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听说昨日大王已经将吕姑娘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
一个年轻的妇人加入讨论行列,她半张脸白白嫩嫩,另外一半呈怪异的暗红色,像是在火上烤过一回,头发胡乱盘起用一根枯枝固定,身上衣服虽是粗布麻衣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异味,还不至于被人当成流落街头的乞丐。
先前讨论的几人警觉的各自闭嘴散开,年轻的妇人叹了一声摸摸自己半张怪脸嘀咕道:“顶着这一脸毁容妆安全是安全了,消息却不好打听了。”
与此同时,赵倩听闻如意身亡的消息昏厥了过去,府中的管事赶紧请来大夫,一诊脉,大夫连连向管事道贺。
“夫人有喜了?将军还在邺城归期不定这可如何是好,快快,你随大夫去抓安胎药,我去乌家庄请赵夫人相帮着照看。”管事急匆匆套马前往乌家庄,然而那儿早人去楼空。
☆、救助?会合!
蒙恬的大军开拔了,咸阳的百姓纷纷泪别即将出征的亲人们。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楼,队尾的一辆马车一人探出半截身子左右张望。从此人装束来看是个厨娘,皮肤黄里泛黑,半边脸颊血红仿佛上了一层胭脂,这张古怪的阴阳脸任谁看了都会夜里做噩梦。马车内谁喊一声“钟离春”,厨娘立即缩回脑袋不再露面。
夕阳斜下,大军驻扎在野外,厨娘从河边担回几桶水,倒入大锅开烧又帮忙宰杀。军中篝火燃起,天色已暗。厨娘将死鸡浸泡在沸水里汆烫,伙头刚要啧一声,只见她动作极快的拿出来又抓又捋把鸡毛褪的干干净净,紧接着又从沸水中拎出一只鸡。
伙头砸吧一下嘴,细小的眼睛扫了一遍,吆喝底下的人加快点速度,必须赶在主帅帐篷搭建完之前把晚餐做出来送去。厨娘随着其他人齐齐应了一声,捋毛的速度更快。
肉香味在营地内四溢开来,厨娘将烤鸡时流淌下来的鸡油用竹筒装了起来。伙头一瞧有些不快又啧了一声,枯树皮的脸子一板,嘴一张,却见厨娘把油倒进热锅中加进切好的菜翻炒,还搁了半壶的酒。酒液入锅,一下子火焰蹦的老高,厨娘不慌不忙放下锅盖又很快拿起洒了些盐巴,菜和酒混合在一起的香气说不出的怪。
这菜送去主帅营帐,不多时蒙恬身边的马弁跑来说将军吃的好让赶紧的再送一盆。
“钟婆子瞧着确实有些本事。”伙头哼一声反手拍走在耳旁嘀咕的小个子,小眼睛扫了扫厨娘半张赤红色的脸孔,转过身去监工旁人。
蒙恬大军走的不徐不疾,邺城那边已经十万火急了,李牧攻不下邺城派兵围守要活生生饿死城里的项少龙等人。援军与粮草何时赶来无人知晓,项少龙天天站城门楼子上翘首盼望。
“要是有手机打个电话就行,不用在这里两眼一抹黑。”项少龙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悠悠一声长叹,他低着头苦闷的用剑刻画正字。
蹬蹬一串脚步声,荆俊抓着两团青绿色的物什快步跑到项少龙跟前。“大哥,今天有好东西吃。”
展开荷叶,其中一张叶子里包裹的赫然是一块拳头大小的肉,项少龙眼神里喷出火来,攥住荆俊的衣领子骂道:“现在连饭都没的吃,这肉你哪里弄来的?!”
