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你放手!”李善长说道。
陈宁死死不放,仿佛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启禀皇上,这次的事情,都是陈大人为了邀功,才调动驻军,前去平江,陈大人罪孽深重,微臣建议,当立刻推出午门之外斩首!以儆效尤!”李善长突然这般说道。
朱元璋只说了问斩,并没说什么时候斩,而现在,李善长被陈宁这番作为,搞得很无语了,为了摆脱这个麻烦,为了向陈王爷显示自己是清白的,李善长说出了这话。
反正也是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赶紧死了算了。
立刻推出午门之外斩首!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宁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殿上没有生火盆,地面更是冰冷。
怎么办?怎么办?丞相大人,居然要立刻将自己斩首!
朱元璋好像是对李善长的意见很赞同一样,说道:“来人,立刻将这两人,推出午门之外…”
“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这一切,都是丞相大人指使的。如果没有丞相大人的暗示,小人又怎敢去调动部队,而且,即使小人去了,若没有丞相大人的影响力,小人有怎能调动得了部队?”陈宁突然喊道。
“大殿之上,岂能聒噪?”李善长说道:“还不将他们拉下去?”
护卫们已经上来,眼看,两人就被拖走了。
“等等!”陈风终于说话了。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让陈宁和李善长两人,狗咬狗去吧,李善长想要置身事外,这怎么可能?
“你们先退下。”朱元璋向护卫说道,此时,陈宁和薛良两人,已经被拖到了门口。
“陈宁,你说之话,可否属实?”陈风问道。
陈宁刚刚是在临死之前,非常不甘心,头脑一冲动,终于说了出来。
现在,陈王爷出口,才将他救下,否则,就该出去给砍头了。陈宁对陈风,突然还有了一种感激,当然,只是一点点。
“陈宁,你要实话实说,不能有所隐瞒。”朱元璋也说道。
“是,皇上,王爷,小人和丞相大人去平江,查抄江南商社,发现了这账目之后,丞相大人命小人立刻去调动军队,而丞相大人前来向皇上请示,这样,可以最快地调动兵马,为了避免军队没有虎符和公文,不听调动,丞相大人还给了小人他自己的令牌做信物。”陈宁说道:“如果没有丞相大人的令牌,小人去了,也调动不了军队啊。”
朱元璋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跳动,本来,朱元璋想以后再调查,但是现在,似乎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如果一个监察御史,就能调动军队,那也太让朱元璋惊讶了,真正能调动军队的,不是别人,而是丞相!
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情况下,丞相的命令,比自己的圣旨好好使!
“薛良,是这样的吗?”朱元璋向薛良问道,话语威严。
薛良不是蠢人,他知道,自己是卷入了朝廷最高层的纷争之中,无论哪一个人,都有能力让他立刻消失。
而不管怎样,私自调动军队,薛良都是死罪,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有抄他的家,没有让他的家人也都发配充军啊。
“启禀皇上,的确是有丞相大人的令牌。小人是见到丞相大人的令牌,又听了陈大人的百般劝说,说公文和虎符马上就到,现在事情紧急,必须先出动,小人脑子一时糊涂,就调动了军队。”薛良说道。
有李善长的令牌,那就和李善长绝对撇不开关系了,这个陈宁,还真是给力!陈风这般想着,下来,就看皇上如何处罚了。
李善长心中一惊,说道:“薛良,陈宁,你们两人,为何要陷害本官?”
薛良没有说话,从胸前拿出了一块玉佩大小的东西来:“启禀皇上,这是陈大人给小人的丞相大人的令牌。”
既然说是奉了丞相大人的命令,那就自然是有证据的,丞相大人的令牌,现在在薛良的手里。
那令牌,温润如玉,又质地坚硬如铁,朱元璋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那绝对就是李善长的令牌,因为,这令牌,是朱元璋赏赐给李善长的。
李善长脸色上现出了愤怒:“陈宁,没有想到,你为了邀功,居然偷拿本丞相的令牌去调兵!你这番作为,真是天理难容!”
李善长依旧不承认,到现在,既然已经否认,那就要否认到底。
“启禀皇上,这一切,都是陈宁做出来的,尤其是,陈宁居然偷了微臣的令牌,实在是太猖狂了!”李善长说道:“这账目,就是陈宁给老臣的,老臣也被蒙在鼓里,不信,请皇上核对字迹就知道,这账目上的字迹,是陈宁的。”
李善长还有后手,一切都推给陈宁身上,毕竟,这账目,是陈宁誊写下来的,现在,已经证明了这账目是假的,那么,就是陈宁一手做出来的!陈宁是罪魁祸首!
