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全书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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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全书四卷)-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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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哗哗的流,我抽咽,双肩发颤。
  阴识说的句句在理,我若留在刘秀身边光芒太过耀眼,必然遭到朝廷上其他政党的排斥和打击,以一个后宫女子而言,并不能左右什么,大臣们甚至刘秀顾忌的无非是我背后的阴氏外戚。
  刘秀宠我,爱我,若是真的只是单单为了我,那么必然不会像对待郭圣通那样,颇为有心的想要借用郭氏的外戚势力。刘秀会放阴识离开,必然也是顾虑到了这一层,他放了阴识,更是在向我表明他对我的心意。
  阴丽华只是阴丽华,阴丽华不能是阴氏外戚……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我和阴家,虽无真正的骨血相连,可这份感情,这份依恋,却比骨肉血脉更亲,更深啊!
  “君陵已成年,我让他留下陪你,你有什么困惑大可向他询问。只是有一点,你得牢记,别让他的官职做得过大,无论将来陛下如何恩宠,也不能忘形大意!”君陵乃是阴兴及冠后取的字。
  我再次点头,这一次却是把眼泪吞咽下肚,强行止住了哭泣。
  他见我露出坚毅之色,不禁笑道:“好!这才像我阴识的妹妹!”
  笑容里,那般妖艳的眼波竟泛着一层微光。
  他终于松手,慢慢后退,最终,一个扭身,毅然远去。
  ***
  阴识走后的第二天,阴兴进宫。
  “大哥有份东西留给你。”一只锦袋搁在书案上,修长的手指摁住锦袋,缓缓将它推到我的面前。
  阴兴一脸沉静。
  狐疑的解开锦袋,取出那块玉佩时,指尖的冰冷迅速传递到周身,我浑身发抖。
  一指长、半指宽,白璧无瑕的玉面上雕琢出一只肋生双翅的辟邪,兽须齿爪无不栩栩如生,我将玉佩翻了个面,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篆体“阴”字。
  深吸口气,我从身上解下当初阴兴给我的那块银制吊牌,一并搁在一起。
  他收走那块银吊牌,起身,语气冷峻:“以后,阴氏一族的命脉全权由你来掌控!”
  我手指颤栗,指腹摩挲着那凹凸起伏的纹路,最终将玉佩紧紧握于手中。
  阴兴沉默的退至殿外,临出门前,忽然顿住,手扶着门框回首喊了声:“姐……”
  我猛一哆嗦,他有多久没喊过我一声“姐”了?
  “大哥临走交代,有份礼物要送你……过些时日便能置办妥当。”不知为何,总觉得阴兴讲话的语气怪怪的,带着一股诡异。
  “什……什么礼物?”我茫然懵懂。
  “大哥说,给你的修行上最后一课,让你真正了解它的实力!”手指遥指我手中的玉佩,那张俊逸的年轻面庞上,忽尔眯起眼,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诡黠的笑容。
  ***
  二月廿十,建武帝刘秀前往魏郡,阴贵人随行。
  抵达魏郡后没多久,渔阳传出燕王彭宠夫妇二人被三名奴仆刺杀身亡,渔阳乱作一团,尚书韩立等人仓促间拥立彭宠之子彭午继任燕王。混乱中国师韩利叛变,斩杀彭午,带着彭午的首级向汉朝征虏将军祭遵请降。
  祭遵进驻渔阳,将彭宠全族,尽数诛杀!
  没想到纠结了许多年的渔阳彭宠叛乱,竟因此而消弭瓦解。
  两只染血的锦袋搁在木漆的盘上进献至刘秀面前,我坐在他的身侧,鼻端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涌。
  三名刺杀彭宠的彭家奴仆呈品字型静跪在阶下,三人虽垂首缄默,却并不见慌张。
  “尔等叫什么名字?”
  其余二人未见回答,只领头的那位低低的答道:“子密。”
  子密——名字保密!
