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太,其实我们……”兰妈面有愠色。
正当她想澄清什么时,话被我妈打断了,“喂,老公,你还下什么棋,让两个个孩子独处吧。他们俩应该有什么悄悄话要说的!”
“呵呵,说得是、说得是!”
爸小心翼翼的托起棋盘,并邀雷爸转移阵地再接再励。
我感觉到倚在门角处的老姐开始磨拳擦掌……
厅门外椅着五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都在窥视我跟少君俩人的一举一动。
我特意压低声音对少君说:“少君,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上班的吗?怎么会跟雷的爸妈出现在我家里呢?”
少君亦小声的跟我解释:“被陈喻那个混蛋缠住,我不敢出家门半步,只好请假了。陈喻走了,茗的爸妈忽然上门问我知不知道你家住哪。”
我紧握双拳,颤抖的声音说道,“所以你就带他们来了,是吗?”
“是啊。阿树他去了上班,家里就只有我。万一陈喻又跑回来,想对我霸王硬上弓,我岂不是后庭难保?反正带他们来你家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我怒发冲冠,倾身过去拽着他的衣领,特想给他几拳。
“呵呵,老公啊,你瞧他们俩多恩爱啊。他们要是结婚了,我们就不愁没孙子抱,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亲家啊,你这棋不能放这儿,我的‘马’会吃上的。”爸这么快就喊雷爸作亲家了,他当真这么想我嫁出去吗?
喂,现在谁跟谁亲啊?我跟少君?开什么玩笑!不过想想,老姐都快二十五岁了,却从未带过男友回家吃饭,爸妈抱孙子的愿意可谓强烈,夸张点说就是心急如焚!
冷静,我要冷静!深呼吸,吸气、呼气——
我松开手,坐回原位,追问:“雷的爸妈什么时候成了你爸妈了?你又什么时候成了我男友兼未婚夫了?”
“冤枉啊,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可以发誓的。茗的妈妈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谈谈我们两家能否延续香火的问题’,哪知道你爸妈就一直讨论个没完没了,我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就无缘无故的被牵扯进去了。”
第三十八章
我往厅门外瞟了一眼——我爸妈他们俩还怪兴奋的,老姐则气得头发几乎要冒烟。雷爸顾着棋盘,始终没将注意投在我跟少君身上,而兰妈脸上的窘困若有似无。
我无奈的摇头,长叹道:“少君,事到如今我们亦别无选择了,总不能呆在这等发霉吧?不如做点事儿解解闷。”
“你全身湿淋的哦,还是先去换件干衣服吧。”
“管它的,别鸡婆了,来吧——”我挽起衣袖。
“好。”少君点头。
“石头、剪刀、布——”
我出剪刀,少君出布。
“呵呵,瞧他们俩多有童真啊。对不对啊,老公?”妈撞了撞在一旁下棋的爸。
“是啊是啊。”爸敷衍回答。
老姐搭腔:“妈,他们这叫幼稚好不好?!”
“你不结婚、生孙子,有资格说人家么?”妈按了下老姐的脑袋。
少君尴尬笑道:“呵呵,我输了,要怎么惩罚就由你决定吧。”
“弹脑门吧。哎,你先闭上眼睛吧,你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弹的。”
少君闭上双眼。
“让我来——”老姐一个飞奔过来,扬手,一巴掌扇到少君脸上。
“拍!”声音在客厅扩散。众人不由地捂着自己一边脸。
少君捂着被扇的脸,傻愣的看着老姐。
妈飞快走来,“好!!”
别人若不知道老姐的名字叫“好”,准以为我妈在为老姐扇少君的事情叫好呢。
“好,你干嘛打人?!”妈将老姐拉开,质问道。
老姐揉揉右手,回答:“妈,害我结不了婚就是因为他。你说,我不该扇他吗?”她刚说的“结不了婚是因为少君”所指的是——三年前,少君害老姐在她单恋的男孩面前形象大损。
不过是个单恋对象罢,跟她结不了婚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她这话过于夸张。
少君捂着脸,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看着老姐。
“他害你结不了婚?他害你结不了婚……?”妈紧锁眉头,喃喃自言,反复说着这一句话。她恍惚陷入自己的想象中,良久才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厅门外下棋的爸终于按耐不住,走过来,担忧状看待老姐并等待她的解释。
老姐愣了下,恶作剧般的笑意偷偷爬上她嘴角边。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呜呜……爸、妈,女儿我不愿作人了!”老姐用哭腔说道,说着便装出一副快要晕劂过去虚弱模样。幸好有妈扶住了她。
“好,你别这样,快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见状,妈焦急了。
爸拍打胸膛:“对啊,尽管说出来,这儿有爸替你作主!”
“这么不光彩的丑事,你叫女儿我怎么说呀?”
汗!她演哪出戏啊?
少君瞪大双眼,呈化石状。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爸妈在发表言论……爸一句、妈一句。短短几分钟,整件事被他们理顺,情节跟爱情片加伦理片的情节相似——两姐妹跟爱上同一个男人!
