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收拾干净,派人给星魂和逐月擦下身子,换身衣服,务必保证随时有人照料、保护,不得有误!”羲和灸舞下完命令,不由自主地又看了林翎几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嘱咐道,“明日给丞相大人找条面纱来!”
“是!”侍从偷偷瞄了林翎一眼,心中一惊,慌忙恭敬回应。
“天色已晚,丞相大人可是随本太子回行宫歇息?”
羲和灸舞本是要带人走的话,谁知林翎倒是眼皮一沉,抬手覆唇,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回应道:“启禀太子殿下,林翎今日劳累,实在不愿多做奔波,况且太子允林翎的人还在昏迷之中,林翎心有不忍,还请殿下体谅。”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将态度表了个清楚——住哪里都不跟你去住你的行宫。
羲和灸舞也不为难林翎,点头吩咐道:“给林丞相布置一间客房!”遂一扬袖子,起身离去。林翎盯着那英俊挺拔的身影,不觉竟失了神去。
①《山海经》中记载“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蒙面女丞相
林翎睡醒,刚准备起身,外面守着的丫头便进门服侍林翎穿衣、洗漱。林翎本要拒绝,但想到反正都是羲和灸舞的人不用白不用,便由着她们去了。梳洗完毕,丫头们将林翎引至梳妆台前,正欲为林翎绾发梳妆,却被林翎打断。林翎仔细瞧了瞧自己的一身衣裳,比起正宗的女装更多了几分英武,思忖着昨儿个璃子逸绾的发型配着这衣服显得柔弱了些,便打算让人找条丝带直接将长发扎成马尾。不想璃子逸还好,一想璃子逸林翎便又不自觉地想起,璃子逸不允许其他人给自己绾发的事情——林翎心中烦闷,随手一摆,把人都赶了出去。
“林丞相脾气还真大啊!”羲和灸舞还未进门,声音便飘了进来。林翎揣度是几个丫头被自己打发出去的情景让羲和灸舞看见了,心中不快,他才如此奚落自己,便没有理会。谁知羲和灸舞推开门进来,直接来到林翎的身旁,挑起林翎的一缕长发,幽幽地说道:“如此美发,着实给他们打理是糟蹋了去。”说完便提起梳子,做梳头状。
林翎见状一急,连忙向前倾了身子。柔软的发丝滑过那修长的手指,稳稳地倚靠在林翎俊美的背上。林翎扭头,不太高兴地望着羲和灸舞,没好气问道:“太子殿下一大早闯进女子闺房都不觉有何不妥吗?”羲和灸舞微怔,随即缓和了脸色,反问道:“本太子不过进来看看自己的臣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何不妥?”林翎不愿理他,便抢过羲和灸舞手中的梳子,面朝镜子,梳理起头发。
羲和灸舞见林翎又是爱搭不理的样子,便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林翎面前。林翎转脸接过,便又转过头来继续梳头。“出门的时候可以戴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羲和灸舞抬步欲走。林翎的眼光扫到了羲和灸舞扎头发的丝带,便一拍桌子,飞身去抓羲和灸舞的发带。羲和灸舞一闪,轻巧躲过。林翎顺势一蹬柱子,转过身子,再次袭来。羲和灸舞背过右手,仅用一只左手与林翎过招,却丝毫没有吃亏。林翎第三招还没出手,就被羲和灸舞扣住手腕,反压了上来。羲和灸舞制住林翎,松手一推,挑唇微笑:“这一大早右丞相就要给本太子活动筋骨,未免礼数大了些~”
林翎亦是扬唇而笑:“伺候太子的人是时候换换了,没脸没皮还没眼光——太子这般贵气的人儿怎能只用这破带子绾发?”林翎前半句话是讽刺羲和灸舞的,后半句则说出了自己关注的对象。羲和灸舞一愣,随即道:“既然翎儿喜欢,拿去便是,以后不得如此调皮了~”说着扬手扯了丝带,任由黑亮的瀑流一泻千里。
