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性别要求,队伍里男女比例是十比一,于是报名打零工的队伍自动分成两股,男左女右各站一根道,中间隔出半丈的距离互不干扰。
几乎前来报名的人都是当场雇佣的,赵夫人说了地方,让大家明天一早就到庄子上集合。
这边翻修工作如火如荼的展开,宫中也有大动作。卫国派来使臣送来珍宝,更献上四个美女,这些美人各个容貌秀丽,身段风流。嬴政很是喜欢,命令下去扩建宫殿,吕娘蓉那边不再天天报到。
“薄情寡性的臭男人!”
嬴政招了新宠服侍不来了,吕娘蓉连等几天见不到人,伤心的骂上一句嘤嘤的哭起来。服侍嬷嬷好生劝慰,让她想开些,不能对大王心怀憎恨,否则传到大王耳中,遭了厌弃恐怕小命不保。嬷嬷不想看着新主子年纪轻轻走去死路,和赵贞一样早早没了。
“贞美人?”吕娘蓉自打进宫后极受宠爱,赵高这个人精早敲打过底下的人不准乱嚼舌头,吕娘蓉根本不晓得在自己之前,嬴政还有多少女人,最宠的又是哪一个。
“老奴原来是在那位身边伺候的。”嬷嬷低眉顺眼恭敬的答道,她口中的“那位”不是赵贞,而是一句话把人咔擦掉的那位。
“大王寝宫中挂着那位的画像。”嬷嬷不肯说出姓名,实在那位的名字如同诅咒,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吕娘蓉心中升起酸涩之感,心道不知那女人长的什么模样,死了还让人惦念。独自在冰冷的床榻上辗转到天明,翌日一早趁着嬴政上朝不在,吕娘蓉偷偷跑去看画像。回来后神不守舍的,游魂似的一天没有用过水食。也是巧了,嬴政批阅过公务,突然想起吕娘蓉来。把人叫来后,预备来个鸳鸯戏水。
吕娘蓉是吕家娇养出来名门淑女,可不是卫国使者送来的玩物,无法抛开矜持拼命抗拒。嬴政正在兴头,虎目中透出凶光,吕娘蓉头皮发麻,想起嬷嬷说过的话与那死去的贞美人,惊恐之余竟昏了过去。嬴政连忙传召御医,一诊脉竟然诊出身孕。
“传寡人的旨意…”嬴政与赵高一阵耳语,赵高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又很快恢复平常。
吕娘蓉病了整整十多日,喂食换洗都是嬷嬷一人伺候,背过人去嬷嬷将沾有血水的布条投进火盆,嘴里叨咕造孽。可也就这样了,她什么都不敢和吕娘蓉说。
“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吕娘蓉清楚月事来的奇怪,根本不到日子,她怀疑自己是得了大病,好不了了。
嬷嬷跪在床头喂去一勺汤药,吕娘蓉扭脸避开,既然要死了还喝什么汤药呢,早早死了陪她爹去。
“夫人不要乱想,御医说这病是有些麻烦,还不至于送命,再调养十多日就能好。”好说歹说,吕娘蓉抿紧嘴唇拒不吃药,嬷嬷是奴婢犟不过主子,只好连连磕头,动用苦肉计求主子张嘴。
吕娘蓉终究不是个硬心肠的,看着这半老妇人为了自己磕出一头血来,不再难为,流着眼泪合着苦药一起吞进肚子里。
如嬷嬷所言,吕娘蓉的身体真的慢慢好了起来,如今她可以坐起身用饭,只是不能久坐,容易头晕。御医来诊过一次脉,嘱咐嬷嬷一定要精心伺候,不能误了药点。
“我想出宫看看。”
身体好转,吕娘蓉一扫先前郁郁寡欢的模样,想出门透透气。嬷嬷当然不可能答应,更没这个能力,求到赵高跟前,赵高一脸为难。
“大王正为国事烦扰…”
赵高用这个借口搪塞,无法给嬷嬷传话,但也没有一口回绝的死死的,只道有机会一定提一提。嬷嬷千恩万谢一番走了,赵高那张笑脸瞬间荡下,一扭头把请求抛到脑后去。
午时一刻,嬴政正用着茶点,卫国美女一旁打扇伺候着,赵高跪在后方充当背景板,突然听的一句郊外骑射。赵高跪直身子的同时拉长耳朵。
“咸阳城外有个庄子,风景不错,庄子有个极大的浴池,寡人带你们转转如何?”嬴政掐着一美人的下巴调笑。
“大王你忘了,那处废宅已赐给了王翦。”
嬴政愣了一下,真的完全忘记这回事,经赵高这么一说才想起来的确是送掉了,而且是经吕娘蓉的手送出去的。况且荒废两年多,乌家庄早就野草丛生了,没什么好玩的。
“罢了,一座废宅,去别处玩乐也是一样。”
一辆遮蔽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庄外,车夫压低斗笠偷偷四处打量。
“到了?”