“杨宪,你来辨认一下。”朱元璋让等候在一旁的杨宪说道,锦衣卫,已经承担起了刑侦的职能,所以,这种辨认字迹的能力,也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应该具有的。
杨宪重新接过账本来,仔细端详,说道:“的确与陈大人的笔迹吻合。“
“丞相大人,那账目,明明是您让下官誊写下来的,账目的原版,就在您手里啊!”杨宪说道,此时,他已经明白,丞相是完全要往死里坑他了,既然如此,他也就豁出去了。
“李善长,这是怎么回事?”朱元璋问道。
本来,朱元璋就在怀疑这账目的来历,锦衣卫前去查探,已经拿回了一本账目,而那本账目,朱元璋命锦衣卫和刘基掌握的账目核对,完全吻合,没有发现特殊之处,完全可以当作放贷收利息的正常操作。
而李善长拿回的这本账目,太突兀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还是李善长自己编撰的?
现在,陈宁提到了这账目的原版,朱元璋也皱起了眉头。
“启禀皇上,您不要听陈宁血口喷人,跟着就没有账目的原版。”李善长说道。
“大人,那日在平江之外,您见到了锦衣卫的一路人马,就试探对方,结果,对方将那账本的事告诉了您,您就顺手将账本骗了过来,然后请对方去吃酒,小人抄了一夜,才将这账本临摹了给对方,真的账本,落到了您的手里,然后,小人又将这账本之中的秘密,重新抄录,就是现在皇上手里的账本,这些事,您都不承认了吗?”陈宁说道。
“一派胡言!”李善长气愤地一甩衣袖:“皇上,老臣不知道这陈宁是在说什么,简直就是荒谬,无稽之谈!”
第1016章 账本来历
陈宁害怕皇上真的将自己立刻推出去斩了,在斩之前,也得将李善长的老底给揭出来,事情就是这样的,自己只是奉了李善长的命令,否则的话,自己一个监察御史,怎么能调动得了兵马!而那个账目,自己又怎能伪造出来?
当然都是丞相大人指使的了,反正现在生死关头,陈宁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善长无处反驳,只能气愤地说陈宁这是在血口喷人。
但是,这账目的来历如此曲折,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伪造出来的。
陈风站了起来,绕着李善长,走了一圈。
李善长此时的胡子,已经很长了,陈风突然童心大发,居然猛地一伸手,去揪李善长的胡子。
“王爷这是干什么?”李善长赶紧躲闪,同时说道,自己虽然爵位没有王爷高,但毕竟是当朝丞相,被这个连自己年龄一半都不到的陈风给揪了胡子,这怎么使得。
他往后一退,身子有些踉跄,心中更怒,在皇上面前,这种作为,简直就是太大胆了。
“啪。”就在这时,从李善长的前胸处,忽然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李善长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像纸一般地白。
账本,那从冯成手里偷偷换掉的账本,此时,刚刚从他的胸前掉落出来。
陈风所在的位置非常好,朱元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李善长一闪身,然后,账本从前胸掉了出来。
陈风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账本,说道:“丞相大人,这是什么宝贝,整日都在您前胸里放着,是怕丢了吧?那就得放好了啊。”
说完,手向前一伸,像是要还给李善长一般。
李善长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要将这账本接过来。
手指刚刚碰到了账本,还没有拿过来,就又消失了。
陈风已经转过身来,将账本呈给了朱元璋:“启禀皇上,丞相大人的这账本,很明显关系重大,先请皇上过目。”
李善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地,似乎之后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听到。
朱元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脸上的表情很异常。
这是什么账目?
用黑色的字迹写的,是江南商社所拿的百官的集资,以及所分的利息,这些,都是正常的。而还有浅浅的白色的字迹,所写的,是李善长递过来的账本的内容。
“启禀皇上,就是这账本,本来,账本上的白色的字迹,是没有的,用菜汁一泡,就出来了,小人和丞相大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以为是千真万确的百官贪污受贿之事,所以,丞相大人命小人,前去调动军队,尽快抓捕那些商贾,防止消息泄密。”陈宁说道。
刚刚丞相狡辩,将责任都推到了陈宁身上,陈宁还不知道怎么开脱,谁知,陈王爷帮了自己的大忙,发现了丞相大人身上藏着的账本,否则,自己还真没说辞了。
李善长肯定非常后悔,不过,这账本这么秘密,他只有带在身上,才能安心,再说,他还想要在关键的时候,呈现给皇上,说明账目完全可靠。
谁知,现在,在这种时候,呈现在了皇上的眼前,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陈风没有透视眼,他知道李善长将账本带在了身上,是因为在李善长的府上,有他的探子,如果李善长不带在身上,那陈风只有让朱元璋去查抄李善长的丞相府,然后再发现了。
私自调兵,李善长有可能会逃脱,但是,这账本,却是让李善长致死的关键。
“李善长,这账本,你是怎么得来的?”朱元璋问道,他一边问,一边翻看着账本。朱元璋也很好奇,这账本上,还有股菜味儿,用菜汤浇灌,就能出来字?好像,有些太神奇了吧?