林翎本因羲和灸舞一大早便来挑衅,心中不爽,才动了念头,摆他一道,谁知事情竟发展成这般模样……羲和灸舞将解下的丝带放在手中,送到林翎眼前。林翎撇撇嘴道:“臣只是觉得这东西配不上太子高贵的身份,并非此意……”
“难道要让本太子亲自动手?”羲和灸舞一脸好笑地看着林翎涨红的小脸儿,一挑凤目,倒起了几分架势。经刚才一笔画,林翎心知自己不是这人对手,再加上这一威胁,便只好乖乖接了丝带,坐回梳妆台。羲和灸舞满意地笑笑,披散着乌亮的青丝,器宇轩昂地离开了屋子。
“待丞相大人用过早膳,尔等随丞相大人前去‘铸龙居’挑件像样的兵器!”羲和灸舞的声音再次传来,林翎则挑了嘴角——这“铸龙居”是羲和国最好的兵器铺子,而璃沁生前心心念念地想来求一件神兵,但苦于师父不允自己出山,这事便一直就搁置着,没想到今日……林翎心道,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倒遂了那璃沁的心愿——况且有人给付账,自然要往好东西里挑了。想到这里,林翎倒不计较那丝带的事情了。
林翎用羲和灸舞的丝带束了青丝,随手取了那大红色的长丝巾遮了面容——对着镜子照了照——那红纱与林翎身上的衣袍倒是配得合适。而红纱遮挡之下,林翎的一张小脸儿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那周身的火红,竟抵不过这仅露出的一双眉眼,不仅没有抢去半分风头,反而将林翎那周身的冷傲衬了个彻底——林翎冲着镜子冷冷一笑,倒是她喜欢的风格。
“大人!”门口守着的丫头们见林翎出了门,皆是弯身行礼,心里却齐齐地冷抽了一下,这人周身极艳极冷的光芒,自然没有人敢看轻一分。
“去‘铸龙居’!”林翎看都没看身后的人,兀自迈着大步往前走——到底不像古代的大家小姐,却丝毫不损周身的风采。
“大人,您还没用早膳,不如……”一个丫头向前一步,对着林翎的背影提议道。林翎摆了摆手,众人不再搭腔,只是乖乖地跟了出去。
林翎下楼的时候,羲和灸舞正散着头发跟留着一样发型的颜渊下棋。颜渊举着棋子,抬了抬本来低垂着的眼皮——一团冰冷的火焰便硬生生地闯入了眼帘。颜渊不由得眯了双眼,视线对上那双清凉的眼眸——虽然看不真切那女子的容颜,但却能真切地感受到那女子周身的光芒。颜渊脑中闪过一抹水蓝,随即垂了眼睑,唇角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颜渊看着林翎的时候,林翎自然也看到了颜渊——那慵懒的神情,仿佛世界都放不进他的眼里;那优雅的举止,仿佛做出什么都不会不应时、不衬景儿。林翎忽而弯了眼角,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看着顺眼的男人——比起四皇子的暴戾,他是那么文雅;比起羲和灸舞的深沉,他又是那么轻盈;比起璃子逸……林翎想到璃子逸忍不住收了笑意——眼前这男人着实比那家伙成熟太多……林翎松了松肩膀,眼眸又重新恢复了清冷的姿态。
羲和灸舞自然知道对面的人在看什么,遂假装不经意地扭头一瞥,勾着嘴角悠然道:“这位是本太子新聘请的右丞相——林翎,林大人——澈公子觉得如何?”
林翎听到自己的名字自然不好就这样走出门去,便转了方向,慢慢走到羲和灸舞身后,微微弯膝,算是见礼。
颜渊用捏着棋子的手指轻轻挑开额前的长发,一勾嘴角,抬眼道:“太子殿下好眼光!”
“哈哈……”羲和灸舞的声音及其洪亮,笑完才微微转头,对着林翎幽幽说道,“林大人,这位就是这‘醉千秋’的当家,蓝澈,蓝公子——当然,世人对澈公子的才华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们最常称的是‘澈公子’!”