车内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之声,撩帘走出来的确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妇人。这妇人虽生的男儿相,涂了胭脂,模样还算方正俊俏,身材是比普通男子壮硕些,宽肩长腿的,不过很有料,胸口的衣服撑的紧绷绷的,一路进到庄内也有不少人往她身上瞟。若不是有车夫亦步亦趋的跟着,没准儿已有人上前搭讪。
“请问你们主事的在哪儿?”车夫摘了斗笠,露出一张枯树皮似的老脸,一笑又裂成蛛网状。
被问话的汉子拱手还礼,扫一眼老叟身侧的高壮妇人,估摸着这两人也是听了消息来打短工的,便客气的指明去路。
“我们这儿的管事娘子夫家姓赵,称她赵夫人即可,你们朝北去,进了院子见着人再问。”
汉子语毕,高壮妇人大步而去,脚下生风似得走的飞快,老叟多次呼喊都不曾放慢一丝脚步。
赵夫人正在北苑监工,她位于岗哨台之上,头顶艳阳蓝天,双手捏着施工图,低头俯瞰下方,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衣裙让风吹的猎猎作响。
“夫人!”
地面有人喊了一嗓子,赵夫人寻着声源看去。好个朴实憨厚的农妇,很眼熟。
“老婆!”
赵夫人愣了一下眼睛热了。
☆、离秦?离秦!
赵倩没想到还能见到赵盘,表兄妹两个见面哭的稀里哗啦劝都劝不住,一副他们才是失散多年夫妻的模样。如意回忆当日仅仅眼睛热了一下下,眼泪愣是挤不出来一滴,她把这一切归咎到嬴政身上。
哭是需要力气的,尽情挥洒完眼泪,大家的肚子都饿了。赵倩让厨子做了一桌邯郸菜,如意扫一眼就见到几盘菜都是赵盘小时候爱吃的。赵盘也发现了,感动不已的同时拍着胸脯放话,以后混好了,绝对不忘妹子的好处。
“倩儿先谢过表哥。”
赵倩起身盈盈一拜,坐下时眼睛瞄一下如意,眼神分明在说,大家以后常联系,千万别想甩下我一个。
“表哥要时常给倩儿捎信。”赵倩撒娇着与赵盘说定通讯的间隔。
酒足餐饱,如意带着微醺状态的赵盘双双告辞,万般不舍的赵倩一路送到大门口。如意为赵盘系上斗笠,先扶其上车,再折回来与赵倩细细交代几句。
“姐姐放心,倩儿一定办到。”赵倩忍不住又哭了出来,抹掉眼泪,她招来身旁的婢女,将一袋子早备好的钱袋子硬塞到如意手上。“这些只是倩儿的一片心意,一家人千万不要推辞。”
“好,我收下。”如意接过沉甸甸的布袋子,胸口又涨又暖,她也想回馈一些东西,可是身边并无长物,待将来再聚时补上吧。
夫妇俩当天出了城,早已等在城外的元宗接替车夫,马车向着东面而去。
车身颠簸,赵盘蜷着身体,脑袋搁在如意膝头,两人双手紧握,捏出一手的汗都不肯松开一分。如意取笑一句,赵盘也笑,“我偏就是不放。”他怕再失去她,真的怕了。
“盘郎~”
如意俯下身亲一口赵盘,亲完了一回味感觉像亲嬴政,心里不舒服极了,又弯下腰狠狠亲几口补落差。赵盘喝了酒浑身本就热燥,几个小吻一助燃瞬间沸腾,把人反压过去又啃又咬的,动静大的元宗用咳嗽来抗议。
“我说还没到投宿的地方,你俩忍忍行不?”
