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凉就察觉了程远走过来的脚步,丽达赶紧卷了画翻身背对着他坐着把画装起来。
“半天不见你声,我以为你睡着了呢。”程远半蹲在她身边问她。
丽达没答话,仔细的把盒子扣起来。
“咦?到底什么呀搞这么神秘,来叫我看看……”程远说着手伸过去刚搭上盒边就被丽达扯走了,他脸上顿时一僵不知怎么反应。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之后丽达也是一愣,立马又笑笑拍下程远僵抬不放的手说道:“没什么神秘,一生一世,就一幅画而已,我只是还没想好把它挂在哪里罢了。”
“噢…这样……”程远手一撑靠着鱼缸壁侧身坐下来拍着缸壁,鱼群就争先恐后的铺开游远了。
“这些鱼你没见过吧?”程远额头抵着鱼缸睁大眼睛也不等她回答就说:“这些都是世界各地湖里河里才会有的鱼种,好看吗?”海里的鱼你见惯了,这些一定不怎么见过。
丽达看着神似喝醉的程远心头犯酸的叫他:“阿远。”
程远贴着鱼缸壁歪过脑袋看她,只见她仰起脸笑得如阳光般明媚晃眼,一时有些怔神。
“给你听音乐。”丽达迅速拔下耳塞挂上程远的耳朵里对他眨眼睛认真的问:“好听吗?”
程远回神坐好说道:“有点凄凉……”他仔细听着耳塞里女音的无词长音吟唱做出评价,却听到了更加凄美决绝有如誓词一样的歌词,听到结尾才淡淡一笑说:“嗯,很美的歌。”
丽达单曲循环的歌正是神雕侠侣的主题曲《天下无双》。听到肯定她满意的笑着拔下耳塞挂上脖子抱着盒子起身。
“什么歌?”程远跟着她起身问。
“画里的故事。”丽达点点盒子挑眉一笑说:“对了,我一会要出去一趟,今晚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程远还在凝神“画里的故事”这个名字又听她说要出去,顺口就说道:“昨天下午不是才见完同学,今晚又干什么去,你现在得在家好好养身体知不知道。”
“我约了人谈事。”丽达有点不高兴了,被程远脸上刻板的冷意惊醒了刚刚迷幻的场景,她深刻知道他们如今这样的相处模式,多余再不想解释,点头抱着盒子就转身走掉。
“现在除了大夫你还能和谁谈什么事,有事情找大夫来家里谈就好,”程远跟上不说话不回头的丽达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强调:“我在跟你说话,不许出去!”
丽达突然停下转身笑起来,那一串笑叫程远有点发懵。
“凭什么不许?软禁我啊,连出入自由都没了?”
她虽然是玩笑说话的语气,但程远却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冷然。
丽达拂下程远的手颇耐心的解释:“我那朋友家在槟城,平时很忙,今天过来金蟾岛公干正好下午办完事有时间,你放心命是我自己的,我还能自己不要么?”
程远没话可接,他很想不通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气氛瞬间就变了味道,只是讷讷开口说道:“前几天刚开完新闻发布会,你就不要老往外面跑了。”
“哦……是这个原因吗?”丽达脸沉下来做思考状,“好…好,我尽量,会…很小心的……这就最后一回……好吧?”并不是关心她的身体,只是怕被记者拍到。她这句话既像是对程远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说着慢慢转身走出去了,程远却呆呆地站在当地心烦气燥起来,他想起丽达一直珍视的那个盒子,那幅画一一她不知道挂在哪里的那幅画,那到底是什么?
