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一定会没事的。”他安抚地轻拍包小娜的胳膊,试图表现出警务人员的临危不乱,但瞎子都看得出他话音落地的表情有多虚假。包小娜是无法再忍受这种煎熬,她不用想象都可以预知不久以后会发生什么,现在她就已经闻到头发燃烧的焦臭味,还有一路从脑后流窜到耳旁,像是被点着的导火线发出的滋滋声。现在她就被捆绑在奏着四面楚歌的包围圈里,亲眼目睹着令人憎恶地死亡正一步步逼近。可她分明还不想死,于是她拼尽一切方式反击直至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宋极眼看她情绪崩溃连忙抱住她,但很快被包小娜甩到一旁。
“走开!走开!全部都给我走开!”包小娜一边骂一边双手挥赶即将伸过来的火舌,又拎起肩背包发疯一般朝着上空扑打,但是火焰好像故意和她玩起游戏,不仅没有一丝退散的趋势反而越烧越旺,转眼蔓延到她脚下的位置。包小娜惊慌失措地拿脚去踩用手袋扑打,眼见无济于事又发疯一般在仅剩的小圈里寻找最合适避难的安全地带。这显然不容易,火势已把他们逼上绝路。
“电话,打电话求助啊!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吗!”包小娜朝没有一点作为的宋极大声吼叫,同时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手机,但手机似乎存心和她作对死活就是不出现。她干脆丢了包,拽起宋极的衣袋想要搜出能让她逃出生天的希望。
宋极已是紧张得头脑发胀,偏偏她又疯疯癫癫的,急得他也忘了什么绅士风度什么从容不迫一把推开包小娜,扯开嗓子怒喊:“你就不能安静一下吗?!找到什么了吗?找到了吗?你这样发疯不如死在这里算了!”他扭过头不再看她,一心想着怎么破门而出。突然有一股热流喷到他的脸上,还有那么一星半点迸进了眼睛里。宋极整个人被吓得跳了起来,以为是什么要命的玩意,用手一摸发现指头上全是鲜红的液体!他下意识叫了一声,回过神来赶忙上下其手在全身范围内搜索出血的源头。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这绝不是他的血,因为身后传来一声更为惨烈的尖叫。
宋极惊诧地扭转头,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包小娜胸口那一片渐渐扩散地血红。在铺天盖地的橙色映照下,这片红宛若欢蹦在她心口上的一团火,烧空了她还怀揣的求生奢望。包小娜‘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一边流一边被火烤干。她注视着胸口那正汩汩流血的紫罗兰,忽然间哭泣的声响都听不见,只能呆滞地一点点摸过去。她抚摸着花瓣,发现自己的血连温热的感觉都没有,“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我……”她喃喃自语,手指抹擦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假的!一定是假的!骗人!”她拼命磨擦,想要将这个印记彻底从身上赶走,但是它还在,鲜活的存在着,并且花瓣疏忽间动了起来——只见那一片片花瓣此起彼伏地在皮肤下鼓动——突然沿着雕刻者赋予的纹路全数裂开,带着奔腾的鲜血在皮肉上绽放如初——那最初赐予了忠贞的爱情之花。
“包小娜!”宋极冲上前接住惊吓得昏厥的包小娜,隐约听到她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没有背叛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降头。乍一听到‘降头’这句新鲜的词语,宋极很自然地联想起叶教授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医学工作者的身份,我宁可相信这是巫术。现在他目睹了这场巫术,即便是无神论者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动摇。科学需要论据,究竟在这个世间有多少事情是科学可以证明的?乐观地相信一切都同理可证会不会也是一种迷信?