干柴与烈火一下子安静了,元宗拉尖耳朵再没有一丝声响,他满意的点头,两个小辈还算听话。
行行复行行,一行三人抵达中转站蟠龙镇已是三个月之后。这期间赵盘一直戴着斗笠,没怎么晒太阳皮肤白了不少。不过吃的太好,人胖了一圈儿。项少龙一见面就打趣,出去时是泥猴,回来成条肥牛,如意毫不客气的自正嘲笑他丈夫的人的脚背上踩过去,项少龙这天走哪儿都是单脚跳。为这个善柔没少飞如意眼刀子,后者装作没有看到,嘻嘻哈哈的没正形。
“宝儿好像哭了,一定是饿了,你快回去喂奶。”项少龙半推半赶的弄走妻子,如意有心见见侄子,也跟着去了。
女人们都不在,项少龙单脚跳过来,胳膊横搁在赵盘肩头做支撑。仔细研究赵盘的神情,项少龙忍不住问起另一个孩子的下落。
“小凤说孩子落地就没了。”
项少龙闻言心脏狠狠揪疼了一下,他听赵盘继续说道:“这话我不信,夫妻这么久,她撒不撒谎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那你怎么不问个清楚?”明知道被骗却不去拆穿,是他怕自己不能接受真相吧。
赵盘叹了一声,双眼直视前方袅袅炊烟,“去接小凤的路上我就想通了,如果孩子与小凤只能选一个,我要小凤。反正,孩子将来还能再要。”那个八成被扣在宫里做质,他就当没生过。
项少龙没接茬,眼珠子动来动去的,心下有了打算。
晚上简单摆个接风宴,项少龙故意灌倒赵盘逼问孩子的下落,如意思想斗争中,最后还是老实交代。
“又是扶苏?!喂,你大儿子叫扶苏,小儿子也叫扶苏,哪有那么巧的事!”
等您儿子主动要求改名项羽当上西楚霸王,您就不会觉得这算个事儿了。如意在内心深处奸笑一声,面上保持无可奈何状。
“有些事冥冥中已经注定,我不想逆天而为。”
“你不想逆天而为,难道你准备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儿子去死?!你不会让嬴政给孩子改名么?哪怕叫阿猪阿花也比扶苏强一万倍!哪怕叫胡亥呢,那可是秦二世啊!”
项少龙多想敲开如意的脑壳子看看生完两个孩子后这女人的脑浆还剩下多少,怎么蠢成这样,常听人说生孩子笨三年,以前不信现在不得不信。
毫不掩饰的鄙视眼神接二连三的投掷过来,如意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将来你就知道了。”
☆、交换生涯(一)
豆豆的大名叫扶苏,全村的人都爱管叫他豆豆,豆豆却不喜欢这个软糯糯毫无气势的小名。五岁的他壮着胆子向豆爹抗议一番,他拉得开弓箭,能射中一百步内的小动物,墨子剑法练的像模像样,村里小孩都管他叫“老大”,实在不可以再被家里人当小娃娃来看待,太有损颜面。
“爹,孩儿找你商量件事儿。”
豆爹放下调试中的十字弓认真的俯瞰身高已至腰间的小男孩,圆溜溜的白玉脸蛋儿,黑白分明的凤眼睁得溜溜圆,粉嘟嘟的嘴巴微微抿着似有满腹的委屈。父子俩对视着。
“眼屎没擦干净哟。”
豆豆羞窘的赶紧揉揉眼,豆爹收起视线摆弄弓箭。
“爹爹!”