“好了,我不玩了,都不晓得你们一家演哪出戏!”少君无奈的摇头,站起来,欲走出厅门。
“想走?没那么容易!”爸把少君拉回来。
“你玩弄我家两个宝贝女儿,竟敢拍拍屁股走人?我今天非灭了你不可!”妈气愤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少君的脑袋。
“啊?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少君哭笑不得耸肩、摊手。
“还装蒜?!”妈回头,对站在一旁同样露出不解现状的雷爸跟兰妈说,“少君的爸妈,你们儿子这副德性,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小婕交给他的!”
小婕?是在指我么?
兰妈澄清道:“程太太,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少君的爸妈,我们是茗的爸妈——”
“茗?茗是谁?”爸妈异口同声问道。
老姐全然将刚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情绪统统抛出九霄云外,“哎呀,茗就是雷思茗啊。”
“雷思茗又谁?”爸妈追问。
我偷偷咽了下口水,额头上的汗狂冒、狂掉。
“婕,瞧你大汗淋漓的,很热吗?”老姐瞄了我一眼。
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我、我……这是冷汗!”
兰妈清了清喉咙才说:“茗是我们的大女儿,小女儿思琪死后,她就是我们家惟一的孩子。而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谈谈我们两家能否延续香火的问题——”
“等一下!!”妈打断了兰妈的话,“太太,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家没有一个男丁,那你家的女儿跟我家能否延续香火有何关系啊?”
“我没搞错,我们要谈的就是茗跟你的小女儿婕的事情。我们思茗今年二十八岁了,却不肯结婚,都是因为你女儿程婕。我实在无法想象两个女人走在一起……菩萨啊,是不是我们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兰妈擦拭着欲溢下来泪,瞟了我一眼,接着说:“程太太我知道你们无法接受,但这是事实。”
“什么?!”在我耳边,有四个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爸乏力似的坐到沙发上,妈仅维持一个姿势,老姐和少君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我。
我木无表情的坐在沙发椅子上,像已被押上刑场除了等待死外,什么都不能的囚犯。我决定从这一刻起,他们问我什么我都不会回答,保持沉默。无声胜有声!
爸揉了揉额头,走过来,蹲在我眼前,“婕啊,你要找也别找年纪这么大的嘛。”
WHAT?爸刚说什么了?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愕然看着他。
“女儿啊,你爸说得对。女人啊,一过三十岁就衰老得很快的,没准几年过去,外人看你们俩以为你们是母女俩呢!”妈双手环胸,轻轻甩头。
“就是就是,妹啊,我有个女朋友,噢不,应该是女性朋友。她今天才二十四岁,人品好、待人诚恳,不错的哦,要不要考虑看看?”老姐在一旁手舞足蹈,形容她那位女性朋友的身高、身材,差点要比出对方的三围。
兰妈见状气得头顶快要冒烟似的,指着我们一家四口,那手指在不停地抖动,“你、你们……哼,你们一家都是疯子、疯子——”
雷爸拽着兰妈离开,“兰,好了,够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少君也跟着离开。
他们走了,家里的气氛忽然变得不对劲。
我站起来,怯怯说道:“我想先上去洗个澡。”
爸立即扬起手——
我心里很害怕,身子不由地一缩。
爸的手轻轻落下,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忽然有种落泪的动冲,却不忍被他们看见,于是匆匆奔上楼。
冲进浴容,打开热水器,小声地抽泣起来……
眼泪伴着温水流躺在地上,脑海浮现出雷思茗的笑脸。两年前,我室友的朋友死于煤气中毒,地点是浴室。每个人都想上天堂,却没有人想死。我将瓦斯瓶开关拧开——
瓦斯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浴室……
“嘭!!”浴室门被踹开。
“程婕,你这个家伙,在里面吸煤气啊?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啊,你这样做对不对得起爸妈,对不对得起党,对不对得起咱国家啊你!”老姐脚还未放下,一大串陈旧的台词就扔了过来。
话末,她一个箭步过来,抓起我的衣领,“啪啪”两声——我不设防的挨了她两巴掌,脸蛋两边恍惚肿起了两个包包。
虽然很痛,但我没呻吟,也不敢吭一声。
打完我,她眼神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但说话的口吻依然那么让我讨厌,“喂,我今晚还要洗澡的,你别把煤气放完啊!”
我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她把浴室关上,陪我一起洗澡。至从我大姨妈初来报到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跟她一块洗澡了。时隔多年,再次一起洗澡,我难免会感觉害羞的,况且她又那样死死盯着我的胸部看。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悦的语气,“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胸部看,找死啊?”
“嗯嗯……胸部好像比以前大了哦。”她贼贼笑道,“被前辈揉大的吧?”
