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许寒芳冷冰冰撂了句:“你害怕就别进去!”人已经迈步进了集中区。
几个管事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进了集中区,地上随处可见病人的呕吐物,到处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得了病的病人,有的临墙而坐听天由命,有的倚树而靠暗自垂泪,有的坐在院中怨天尤人;有的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许寒芳心里一阵刺痛。哼!现在真的才理解到什么叫做为富不仁!吩咐嬴义组织好给大家发药。
工人和奴隶一听说来发药,简直难以相信。他们以为自己和以前的病人一样难逃被人抛弃的厄运。他们像看救世主一样看着许寒芳。
许寒芳看着忙碌的大家,自己也端了一碗药走到一个重症病人面前,蹲下,一手扶起病人,一手把药碗端到了病人唇边,轻轻说道:“喝药吧,喝了药就好了。”
病人昏昏沉沉中微微张开口,把药喝了下去。许寒芳长舒一口气,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朱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许寒芳,目光忽明忽暗。
众管事一看许寒芳都不休息,自然也不敢偷懒和懈怠。
给上千个病人一天三次熬药、送药的工作量并不小,为了不影响其它工场的正常工作,许寒芳调用了一些巴家家仆负责熬送药的工作。她每天都会亲自坐镇监督,一忙也是七八个时辰不休息。
有时候累了,就稍稍休息一会儿。可是每次一闭上眼睛,感觉到就出现了暗中窥视自己的那双眼睛。睁开眼睛再看,四周都是忙碌的人群,哪里能看到那双眼睛?这种感觉一直困扰着她。
由于措施及时,疫病没有进一步蔓延。两天过去了,病人病症稍微有些减轻。这时药方管事黄吉过来小声禀报:“禀韩姑娘,药材所剩无几。”
许寒芳疲惫地说:“那就赶快去买。”她的双眼已经熬红,看起来很憔悴。
“这么多名贵药材只怕一下子难以买齐。”
“早干什么了?”许寒芳不悦地责问。
黄吉面带难色说:“很多药商知道我们急需这些药材,所以坐地起价,要的价钱离谱。”
“那也买!”许寒芳毫不犹豫地说。
“这样我们会损失……”黄吉犹豫着该不该把话说完,偷偷看着许寒芳的反应,免得再被骂得灰头土脸。
哦!还是钱的问题?猛然想起自己还剩下的那些黄金,许寒芳扬声说道:“嬴义,让人去把那些黄金拿来,交给黄管事买药材。”
“是!”嬴义朗声回答,离去时还瞪了黄吉一眼。
“韩姑娘,人太多,所需要的药材太多,这样太浪费了。”黄吉一想起来每天要用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就心疼得要命。
许寒芳昂起头,嘴角一撇,不屑地一笑,只是淡淡地说了四个字:“救命要紧。”顿了顿又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我要不惜一切代价!”
站立在一边的朱玖目光霍地一跳,转身悄悄退下。
嬴义把取来的黄金重重放到地上,又狠狠瞪了黄吉一眼。他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知道百姓的苦楚。穷人要是得了病,通常只有听天由命,自生自灭。他再一次被许寒芳的善良所打动。
黄吉讪讪地笑着,退下。
一个虎贲军走过来躬身禀报:“禀报韩姑娘,这是朱大夫给您的信简。”
“信简?——他人呢?”许寒芳接过信简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写封信简?”
“卑职不知。”
许寒芳挥手示意虎贲军退下,展开竹简,上面写着寥寥几行字:
“老朽行医几十载,多见为富不仁者。初来巴蜀,咋闻巴家为黔首寻医治病,以为乃沽名钓誉之举,登门试探真伪。因此故意开名贵药方,以作刁难。姑娘仁心,感动天地。医者父母之心,此方中实则只有一味药是主药,只需此一味药就可以让病人痊愈。留下治病良药,老朽愧走他乡。夷陵朱玖顿首谢罪。”
许寒芳拿起卷在竹简内的草药一看,认得此味草药,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茱萸。细看,竹简下还有一行小字:“名贵药方,可以增强病人体质,也属有效。”
许寒芳扑哧一下笑了。这个朱玖真有意思,让巴家白白破财!又一想,管它呢,反正巴家有的是钱,买了这么多座山,这么多的土地,聚集了这么多的财富。也该为百姓做点实事了。
都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干脆将计就计,多为穷苦人谋些好处。忍不住对嬴义说道:“嬴义,我们也沽名钓誉一回!”
