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西安兵马俑,连战紧紧盯着一个兵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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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寺边的祖母墓(1)
资料显示:连战祖母沈太夫人,字少云,祖籍东北,出身台湾富商之家,比连战祖父连横大4岁。沈家是台湾望族,世代经商。沈少云是家中长女,明诗习礼,是典型的贤淑女子。光绪23年,连横在上海圣约翰大学攻读俄文时,曾经奉母命返回台湾,与沈少云成婚。祖父母的婚姻算是典型的“包办式”婚姻。
数十年后,连横外孙女林月文曾撰文讲述过连横与沈少云之间的这段婚恋往事。据林月文回忆说,外祖母沈少云虽是旧式妇女,但知书达理,十分理解有着远大抱负的连横。这也是连横婚后能孤身远游的重要原因。那时家中事务主要依靠沈少云操持,她肩负起慈母严父的双重责任。林月文的文章中有这样的描述:沈少云虽生得小巧,看似柔弱,但她始终是连横的精神支柱。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贤惠而坚强的女子,连横才能有充足的时间四处游历、搜集历史资料,最终于1917年脱稿完成《台湾通史》。都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个好女人。连战的祖母就是这样一位好女人的代表。
据林月文撰文记载,连横在外期间经常赋诗表达对妻子的感激之情以及深深的爱意。其中有两首诗颇能代表连横当时的心情:“男儿铸史女绣诗,武公之子乃尔奇;赖君为母兼为父,昼课男儿夜课女。”“天涯落拓谁知己,第一钟情是少云。”
1936年6月,祖父连横因病于上海逝世。为了不让母亲一个人过于孤独,连震东把母亲沈太夫人接到西安奉养。三年后的1939年,沈太夫人过世,葬于长安县南乡清凉寺北。当时连战只有3岁。
“连战的祖母怎么会葬到这荒凉的清凉寺遗址附近?”我有些纳闷。后来听人介绍,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1939年至1940年,正值抗日战争期间,为了躲避日军对西安的轰炸,当时担任国民党西京筹委会秘书的连战父亲连震东,曾搬到清凉山脚下的乡村暂时居住过一年。后来听村里人回忆说,连战祖母是位心地十分善良的老太太,在村里居住时,每年都要让连战的父亲出钱给当地人分发稀饭和馍馍等,有时连续发几个月。除此之外,老太太每天都要走到附近的清凉寺敬香。临终时,老人家表示,希望将她葬到神的旁边,继续为神敬香。于是连震东就顺了母亲的遗愿将她安葬在清凉寺旁边。
有媒体曾经采访过连战家当时的老“房东”、80多岁的孙绍信老人。老人介绍,2003年,他家修盖新房,拆掉祖屋。当他得知连战回西安访问后,十分后悔,“要知道就不拆了,让他看一看童年的生活。”据说孙老先生还通过媒体发出了私人邀请,希望连战回家叙旧。
1949年前后,连家人先后离开大陆到台湾,只留下祖母墓孤孤单单地留在清凉寺荒凉的杂草之中。历经60多年的沧桑岁月和时代变迁之后,连战祖母的墓地最后又是如何找到的呢?