猛地想到什么,程远脚步飞快的回去卧房,他们结婚选的新房一直由他一个人霸占着。程远走进去小心的关上门,打开衣柜,垂头一阵失望,婚纱照还是分毫不差的摆在原地,他坐在地上把婚纱照拿出来看,高贵优雅不可逼视的一对,却是任人睁大眼睛也找不出温馨幸福的感觉。
就连婚纱照上的微笑都是一道不言的伤。
程远终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丽达对他生硬的排斥了。
一些隔阂不是你刻意忽略它就不存在了,他揉着发麻的额角抬头打量着卧室,思索着哪里合适安置这个沉重的家伙。
兜兜转转的还是选了原来的地方悬挂好,程远躺在床上枕着胳膊歇息,看了看婚纱照上各自笑意融融的两个人又叹口气拍拍大床想着:还是叫丽达住这间卧室吧,我去住别间。
只是他没想到丽达回来后连进也不愿进去,自己还被好奇进去看了一眼的皮皮白眼冷言反问:“你在讽刺谁?”
程远就纳闷为什么了。
接下来连着几天,家里都是不对味的僵硬氛围,几个人见面也是尴尬,能不见面就尽量互相躲着维持表面的平和。
一直到了嘉悦会前一晚,三个人才坐在一起说了一回话,可是对话内容基本都是对公。
“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皮皮最后拍拍桌面偏头笑道:“你们俩去就行,省的到时候遇到熟人又被他们酸。”
“那你明天干去哪?”丽达问。
“马场约了朋友。”皮皮心道你们明天演羡煞旁人的好夫妻,还要我去捧场不成?
程远喝口水面无起伏的说:“随便你。”
☆、嘉悦盛会
一样的碧海蓝天,一样的波涛翻涌,一样的豪华邮轮,只是人缺心残。
伍月把手机装起来站在甲板上吹海风,四月天的海风真的很舒服。她常常想要是三年前不硬拉着男朋友李克金坐豪华游轮,是不是不会发生那么多事,要不是她想看伊丽莎白女王住过的船舱就不会认识程远,要是不和程远换他的头等舱,李克金就不会因为□□案被抓,后来更不用死了。她闭起眼睛想了临行前父母殷殷切切的嘱咐和自己千求万恳的保证,在四月的南亚竟然不由得感到一丝寒凉。
被纪尚毅连累传的沸沸扬扬涉及四人的绯闻事件过后,伍月的父母就知道了她和程远还在交往,从小到大没打过她的爸爸气极了竟然对她提起了巴掌。她父母是怎么都不同意她再去金蟾岛的,程远却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叫她快点过去,还亲自和纪先生沟通调换她的工作,尤其是最近几天,每天三两个电话的催她。
只是这些异常的电话却叫伍月愈发清醒,电话里程远总是话语零散不整,语气急切不安,伍月心里怀着破碎的期待也冷了,她再也不想骗自己了。
临行前一晚,伍月的父母拉着她细细叮咛过得话就一直敲击着她的大脑皮层。
“不是爸爸要拦着你,老祖宗时就说的门当户不是没有道理,那样的家庭背景,月儿,说的好听是咱高攀不起也无法适应,说的难听了,他程远就是个借了钱权的仗势之人,哪里能及得上克金一半的实实在在,三年前你还年轻,容易被什么所谓的浪漫坚贞打动,可现在,咱们就是一般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家庭,那些风风雨雨的折腾是贵族圈的事,爸爸是不希望误了我傻女儿的一生。”
“爸,我知道,你放心,这次去我就是和程远当面做个了断,结束……”
“月儿,乖女儿,你爸说得对,”伍妈妈垂泪抱着女儿劝慰:“咱平凡人要有平凡人的骨气,有些事咱不能做,程远如果不和费小姐离婚、好好过日子的话,你要是乐意留在那里工作、游玩都行,要是人家离婚你就赶紧回北京来,那种人的事情咱管不来。”
海风吹醒伍月的思绪,她想她是真的坚定了心要“甩”程远的,可是邮轮越靠近金蟾岛她心里的起伏波动就越大起来。
抚顺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伍月胡乱走着,回了舱里,厅里有去金蟾岛旅游的男男女女聊天游戏,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她不由自主想起三年前她也是这般愉快激动好奇的心遇上了程远。
伍月垂了垂头,捡了位置坐下又摸了摸手机,刚才她给程远打电话时程远还说来接她。
正想着就真的听到程远的声音了,伍月一瞬间泪满眼眶忽的抬头四下张望寻找,却在一边悬挂的公共电视上看到了耀眼到刺目的一幕,程远环着丽达在镜头前说话,那么的优雅尊贵,绝配养眼。