林翎心思一动——原来这就是天下三公子自己唯一没见到的那位,难怪有这这气质品行!林翎不动声色地垂眸点头算是对眼前的“蓝澈”公子见礼,颜渊微微一笑,点头回应。
“澈公子可是酿得一手好酒,我们几天前喝的那酒可是蓝兄亲手所酿,林大人可还记得?”羲和灸舞再次开口说道。林翎挑起眉眼看了羲和灸舞一眼,那一坛“风花雪月”她自然是忘不了的——无论是这人酿酒的手艺,还是那清高的脾性,恐怕自己是想忘都难忘了吧?羲和灸舞见林翎没给反应,便又玩笑似的跟了一句:“那日跟翎儿喝酒,也不难看出翎儿也是个好酒的主儿,今儿正好遇上个会酿的主儿,倒该好好跟蓝兄交流一下,也好在往后多讨些酒来喝。”
“还是太子殿下比较懂酒,林翎不过不挑剔罢了,却也喝不出个好坏,倒是糟蹋了这酒仙手艺……”林翎倒是丝毫没给羲和灸舞面子,将这“讨酒”的馋鬼勾当推了个一干二净,随即,屈膝一礼算是别过,便抬脚出了门去。
“太子殿下果然好眼光,哈哈哈哈……”涂山颜渊目送林翎离开,瞥了羲和灸舞一眼,张嘴说道,然后将手中的棋子按在棋盘之上——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今日之棋,一时半会也下不完全,蓝澈还有事情,先行告退,咱们改日继续,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羲和灸舞瞥了一眼棋盘,蓝澈一步下来着实将自己逼入了死角,一时也不容易找到出路,遂也跟着哈哈一笑,答道:“也好!”随即挥袖伸手:“蓝兄,请~”
颜渊则站了起来,亦是同样的动作:“太子殿下,请~”
羲和灸舞嘴角一勾,起身离开了桌子,颜渊随后,却沿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寻宝“铸龙居”
林翎一行离开“醉千秋”便上了马车,直奔“铸龙居”。一路无人相与言语,林翎干脆倚身休息。马车行至路口,骤停,林翎身子一颤,挑帘查看:“何事?”
“回大人,前方有车队经过,需要停车让行……”车夫回答得毕恭毕敬,林翎也懒得计较,便准备放下帘子继续休息,忽然感到一丝异样,便抬眼望向右上侧的窗子——窗前立着一眉眼清秀的男子,举止儒雅,神色却极其倨傲,眉宇间透出的英气竟丝毫不输羲和灸舞和璃子逸……璃子逸,璃子逸,林翎的思绪一触碰到璃子逸便是出奇地抵触,随着这股子抵触劲儿甚而连那楼上之人都觉得惹人厌恶,于是一松手“啪”地落了帘子。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怯怯地问了句:“大人?”
“赶路!”冷冽的声音透过帘子,闯进了众人的心里,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恭敬地回复“是!”马车甩鞭,扬起一地尘土。
窗前的人看着林翎并不礼貌的行为,不怒反笑——照亮了一片天地。身边的人已是许久没见过主子如此欢笑,便好奇地顺着主子挑开帘子、沿着那目光的方向好奇地张望,却只看到那捂得严实的车辆,随即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主子……那是羲和太子的马车……”
“嗯!”男子收了视线,放了帘子,冲身边的人说道,“给我调查清楚那马车里的女子的身份!”身边的人不由得颤了颤身子,心里叫苦不迭——那女人既然坐在羲和灸舞的车里,自然是羲和灸舞的人,主子对那女人感兴趣,该不会要跟羲和灸舞抢人吧?这也太有损主子身份了……
男子见身边的人迟迟不肯动弹,便扯了一丝微笑,玩味地问道:“想什么呢?”身边的人怯怯地抬眼,望了男子一眼,摇摇头:“没……没有!”
“有或没有都没有关系,因为无论你想什么,都不对!”男子背过身去,再次挑开帘子,扬声道,“去吧!”
“是!”身边的人躬身行礼,脚尖一点,退了出去。
林翎正在马车里小憩,忽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稳稳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随行者的声音:“大人,‘铸龙居’到了,大人可是下车?”林翎睁开凤目,起身下了车子,身姿袅娜。或许因为刚下车子的缘故,林翎步子并不快,一步一聘婷,一步一涟漪,随行的侍卫和车夫随之失了神去,随行的婆子亦是在林翎走到了“铸龙居”门前才回神跟了上去。
“叫门!”林翎转身,轻启朱唇。婆子这才跌跌撞撞地跑到前面去敲门。
开门的小童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来人,试探性地问了句:“众位客官为求神兵而来?”