这不得不提及一个名叫李景祥的人。作为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西安市委员会祖国统一工作委员会主任的李景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他和同事们,足足用了两个月才找到了连战祖母的墓地。
据李景祥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2002年清明节时,台湾陕西同乡会秘书长张佐鹏受连战委托来西安拜祭祖母墓地,但没有找到地方,便委托李景祥等继续寻找。因为听说在抗日战争期间日军轰炸西安时,连战父亲连震东曾把指挥部搬到城南。于是李景祥就和同事利用周末休息时间到城南,专门找###十岁年纪的老人打听,还专门召集八十岁左右的老人开会,请他们帮助共同回忆当时的情况。此后终于得到线索:当时连战父亲将指挥部搬迁到清凉寺附近,而在清凉寺旁好像有座墓,旁边还有个砖瓦窑,但不知“文革”期间是否遭到破坏。
李景祥一行立刻赶往清凉寺,并在该寺围墙外西南方向发现了连战祖母墓地,墓碑上还有连战的小名。听寺里的老和尚说,1988年到1990年期间,曾有台湾那边来的人悄悄来修过此墓,建了围墙,还安了小铁门。
清凉寺边的祖母墓(2)
找到墓地后,李景祥立即通过台湾陕西同乡会,将墓地、墓碑等照片转送到连战手里。为了表示感谢,连战还将自己和张佐鹏的合影寄给李景祥留念。
安息在清凉寺六十多年的祖母,终于等来了孙子的祭拜。这是连战一家60年来第一次到祖母墓地拜祭。长眠于此的老人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只有几岁的小孙子,如今已是年届七旬的中国国民党主席。
按照惯例,我们提前驱车赶奔清凉寺附近的墓园。墓园位于西安市长安区清凉寺旁边的山坡上。临近墓园时,车子开始爬坡,路也变得坑洼不平。
车子快要开到山坡顶上时突然停下,墓园到了。墓园倚靠着一座山坡而建,坐南朝北,按照传统的风水习俗来看,应该属于上风上水的地方。门前的破铁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门楼,门楣上用篆书写着“祖德遗芳”四个字。步入墓园,迎面一片地上种植着苍松翠柏,沿着边上小路往里走,墓地变得开豁起来,走到头便是连战的祖母墓。墓位于墓园的西南角,背靠的山坡上林木茂盛。墓碑正好面向东北,据说那恰恰是墓地的主人沈太夫人的出生地——辽宁省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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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1)
我们在墓园等了近一个小时,连战终于走进祖母的墓园。进门后,连战和夫人依然手拉着手,沿着旁边的小路走过来。俩人边走边看,几十米的距离走了好长时间。临近祖母的墓碑时,连战夫妇突然停住了脚步,随即连战一人独自轻轻地穿过碑前摆放的鲜花和翠柏,走向祖母的墓碑。连战低着头,往前走几步,抬头往前看看,然后再往前走,一直走到墓碑前。距离着墓碑还有一段距离,连战便躬身仔细打量着墓碑。他走得很慢、步子迈得很轻,他心里唯恐惊扰了安睡的祖母。
来到祖母的墓碑前,连战久久地伫立。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黑褐的大理石墓碑,再次抬起头,久久地凝望墓碑和上面的碑文。眼睛里似乎在说什么,可嘴唇却又紧紧抿在一起。墓碑上刻着几行魏碑体大字:先祖母沈太夫人之墓,孝孙连战叩立,公元1991年4月吉日。
连战一人独自走近祖母的瞬间,被我的相机一一记录下来。那一刻,我镜头里的连战表情严肃、伤感,但似乎并未露出过分痛苦的神情。这一瞬间很符合连战内心情感丰富,但又内敛持中、不愿外露的性格。
连战一家的祭拜仪式开始。连战携家人为祖母上香、祭拜、献花,献酒,献果,诵读祭文。当连战举香祭拜时,我正好站在墓碑右后侧、透过树叶的缝隙拍摄。阳光照过去,他双手秉香,两眼呆呆地望着前方,嘴唇紧闭。低垂的树叶,在镜头中变成虚幻的深色调剪影,就像此时连战的思绪一般、轻轻地漂浮在他的四周。