伍月怔怔的抬头看着,屏幕上闪过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新闻播报主持人干练甜美的嗓音介绍:“程先生于三月末在机场被拍到悄然回岛,突然回岛的原因也随着大家的猜测很快揭晓,几天后就有人在金蟾岛医院撞到程先生接夫人出院……”屏幕上放出墨镜帽子遮挡严实的几个人的远距离长焦照片,伍月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程远他们。
“对住院两年的程夫人是否已经痊愈而即将担当费氏集团掌门人的问题也纷纭四起,日前程氏费氏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已然辟谣,并诚邀大家参加嘉悦会,由此看来程氏费氏是做好准备大步向前了,今天就是世纪佳会了,刚刚的新闻是我台记者发回的现场盛况,程先生程夫人已经到场,现在插播一条新闻,稍后为大家进行场内报道……”
声音就在近前,忽而越离越远,伍月抹掉眼泪呆呆的笑着,感觉又困又乏。
“怎么就没了?快搜搜看有没有现场直播。”
一个咬字不纯正的女孩声音在耳边响起,伍月挪转身子才看见旁边的沙发座上一对情侣正在电脑查看刚刚电视上说的“嘉悦会”。
“如此盛会,是不允许现场直播的。”拥着女孩的男人缕平女友的眉头解释道:“其实是贵族圈的商务聚会、私人party,从2000年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届了,之所以发展飞快演变到这么隆重那是因为主办者是市长夫人和程氏女主人,内圈人的世界!”说着挑眉低叹:“喺!说穿了就是市长大人和程氏——华人圈。”
“George,you see that gentleman ……”
“打住,说了一句英语也不许讲。”
“我的偶像,我要看!”女孩沮丧的凶着脸说。
“没准这次在金蟾岛能见到这位程先生,我也很期待这位传说中的程先生,”男人摸着下巴眼睛直直的盯着电视上再次出现的程远和丽达,突然神秘笑着说:“这些人就是靠装腔作势在骗人,你看看这位程夫人,怎么样?”
屏幕上正好是丽达的特写,女孩疑惑的说:“非常漂亮。”
“漂亮,面无血色?眼球突出,神色疲惫没有活力,你再看她的行动…哼,她的病真像电视上说的休养休养就能好?现在把自己搞成这副摸样,我真是很失望。”男人掐着下巴淡淡微笑。
“你又能知道了?”女孩充满怀疑。
“那我是干什么来的,本行。”
“我知道你们中国人一个词‘杏林国手望闻问切’。”
“哈哈哈,谢谢亲爱的缪赞,中文很有进步啊,不过那是两个词。”
……
伍月默默听着心里点点浮起,难道是因为丽达的病根本没好所以程远才会对她这样好。
电视上又播出一些嘉悦会现场的新闻,各界名流云集,处处华美璀璨,人人耀眼优雅。
人群熙攘中,程远举杯与人遥相致意后退身向后面人少的地方走去找丽达,他也不知道丽达现在去哪了,只能边走着在人群里搜寻,心里烦躁的念叨着:“伍月来了,马上就到了……”,自从那次他让丽达住新婚卧房被拒绝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心慌压抑,他只觉得这样发展下去要出事,便不停给伍月打电话催她来,想着只要伍月来了自己就能定心了,可是伍月真的来了,他心里却更不舒服了。手在兜里使得力气都要把手机捏坏了,不时有人来搭话敬酒他也是板着脸胡乱的应付着。
在刚刚的宴会开始时,主办方做了宣讲致辞后,他和丽达走了半圈“配合”完美的叫他恍惚以为前几天冷冰冰的尴尬只是个梦,他心下坦然,微笑着应对自如,只是嘉悦会上的正事还没有做电话就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下意识一抖转头看向丽达,丽达正遥遥对一个旧友挥手微笑,可是他却明显感觉到丽达挽着他胳膊的手微微抖了抖。明明刚刚舒心的感觉才回来,这一瞬间,心上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你去接电话吧。”丽达放开左手,也不看他,依然将目光放在来来往往人群里然后点头微笑走开,程远轻叹一声就去接电话了。
丽达看着程远的背影木然的笑了笑转身走开,抬手向侍者要了一杯红酒刚放到嘴边就听见身后有人对她说话。
“玩儿孤鸿飘影啊?”