“是二哥,二哥…”荆俊支支吾吾的,项少龙抬手给他一掌凶神恶煞的要他老实交代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
“二哥把他的马杀了。”“什么?”项少龙松开手,挺直的后背缓缓佝偻。“是我没用,连累大家和我在这里等死。”
“大哥胡说什么,大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荆俊愿与大哥二哥保卫邺城的百姓。”“可是我快守不住了。”项少龙还剑回鞘,一脸大写的愁字。“对方是春秋名将李牧啊,我哪里打的过,王翦突围成功,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搬来救兵。粮食也不够…”
“大哥!”腾翼飞奔跃上城墙,他一脸喜色大声道:“方才来了许多墨者,他们带来十多车的粮草。”
“墨者…难道是…”项少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孔,“领头的是谁?”“还未曾问及姓名,他说他是你的老朋友。”
项少龙一阵风的冲了下去,相隔十米,在众多的墨者们之中他一眼瞧见善柔,琥珀色的眸子透着点点暖意。四目交接,她向他抱拳道:“善柔听闻项将军遭受李牧大军围困特来相助。”
“你真是够兄弟。”项少龙眼睛热热的,一步步走到善柔跟前,他没什么顾及的熊抱上去,一旁的墨者咝咝倒抽冷气。
“没想到你会来帮我,真的没想到,我好感动。”“喂你不是要哭吧,大男人太丢人了。”善柔双手一推,推不开登时面红耳赤起来。“你别这样,大庭广众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放手。”
“项少龙你少趁机占便宜。”
墨者中有人见不得项少龙耍赖皮占小姑娘的便宜,这声音是那么的耳熟,熟的项少龙握起了拳头。
“他妈的你不在宫里呆着左拥右抱,吃饱了撑的跑前线来干吗?”恨恨瞪一眼长圆脸的青年,既然他自己跑来送死,就别怪他六亲不认。
“砍死你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现在到老子地盘上,看老子不弄死你。”“你干什么?自己妹夫都砍,你疯了!”善柔格挡开劈来的长剑,拼命护住青年。项少龙一刺不中又恐伤及无辜只得暂时放下剑,用手指点着青年的脸大声吼道:“我今天代表我妹妹休夫,从今往后你和我妹再无瓜葛!”
“休夫?你凭什么?!”青年伸出一个手指也戳了过去,用比项少龙更高的嗓门吼回去。
“你背着我妹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还逼我跑来打仗,你该死的还问我凭什么?你当我项家人那么好欺负的。善柔你让开,让开,我实在忍不住,我今天非劈了他不可!”
“善柔你让开!我站在这里让他劈,把我劈死了,看他怎么和我老婆交代!”
“别老婆老婆的,你配做人家老公吗?你抱别的女人时候,你还记得自己是有妇之夫么?厉害啊,一睡那么多个,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你倒不怕得AIDS!”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祭天之后…”
“停啊!”善柔狮吼一声,现场安静下来,墨者们用敬佩的眼神注视着自家的会长,大家的耳朵终于清静了。
“你们俩跟我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现在都给我闭嘴。”善柔警告的睨了两个男人一眼,“你再多讲一句,我马上带人离开此地。你也是,多说一个字,自己去找如意去。”
咽下满腔的怒气,二男僵硬的点点头,然而在善柔迈腿往前走的瞬间,飞快互换一个眼神:你给我等着。
☆、母子?冤家!
项少龙熊孩子时期曾养过一只虎皮纹路的大猫,趁着猫大王呼呼大睡之际,胆大包天的铲屎官偷偷玩剃毛游戏,除了毛茸茸的大脑袋其他部位秃的不能看,最终导致项家爆发一场人猫大战。赵盘知道所有的真相,炸毛发怒的模样让项少龙猛然想起那只凶狠无比的猫大王。
充当电动剃毛机的善柔已经找借口闪避不见人影,作为猫主人的挂名哥哥,项少龙第一时间收回先前不文明的礼貌用语,以及站在赵盘的立场上痛斥如意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原则错误。
“小凤和那个冒牌货在宫里卿卿我我!她是我老婆,现在和别的男人这般那般,这让我怎么忍!”好大一顶绿帽子兜头罩下,压的赵盘快要吐血了。“你说你是怎么教妹妹的?!放纵的她无法无天!”
