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特别讨厌女人。他同事都猜测他是不是上过女人当。”
巫昊阳皱了皱眉:“确实有些古怪,可既然没有移交给刑警插手,你也只能当作一般的自杀案。不过你来了一趟,有没什么发现啊?”
“在巫队面前我哪里敢班门弄斧,还是等着你勘察过再讨论吧。”宋极没直说,从包里掏出一双手套递给巫昊阳。“准备工作很充分嘛。”巫昊阳笑了笑,径直戴上手套。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也就四,五十平方的面积。住了几年的地方,椅子却还是大排档那种塑料板凳,唯一的沙发都是木制的,丝毫没有舒适的感觉。电器也是相当简单,只有四大件:电视机、电冰箱、热水器和市面上再也难以看见的录像机。电视机是四百块一台的杂牌货,冰箱小得跟一般的保险柜差不多大,里面装满了剩饭剩菜,有些都发臭了。不过老李生前一定很懂得补身,厨房的瓷砖台上摆满了大瓶的药酒:蛇虫鼠蚁、鹿茸人参等等泡酒的佳品统统都有。巫昊阳盯着有瓶看了许久,愣是看不出泡的是什么。一低头,他发现了更新鲜的东西。在客厅的窗帘底下藏着一架望远镜,朝这个方向往外看,对面那栋楼的住客是几个女人。她们大白天就撩起窗帘不害臊地裹着浴巾走来走去,有个年轻的甚至敞开窗子换内衣。巫昊阳回避的放下望远镜,讥讽道:“这老李还真是不寂寞。”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以为这个望远镜是为了看这些三陪小姐。”宋极忽然一指前方,“但是巫队你再仔细看,从这里望过去还能看见一个地方。”巫昊阳好奇地又举起望远镜,在对面那扇窗的隔壁,有一间挂着大大三角符的房间也对着老李客厅。巫昊阳睁大眼,隐约看见有团黑色的东西贴在窗口,隔得有些远实在看不清。
“对面那个是摄像头,也就是说一直监视着这里的一切。”宋极从包里拿出一盘录像带,返身塞进录像机里。巫昊阳纳闷地盯着雪花点似的屏幕,渐渐看见画面中出现了老李的身影。被壁灯映照得通红的客厅里,老李□着身子正抱着理发店里常用来练习各款发式的人头模型,嘟囔着什么;一下又板着脸训斥它,一下又轻柔地给它扑上粉,涂上胭脂,抹上口红,最后还替它套上长长的黑发套,跪在地上给它梳着万千青丝。老李一边梳一边唱,末了轻吻向它生硬的唇,忽然掏出软绵绵地□塞进被凿出洞的模型嘴中,卖力地抽动着;扭曲的面孔因亢奋而涨红,却也因□始终软弱无力而泪流满面。老李停下干涩得已经开始微痛的动作,对着远处的镜头扯出一丝,看上去不那么狼狈的笑容。而诚实的镜头,记录下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悲哀。
看到这里,巫昊阳总觉得该说点什么。他别过脸去看宋极,一瞧对方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只得将升腾出来的牢骚咽了回去。他叹口气,顿觉唇亡齿寒不甚悲怆。突然画面中的老李一脸愤怒地瞪着人头模型,凶狠地将它砸向地面,大概十几下的样子才停罢手。老李端来一瓶药酒,从中捞出黑色的物体塞进嘴里开始咀嚼,然后一口吐在手里;只见掌心快速搓揉,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完毕后,老李将手心的东西塞进人头模型的嘴里,用匕首穿过嘴直插进墙壁上,依旧虔诚地默念着什么。可能有人在敲门,老李惊得一下跳了起来,抱着人头模型消失在镜头前。再出现时,他空着手去开门。门打开的一刹,他不知受到什么刺激整个人跪了下来,可惜后来画面只剩一片雪花。
“之所以没有记录后面的,是因为录像带正好用完了。这一盘是我觉得最有价值的。巫队你看字幕下的时间,最后开门那里是老李跳楼自杀的前十五分钟。我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神秘的来访者与老李的死一定有联系。”宋极绷直腰,有一瞬他直觉老李就在房子里,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巫昊阳沉声问:“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的?”