宋极发觉人活在这个世上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时时刻刻的否定。哪怕是说一句话,同样都会存在反对的声音。莫名地,他开始有种欲哭无泪的讽刺感,平日活得神采飞扬一切尽在把握中的豪气转眼不在。他望着已经逼近的火海,扭曲的折射让眼前的事物都变得张牙舞爪,可能火丛中还有个什么人正摊开双手迎接他们的到来。会是白永靖吗?宋极猜不到,也不想再陷进猜与不猜的无聊游戏里。这不是博彩,押对了就会获得丰厚的奖赏,而是一场与自己抗衡战争。如此一想,宋极终于寻获了一份绝地反击的底气,他顶住外套,认准大门的方向将脸埋低,然后狠狠啐了一口抬腿就往门上飞冲过去。他不敢睁眼看,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奔跑变得畅通无阻,连手臂上也没有火燎的痛觉。突然间他被砖头之类的东西绊住,连人带怀里的包小娜都滚到地上。
宋极喘着气扯下头顶的外套,突然惊觉自己一口气跑到了别墅外面并且躺在荒草丛中。包小娜也被摔疼了,不断发出微弱的□声。等到宋极拉起自己,她一看四周不再是那骇人听闻的火场而是草丛,一瞬间喜极而泣地捂着嘴放声大哭。作为亲历者宋极感同身受,已讲不出一句还活着的感言,唯有默默地环抱住她,抚拍她因抽泣而剧烈起伏的后背。宋极仰望着乌云蔽日的天空,第一次感谢即将来临的台风,死了当然是看不见的。他在心底笑骂:活着真TMD好!
不过活着也有活着的烦恼,当包小娜意识到另外一件事,飞忙低下头去看——紫罗兰还在,也没有皮开肉绽,只是带着一道道血印。那自然应该是她自己抓出来的。至于当初为什么会看到‘花开’,这个现象连只相信科学的宋极也道不出所以然。毕竟幻觉这种东西太虚渺,他无法认可它还存活于当代。不过包小娜的反应让他记忆尤深。但他没有问什么,而是叫包小娜在原地等他,自己又折回去火场。包小娜坐在杂草堆里觉得屁股凉飕飕的,一摸才发现草地有些潮湿,又看见四五只忙活搬家的蚂蚁和些叫不出名字的黑色昆虫在泥地上拱来拱去,她一下蹦起来拍打身体,生怕这些虫子会爬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变成一群敲骨吸髓的剥削者。天边滚滚而来的雨腥气提前在她周围演习,伴随渐大的冷风在这片土地上流窜开来。只要她微微低下头,风都会将头发吹得凌乱不堪,包粽子似的将她脑袋裹进去,好容易拨开吹到嘴里的头发,宋极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只见他神情凝重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果然他一张嘴就说:“是人为纵火,绝对不会是鬼火。”
包小娜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太阳穴像是被谁的手指敲过,冷不防跳了一下。她缓了缓,说:“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对方动作很快,在我回去时故意将那块门板拿走,以至于我有一下以为自己真的撞鬼了,因为有门的那间房失踪了。开始我也确实上当了,比方有AB两个房间和两个不同的入口C和D。我们第一次是从C门进去,走到顶端看到的是A,但后来我们逃出来时慌不择路,不,应该说是纵火犯给了我一个错觉,当时我听到门‘砰’一声是在我右侧,所以我才会反方向往左从D门出去。现在我们站的地方正对着D门,所以当我折回去的时候也以为是当初走的入口,而从D入口看顶端的房间是B,我这才把B误认为是起火的房间。既然没有起火,墙壁当然不可能会有发热的感觉。但是我走到大厅中间忽然想到,当初我指房间给你看的时候曾经踩在预制板上,那个预制板只有在C入口才有,于是发现了其中的把戏。无论什么人只要在某个地方干了些什么事情,一定都会留下线索。当初我一进那房间就闻到不舒服的气味,现在想想可能就是燃料的味道。我想,一定有人不愿意我们再查这个案子,才会一路跟踪并且在我们达到前先在房间动了手脚。这是警告,不,对我是第二次的警告。”如果将陈颖川的事件算起来的话。
“是吗?”包小娜情绪一下跌至谷底,重复地自语:“是吗?”