  一听就是个随口捏造的假名。
  我一面用袖掩鼻,一面瞧瞧打量起这三人来——皆是身材魁梧健硕之辈,虎背猿臂,想来能在渔阳刺杀彭宠后秘密全身而退,必然有其过人的心智。
  刘秀的手放在案上,白净修长的手指慢慢解开锦袋口紧系的绳索。袋子散开,露出一颗发髻凌乱,血肉模糊的圆滚脑袋,彭宠怒目而张,惊恐震骇之色犹然停留在僵硬的脸上。
  我捂着唇,胸中气血翻腾,那颗脑袋在眼前一阵儿摇晃,目眩头晕。我强压下呻吟和不适,把头撇开,目光转向别处。
  阶下三人中忽然有人迅速抬起头来,微侧着脸向我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我愣住,半天也没反应得过来。
  “如此,封子密为——不义侯!余下二人赏金二百,食邑百石,下去领差吧。”
  不义侯!刘秀的封赏真是明褒暗讽,虽说这三人杀彭宠有功,然而卖主求荣,是为不义。想来刘秀对这三人的行径不齿到了极点。奈何,他是帝王,自得赏罚分明,不能纯粹以个人喜恶来决定好坏。
  三人谢恩起身,趁他们站起时,我紧紧盯住站于左下角的那人,果然他抬起头,举手投足间无一不让我感到眼熟。虽然蓄了满面络腮,刻意遮住大半张脸孔,然而我却分明瞧见了他眼中透出的淡淡笑容。
  那是——尉迟峻!
  “大哥临走交代,有份礼物要送你……过些时日便能置办妥当……”
  “大哥说,给你的修行上最后一课,让你真正了解它的实力……”
  真正的实力……
  手下意识的去摸垂挂在腰间的玉佩,旁人看来,这大约只是贵人身上的一件普通饰物,却不知它掌握了何等样的生杀大权!
  身侧有道灼热的目光粘住我,我收回游离的心神,转向刘秀。
  “你看来脸色不大好,不舒服?”
  眼角余光瞥及彭宠夫妇的头颅,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再度刺激我的大脑,胃里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的翻涌上来。我捂住嘴,“呕……”的一声干呕,只觉得心肝儿俱颤,急忙从席上跳了起来,慌乱的下堂奔向内苑。
  刘秀随即丢下堂上众臣,跟在我身后追了上来。
  我扶着墙,躲在墙角,干呕不断,胃里翻江倒海,直到我把昨夜吃的晚饭都吐得一干二净,仍是不停的呕着酸水,不能自己。
  “丽华……”
  我用力拍打着胸口,做长长的深呼吸,身子不停的打着冷颤。回首见刘秀站在墙根儿,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一脸的宠溺与怜惜之情。
  “笑……笑什么笑!”我恼了,无名火起,“我吐得腿都软了,你怎么也不扶我一把,只知道站在那笑个不停。看我这么狼狈,你觉得很好笑吗?”
  “丽华啊……”他长长的嘘叹,伸臂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双掌有意无意的覆在我的小腹,掌心滚烫,像把火似的灼烧着我。
  我忽然也有点儿醒悟了,脸上噌的一下烧了起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丽华啊……”他又是一声长叹,然后扭头吩咐,声音不高,却听得出来,带着一种颤栗的喜悦,“去传太医速来见朕!”
  “诺!”随行的侍卫应了声,急匆匆的走了。
  我一阵儿的战栗,是兴奋,抑或是喜悦。
  他仍是不松手的抱着我,我把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羞颜轻声:“我希望……是个女儿……”
  “嗯。”他轻轻哼着,喉咙里带着一种笑颤的音儿,“阳儿会很欢喜。”
  “那你呢?”我仰起头,后脑勺靠上他胸口,不依不饶的问。
  他笑了,笑容如天空般明亮无暇,如春风般撩人心弦:“我比他更欢喜……”
   
                  平乱
  彭宠父子相继身亡后,刘秀当即派郭伋前往渔阳接手太守之职。同时刘秀又让自己的舅舅、光禄大夫樊宏,持节北上迎上谷郡太守耿况至雒阳,刘秀赏赐下宅院房产,封耿况为牟平侯,让耿况留住京都。
  彼时,大司马吴汉率建威大将军耿弇、忠汉将军王常,攻打富平、获索两地乱民,在平原县拉开大战,一路追击到勃海县,收降四万余人。
  就在樊宏接耿况去雒阳定居的同时,刘秀下诏,命耿弇带兵攻打齐王张步——解决掉彭宠之后,刘秀开始定下下一轮的平乱目标,而主战挂帅者正式选定为——耿弇!