“我之前来过,当时也被这些表面的东西骗着了。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又偷偷跑了回来,于是就发现了对面的楼房。老李刚才开门时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他背后有块很大的纹身。纹的是虎,而虎嘴里的三角符与对面楼挂的三角符一模一样。所以我特意找了对面负责租房的马仔,从他嘴里得知两个月前有人租了那间房,一次就给了半年的租金。外貌和生活习惯来看,就是老李。”宋极拉开窗户想让阳光直接照进来,可阴暗永远不会就此消亡,“我看过那间屋,里面根本不像是住人的,应该是老李单独租来监视自己用的。或者说,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有危险。”
巫昊阳关掉录像机机,一言不发地朝老李藏人头模型的方向走去。老李的卧房里挂满了各种发型的人头模型,每个嘴里都开了洞,一眼望去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他最后藏的。但凭着模型嘴边粘住的几根卷曲的毛发,巫昊阳还是找到了它。转过去细看,背面果然有被刺穿的痕迹。宋极见巫昊阳捧出模型,对里面的秘密着实好奇了一把。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剪开模型的时候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一颗大拇指粗的黏合着血与某种昆虫肢干的椭圆形物体暴露出来。这就是老李精心掩藏的秘密。巫昊阳强忍住胃里不住翻滚地恶心感,用刀拨开了上面的混合物,是个果核。宋极拢上前看了许久,忽然说:“巫队,这个果核上面好像有字。”他忙寻出老李房里的口红抹满果核,又拿果核在白纸上重重碾过,果真显出三个小小的字迹:叶欣梧。
作者有话要说:断网了几天终于吐口气了!不过我感冒还是没清,脑子依旧迟钝,大伙看这段子不要见怪啊。对了,前面一章我修改过了,大家记得看啊。多谢群里很多姐妹给我提供本剧人物的名字!多得有你们啊!
☆、第十章 案中案(上)
三年前,广州新塘最大的制衣厂老板白永靖凌晨在家中遇害。凶手为了掩饰罪行放火焚烧了现场,消防车赶到时已是火光烛天,难以扑救。最后整间别墅仅落个焦黑的残骸和没能融掉的尸骨。据别墅的工人说,当天他们得到老板批准放假一天,走前还看见老板的情人叶欣梧正在家里准备烛光晚餐,说是晚上要帮老板庆生,可现场除了死者本人并没有第二个被害人。后经法医解剖证实白永靖是氰化钾中毒,而事发后与他最亲密的两个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巫昊阳在新塘任职期间,唯一一件无法侦破的案子,尽管调出新塘后官运亨通,他终究还是有遗憾的。
“后来呢?一直就没找出相关的人吗?”宋极听完巫昊阳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顿时生出浓厚的兴趣。巫昊阳慢悠悠地从车驾抽屉里摸出一根香烟,打火机清脆的响声让他鼻子里的一记冷哼显得小家子气:“叼!他老婆很早就死了,有一个儿子叫白辰逸,事发前半年送进了精神病院,但是出事后失踪了。叶欣梧也就是最大的嫌疑犯,和他儿子一样都是不见了人。不过现在这个最大的嫌疑人估计是有眉目了,因为那个无名女尸好像是叶欣梧。但是新的问题也来了,叶欣梧又是怎么死的?”