“你不要怪到我头上,你平时也很纵容她啊。我早说过了,女人是不能太惯着的。瞧瞧那么大的事,她都不事先和你商量一下,你自己也得负些责任,你表现的可靠一些,她未必会瞒你。”项少龙劝的很没有水平,根本是在火上浇油。
“我不可靠!”赵盘气的直哆嗦,项家兄妹敢不敢再颠倒黑白一些。
“你别激动嘛,对,夫妻之间不应该隐瞒,这次她做的不对,我这回挺你。等找到她以后,你可以做一些惩罚。比如扣光她的家用,或者让她写检讨书等等诸如此类。”女人嘛,你只要不给她购物,就是最严厉的惩罚。项少龙始终坚信这一点。
“这事并不是惩罚就能抹平的。”赵盘瞬间动过休妻的念头,念头一起无法再压制下去,他没有法子说服自己再去接纳如意。
“你不会想和离吧?”项少龙从赵盘脸上猜出一些他的想法,赵盘拧紧眉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尚不知自己陷入婚姻危机中的某厨娘在军中怡然自得,每天只要煮两餐,其余时间在车上她是吃了睡醒了吃,没有其他的杂事要做。伙头之所以没派太多的活儿给厨娘,一是厨娘手艺好,二是因为这厨娘很有点来头。
据厨娘自曝她三奶奶的四弟的七叔的孙女是齐国的王后,这种曲里拐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搁现代人身上是要被狠狠讥笑一番的。战国时代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是同宗同族出了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其他人跟着脸面有光,站出来比起旁人要高上一等,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车身颠了一下不走了,外面有人吆喝着车上的人都下来,大道被巨石给堵了,蒙恬带着人正在移石。厨娘与一群油腻腻的厨子就地埋锅造饭,伙头走到厨娘跟前咳了一声,厨娘瞅去一眼很快低头刷锅。
“钟婆子你去附近转转,若是有水打些回来。”
伙头的命令厨娘是要听从的,搁下手里的活计,厨娘把马车后的水桶拎出两只朝着东面而行。走出一丈外,后方悉悉索索的有了动静。厨娘脚步不停,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都这般模样竟还有人瞧得上她,这也太不挑食了。
厨娘走进一片树林深处,跟在后头的人脚步逐渐加快,粗重的呼吸声渐近,厨娘琢磨是先发制人还是按兵不动。此时尾随者动作了,手一伸准确无误的捂住厨娘的口鼻,腥臭的气味刺的人胃中翻腾。
这人不是伙头!
厨娘一水桶往自己头顶方位抡去,甩臂的力度十足又迅速,狠狠砸中后头人的前额,立即听得一声闷闷的痛呼,罩在脸上的手也松开了。
“哪个不怕死的登徒浪子敢吃老娘的臭豆腐!”厨娘转身扬起胳膊,一巴掌拍中一张苍白的年轻的妖孽的俊颜上。居然是熟人呐,厨娘的五官移位了一下,她本生的貌丑,脸孔变形更丑的无法直视,谁看谁吐。
呕的一声,登徒浪子撑地大口大口的吐血。三、四口之后,年轻的妖孽的俊颜从苍白色变成了青白色,变成一副随时随地都要死的模样,然而他居然在吐第五口血水前抓紧时间叫道:“丑妇背过身去!”