威风凛凛的嬴义正在院内指挥家仆煎煮草药,听到许寒芳的话微微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几天,许寒芳一边监督熬药,一边着手彻底改变工人和奴隶的福利待遇。我要把它制定成条文的东西,落实下去。这样我将来离开巴家,或许还能延续一阵子。我无力改变这个社会现状,就近自己的力能做多少是多少吧?只能这样了!她如是安慰自己。
制定、执行了新的标准。伙食改善,工钱提高,奴隶也改善工作环境。这让所有的人都大为意外。工人和奴隶却是欢欣鼓舞。
许寒芳会经常到工人家里、奴隶的工棚,去了解他们的情况,关心他们的生活。她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每一个角落。她早已经和这些人打成一片,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许寒芳看着大家灿烂幸福的笑脸,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生命中很有意义的事。
对症下药后,工人和奴隶渐渐好转。工人纷纷走出集中区回到家里和家人团聚、奴隶也回到岗位。
居住、饮食环境一改善,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疫病。
终于战胜了疫病,丹场也恢复开工。许寒芳照例前去视察,马车刚走到丹场门口就看见前面黑压压围了有上千人。的20
“怎么回事?”许寒芳从马车上探出头询问。
不一会儿一个虎贲军回来禀报:“是一些工人和奴隶,自发在门口迎接您。”
许寒芳和嬴义笑着对望一眼,二人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种默契。
许寒芳下了马车。工人和奴隶一看许寒芳来了,纷纷跪在地上迎接。目光中充满感激和崇敬。
许寒芳拉起身边最近的一个人,缓缓在人群中走着,微笑着扫视大家和大家打招呼。无意中发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眼神很复杂,有怨恨,有敬佩,有敌意,有友善……停下脚步想细看时,又不见了这双眼睛。
许寒芳自嘲的笑笑,可能是看错了,迈步继续朝前走。可是直觉告诉自己,总觉得那双眼睛又在看自己。扫视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难道是错觉?不会!绝对不会是错觉,我刚才分明看到了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究竟是谁?……院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昨晚许寒芳又被那种轻微的“咚咚”声惊醒。醒后细听又没有了动静。一夜没有睡好,就是等着听还有没有这种声音,结果一直也没有再听到。
因为没有睡好,所以迟迟没有起床。此刻又被这噼里啪啦声吵醒。许寒芳忍不住起床走出房门,探头查看。
嬴义和虎贲军笑呵呵地走进院来。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许寒芳扬声问:“外面是什么声音?”
嬴义满脸笑意地回答:“今天是‘逐除’日,咱们那里是击鼓。这里却有烧竹子的习俗,说是能驱走疫病和山上的野兽。”
许寒芳大叫:“逐除?除夕?过年!”苦笑了一下,天天忙得稀里糊涂地连过年都忘了!好像秦时,过完秋季到了冬季就是过新年了,所以年来的早些。入乡随俗吧!她笑眯眯地吩咐:“嬴义,叫人去买些牛羊,宰杀后让伙房做了,弟兄们解解馋!”
嬴义和几个虎贲军乐得笑开了花,他们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忙准备去张罗。
许寒芳背着手往回走了几步,回头又道:“还有,——再去买些好酒来给兄弟们。我们热热闹闹过年!——顺便也让你喝个痛快!”止不住满脸笑意的望着嬴义。
嬴义傻呵呵地笑着答道:“末将已经戒酒了。——自从那次之后,末将就当众宣布戒酒了!”
许寒芳当然知道那次指地是马车事件,也知道出了那次意外以后他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大意、失职。可喝酒是他的最大嗜好,这也能戒?
当耳边听着噼噼啪啪地烧竹子声。大家又无拘无束地坐在了一起后。事实是,虎贲军喝酒时,嬴义果然滴酒不沾。尽管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他心里痒痒的难受,可是仍旧强自忍住。
许寒芳看他的痒痒劲,忍不住劝道:“喝点吧,喝一点没事的!”
嬴义看了看酒坛子,提鼻子使劲闻了闻酒香,咽了下口水,坚决道:“说过的话一定要作数。末将说过今生已不再饮酒,就不会再饮酒。”
许寒芳感激地笑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她,他要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也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他有一副牛脾气,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就像他认准巴家如果背叛大王就满门该死一样,无法更改。
在院内坐了一会儿,许寒芳觉得有点冷,从怀里掏出一个毽子托在手上,兴致勃勃地说道:“嬴义,我们一起踢毽子?”她抽空用鸡毛和铜钱做了这样一个玩具。没办法,在这个年代能玩的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
嬴义看着她手中五彩斑斓的物品,好奇地说:“您让我给您找活鸡毛,就是要做这个?——这是什么?”
“刚才都给你说了,是毽子!”许寒芳站起来准备热热身,坐着使她手脚冰凉。
作了几个预备动作后,毽子被高高抛起,许寒芳有节奏地踢着,毽子上下翻飞,她的长发随风舞动,又是一副奇妙的画卷。她还时不时踢个简单的花样,——因为她会的花样也不多。
众人的目光随着毽子一起一落,看的津津有味。
嬴义没有想到几根鸡毛她也能玩出如此花样。回想起自己拔鸡毛时,公鸡不停地惨叫,然后被拔掉毛的秃尾鸡滑稽可笑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捂着嘴不停地笑。还记得过后她还怪他:“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你就不会拔刚杀死的鸡的鸡毛?你还真去逮只活鸡拔?亏你也能逮着?”