“也许是老李下的手?没瞧见他对她恨之入骨,死了也不放过。”
“一切等女尸身份正式确定才好说。”
“巫队,我想托你帮个忙。”宋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早被巫昊阳吃透了。他弹掉还没抽几口的香烟,豪爽地说:“行了,我现在正好要去找老同事翻这个案子的资料。你要有兴趣一起去咯。”
“知我者,非巫队莫属!”宋极竖起大拇指。
这时巫昊阳接到一通电话,随即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宋极猜到一定又有新情况,忙问:“巫队,是不是有什么事?”起初巫昊阳没回话,半晌面带愠色地说:“殡仪馆的同事发现昨晚一段监控视频里出现一个女人。104号冰柜是她打开的,并且她自己也躺进了旁边一个冰柜里。”
包小娜已经在殡仪馆门前徘徊了很久,从那晚不愉快的经历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要去一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视频里会出现她,又为什么要钻进去,那个躲在暗处的拍摄者是谁?曹毅怎么会收到这段离奇的视频?现在她都不想详加琢磨。那个死去的女人才是她最想弄清楚的谜团。
到了殡仪馆包小娜又开始打退堂鼓,毕竟这事来得诡异,万一沾上什么人命官司,她岂不是被人当场抓包了?思来想去始终缺点胆子,她唯有向同行的曹毅求助:“你开始说的是真的吗?你带我出来的时候真的没有人发现?”
曹毅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他厌烦地再次申明:“是,没有人发现。我按照发视频的陌生人供的地址去找你都没遇到人,也不会有人认出你的!就算认出又怎样,停尸间里没死人才不正常。”
“可是我真的很怕,现在事情乱成一团,我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包小娜无助地环抱双臂,无论如何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她也怕万一和曹毅真闹翻了,自己是否会增添更多的不幸。她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怕死,也怕事的人。当然,如果她之前所以为的事情与曹毅并没有直接干系,那她也会心安理得一些。所以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查下去。还有,还他清白。
曹毅见她总是踌躇不前,唯有自己出面想招了。正巧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要进殡仪馆,曹毅连忙拉住包小娜快步跟上去,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道:“韩子航,叶教授在不在法医处啊?”男人纳闷地回过头望着曹毅,不确定地问:“你是?”
“我们和你都是叶教授的学生,以前帮他整理学生考核的时候,整理过你的资料呢。他现在在法医处吗?我有东西要交给他。”曹毅说得有板有眼,唬得叫韩子航的男人也不防备地说:“他昨天下午在的,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没事,要是不在我就交给李法医也一样。”曹毅和他一边聊一边强拽着包小娜过了门卫这关。
到了法医处的停尸间门口,曹毅和韩子航分道扬镳,他特意将兜里留着的五叶神塞给对方。韩子航道谢地拍了拍他胳膊,先走一步。早就憋着一肚子疑问的包小娜紧紧挨着曹毅的肩膀,悄声问:“你真的认识他啊?”曹毅坦白:“不认识。”
“不认识?”包小娜惊得挑高眉,“那你怎么知道叶教授和李法医的啊!”曹毅也悄悄回:“我是看见他胸牌的名字,再加我有朋友是医学院的学生,所以知道叶教授在广州的法医学界很有些地位,经常会被警察局请来法医处协助办案。殡仪馆本身就是法医处的一个分点,他如果带学生的话也会来这里现场教学嘛。至于李法医,这个纯粹瞎蒙的。韩子航不过是名学生,他来殡仪馆是冲着尸体又不是法医,哪里会知道那么多。谎话只要说得理直气壮,那就能是真话了。”
“那你对我说过谎吗?”包小娜脱口而出。
曹毅别过脸,淡淡地笑:“喜欢你这句绝对假不了。”