“你、你……”我鼓起腮,又羞又气的大喊,“程好——”
“我不管你喜欢前辈什么,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想像前辈那样,没有了妹妹。”
我的眼泪再次落下……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时而仰望天花板,时而望着紧关着的玻璃窗。才到中午而已,可周围已是一片昏暗。
妈敲响了房门,“婕,是妈妈,可以进来吗?”
“嗯。”我房门的锁早已坏了,这是全家都知道的事情。
妈走了进来,我辗转过身来看她。
她坐到我床头边上,给我拉了拉被子,轻声询问道:“够不够暖呀?不够的话妈妈再给你拿张被子来。”
“唔。”我微微摇头。
“婕,都是爸妈不好,一直以来只顾忙碌工作,没抽空陪你,就连你这么多年的生日都是你一个人过。在你姐读U四年里,家里经常只有你一个,她工作后,又经常不在家。”妈轻轻抚摸我的头。
我撒娇的把头枕在她大腿上。
“妈妈最爱婕了,婕爱谁,妈妈爱屋及乌。”
可妈前脚一出房门,爸就闪进来了。有没搞错,现在又不是演舞台剧,有必要逐一登场吗?有屁就一起进来放好不好,我很困哎!
“婕啊,是爸爸,你睡了吗?”
谁不知道他是爸啊。明明看见我睁着双眼看着他走进来,他居然还要问我睡了没?!
我不耐烦的坐起来,“没、还没睡呢。”
“婕,你后天就要回G城了,是吗?”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嗯。”我点头。
“回去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
“以后每个月回家一次吧。”
上学期,我本想每个月回家一次的,但是爸说这么粘家既浪费钱而且无心学习、容易心散。怎么突然变改政策呢?“可以吗?”
“咳咳。”爸作状的咳嗽两声,支吾说道,“你不想每个月回来看她吗?”
“她?”我顿了顿,恍然明白爸所指何人。泪液溢满眼框,“爸,我……”
“哎呀,你你你……别这样,别别别……哭了。”爸惋叹道,“她竟能迷倒我的宝贝女儿,爸倒要瞧瞧她魅力如何,改天带她回家吃顿饭吧。”
爸说完后故作潇洒的走出去。
可他一跨出房门,就哭对门外的妈跟老姐:“女儿养到这么大了,二十年的长线投资呐,说没有就没有,还差点血本无归了。”
“好,那个女人身家是否‘清白’?”妈问老姐。
“应该不会‘清白’到哪里去的,看样子好像是白领,她还开私家车呢!”
“好好好,等婕带她回来再慢慢算吧,收队!”
爸一声令下,房门外顿时没了声响。
他们、他们……亏我刚还感动得流了那么多马尿(眼泪)!!
我一整个下午都没睡好,因为作了一个梦,梦里有雷思茗。
梦里有她,我情愿不醒。但是那个梦并不那么美好,我无法逗留,只好离开……
雷坐江河边的大石块上,遥望江河对面,她恍惚看的不是对面,而是天边。我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看着她,我想喊她,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往她那跑去,可我越往她那跑,她就离我越远……
我停下脚步,却发现周围漆黑一片,我看不见她,我看不见雷!!
第三十九章
我害怕的叫唤她,雷、雷……你在哪?没有回应。随即听到她得意的笑声,除了笑声,我什么都听不到。
当我抽离梦境,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脸。
米黄色的微弱的路灯光透过玻璃窗,投进昏暗的房门内。
肚皮快要紧贴骨头了,我爬起床,走进客厅,钻进冰霜里觅食。抬头看客厅墙壁上的钟,已经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咦?爸妈跟老姐怎么都不在了?
嘴里咬着苹果,忽然手机铃声从楼上传来。是雷打来的吗?我叼着苹果匆匆跑上去,却发现是少君来电,于是很不耐烦按接听键:“喂,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叫茗听电话。”手机彼端不是少君,而是兰妈。
我怯怯回答:“茗?茗、她……她不在我这儿。”
“叫茗听电话,你听见没有?!”她吆喝道。
“她真的不在我这儿。”
“不在?哼,不在还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啊?她一直没回来,就连晚饭也没回来吃,她平时回不了来吃饭就准会打电话给我们,解释原因的!如今打她的手机,她却关机了。”
“不在,真的不在,她真的不在我这里,真的……”声音开始沙哑。
“你哭给谁看啊?你哭,我更想哭呢!”
“兰,够了,别说了。”我隐约听到手机彼端,雷爸跟兰妈说的话。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呀?来来去去就这几句!”
“别说了,够了,兰。”
话落,手机被搁下,只能听到忘声。
我立即拨打雷的手机号,她的手机仍处于关机状态。
雷,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关机,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她该不会还在江河边那儿吧?不管她在不在那儿,我也要去一趟。
奔出家门,被老姐逮住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么?”老姐摇着手中的钥匙环。
“嗯,我很快回来的。”
“不能明天再出去吗?爸妈吃完饭就拿你的生辰八字出去测了,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他们快要回来了,应该有什么话要跟你说的。”老姐挡在我前面,一副不肯放我离开的样子。