  我怀了这第二胎,胎相却与怀刘阳时大相径庭,一直孕吐不说,还特别挑嘴,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没味口。怀刘阳的时候我体重急遽飙升,可这一胎非但没胖,体重还不断的在往下掉。
  刘秀心疼,有心想结束手头的政务,带我回雒阳养胎,可没想到这当口原来素来忠心,恭谨谦逊的平狄将军庞荫,竟然叛变,自称东平王,驻屯桃乡。
  刘秀向来待庞荫信任有加,曾对左右言称,庞荫可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地。庞荫的叛变令素来稳重温柔的刘秀勃然大怒,决意亲征。
  我原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事后他说了一句话,却险些让我落泪。
  “予他百里之地,朕尚有追讨重归的一日;托六尺之孤,若是当真把我的子女托付给那老贼,到如今朕如何挽回?信错人,乃朕之过,此过,险铸大错!”
  ***
  建武五年,夏四月,逢大旱,遇蝗灾。
  尉迟峻悄悄递来消息,天水郡隗嚣有异动。
  对于隗嚣,我向来认为此人不可信,大汉与他交好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此人野心不小,决不肯就此屈于臣下。
  “隗嚣遣了使者张玄去了河西,试图拉拢窦融。”
  我支颐,感觉脑袋空空的,怀孕之后总觉得精神萎靡不振,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常常会在想事情动脑筋的时候无故走神。
  “他想做什么?”我敲着桌案,微嗔,“真后悔当初没有在长安一并做了他,留他苟安天水,果然成了一大祸害!”
  “小人估算着窦融倒是有心想依附汉国,只可惜河西与雒阳离得太远,且中间隔着天水,行事极不方便。若是隗嚣从中作梗,只怕此事不谐。”
  我咬着唇,抖着手中的竹简,冷笑:“他这是痴人做梦,妄想豪桀成王,再创六国并立!”
  战国之时,有六国并立,隗嚣想仿效先例,趁乱瓜分江山!
  “现在益州有公孙述,天水有隗嚣,如果成家与汉再起争戈,那么胜败的关键便掌握在河西窦融手中。窦融的决定,举足轻重啊!”
  我点头,窦融在此等局面下的做出何等样的决定,是最为至关重要的。
  “姑娘可有意向陛下谏言?”尉迟峻似乎拿不定主意,试探的询问。
  “你以为你能想明白的浅薄道理,陛下会想不到吗?”丢开竹简,我站了起来,冷笑,“窦融只有两条路可选,一为归附,二为对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秦末的时候有位将军叫赵佗,被封副帅随主帅任嚣率领五十万大军征战岭南,而后创立南越国,自号“南越武帝”。秦末陈胜、吴广起义之时,赵佗按照任嚣的临终嘱咐,封关、绝道,筑起了三道防线,聚兵自卫,控制了七个郡。
  隗嚣的使者张玄给窦融出的计策,成则分疆,列国并立,败也能当个赵佗,独霸一方。
  我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情报透露给刘秀知晓,我给自己编了个很烂也很蠢的借口——谶语之术。
  我本以为刘秀就算不起疑,也没道理会信我的胡诌鬼扯,可不曾想他听我说完,只是略有惊讶之色,冥想片刻后,反而表情凝重的对我说:“丽华替朕研磨,朕要给窦融递份诏书!”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是心情愉悦的表现,指运笔尖,下笔如有神助。
  “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以此言之,欲相厚岂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辅微国,当勉卒功业;欲三分鼎足,连衡合从,亦宜以时定。天下未并,吾与尔绝域,非相吞之国。今之议者,必有任嚣教尉佗制七郡之计。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适己事而已。”