“是的,你怕了?”宋极话里有点挑衅的意味,忽然一指:“你胸口的纹身有什么意义?难道是你背叛了他所以才会生出降头?”
“当然不是!我没有背叛他!”包小娜脱口而出。
宋极微微笑,“是不是白辰逸?”他的试探由之前的漫不经心忽然变得咄咄逼人,“因为白辰逸害死了陆羽,所以‘陆羽’才报复他——报复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现在你看见了吗?为什么有人这么不愿意被我们发现当年的秘密?除了白辰逸还会有谁!明白了没有?是白辰逸想我们死在这里!什么纹身,什么降头,之前死的那些人可能都和他有关!到时候你就会落得和那些有纹身的死者一个下场!包小娜,你就醒醒吧!”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凭什么!”正因为宋极道破了包小娜最担心的怀疑,所以一时间反而接受不了。她仿佛是被刺中要害的刺猬一下尖利起来,变得不可理喻:“宋极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知道些什么?你又真的发现了什么?白辰逸为什么想我们死在这里?难道他会谋害自己的父亲所以怕被你揪出证据?纹身的死者和他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难道是他害的?那为什么就没人相信他当初被送进精神病院是遭人陷害,遭人下了降头,并且一直怕被那个人杀害才会隐姓埋名地活着?你没资格说这样武断的话,宋极,你不是上帝,是非黑白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说到底,你不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一些你所不知道的真相而已吗?宋极,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包小娜几乎是亡命地逃,逃得远远地,再也看不见废弃的别墅和话语总爱一针见血的宋极。其实她说了假话,她不是因为讨厌宋极才说那些听起来像是维护白辰逸的体面话,她最讨厌的是自己。
难道她真的要醒醒了?醒来后又是什么样的世界?她一点也不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和朋友一起去长隆欢乐世界去玩,远远看到垂直过山车觉得很兴奋,一直想着去玩玩。结果走进仰着脖子观望才发现,它真的很高,高到无论你在欢乐世界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它的身影。高不说,最可怕是从目测有十几层高的地方飞速九十度直滑下来,而且还是2个九十度……同理,十环过山车虽然也很恐怖比它算温和了,无非就是把你像扭麻花一样在高空中打转。抛开其它游戏不说,单说我和朋友玩的2个仅次于过山车的游乐项目:疯狂大摆锤和U型滑板。其实真的没什么,虽然有几层楼高,并且在高空来回滑翔过程中我所坐的位置也在不断旋转……真的没什么,无非是全程闭眼尖叫,睫毛湿答答的,还在心里不停默念:老天啊,什么时候结束啊!下来后照样生龙活虎,不过我们4个女孩子都是晕着回了家。虽然今晚的更新,不,应该说是凌晨才开始更新。别看我上传时间是在7点多,我可是老老实实凌晨就坐在电脑前了。命苦的我,今天还要上班啊……另外PS一句,娜C你觉得生日快乐就一定会快乐!
☆、第二十九章 另一半紫罗兰(上)
回家的途中,包小娜听到商场的电视里反复播报台风提前登陆的新闻,街上市民们都是行色匆匆争先恐后地往家里赶。路边有几株矮小的芒果树在枝繁叶茂的常青树旁边显得格外不起眼,今天是因为早早刮起的大风吹落了它枝头仅剩的三两枚个头小巧的芒果,这才获得了露脸的机遇。包小娜捡起小芒果,也就半个巴掌大,闻起来有点像柚子皮的清新味。就是黄皮上起了些黑点看起来像生了雀斑。她以前听人说路边栽种的观赏价值高未必中吃,心里多多少少挺遗憾的,为什么看起来美丽的东西,背后结出的是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苦果呢?