停尸间在负一楼,踏进去首先感觉到的是一股寒气,随后便是浓烈刺鼻的药水味,以及个别尸体腐败的气息。包小娜艰难地适应着席卷而来的诡异氛围,一只手捂住鼻子另只手揽实曹毅的胳膊,胆战心惊地向更深处迈进。曹毅见有间库房没有上锁,从里面偷了两件白大褂披上。起先包小娜还不情愿,觉得这里的衣服死人气味太重,但拗不过曹毅的威逼利诱只能妥协。沿途有工作人员问起他们的身份,都被曹毅搪塞过去。后来总算摸到了冰柜的地方,曹毅却撒手不管了,只说让包小娜自己进去看个究竟。包小娜哪里有这个胆量,仍是执意要他陪着一块去。但无论她如何劝说,曹毅都是充耳不闻,还一个劲的点着腕表的刻度提示时间无多。
包小娜也来了脾气,甩手一个人闪进去。乍然看见推车上并排躺着数十具开始发臭的尸体,才将萌芽的勇气立刻胎死腹中。再一看,地面上还摆着几具死态各异的尸体,其中有具脑袋被削得只剩半边,暴露出来的脑组织与血水之类的液体,混合成红黄相交的骇人画面。还有个恐怕是遭遇了严重的车祸,整具尸体像被人大卸八块的肉制品,白花花的一团丢在靠墙边的位置。还有更多死状可怖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生前被人不喜的白单倒成了死后唯一的遮羞布。包小娜愣在原地已是举步维艰,既恐惧又唏嘘。她小心翼翼地穿过这些恫吓人的屏障,跨到靠墙而立的大铁柜旁,那一个个紧闭的抽屉里都藏着一个死去的躯壳。
包小娜仔细查看上面的号码,认出了视频中她所躺的柜子,隔壁的应当是那个女人的栖息地。她憋足劲,屏气凝神地伸手探向104号冰柜。突然背后传来推车的声响,吓得她缩回手背转身去。来的是名殡仪馆的员工,他推车来取尸体却见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立在冰柜前,劈头就是一顿盘问。包小娜顶不住这般刨根问到底的架势,张口结舌的说是医学院新生,第一次来见习所以走错了房。见对方表情有些缓和,她试探地询问关于冰柜存放尸体的事宜,谎称有亲友想咨询这方面的服务以及馆内收费云云。谈到价码这个实质性观点,殡仪馆的员工也就没起先那么拒人千里,嘴里噼里啪啦地蹦出一连串从豪华到简约型殡葬的收费规格。包小娜见机又问冰柜是否都满了,为什么不把外面的尸体放进去。结果员工一脸晦气地说:“104号本来是空置的,谁知道无端端冒出个无名女尸,害我们都受警方怀疑。”
“那尸体还留在104号柜?”
“早被法医带去前面的解剖室了。”员工眼一翻,动手就将地面上撞车的尸体一件件搬到推车上。他刚想问包小娜需要什么规格的殡葬,抬头她已经不在了。
包小娜第一时间离开了尸房,曹毅已经不在门口。她不敢在这里拨打他的手机,只能一个人摸索着寻到解剖室。这里可不像停尸间那般闲散,法医们像逛便利店一般从左右的停尸房挑选合适的尸体;大家都没正色瞧一个陌生人,眼里头只有手边奇形怪状的尸首。包小娜不知道哪间放的是那个女人,只好故作镇定地一间间经过,偶尔见没人挡在门口便踮起脚尖往里面窥探,却一直寻觅无果。她正疑惑不知道该走向哪边,忽然前方有道门猛地敞开,仿佛是等着她进来。包小娜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一股像从干冰上掠过的冷风扑面袭来,手膀上的汗毛立刻全部竖直,鸡皮样凸起的毛孔摸起来犹如戈壁滩上粗燥的石子,这种氛围简直让包小娜再次回到那一晚。
一张银色的推车上躺着具女尸,整齐覆盖在上面的白布不知被风,抑或是人掀起了小角,恰好露出她半边脸。那夜,她就是这么和包小娜打招呼的。只不过她圆睁的眼睛已被合上,青白的唇虽已僵硬得早失往昔的柔软,但微微上翘的唇角却被死亡固定下来,形状宛如扑克牌上的红桃心。包小娜捂住嘴,泪水蓦地敲打在颤动的指尖上。这时有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来到解剖室,直接找到隔壁房里正在忙活的法医。包小娜避嫌的躲闪到别处,耳朵里却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哟,老巫你不是去看监控录像了吗?照见那个女人的正面没有?’
‘没有,只有个背面,而且前后的录影都没有。我看这个背影好像和上回机场看见的挺像,只是看她开柜的动作有些不对劲,而最奇怪的是这带子早上都没发现,午间却被人在桌子地下找出来,关键的地方全都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