许寒芳身上已经出了汗,朗声叫道:“嬴义!该你了,我要歇一会儿了。”
“我?”嬴义头大,这个主子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会折腾人,而且每次都弄得自己很狼狈。
周围的虎贲军一脸善意的幸灾乐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头领。他们的头领现在脸上笑容比以前多了许多。
“对!站起来准备接住!”许寒芳余光看到嬴义的架势,笑着纠正道:“是用脚——不是用手!接好!别掉在地上。”抬脚踢了过去。
五彩缤纷的毽子以抛物线形式飞了过去,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
嬴义慌忙抬脚去接,也不知道他究竟使了多大的力,只听毽子嗖一声,快速飞到许寒芳身后。
众人忙寻迹观看。毽子不偏不倚,正落在一棵高高的树上。
许寒芳不满地转回头望了嬴义一眼,埋怨道:“你使那么大力气干什么?你当是打架呢?恨不能一脚把人踢死?”的ad
嬴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第一次踢,不知道该使多大的力。看见它飞过来,一急就没有控制好。”傻呵呵地又露出单酒窝。
这可是自己费了半天功夫才缝好的毽子,手指上还被针扎了好几下!许寒芳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溜小跑到了树前,抬头看看,树有几米高。这该怎么办?本能的反应是抱着笔直的树杆晃了两下,树木根本无动于衷。有些泄气,抬脚作了个势就想往上爬。
“您要干什么?要爬树吗?”嬴义一把拦住了许寒芳惊问。
许寒芳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许多帮手,真是以往自己独立惯了,凡事自己想办法。一般不假他人之手。挠挠脖子,自我解嘲说:“这树如此光秃秃的没有枝杈,如何能爬上去?我只是自娱自乐试那么一下,当众爬树还没有想过。快想办法!”
嬴义蹙着眉头道:“是呀!哪用的着您亲自上。——我有办法。不用爬树!”
许寒芳讶道:“你不是会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的轻功吧?”心里期待着能看到武侠小说中那传说已经失传的绝世轻功,看到那神奇的画面。没准还能学两招呢!
“轻功?”嬴义一脸茫然地反问:“什么轻功?”说着也没叫虎贲军,自己径直走到院外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回到树下。她的事他总喜欢亲自做。
许寒芳乐了。为自己的荒唐乐,也为嬴义的聪明乐。自己刚才怎么就会那么笨?不光想爬树,还在幻想什么轻功。真是急糊涂了!
嬴义举着竹竿敲,准备打下挂在树杈上的毽子,边举边说:“您真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
许寒芳笑着嗔道:“是呀!是呀!我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你是小事聪明,大事糊涂不就结了?我们两个正好互补。就是黄金搭档!”
“黄金搭档?”嬴义停下手里的竹竿,因为他又听到一个新名词。
许寒芳捣捣他,娇笑着催促:“是呀!是呀!快点吧!”
竹竿差一些不够长,两名虎贲军有眼色地走过来托起嬴义,毽子被竹竿打了下来。
许寒芳迫不及待地拾起来一看,包铜钱的丝布已经被粗糙的树皮划破,撅着嘴不高兴地责怪道:“你看,你使那么大力,破了吧?就差没零散了!”
嬴义歉意地笑笑。
天渐渐黑了下来,点上火把继续欢歌笑语了很久,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只留下值守的虎贲军护在院子周围。
许寒芳坐在灯下,艰难地一针一针剜着,想再做几个新的毽子,赶明儿大家可以一起玩。
嬴义迈步过来轻轻道:“末将帮您吧。”
“你会?”许寒芳仰起头,诧异地问。
嬴义也不说话,微微一笑拿起毽子缝了起来。灯烛下的嬴义,刚毅的脸看起来满是柔和,粗糙的大手握着细小的钢针竟然十分纯熟老练。
可能是发觉许寒芳在看着自己,嬴义轻声说:“我从小,衣服就是自己缝。到军营里,更是自己缝。”他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朦胧,一定是又想起了童年悲伤的往事。
许寒芳趴在几案上,双手支着下巴,微笑着说:“那以后你找个人给你缝衣服。”突然又想起当日悄悄给浩然缝制衣服的情形,想起浩然收到衣服时的幸福和满足……往事渐渐淹没了笑容。
嬴义手里的针停了一下,嘴角轻扯笑了笑,没有说话,又几针一个毽子已经缝好。
许寒芳拿在手里赞不绝口:“就是比我缝得好!厉害!真是厉害!太厉害了!真是没有想到你的大手不光会弄剑、写字,还会飞针走线?你还有什么会的,我不知道?——回头帮我缝一个锦囊吧,精致点的,我要用它装些重要的东西。”说着手比划着大小。
“好!”嬴义笑着点头:“回头找些上好的锦缎。”
许寒芳笑笑,把几个毽子托在手里,兴致勃勃地看着,不觉打了个哈欠。
嬴义站起身来点头躬身轻施一礼,准备告退,时间已经不早了。
许寒芳仰脸望着站起来的嬴义,身材魁梧好看。想起多天来折腾得他不轻,不觉好笑中也有歉意。想起这么高大魁梧的他,今天下午两个人驼着他举着竹竿才能够到毽子,不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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