厨娘没有义务听一个暗中偷袭自己意图不轨的登徒子的话,她举高水桶对准哇哇吐血中的男子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出去转了一圈儿,厨娘没有打到水而是拖回来一个男人。伙头不可置信的指着头发里扎满碎草粒半身血污的男子询问道:“你儿子?”虽然男子昏睡中五官看不真切,不过清俊的轮廓和厨娘肯定没一处相似的。
厨娘含泪点头,哽咽着嗓子解释道:“他真是俺儿子狗娃,八岁那年投亲的路上遇到山贼抢劫,俺和狗娃爹儿俩走散了,十几年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遇见狗娃,真是苍天保佑。”厨娘低头用袖子擤一把鼻涕继续道:“俺家狗娃和他爹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否则俺也不会一眼认出来。”
伙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爹长得好,幸好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他娘。
“咱这是去邺城打仗,可不能随便带个外人上路。”同情归同情,军规不能破,伙头不肯让这半道出来的陌生人跟着大军一起走,哪怕是厨娘的亲儿子也没有情面可讲。
“哎哟俺的命咋那么苦,刚寻到狗娃又得分开,罢了罢了,俺留下照顾俺娃,俺不跟蒙将军去邺城…”“这是要杀头的。”“杀就杀,反正俺烂命一条!”厨娘表现出儿子比事业和生命更为重要的决心。
双方僵持不下,伙头说服不了厨娘颇为头疼。钟婆子做的菜确实不错,稀奇古怪的花样很多,蒙将军要吃点的好就吩咐她过去做小灶饭,所以人是必须跟着大队一起走的。再说钟婆子家的狗娃带着铁剑还身受重伤,推断在外面惹的事不会小,打死伙头也不敢收下这号人物。
“要不这样成不成?狗娃俺带着,要是出了事俺自个儿来扛,和您老没半分干系。”厨娘哭天抹泪的,磨足半个时辰总算让伙头松口暂时把人收进炊事班。
“可不许你家小子半路惹出事来。”伙头再三关照道。
狗娃在大队里落了户,由于头部受了重创,狗娃一直昏迷着,炊事班里一个叫阿竹的杂工总抢着给狗娃送水喂饭。阿竹从来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和别人说起时直赞他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漂亮的存在。阿竹开始有事没事总往狗娃那边跑,一次让厨娘恰好瞧见他偷偷捏狗娃的眼睫毛,厨娘立马一脚踢走了阿竹,不许旁人再接近半分。
厨娘虽然看得牢,但不是无时无刻都呆在狗娃身旁的。又到扎营做饭之时,阿竹避开厨娘的视线兜了老大一个圈子摸进帐子里。
“月亮哥哥,竹子来看你了。”阿竹托腮痴迷的看着狗娃,发了一会儿呆估计脑补了什么美事了,瘦黄的小脸笑了起来。左右张望一番,阿竹屏息一点点靠向狗娃。视线落到全无血色薄唇与停直的鼻梁上,阿竹表情又痴了。
阿竹嘟嘴要亲一亲狗娃好看的鼻尖,猛地耳朵被撕扯了一下,疼的泪珠子当即下来了。
“死小子,我一个不留神你就溜进来!”
厨娘拧拉阿竹的一只耳朵喝骂有声,昏睡多日的狗娃在魔音功刺激下抖颤着睫毛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厨娘惊人的容貌,再看身上的衣物已非原来的一身,狗娃双眸闪过一丝惊恐。
“你这丑妇把白某如何了?”
☆、是战?是降!
白狗娃的食量不小,吃东西挑剔,干活却完全不行,炊事班除了阿竹外连老娘都不待见他。伙头经常听见厨娘狠骂自己儿子是衰仔是白眼狼,生个叉烧都强过生他。弄清楚叉烧是个什么玩意儿,伙头开始琢磨把这道菜整出来的可能性,并且在前行部队很凑巧的猎到几头野猪后付诸于行动。
由于佐料还停留在山顶洞人时代,叉烧并没有成功问世,不过伙头学会怎么制作猪油,在军中狠刷一把存在感,还被蒙恬接见受到表扬。伙头很高兴,把剩下的猪爪和零碎的内脏什么不太好入菜的随手送给厨娘。
隔天中午,白狗娃有滋有味的啃猪爪,阿竹小狗似的蹲跟前眼巴巴的瞅着,白狗娃愣是瞎了一般,把满锅的猪爪连着汤都吃的干干净净,调料用的药草也嚼吧嚼吧咽了。一丁点都不分给旁人。
尽管白狗娃恶劣至此,阿竹还是愿意照顾他,奉承他,讨好他。厨娘使唤阿竹做事,只要前缀带个“这是你月亮哥哥”,阿竹绝无二话,蛇窝都敢赤手去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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