“缅怀祖母,恩深泽厚,茔墓失扫,愧疚殊深。一甲子后,万里间关,家庭齐聚,悼祭灵前,墓园苍苍,孩提旧景,孺慕神伤,呜呼祖母,魂兮来享……”一句句祭辞,如哀乐般萦绕在墓地四周,透出几多凄凉。
因为地方很小,我们约二十个近身采访的记者已把墓碑围得水泄不通。我没有抢占比较靠前面的固定位置,而选择了靠后面的可移动位置拍摄。祭拜仪式中,我一会儿站在下面平视拍摄,一会儿攀上后面土墙向下俯拍,正面,侧面,低角度,高角度,按照事先观察好的位置,将整个拜祭活动中的人物特写、中景和大场面全部收入镜头。
随着工作人员诵读祭文之后,连战夫妇遵循中国传统祭拜礼仪,带领长女连惠心、长子连胜文、次子连胜武、女婿陈弘元全家,向祖母墓行跪拜礼。虽已是六七十岁的年纪,连战夫妇跪在地上给祖母行跪拜礼时,每次把头深深地触到地上,崇敬、悼念之情胜于千言万语。
跪拜,人们一般俗称为“磕头”。在中国特有的传统礼仪中属于行大礼,表示十分尊重和敬仰。过去大臣们朝拜皇帝都要三拜九叩。一连串的头磕下来,身体稍差的大臣就开始晃晃悠悠站不住了。记得上高中时,我回河北白洋淀附近的任丘市南马村老家过春节。那次磕头,真把我磕晕了。
那是大年初一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们便在兄长们的带领下到村里挨门挨户地给长辈们拜年。那时,村子里的房屋比较破旧,屋里黑乎乎的一片。我们去的人多,只得排着队进屋,看到长辈,问安之后,连忙趴到地上磕头。磕完一家又一家,拜了一位又一位。几十个头磕下来,磕得两腿发麻、头昏眼花,可到底刚才给哪位长辈磕的头自己都弄不清楚。毕竟,我的父母十多岁就先后来到北京,而自己从小生在北京、长在北京,老家的那些礼节和习俗早已经不习惯。当时那样做,就算是硬着头皮入乡随俗吧。好在,那时的父母和大爹他们虽已是四五十岁的人,照样还要趴到地上跪拜,心里也就平衡了许多。2006年春天,我再次回老家看望时,还专程到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的坟上磕头祭拜,寄托自己怀念和崇敬之情。
磕头的习惯如今在城市里已经基本消失了。可在我的心里,这似乎仍然是我们中国人表达敬仰之情的一种方式。就像日本人见面时互相鞠躬一样。记得1997年10月至11月,我随中国青年代表团访问日本时,开始在街上见到日本人不停鞠躬的样子,感觉挺不习惯。可作为礼仪之邦来的客人,我们总要尊重人家的习惯,人家给咱鞠躬,咱也要鞠躬还礼。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我后来再见到人就下意识地想给人家鞠一躬。此后,在我出版的摄影集《日本人印象》中,也选择了表现日本人习惯鞠躬的照片。
祭?拜(2)
每个民族都有各自传统的礼仪和习俗。随着时代的变迁,有些礼仪和习俗发生了改变,有些陋习之类的习俗逐渐消失也属正常。但一个民族上千年传承下来的东西,毕竟有它存在的道理,绝不应该一概否定。辩证法不是讲“扬弃”吗?一个民族既要善于抛弃一些不适应社会发展的传统习俗,也要注意保留一些适宜本民族生存和发展需要的东西。如果一概地否定,我们中华民族就没有自己的东西了。各国有各国的传统习俗和礼仪。比如人们见面时,西方人习惯拥抱,日本人习惯鞠躬,穆斯林习惯吻腮,中国人过去习惯抱拳拱手,现在是握手。在一个文化多元的时代,不同的文化、习俗包括不同人的习惯都该得到尊重。眼下,如果要求城市年轻人过年时还给父母行跪拜礼的话,那确实无异于让男人们重新扎起清朝的辫子,不切实际,也肯定行不通。但是,在一些类似民间私人的祭奠活动中,行跪拜礼依然让人觉得庄重和肃穆。
眼前,当我亲眼目睹连战在祖母墓前、深情地跪拜下去的时候,周围的人们为之动容。连战这一拜既是对祖母,也是对祖辈、对长者、对历史表达一份缅怀和敬重。
祭奠典礼结束后,连战的下一个举动,弄得我紧张了一番。拜祭典礼之后,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他独自分开碑前的松柏、花圈,快步向祖母墓碑的后边走过来。这时,我恰好躲在墓碑后面隔着松柏的枝叶拍摄。几秒钟之后,我眼前遮挡的树枝树叶猛地被拨开,连主席出现在眼前。此时此刻,正在低头仔细观察墓地的连主席一抬头,我黑洞洞的镜头几乎对到了他的脸上。连主席被吓了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紧跟在连战身后的警卫人员伸手拦在我的面前。连主席和警卫的动作来得又快又急,挺突然,也把我吓得愣住了,手中依然下意识地按动快门。一刹那,我和连战短暂地相互对视了几秒钟。当连战看明白我已经紧紧贴到围墙上、仍然坚持后仰着身子拍摄时,他对我点了点头,连说了几声“谢谢”。