婆子嗔怒地看了小童一眼,伸手指向林翎,大声叱道:“那是自然!我家大人可是听太子殿下说起这‘铸龙居’金屋藏宝,前来一瞧,顺便取件顺手的兵器。”一席话说得毫不客气,将羲和灸舞抬在前面自然是给自己长脸,压对方气焰的,谁知那小童不屑地轻哼一声,悠悠地说道:“门口候着,我要先去向我家主子禀告一下!”
婆子听这小子丝毫没有惧意,伸手欲教训那小鬼,不想那童子手脚却利索得很,还没等婆子下手,便关了门去,婆子一手拍到了门上,大声呼痛。林翎无奈地叹了口气,清洌的目光凝上婆子,婆子瞬间灭了气焰,噤若寒蝉。
“主子请各位贵客先至大堂休息,各位请跟我来!”童子态度虽然变得恭敬了许多,却丝毫不显卑微——林翎忽觉这“铸龙居”的主人有些意思,一个小小的童子教导得都比羲和灸舞家的嬷嬷上的了台面,着实是个人物。
“贵客请坐!”小童引了林翎坐下,吩咐人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林翎取茶自饮,茶味清爽,不似“竞日”般浓重绵长,却在清幽之中透着丝丝甘冽,林翎抿唇而笑,心想这“铸龙居”的主人必定心性清雅,真是有趣得很。
悠长婉转的琴声传入大堂,林翎放了杯子,仔细听了起来——曲子固然动听,指法却繁复得很,即便是音律高手恐怕都难以模拟——林翎抬眼扫到大堂偏角静置的古筝,踱步而去,信手一拨便断了大堂里面入耳的琴音,众人觉惊,望向林翎,这才发现外面的琴音并没有停歇,只是已经在偏角坐下的女子微动玉指,便生生隔开了大堂内外的声音。
林翎挑了嘴角,再次抬手,优雅地一拨一捻竟和上了外面的曲子——琴声筝音相融合,时而如高翔的玄鸟直冲云霄,时而如欢快的锦鲤畅游江湖,时而高亢明亮,时而宛转悠扬,从百舸争流到千流入海,恍惚之间已是一片开阔——琴声戛然而止,众人如梦初醒,再次将目光集中在林翎身上。林翎将扬起的纤手轻盈落下,一啄琴弦配着左手的弹拨,余音绕梁。
“啪啪啪……”大堂外面响起清亮的掌声,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抹青蓝就已经进了大堂:“姑娘好本事!”柔亮的男声传入耳里,林翎抬眼,眸里一片清凉——与其说是男子,眼前的蓝裳更适合被称作男孩——周身的稚气还未脱得完全,眉宇的英气呼之欲出,浅笑盈盈,轻而不浮,步履坚定,稳而不粗,自是一派大家之风!
随着男子渐渐走近,林翎越发觉着这眉眼看着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这相似的容貌。
直到男子来到林翎身边,林翎才收回思绪,起身、点头,虽不见鼻唇,却仍能凭借林翎微挑的眉梢猜测出那面纱之下扬起的嘴角。蓝裳男子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将林翎引回座位,轻抿一口茶水,柔声道:“姑娘惊才,只听一次,便能记下我这《长相思》的曲子,实乃鄙人之知音,只是,我这‘铸龙居’只认规矩,不认人情——相信姑娘多少已有耳闻,‘铸龙居’的兵器从不接受世人挑选,而是兵器自己挑选主人……”林翎一垂眼眸,将那璃沁的记忆倒了一遍,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一说,便撇了撇嘴角,表示沉默。
蓝裳男子见林翎不可置否,便再次笑道:“姑娘也不必担心,认主是认主,但我这兵器库却宝贝众多,单凭姑娘这一身气场,保证姑娘从兵器库出来,定能得一件满意的神兵,姑娘也不必多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