“启禀皇上,这账本,其实,是老臣从锦衣卫那里拿来的。”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李善长只能交代了,现在,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善果了,既然如此,干脆拉上锦衣卫!
锦衣卫?朱元璋抬起头来:“杨宪,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办事就这么糊涂吗?”
杨宪也是一惊,难道是因为丞相对自己的行为不满,想要拖累自己吗?
“启禀皇上,微臣不知。微臣只是派百户冯成,执行过一次任务。”杨宪说道。
锦衣卫也去了平江,偷了账目,这事,毕竟不是很光彩,因此,杨宪没有明说。
“叫冯成上来,朕要亲自问话。”朱元璋说道。虽然朱元璋知道,冯成是去干什么事了,但是现在,丞相所犯的错误最大,朱元璋必须要弄清楚。
冯成很快就来了,作为一个锦衣卫的百户,冯成能面见皇上,也是十分的造化了,不过,这场面不是很合适。
“冯成,在回应天的路上,你见过丞相吗?”朱元璋向冯成问道。
冯成摇了摇头:“启禀皇上,冯成在执行任务期间,又怎么能违反纪律,当时,哪怕就是皇上在,冯成也不能上前相认。”
“冯成,你说谎!”李善长说道:“当时,你带着一个百人队,穿着你们锦衣卫的衣服,当时,其他的锦衣卫,也都看到了,把你的百人队都叫来,我要和他们对质!当时,我和你在树林里聊了一会儿,把那账本拿过来,然后,还带你去喝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冯成,这个地位低微的百户,现在,被大明朝的丞相瞪着眼珠子喝问,要是一般的人,恐怕要吓得尿裤子了。
“冯成,你若有半句谎言,那就是欺君之罪,要实话实说。”一旁,杨宪向冯成说道。
“是。”冯成说道:“小人不敢撒谎,指挥使大人,我们这次出去,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我们会穿着我们锦衣卫的制服,四处招摇吗?小人走的时候,穿的都是便服。而且,小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尤其是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怎么敢中途耽搁,而且,还是和丞相大人喝酒,什么时候,小人这一个区区的百户,就能高攀上丞相大人,和丞相大人喝酒了?小人手下的人,都可以给小人作证,小人在这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见过丞相大人。”
李善长的脑子里嗡嗡的,这是怎么回事?当时见冯成,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冯成这么一说,李善长才如梦初醒,的确,锦衣卫在执行特殊任务,尤其是去平江执行偷账目的任务,怎么会大摇大摆地穿着锦衣卫的装束?
就这一点,皇上就可以断定,刚刚自己说的是假的。
可是,自己说的是假的吗?那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就是见到了冯成,见到了那些锦衣卫啊!
除非,自己见到的冯成,和眼前的冯成,不是一个人!
此时的李善长,已经彻底糊涂了,在他的一生中,似乎还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狼狈,他毕竟也老了,脑子有些不好使,如果让他置身事外,那么,他立刻就能够看出,这就是一个阴谋啊!陷阱这么明显。
“李善长,你怎么解释?”朱元璋问道。
“启禀皇上,老臣,老臣不知。”李善长说道,此时的他,脸上曾经的自信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苍老,是无知。
“杨宪,你怎么看?”朱元璋向杨宪问道。
杨宪迟疑了,皇上竟然问他的看法,虽然锦衣卫有这个职责,但是现在,若要他说,那就是问他的立场了,这件事,不论他怎么说,都是错。
“启禀皇上,这账目,是丞相大人得到的,那是确实的了,刚刚丞相大人也已经承认了。而这账目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恐怕,只有丞相大人知道。”杨宪答道。
杨宪这么说,自然是将自己的关系撇开了,总之,绝对不是自己的锦衣卫出的差错,丞相想将屎盆子扣到锦衣卫的头上,那是不行的。
“李善长,这账目,到底是如何而来的,你还不说实话吗?你可知欺君之罪吗?”朱元璋说道。
这话,让李善长打了个冷战,现在,矛头已经对准他了,如果他不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皇上是要治他的罪的。
李善长不知该说什么,他没的说,总不能说,这账本,是他自己胡编的吧?
朱元璋一页页地翻着,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本来,中间的内容,朱元璋就没什么兴趣了,都是相同的,但是,看到了最后一页,他的脸色如常,心里却大吃一惊。
因为,这一页上所写的,乃是太子之事!
至正十三年,滁州城中,徐家客栈,张鹏偶遇一佳人,春宵一刻,佳人离去,此佳人曰己乃秀芬。后,洪武三年,方知此人,乃是四方城中金凤,张鹏大惊,三日之后,自弑。
秀芬,秀芬!朱元璋自然还记得,秀芬,就是李淑妃的闺名。
算这个时间,居然正是太子出生的那段时间,难道,自己的太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李淑妃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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