为谁最有资格的,立他不就行了吗?”
李渊道:“要说起来,这三子中,唯世民具备太子之才!”
窦姨娘笑了:“那你还犹豫什么?”
李渊叹口气道:“莲妹可还记得当初在晋阳时,我将祖传宝弓传于建成的事吗?当时建成与世民都有不满,若非你来圆场,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窦姨娘低头想了想,然后说:“太子之事不同于传一把宝弓……事关国运国脉、百姓安康。望姐夫不拘小节,还是册立德才兼备的世民为上策。如果建成不服,以姐夫与世民之聪明智慧,一定能慢慢化解的!”
李渊点了点头。
月色朦胧,李渊与窦姨娘两人拖着长长的身影久立无语。
第二天,李渊仍未决断。
冰如如坐针毡,认为一定出了什么变故,让父皇这么久拿不定主意。她的不安更让建成心乱如麻。
到了晚上,建成的机会来了。
李渊请了裴寂到尹、张二美人处饮酒,裴寂感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在尹、张二美人的娇声劝酒之中,李渊暂时忘却了烦恼,一杯接一杯痛饮。
裴寂见皇上高兴,趁机说:“陛下,臣有一言事关重大……”
李渊见裴寂一脸严肃,便挥手让尹、张二美人与众侍从退了出去。
裴寂施礼道:“陛下,太子之事的确拖得太久了!满朝文武无不议论此事……”
李渊听又是此事,大为不悦,问道:“他们议论什么?”
裴寂道:“陛下迟迟不立太子,外界传言是陛下慑于世民重兵在握,恐有变化所致!”
李渊不动声色,看着裴寂。
“陛下立太子事关国体,运筹一段时间在所难免,臣并不想妨碍陛下圣虑。然而日久天长,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呀……”
李渊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那你以为如何才能防民之口呢?”
裴寂说:“陛下心里为难不外乎世民、建成二人。世民战功卓著,文韬武略确非凡人。不过,陛下前日与臣一同到马场去,那匹汗血马可是千里神骏……然而不服约束,即使能日行千里,又于陛下何益?”
李渊听出了裴寂的弦外之音,心中不免生气,他隐忍不发,只是拈着胡须沉思。
第二天,李渊临朝。册立太子的事情终于可以诏告天下了。朝堂上,百官交头接耳,都在暗中猜测太子将为何人所得。最紧张的自然莫过于建成和世民。建成紧闭嘴唇,两眼不安地四下扫视着;世民微微闭了双眼,竭力保持一副镇静自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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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李渊来了。朝堂上等待的大臣们不禁为之一振,整个大殿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裴寂手捧诏书站在殿中阶前,庄重地宣道:“宣秦公李世民出班听旨!”
世民出班跪下。建成晃了晃,险些没栽倒。这时,只听裴寂又宣道:“宣世子李建成出班听旨!”建成似没听见,仍呆在那里不动,一旁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方省悟。
兄弟三人并排跪在了阶前。
在李渊登基后的第十六天,即六月七日,李渊册立世子建成为皇太子,封世民为秦王,领尚书令。
就在太子之事明朗三天后,长安被一骑飞报搅乱了:自立为王、国号西秦的薛举父子,亲率大军进攻泾州,矛头直指长安。
长安城内,另一个消息也在不胫而走,说秦王府中兵来将往,个个全副武装,一派临战的气氛。
裴寂听说,不免心慌意乱:薛举大军直逼长安,倘若世民再生出反心,内外夹击,只怕这长安城难保了。到那时,首当其冲倒霉的,定是他和建成无疑。想到此,重加心惊肉跳,便进宫去见李渊。
李渊一听裴寂所言,也不免一惊。
裴寂说道:“臣担心……万一秦王不服册立太子一事,生出祸端!”
李渊断然道:“不可能!世民不是这种人!”
裴寂叹了一声:“薛举之兵灾尚不知派谁去平定,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
李渊大为生气:“朕派谁?派建成,恐怕连你也不放心吧!大唐开国第一仗,如果战败,长安即刻不保!这周围强敌环伺,你我何以言退路?派世民,朕如何开口?领兵打仗之事应是太子,凭什么又让世民去?”
裴寂不敢回答,只是拿眼去睃皇上,冷冷地说:“眼下能否派动他也是两可之事呀!”
李渊想了想,对裴寂道:“你随我一同去秦王府看看!”说罢,急步走出宫去。一路上,君臣二人竟无话。
世民得知薛举兴兵之事,未等父皇召见,便召集众将在府中商议如何出兵御敌。他打算明日早朝即向父皇请战,并建议在他出征期间,尚书令一职暂由建成兼任;他心里暗谢薛举给了他以退为进的机会,让他得以摆脱册立太子之事曲的难堪境地。
他没有想到,父皇竟然会在夜里驾临秦王府。这让他出了一身的汗,急忙率众跪下接驾。
李渊听了世民的想法,很是激动,他欣喜地扶起世民,让世民讲讲破敌的策略。
世民也不推让,说道:“儿臣认为,陇西是薛举,河西有李轨,只有远交近攻方是上策。可遣使赴河西结好李轨,使他不至于去帮薛举;如此一来,则以全力一举摧垮薛举!”