身后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问候。
“狄老师,幸会。”丽达给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脸转身,却看到一男一女走到面前,有点意料之外的当即又微笑点头致意。
“尽会损我了,这阵又装。”狄庆阳摇头笑着与她碰杯。
丽达不置可否,听了他的语气也不与他客气了,笑一笑说道:“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狄庆阳揽着身旁温婉笑着的女人说道:“程夫人就不用我介绍了吧,这是我老婆,梦云。”
“噢,原来是狄太太,你好。”丽达起唇笑着伸出手去。
“您好,这才真是幸会呢。”梦云亦笑着与丽达握手。
“没带孩子过来啊?”丽达打量着狄庆阳的妻子赞道:“刚生完孩子身材就能恢复到这么好了!”
“哪里,您谬赞了。”梦云不好意思的微低头笑。
狄庆阳得意的搂着妻子说道:“哎,将来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吧,长的可英俊了。”
“快算了吧,”丽达扬扬头笑:“我哪来的女儿?”
“你要肯早点‘穿平底鞋’女儿不定几个了……”言下之意早该放下你拒人于千里之外假意高冷的姿态了。
狄庆阳开玩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丽达抬手打断:“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说罢就向一个方向提裙走去。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下得罪人了吧?”梦云推着正在张望的丈夫嗔怪。
狄庆阳拍拍妻子的背做安慰:“不打紧,这么容易生气就不是费丽达了,那家伙心大着呢,你先自己坐坐,我过去看看。”
梦云点头看着丈夫走开,狄庆阳几步就赶上了行动颇缓的丽达,豪气干云的递给她一只手臂揶揄道:“看到哪位青年才俊啦脚步这么匆忙?”
“知道还不走快点,”丽达白他一眼很不客气的挽着他的胳膊说:“就这么丢下你老婆她不会生气吧。”
“明知故问,”狄庆阳故作严肃的一笑:“不过我的事她全部知道。”
“拉倒,这副德行,还好意思让人人叫你老师。”丽达不买帐的说。
“哎叫我说你什么好,注意措辞,怎么变这样了什么话都说,越来越接地气的毒舌到令人发指。”狄庆阳顺着她带的方向边走着损人。
“不敢当,哪能比得上狄老师您呀,当初整个一傲慢公子哥:‘昨天经过黄昏林,我喜欢上你了……’”
“停停,打住,”狄庆阳面上闪过难言的尴尬。
“哈哈哈…,这措辞,酸不酸呀你……酸不酸…”丽达笑。
“不是人变了,是咱俩相处的方式终于找对了。”狄庆阳不再玩笑的说道。
对于当初那件事狄庆阳真是恨不得从人生历史中抠掉,幸亏知道的人不多,虽然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可每每丽达拿这事开玩笑时他还是会感到无力回天的幼稚可笑,尴尬不已。
“说的也是,”丽达思考着说:“总结到位,狄帅的骄傲还是一点没变,风采不减当年,嗯那恭喜你终于得了幸福美满了。”
两人了然欣慰的相视而笑,狄庆阳说:“本性难移是没说错,但说的俗气一点,我现在是真的找到我的另一半了。”
丽达诚恳的点点头指路:“楼上。”
“干嘛去?”狄庆阳又摆着谱调嗓子说道:“本来还想见见你们家程先生到底怎么个无敌法的,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