虽然得到连主席的谢谢,我依然觉得对不起连主席。我黑洞洞的镜头让人家受惊了。
很快我明白了连战专门走过来的意图。原来他是想查看一下墓碑后面的环境和修缮情况,我的突然出现,毕竟阻碍了人家的视线,惊扰了人家的思绪。好在,我知道连先生为人比较大气,他应该不会埋怨我。
整个拜祭仪式结束后,连战站在墓园门口的台阶上对现场的数百名记者说,今天对他连家来讲是难以忘怀的时刻。今天能够实现自己梦牵魂绕的愿望,真是非常感动。
连战说,那时候的祖母一句普通话不会说,就跟着儿子来到兵荒马乱的西安,那样的日子实在难以想像。因为祖母只会讲闽南话,所以连战还特意用闽南话向长眠在这里的祖母问安,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连战讲到动情时有些哽咽。望着他那肃穆的表情,虽然自己听不懂他讲的闽南话,心中却感受到他的思念和感伤之情。
随后,连战一行来到祖母墓地旁边山坡上的古清凉寺上香。始建于隋朝的古清凉寺,经过连年的战乱和岁月侵蚀,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山坡上那厚厚实实的茅草,任凭春夏秋冬、风吹雨打,依然生生不息地坚守在这里,陪伴着清凉寺遗址迎来一个个清晨、送走一个个黄昏。
连战来到清凉寺上香、行礼,对清凉寺多年来对祖母墓地的维护表示感谢。
回…望(1)
当连战一行离开清凉寺往回走时,连战的下一个举动同样出人意料。在途径祖母墓园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随后第二次走进墓地。正在大家疑惑时,只见连战围着墓地又慢慢地绕了一圈,仔仔细细查看一下墓地里的情况。走到中间时,他又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转身和周围的陪同人员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连战使劲往天上看什么?”我有些纳闷。晴朗的天空中,除了飘着几片白云之外,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后来听省台办的人讲,连战发现有几根电线从墓园上面穿过,便问他们能否把电线移开。当得到“可以”的回答后,他才满意地走出来。
“连主席的心真细!”周围人有人小声嘀咕着。
告别了祖母墓,连战一行沿着山间的土路往山下走。山坡上拉出了一串长长的人流。我踏着路边的野草,随着人们快步往前走。有意无意之间,我往人群中望去时发现,在匆匆前行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不时地扭头往后边山坡上眺望,望得很用心、很卖力。大家纷纷低着头,一个劲头地快步往前走时,旁边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细微的举动。不错,他就是连战!
我毫不犹豫地举起相机,记录下连战“回望祖母墓”的那个瞬间。
我在瞬间中努力地感受着年近七旬的连战回望祖母墓时,他心中的那种无言的感伤。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在想,不知道自己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还能不能回来,再次登上那个小山坡,来到清凉寺边祭拜自己的祖母?
后来,很多朋友看到这张连战《回望祖母墓》的照片后都说挺感人。摄影部副主任徐步专门找到我说:“你抓到了连战最感人的一个瞬间。”
连战回来了!他来看望他的故乡和母校,看望他的长辈、祭奠他的祖母,也来看望故乡的民众。此时,正值春日,关中大地草木返青、黄花遍野。方圆几十里以外的老百姓一大早就赶过来。他们中有打着欢迎横幅的老人,有结实粗壮的年轻汉子,有怀抱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