李渊大喜道:“真乃妙计!二郎,朕委你为讨伐西秦行军元帅,刘文静任长史,殷开山为司马,明日一早火速登程!”
“儿臣遵旨!”
一边的阿史那燕有点急了,上前道:“启奏陛下,我也想率突厥人马随同秦王起兵伐西秦!”
世民听了,心里暗急,他不希望那燕随他前往。李渊却仰面一笑道:“公主一番美意,朕岂有不准之理?此事但找世民商量即可。”他看看左右,道:“朕与世民有话说,你等先退下。”
在场的众人皆退了出去。
李渊善意地问:“世民,太子之事你可有怨言?”
世民见父皇如此间,不免慌乱,连忙表白:“儿臣不敢!儿臣毫无怨言!”
李渊道:“即使你有怨言,朕也不怪罪你……只是国家初创,李姓一家人千万不可失和。但见一丝一毫的裂痕,则国将不国……待局面稳定下来,国家安定之后,朕一定设法调整!你只记住朕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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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世民对父皇的许诺感动不已。
这一切,太子建成当然毫无所知,他只知道那燕公主欲随世民出征了,这是让他痛心疾首的事情。所以李渊一宣布他暂领京师军马,他立即赶到即将出发的那燕公主那里。
建成见到那燕,不好直接阻止,而是从旁相劝道:“公主,父皇命我调度节制兵马以防李密。眼下我尚缺骑兵,因此请公主务必留下协助!”
那燕以为这是李渊的意思,登时急了眼:“皇上准了吗?”
建成面有得意之色道:“正是父皇准我调度的……”
那燕略一思忖,忽然干脆地答应下来:“那好吧,只好如此了!”
建成没料到那燕公主如此痛快地答应留下,不禁又惊又喜。谁知那燕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里,待太子走后,她还是上马出城了。这深深刺伤了建成的自尊心。
前方燃起了战火,后方自有人焦心。
长孙无垢终于下定了决心,向父皇请求让自己赴前线抚军,一方面慰问将士,一方面振作军心,同时也探望一下世民。
李渊经过一番考虑,总算同意了。命三娘陪着无垢一同前往世民军中,也顺便看看前线唐军战况,为何久久不见捷报传回。
世民从前曾在扶风大败过薛仁呆,自以为这次并不必费多大力便可打败薛举。只要此次战役能大获全胜,则自己在父皇乃至朝臣心中的地位就远在太子建成之上了。然而事与愿违。薛举并非无能之辈,其实力的强大也不在唐军人马之下。何况世民一到前线便身染重疾,无法出阵对敌。无奈,只好让刘弘基、殷开山打头阵。而刘、殷二人远非、薛举对手,于是首战失利,唐军阵脚已经有些不稳。世民一着急,病情更加严重。
前去抚军的无垢、三娘挤在唐军的败卒中艰难向前,最后甚至连香车也被乱军抢走了。无垢见军队大量败退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焦急万分。
世民躺在大帐之中,面色苍白,身上忽冷忽热。把个刘文静、那燕等人急得满头大汗。几个人手忙脚乱直到深夜才各自散去休息,那燕仍坚持留在帐中照看尚在昏睡中的世民。后半夜,世民全身发冷,哆嗦着抖成一团。那燕急忙找来几条厚毯,盖在世民身上,可世民仍然紧闭双眼,全身哆嗦着。那燕没了办法,急得眼泪也流了下来。突然,她脱掉外衣,自己也钻进毯子里面,紧紧抱住世民那抖动的身体,拼命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世民的躯体。
天亮时,世民醒了过来。他感到口渴难耐,睁开眼睛要水喝,猛然发现自己怀里竟然紧抱着炭火一般的那燕。世民大惊失色,连忙叫醒那燕,让她速速起身穿衣,他自己则向那燕背过身去。等那燕穿戴好后,他立刻叫人去叫刘文静等人进来,以免与那燕单独在一起。那燕见世民清醒过来,心中万分欣慰,回想昨夜与心爱的人同衾共枕,幸福之色不禁溢于言表。
其实世民并未康复,他强撑着坐起来,嘱咐刘文静等人一定要坚守,千万不可一时意气,再与薛氏父子交锋。正说着,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众将见了,力劝世民先回长安治疗,留下他们坚守,世民坚持不肯,争执问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那燕提出由她护送世民回京,刘文静想了想,只好点头同意。
这时,城外西秦军又在叫阵。他们把唐军俘虏赶至阵前,百般羞辱,并让士兵在阵前叫骂。殷开山忍无可忍,满眼喷火地对刘文静道:“刘大人,殷开山求战!”
刘弘基阻止道:“元帅再三叮嘱,不可出战。”
殷开山不待刘文静开口,又说道:“刘大人,元帅之所以下令避战,只因大人乃一介文官。如今西秦人马在阵前挑战已久,不若趁地时他们防备松懈,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