包小娜特意抬头望了一眼不停变幻形态的乌云,只见一大片黑压压地云絮在空中翻来覆去,大有泰山压顶的紧迫感。现在风势是越来越大,卷得街面上灰尘漫天飞,一些不够茁壮挺拔的小树已被吹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天边一团团厚实又昏暗的乌云把天幕当成自家的后花园,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霸着整片天空,搅得好端端一个苍穹大地也失了光彩,像钻了矿洞一般灰蒙蒙的。往常雄赳赳气昂昂地日头更是不知所踪,早早把位置让给了这群来势汹汹的□者。台风,是真的要来了。
包小娜刚跑回家又出了个诡异的事。她每回出门都会仔细检查房门有没有锁好,这已成为习惯不可能会有例外。但今天房门不但微微敞着,里面还传来一阵锅碗瓢盆互相打架的声响。她开始以为是闹贼,一想又不对,大白天偷东西的人还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毕竟有违常理,后来仔细想想倒是有了数。她蹑手蹑脚进了门,刚到客厅就被人发现了。
曹毅穿着她的围裙从厨房冒出头,手里还端着一盘咸鱼茄子煲,看她回来倒像是招待客人似的朝餐桌一扬下巴,“回来得正好,准备吃饭了。”
包小娜傻杵在客厅进退两难,又见曹毅十足主人模样不知怎么来了脾气,甩手将肩包丢到沙发上,冷着脸问:“你来之前就不能通知我一声吗?还有,这钥匙怎么回事?”
“不是你上次给我的吗?”曹毅放下茄子煲,无所适从地站在一旁,“今天刮台风,你的电话又打不通,这才买些材料到你家里先弄好晚饭,免得你回来晚了外面又叫不到吃的。”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包小娜环抱双臂扭头坐进沙发里,然后一扫曹毅的打扮越看越来火,觉得从头到脚就没一处让她顺眼的地方,干脆爱理不理地冷落他。
曹毅耐着性子问:“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受了气所以心情不好?我开始还以为你在上班,特意去你工作的地方找过,你同事说你最近老是请假老板都不高兴了,打算重新招工呢。”
包小娜白了一眼:“招不招工关你什么事!我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知道?你的事情我又知道多少?你连我家的钥匙都有了,我却连你以前怎么疯怎么中毒的都不知道!”她下意识停顿了一下,‘疯’这个字眼用在他面前确实歹毒了些。
曹毅脸色也一下阴沉起来,更多的则是难堪。但他硬憋着性子坐到包小娜对面慢慢劝道:“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尤其在知道了我以前的那些事情,可能会让你觉得我这个人真不是个好东西。也一定会后悔吧。但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过去有些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了。至于中毒那件事其实是我以前喝到变质的番石榴汁,当时还送去医院抢救过,所以再也不敢碰它了。如果你觉得我还不够坦白,说说看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了解过陆羽吗?”包小娜一想起那张全家福就觉得全部都是他害的。
曹毅茫然地摇摇头,“不是太清楚。为什么这么问?”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自杀?”
“心理承受力不够吧。”
“难道不是因为你?”包小娜冷哼,发难道,“你偷了他的论文抢了他的女朋友,又当他面亲亲热热,难道觉得这种打击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的吗?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和哥哥惨死在印尼,整个家就只剩他一个?正因为从小成了孤儿,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得到呵护,这样的人感情也是极其敏感又纤细的,即便喜欢上谁通常都不敢轻易的表白,如果他能明明白白对叶欣梧说出爱,说明叶欣梧在他心里就像亲人一样,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困扰。可你因为无聊的报复抢走了他最后的‘亲人’,你觉得他还能一笑了之,继续看你们肆无忌惮地调情?现在他活过来了,开始要报复你了,也学习你当初对付他的手段报复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报应不在你头上你自然不会害怕吧?不对,”她晃了晃食指,话锋一转,“你也有害怕的事情吧?比方说有人去调查你父亲当年是怎么中毒,又怎么被锁进书房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