豆豆不高兴叉起腰,提高一倍的音量吸引豆爹再度低头看过来。
“爹爹不要再叫孩儿做豆豆。”
“那你叫什么?宝宝?”
“才不要和表弟那个笨蛋叫同一个名字,爹爹要叫我扶苏!”
“你管你表弟叫笨蛋,他听到会哭哟。”
而且宝宝表弟一哭,不论谁对谁错那边的家长一定会找上门,每次来蹭吃蹭喝不算,更要刮掉一笔精神损失费。豆爹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塞,怎么那么倒霉摊上这种亲戚,现在断绝关系也是来不及的,曾经也想过悄悄的搬走,搬到那群水蛭似的亲戚找不到的地方。但是外面兵荒马乱的,恐怕很难再找到如此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的小山谷。
“爹忙着呢,豆豆想玩找你奶奶去。”
豆爹板起脸拎小动物似的拎起豆豆的衣领,不顾儿子挣扎一路拎到另一扇大门前把孩子丢进去抬脚就走。
豆豆的奶奶是个四旬出头的妇人,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一张芙蓉脸比村里许多妙龄少女都来的漂亮。放下针线,美人奶奶飞奔而来搂着豆豆在小脸上狠狠亲一口。
“乖豆豆今天怎么想起看奶奶。”
“奶奶~~扶苏是大人啦!你们要叫我扶苏!”
豆豆努力避开美人奶奶,别人艳羡不已的美人香吻,他敬谢不敏。然而豆豆越是闪躲,美人奶奶越是要亲。啵啵啵一连串的重吻,白嫩嫩的小脸起了胭脂色,美人奶奶掐着孙子的小脸直呼可爱。
“奶奶,孙儿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豆豆的要求,奶奶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你办到的。”
“也不是大事,你们不要再叫我豆豆,孙儿有大名的。”
“包在奶奶身上。奶奶今早在塘子里摘了一把荷叶,中午做豆豆最爱吃的荷叶鸡好不好?”
嘶,豆豆嘴角旁泻下一丝可疑水渍,小脑袋忙不迭的点着,他比出剪刀手。“两只。”
“两只太多会撑坏的哟。”“不嘛~奶奶最疼豆豆了,两只、两只…”
一番讨价还价,豆豆连吃两只荷叶鸡,吃饱后他躺在树荫下纳凉,满足无比的摸着肚皮吸一口美人奶奶打的果汁。改回大名的正事是在第二日遇到宝宝表弟才猛然想起来的。
豆豆很郁闷,暗恨自己没毅力,他试图把一身的委屈发泄到表弟身上。把表弟骗到水塘前,指着满是浮萍的水面,豆豆认真无比的问弟弟想不想吃烤鱼。
“想。”表弟用力点头,“豆豆哥哥带钓竿了吗?”
“哥哥这里有一种新钓法,纯天然无污染,你脱掉裤子站到水塘里,用小鸡鸡可以钓到很大很大的鱼哟。”
“真哒?”
豆豆努力忍住不让嘴角咧的太大,猛力点一下头,他保证一定钓得到大鱼。
日头落下,晚霞染红半个山谷,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被吊在参天大树之下,小嘴里溢出没什么节奏的呜咽声。三步开外站着一个妇人,柳眉倒竖,手中竹条高高扬起,那孩童目露惊恐之色大喊:“杀人啦,来人呐,救命啊!”
“老娘还没打到你呢,混小子你乱叫什么?!”
“娘,别打别打,我错了,我不该欺负表弟,罚站、抄书、饿饭都行,千万别打我。”
“你小子差点害西楚霸王变成太监,我今日不打你,天晓得你下次还会闯出什么祸!”
豆娘是打定主意要抽打豆豆,让他牢牢记住今天犯的大错,熊孩子玩什么不好,居然玩他表弟的小鸡鸡。
“爹啊,孩儿要去啦!不是孩儿不孝,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娘容不下孩儿啊。爹啊,孩儿去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豆豆叫的撕心裂肺,双脚不停扑腾,仿佛一条被挂起的鱼。躲在远处的豆爹头疼的揉着额角,幸好媳妇儿聪明,一早把这孩子带到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