  这封诏书后来传到窦融手中,据说把窦融那帮谋臣们个个吓得脸色大变。万里之外,天子明察,这简直给刘秀的帝王身份又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粉。
  ***
  建义大将军朱祜,向包围了四年的黎丘发动最后攻击,秦丰抵挡不住,投降。朱祜用槛车将秦丰送至雒阳京都,不料反被大司马吴汉弹劾,称其抗拒诏命,擅自接受秦丰投降。
  刘秀知晓后,下诏诛杀秦丰,却赦免了朱祜。
  海西王董宪护送梁王刘纡、苏茂、佼强三人离开下邳,还都兰陵。之后又派苏茂、佼强协助庞荫,围困了桃城。
  当时刘秀和我正赶到蒙县,得到斥候密报后,刘秀毅然决定将辎重留下,亲自率军队轻装上阵,奔驰救援。我知道他的目标是庞荫,不把庞荫打趴下,他胸中的那口恶气难除。
  此时我怀孕已有五个月,身子逐渐变得笨重,行动迟缓,且这一胎的反应太过激烈,搞得我神经衰弱之余常常丢三落四,思维时时断层。这种状态下,我如果执意跟去,不啻于给刘秀捆绑上手脚,令他分心。
  于是,我主动要求留在蒙县,刘秀让阴兴留下照顾我,殊不知我前脚等他出发,后脚便发出辟邪令,命尉迟峻召集桃城一带的影士,暗中相护。
  刘秀的动向及时的被影士传报给我知晓,我因此得知他为了赶路,竟然日夜奔驰了数百里,一路经亢父至任城。然而奇怪得很,到了任城,原还不分日夜黑白拼命赶路的刘秀却突然勒令全军停止向前。
  任城离桃城仅余六十里,他却按兵不动,不禁我觉得奇怪,就连庞荫也开始惊疑不定,最终决定一探究竟。
  这一仗足足打了二十多天,每打一天,我的心便揪结一天,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令我几乎疯狂。有时候我脾气变得很糟,发起火来无处发泄便砸东西,甚至开始埋怨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六月底的时候,吴汉、王常、盖延、王梁、马武、王霸等人的大军纷纷集合至任城,刘秀终于下令发动总攻,庞荫大败,与苏茂、佼强连夜投奔海西王董宪。
  这一战,汉军士气大涨,刘秀自称帝后,便鲜少再亲自带兵打仗,更多的时候他御驾亲临,只在城中做着督导指挥的工作。这一次他大显身手,再次发挥出当年战场飒爽英姿,竟是将我吓得胆战心惊,三魂丢了七魄。
  七月四日,刘秀带兵往沛县,再到湖陵,董宪与刘纡集结全部兵力,约数万人,驻屯昌虑,又征召五校乱民势力,进驻建阳。汉军进至蕃县,距董宪营地仅百余里,采取守株待兔之法,等敌军消耗光不多的粮秣后,刘秀亲自领兵,向驻守兰陵的海西王董宪,发起围攻。
  仅三日,城破,佼强带军尽数投降,苏茂投奔齐王张步,董宪与庞荫却趁乱逃走,逃到了郯县。八月初六,刘秀进逼郯县,留下吴汉围攻后,自己却带兵直扑彭城、下邳。
  吴汉攻陷郯县,董宪、庞荫再次逃遁,跑到了朐县,吴汉紧接着带兵包围朐县。
  这仗打得简直跟猫抓老鼠似的,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我暗中指使影士,最终趁乱将逃亡中的梁王刘纡斩杀。
  但刘秀依然没有回蒙县,十月,他直奔鲁城。这个时候我再也按捺不住了,焦躁之余我挺了个大肚子,不顾众人的劝说,毅然前往鲁城找他算账。
  可没等我赶到鲁城,刘秀听说耿弇在临淄被张步围困,于是率军救援。我扑了个空,气得险些抓狂,有种刘秀是鼠,我为猫的挫败感,只怕转来转去,我的步调永远跟不上他。
  刘秀赶到临淄的时候,耿弇已经突破重围,将张步赶回了剧县。于是刘秀带兵逼进张步的老窝剧县。耿弇神勇,竟把张步打得不得不放弃剧县,逃往平寿。这时当日投奔张步的苏茂,带着一万余兵卒,前去救援。
  突然感觉这仗打得没完没了,无止无休起来,我急匆匆的赶到临淄,当刘秀看到风尘仆仆的我出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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